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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情薄——止雀秋行【完结】

时间:2024-10-02 14:33:56  作者:止雀秋行【完结】
  忽而静下心来,只为这悦耳笛音。
  一曲散尽后,姜姝接着听了古筝,琵琶,排箫,瑟……又欣赏了各种舞蹈。
  各个都是极好看,女人舞姿轻盈,长袖甩开,身姿柔软,仿佛无骨,又似雁,几经腾空。
  那剑舞又不一样了,寒光闪烁,锐利间气势如虹。
  “……“
  只是可惜,她这辈子都学不了舞。
  少时赵柔不让她碰这些,姑娘家要学的琴棋书画样样都不给她碰,生怕她学会了压过妹妹们。
  后来身子骨变弱了,更没机会。
  碧空如洗,头顶一片悠悠白云。
  坐在高位的谢佳茵想起姜姝,嘴角轻扯,忽而笑起来:“祖母,今日还未给大家介绍屋里这位表小姐呢。”
  “这位表小姐虽是小门小户的出生,但今日是谢家的宴,想必她也是有才艺想献得,是吧祖母?”谢佳茵笑盈盈。
  “佳茵说得不错。”老夫人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缓缓道:“那便请她过来罢,总在角落里呆着,别人怕是要猜忌我们亏待了她。”
  但老夫人的心思并未在此处,只眼巴巴瞧着一方,喃喃自语:“都快结束了,谢让哥儿怎得不来呢?”
  谢佳茵勾起嘴角,抬手便让身旁丫头去找姜姝。
  吩咐完后,她居高临下地俯视过去,扫见那角落人影惹眼,一双杏眸扑闪,吃着糕点,桃腮微鼓,稚嫩又娇媚,尤其灵动。
  总是这副不染世俗地样子……谢佳茵捏着裙摆,嘴角边那一抹笑转而冷笑。
  她可是记得,这位乡下来得表妹尤其愚昧,刚入府上那会儿,还一副羡慕地惊叹一句‘你们都会弹琴呀?’。
  简直废话,这上京里哪家的姑娘不学琴?
  乡下丫头能会些什么……她清咳一声,对姜姝道:“表妹可会些什么?弹琴还是跳舞?或是作画?”
  闻言,姜姝脸色有些不自然,谢妙茵看在眼里,又道:“你虽只是表小姐,但既是住在谢府,谢家理应介绍下你,只是你若什么也拿不出手,到头来便是丢了谢家脸面。”
  耳边地女声语重心长,姜姝颤了颤,而后抬起头来:“好,谢表姐姐提醒,那姜姝唱一首歌可以吗?”
  便知道她拿不出什么上台面的东西,谢妙茵轻“哼”一声:“随你算了。”
第80章
  虽已开春,但在去杀手阁的路上,刀片般的风还是会把脸拍得生疼。
  姜姝特意绕了远路,到早市去买鳕鱼包填肚。
  早市往东是片菜市场,稍一靠近就能闻见鱼肉腥气。
  卖鱼摊前的老妇认出了姜姝,给她投喂了一张自家老伴刚烤好的烤肉馕。
  老妇:“又要去接活儿啦?”
  姜姝说是呀,晃了晃瘪了不少的钱袋子:“这年头物价涨得飞快,去年歇了好久,再歇下去连房租都付不起了。”
  靠那点行侠仗义的江湖情怀,就算是她这般最优等的杀手也无法维持生计。
  老妇麻溜捆好两条鱼,不由分说地塞到姜姝手里。
  “怪可怜的。这两条鱼就当给那阁主送了礼,往后让他多照顾照顾你。”
  见姜姝推拒,老妇飞快扭回身,重新坐回案板前,若无其事地吆喝叫卖,刮鳞剁鱼。
  仿佛刚刚无事发生,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
  姜姝摸出两串钱,悄悄塞到鱼肉摊角落,继续往前走。
  择菜的、剥豆的,卖鱼的,都阗挤在一方小天地里。地上是菜叶豆荚掺着鱼鳞,有的泡在刚开始融化的雪水里,稍一停留,脚底就会被泡湿,粘上垃圾。
  去年她大多时间都窝在家里,懒得出去,吃什么用什么都有热心邻居投递,所以到今日她才发现,这片土地,留给老百姓的地方越来越少,几乎是人挤着人,稍不留意就能被挤倒。
  留给达官贵人的消遣场所却越来越多。
  最明显的,是朱雀长街前多了好几座马场。
  所以刚一推开杀手阁的门,她就抱怨:“能去马场消遣的人家那么少,地方却格外大,衙门难道就不怕百姓击鼓告状?”
  话坦坦荡荡落了地,没有一个人来接。
  姜姝抬头一看,不远处,杀手同僚们人头攒动,都在看榜上各行各列的任务单。
  难怪没人搭理她。
  每年开春放榜,任务都会贴在二楼大厅里,数量有限,杀手众多,因此每到这时候,大家顾不得相亲相爱,都在抢着接任务。
  她来得晚,想着今日抢不到任务,干脆就不往前挤了,慢悠悠地走着。
  有个妹妹扭头看见了她,脸色蓦地变得灰白,“姜姐,阁主刚才跟大家说,你的任务得亲自找他去领。不在二楼,在六楼。”
  六楼是杀手阁的顶楼,阁主在那里办公,若无特令,一般人不得靠近。
  但姜姝不是一般人,她与阁主是发小。同僚怕他惧他,她可不怕。
  不过这次情况特殊。
  在六楼领来的任务,基本没人能完成,反而会把杀手自己的命给坑进去。
  姜姝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小妹妹的肩,又分给她一条鱼:“我没事,不要担心。”
  在小妹妹表示“自求多福”的目光里,她上了楼。
  *
  “喏,卖鱼阿婆让我把鱼送来贿赂你。”
  姜姝把鱼甩在长桌上,对桌对面的人说道。
  鱼尾巴猛得在桌面扇了几下,带着腥气的水珠四溅,有几滴恰好溅到对面那人的衣袖上。
  她往太师椅里窝得舒服,“老妇让你好好照顾我。别再给我发那点还不够塞牙缝的薪酬了。”
  对面,月白氅衣掩着一张精致疏离的面孔,背对姜姝坐着。
  听到她气人的话,对面冷淡的表情上裂开了一个小口。
  阁主把鱼从草条上解下,扔到鱼缸里。又拿出一张帕子,擦了擦袖口,擦了擦桌面。
  “别这么说,”他道,“你的底薪是阁里最高的,平常接任务的酬金也是最高的,我给你的所有待遇也是最好的。我没有苛待你。”
  但那又怎样。
  阁主重新坐回椅里,“你攒不住钱,不能怪我。”
  话落,从抽屉里掏出一封密信,推到姜姝面前。
  “这里写着你的任务,难度特等,但我相信你能完成。”
  姜姝盘着双腿,笑眯眯的。
  她这人,所有心机都藏在笑眯眯里。
  阁主无奈地叹口气:“不要轻敌,的确很棘手。”
  姜姝依旧笑眯眯的,完全不当回事。她拍了拍肚子,哀怨道:“知道啦。但我现在好饿,你这里有没有什么吃的?”
  阁主额前青筋跳了跳,随手把一袋零嘴甩在她面前。
  她飞快扫了眼,改了口:“哥你真好,这么了解我呀,随手一拿就都是我喜欢吃的。”
  不过在她大饱口福前,阁主突然说了句:“这桩任务,与谢家有关。”
  姜姝的脸忽然拉得老长。
  “谢家……”她没了食欲,严肃起来时,脸色比阁主还要}人。
  “与你复仇有关的那个谢家。”阁主说道,“拆开看看吧。”
  这桩任务可谓是为她量身定制,任务完成,她就能复仇。
  “拿到《癸卯年庚子月石溪姜氏抄家案》卷宗。”
  信上写道。
  明明看到复仇在即该开心才对,可她心情却异常沉重。
  “我当然知道要调查案件真相,首先就得拿到卷宗。”她说,“毕竟这么多年了,还是只知道仇人在谢家,却不知道仇人具体是谁。”
  接着问:“现在这卷宗有着落了?”
  阁主让她把信翻过来,指了指信,道:“也许会在他那里。不过只是‘也许’,也许在他那里,也许在他身边亲朋好友那里。但无论如何,你都需要先去接近他,他是任务的核心。”
  她垂眸看,信背面写着四个字――接近谢让。
  那么问题就来了,谢让是谁?
  阁主看出了她的疑惑:“副相家的独子,谢让。谢老爹很早就送他去了辽国,说是让他在辽国学骑马射猎,实际是避免他卷入当年的党争,不受迫害。他去外留学①多年,最近两年才回来。谢老爹将消息封得很死,你不知道也正常。回来后,谢老爹给他建了几座马场。他呢,忙着交朋友,是个游手好闲的败家子纨绔。”
  姜姝说难怪,“原来那些马场是谢家的啊。”
  阁主说是,“陛下有意任谢让为审刑院院事。全天下的结案卷宗都在审刑院里,接近谢让,混进审刑院,说不准那本卷宗就在里面。”
  姜姝回知道了,但她仍没有一丝要离开的迹象。
  与阁主对视,俩人大眼瞪小眼。
  她问:“谢让他……他样貌如何?”
  以免阁主觉得她心急,她先给自己做解释:“你知道的,我跟旧友小哥已经分开很久了。”
  说着就开始扮可怜,眼神湿漉漉地望他:“我不是心急,我就是想再重温一下摸男人的手是什么滋味,亲男人的嘴是什么滋味,睡男人的……”
  “打住。”阁主及时叫停,被她这无赖模样气笑,“久吗?”
  说罢开始掰着手指头数,“也不算久,才十五日,半个月。前两天那小哥还来一哭二闹的,你不会都把人家忘干净了吧。”
  忘干净倒不至于,不过她的确记不起那小哥姓甚名谁床上功夫怎样了。
  严肃神情不过在她脸上恍了半刻,旋即被他所熟悉的云淡风轻代替。
  她继续问回谢让,“所以他不丑吧?”
  阁主说不清楚,“我不太了解,但应该会对你的胃口。”
  想了想,补充道:“盛京一群纨绔唯爱打马球,而谢让是最潇洒倜傥的那位。”
  他似不放心,紧紧盯着姜姝,试图在她脸上找到除了笑的其他神情。
  但总是徒劳无功。
  阁主站起身,走到鱼缸旁,观察着缸里姿态各异的鱼。
  倏地刮来一阵凉风,门扉好似被吹开,又悄悄关上。
  “今日起,你就可以试着接触他。我想你心里已经有了具体的计划。”
  她没回他。
  阁主转过身,先看到桌上零嘴一个都没少,再抬眼看,她早已潇洒地走了。
  作为她的发小,他很了解她在想什么,也能提前预判她要做什么。
  她心里一向只有两件大事:
  一是复仇。
  二是睡男人,睡腻就分手,乐此不疲。
  *
  马场。
  奉承着实不是件容姜事。
  譬如打马球,既不能让被奉承的人感受到奉承,自己又不能不奉承。
  马场如官场,没有奉承吹捧,好似隔衣瘙痒,总是少了点趣味。
  小弟们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一个新鲜玩法。
  “谢衙内,不如痛快比一场,谁输谁受罚?”
  谢让正慢条斯理地把他的鞠杖擦得油亮,眼皮未抬,连谁在说话都不知道,就稳稳落了声“好”。
  天难得放晴,他也觉这马球打来打去甚是无趣。
  “赌注?”
  见他来趣,小弟赶忙上前附和:“不如玩点大的?”
  又是一声“好”。
  小弟环顾四周,绿盈盈的马场一眼望不到头,“谁输,谁就去找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妹妹亲一下,怎样?”
  谢让擦杖的动作一滞。
  他懒洋洋地抬起眼,四周人迹稀散,都是男人,哪有什么小妹妹?
  不过这赌注与他无关就是了。在辽国,他的球技令辽人心服口服。回了盛京,也丝毫不会逊色。
  他翻身上马,蹀躞带上挂着的小物件叮当作响。
  “行啊。”他说。
  一旦吹哨开场,他的散漫便顷刻消散。骑着汗血马冲在最前,快得只能让小弟看见一道残影。
  甫一开场,马蹄就把草地里的土翻卷出来。
  马球被尘土包裹,一层带着土腥味的黄灰尘迅速蔓延。有的小弟被沙尘迷了眼,呛了嗓,一边揉眼一边咳嗽,渐渐落后,退出大部队。
  很快,场上留下的人越来越少,马球被几根杖围绕,翻来覆去。
  谢让在心里早已算好,只要这球进洞,他就能获胜。
  他还是很乐意看小弟亲小妹妹这般戏谑场面的。
  谢让给队友递去眼色,让队友注意打好配合。
  正不巧,场内风向突变,那球裹进卷满沙粒的风里,快速旋转,渐渐看不清。
  “砰――”
  马球飞到了另一个方向。
  与此同时,小弟那队雀跃欢呼:“谢衙内,你输了!”
  听说谢衙内血气方刚的年纪,还没碰过女人。男人嘛,就没几个对女人不感兴趣的。
  小弟觉得自己是在投其所好,便催促着:“谢衙内,我都把妹妹给你找到了!”
  小弟兴高采烈,顺手一指――
  南边正好有个戴帷帽的小娘子走过,而那颗飞出老远的马球,就停在小娘子脚边。
  那小娘子不知被马球砸到没有,站在那边一动不动,或许是被这场面吓到了。
  黄风终于散尽,谢让没想到祸从口出,这赌注反把他自己给坑了。
  怎么办?既然大家叫他一声“衙内”,总不能拂了大家的面子吧!
  事后回绝,反而显得自己肚量小。
  说不清是输了一场令他难堪,还是毁约会更令他难堪。谢让浪荡地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在小弟的起哄声里,慢慢接近那位小娘子。
  *
  刚一出活儿,就遭中伤。
  虽说力道不大,但球还是撞到了姜姝的小腿。
  带着帷帽,远远看到有一堆人在靠近她。
  她眼力不好,又隔一层纱,只能勉强认出,为首那个骑马的公子哥应该是谢让。
  在一众不怀好意的口哨声中,谢让的口哨声吹得格外缱绻。
  小弟们距她有十几步的距离。这个距离有礼貌,不会让谢让和她觉得冒犯,也能隐约听清俩人之间的对话,满足好奇心。
  谢让换了根新鞠杖,在她面前勒马停下。
  他手指点着鞠杖,在考虑怎么做自我介绍。
  下一刻,鞠杖一挑,直接掀开了这位小娘子的帷帽。
  姜姝先看见一根油光锃亮的鞠杖,再看见一双掌背宽大,指骨明晰的手,紧紧握着鞠杖。
  她抬起眼,把一张未施粉黛的脸抬给他看。
  俩人一高一低,互相打量着对方。
  骑在汗血马背上的是位青年郎。眉眼锋利,垂眼扫过她,射出一股凌厉的锐气。
  看清了他的脸后,她心道真是有趣。
  难怪阁主会说对她的胃口。
  *
  她看上去年龄很小,跟他的表侄女差不多大,或许是刚及笄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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