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军师贺衍见势不妙,及时带兵解围,不然他堂堂大盛的将军,就要被困死在那峡谷中。
他颇为怒其不诤,行军打仗最忌军心大乱,问荆征战多年,理应知晓这个道理,不该如此鲁莽的。
而将消息带去的人,明显是居心叵测,其心可诛。
什么时候不说,偏偏在这紧要关头开口,明显是想祸乱军心,想置问荆于死地。
萧如晔眼眸越发深沉,如化不开的浓墨,随即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他可不相信最近发生的一切都是巧合,明显是有人想对定安侯府出手,先是阿榆,接着是问荆。
定安侯府与他走的近,所有人都以为侯府早已是太子一党。
难免有人想拔他的羽毛,可只有他自己知晓,定安侯府只忠于陛下,从不肯轻易站队。
他收回目光,沉声吩咐,“带着孤的令牌赶往边疆,告诉问荆,切勿忧心,一切有我。”
“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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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咸阳城西楼晚眺》唐・许浑
第9章 吃瓜群众
日头高起,风和日丽,少主殿众人正井井有条的各司其职。
“来点不?”
叶昭榆咧着嘴,不着调地掏出一把瓜子,递给大门口的守卫。
守卫们看她一眼,随后收回目光,神情严肃的继续守门。
叶昭榆不尴不尬地自己嗑起了瓜子,心里冷哼一声,我还治不了你?
她坐在大门口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一边嗑瓜子,一边唠嗑。
“哎,你们去过中原吗?听过天子后宫二三事吗?”
“话说那大盛天子英俊潇洒,后宫更是美女如云,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一群女人全是戏。”
“前年来了个云美人,手段了得,一路披荆斩棘,挤掉所有秀女,成功得到陛下赏识,结果却在侍寝当晚行刺皇上。”
叶昭榆眯着眼睛一笑,“你们猜,她为什么这么做?”
侍卫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当然是逆贼谋反,特意派她来刺杀天子,这不显而易见嘛。
叶昭榆忍着笑开口,“那个云美人的父母对她不好,非打即骂,族人也处处为难羞辱她,她便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飞黄腾达,让他们付出代价。”
“于是她便参加了选秀,一路走到最高位置,开始展开自己的报复,刺杀皇上,哈哈哈哈……,因为这样可以株连九族。”
侍卫:“……”
叶昭榆抹了一把眼角的泪,她真的想一次笑一次。
“刺杀皇上啊,成功了,株连九族,没成功,还是株连九族,九族的路全被她堵死了。”
反正成功与否,她都成功了。
当时这件事震惊朝野,她和叶问荆初闻时哭笑不得。
不得不说,那云美人当真是个奇女子,不按套路出牌,常人谁会想这一出。
用惜才的太子表哥的话来讲,“此等人才,稀世罕见,想常人不敢想,出奇制胜,倒是有些手段和魄力,如若她不是犯了死罪,孤当真想结识一番。”
可惜,她触怒了龙威,皇家威严不容侵犯。
要是人人都像她一样,因家族不和或其它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来刺杀天子。
那皇家颜面何存,社稷还怎谈安稳。
九族罪不至死,但此事过于荒唐,陛下有心拿她杀鸡儆猴,威慑那些有奇思妙想之人。
无规矩不成方圆,触怒龙威,这便是下场。
最终太子只保下了她族中孩童,稚子何辜。
叶昭榆掏出一把瓜子,继续嗑,“还有那齐贵人的弟弟,为了帮姐姐争宠,男扮女装入了后宫,结果一眼就看上了皇上,最后那俩卧龙凤雏为了争谁留在陛下身边在皇后面前大打出手……”
日头逐渐西移,少主殿门口蹲着一群吃瓜群众。
侍卫听了一耳朵的八卦,边嗑瓜子边摇头,“啧啧,贵圈真乱,不过我爱听,嘿嘿。”
叶昭榆又掏出一把瓜子递过去,“这天子后宫二三事那是讲三天三夜都讲不完,一个比一个劲爆,要是大哥想听,我天天来讲就是了。”
侍卫眼睛一亮,还有这等好事!
中原天子的八卦他们是想听都没地方,没想到如今倒有个现成的。
“那敢情好,明日接着来讲!”太精彩了,让人欲罢不能。
“得嘞。”
叶昭榆弯着眼睛笑了笑,随后装作无意的开口。
“不过,我明日想出去一趟,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只要有总管的令牌,那怎么不行。”
总管的令牌啊,叶昭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玩笑道:
“要是我没有令牌,凭我们一起吃瓜的交情,你们是不是也不能让我出去?”
“那当然,没有令牌就想出门,那就别怪哥几个手下不留情了,轻则杖罚,重则杖毙!”
果然,瓜友的感情是如此不坚可摧。
不过,今天也不算没有收获。
她至少知道了这少主殿明面上有多少守卫,而她想出少主殿,就必须去会会总管大人了。
那日的变故后,她只能说,西域套路深,她要回农村,逃跑计划被她提上日程。
这几日除了做少主的贴身丫鬟,就是得了空就暗戳戳地打探少主殿的守卫情况和出府办法。
她默默在心里制定了一套可行的逃跑方案。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苍茫夜色之下,一个黑影飞速掠过,又瞬间融入暗夜之中。
叶昭榆毫无声息地潜进了一个院,没惊动院外任何守卫。
她浑身警惕拉满,步伐交叠的往前走。
四周寂静无声,寒风刺骨,连虫鸣都消隐不见。
唯漆黑的穹顶之下,若有若无地传来几声鹰唳。
她手中滑出一枚银簪,慢慢从门缝插进,缓缓将门栓挪开。
室内鼾声如雷,酒气冲天,总管正四仰八叉的睡在床上,看那势头,天塌了都不愿意醒来。
叶昭榆松了一口气,就怕他警惕性强,突然跳起来打她膝盖。
那不就完犊子了吗。
她迅速在房间里摸索起来,有了令牌,她便可以出少主殿,离回家就更近了一步。
然而将屋子搜索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
怎么会没有?怎么会没有呢!!!
叶昭榆压不住火地想要咆哮,这个老六,到底把令牌藏哪了!
她愤愤地瞪向瘫在床上的人,突然,总管怀里的一抹亮光吸引了她。
她眼睛一亮,令牌!
她悄咪咪地摸去了床头,伸出细长的爪子,拎住令牌的一角慢慢地往外抽。
暗暗给自己打气,小叶同志,你可以的,胜利是属于你的,光明的未来是属于你的,这个令牌要是还不属于你,简直就是它不懂事了。
令牌每抽出一分,她的眼睛便亮一分。
当令牌全部落入手时,她都能从总管的死鱼眼中看见自己那双瓦亮的灯泡。
叶昭榆:“……”
啊啊啊啊!他啥时候醒的!?
默了一瞬后,她缓缓把令牌塞了回去。
“看,我没有拿吧。”
一阵掌风陡然劈脸袭来,她神色一凛,闪身躲过,脸上的面纱却被掌风震开,她的脸瞬间暴露在黑暗中。
总管醉眼迷离间一下瞪大眼睛,心脏狠狠被戳了一下,懵懵开口。
“告诉桃花,不用开了。”
叶昭榆嘴角一抽,原来酒还没醒。
她眼眸一转,抬手将领口扯开了一点,露出白皙脖颈,慢慢朝他走去,音色轻软。
“你要等的人,是我吗?”
“是你!是你!就是你!”
总管呆呆地看着慢慢朝他靠近的人,目光也跟着挪动。
叶昭榆盯着不太清醒加不大聪明的人,眨了眨眼睛。
“你想不想……”
“想!想…呃……”
一阵闷哼,总管猛然砸在床上,叶昭榆吹了吹自己的手刀,扬起下巴,想个屁!
她将人摆好,把令牌揣进怀里,将提前在某个犄角旮旯里捡的令牌塞在他的手里,不细看还有那么一点点像,随后迅速飞身掠出。
一夜醉梦,何谈清醒,酒醒,又记得零星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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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鹊桥仙》宋・秦观
第10章 小兔叽
第二天,跑马场上,一群青年策马扬鞭,挥汗如雨。
叶昭榆顶着泛白的太阳带着少主的兔子消食,她斜眼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白色毛球。
脚有点痒。
一个时辰了,她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它动都不动一下。
她还想遛完兔子后就借故溜走,趁着令牌在手出个门。
她脚上的神经刚跳动了一下,马蹄声夹杂着哑中带冷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
“踹了它,你便去将笼子里那两头双狮遛一遍。”
前些天,君主听闻少主养了多年的猛虎病逝,便将自己养的那两头双狮送了过来,以表安慰。
君主倒是舍得,单看那双狮的成色与气势,便知那是不可多得的猛兽。
果然这唯一的侄子待遇就是好。
就是难为了侄子的下属。
叶昭榆转身,看着骑在战马上俊美非凡的人,微笑着开口。
“兔兔这么可爱,怎么可以踹兔兔。”
摩那楼诘以一种睥睨的姿态看她,他一身暗纹劲装,墨发高束。
脸部锋利的线条平添了几分冷厉,带着几分桀骜的少年气,又迅速被久经沙场的杀伐之气收敛。
只余肃杀与稳练,颇有种君临天下的大气磅礴,而他,是这世间至高无上的俯瞰者。
“阿雪怕生,你莫要碰它,自己想办法让它走一走。”
阿榆还怕累呢,你怎么不让它自己想办法走一走?
叶昭榆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面上却恭敬道:
“好的,了解,这就想办法。”
摩那楼诘看她一眼,随后扬鞭策马,纵马在马场上飞驰。
叶昭榆蹲在地上和红眼睛对视了一秒,好声好气哄道:
“小兔叽,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走走?”
白团子在原地挪了挪,随后用屁股对着她。
叶昭榆:“……”
刺儿头是吧,那不好意思,本郡主专治各种不服。
不一会儿,跑马场上便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
一女子骑在马背上,马的尾巴上拴着一根胡萝卜,后边跟着一个跑出了残影的白团子。
叶昭榆嘴里叼着一根草,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咧嘴一笑。
“哎,对,跑起来,这不跑的挺好的嘛。”
正策马的众人听见动静后回头,便看见了这一幕,顿时嘴角齐齐一抽。
好一个没有爱心的中原女子。
叶昭榆刚把头转回来,一股压迫感猛然碾来。
与她相对的方向上,一道幻影势如破竹地朝她冲来。
两马侧身而过的那一刻,一只遒劲有力的手臂锢着她的腰瞬间将她带走。
马场上顿时传来一阵欢呼,吹着嘹亮的口哨打趣。
叶昭榆被禁锢在马背上,还不等她稳住身形,马的速度便又提了一个高度。
速度过快,周遭万物都成了残影,她心跳也随着速度飙升。
她从来没骑过这么快的马,快的像是要去赴一场与死神的约。
她害怕的抓着身后人的衣服,大叫起来,“停下!快停下!”
耳边全是风声,那人凑的极近,似是咬着她的耳朵开口,热气喷薄。
“本少主的兔子,是让你那样遛的,嗯?”
话音落下,马的速度又提升了几度。
“哇啊啊啊啊……,我害怕,要不你在马尾巴上栓个鸡腿,我也跟在后边跑!”
她要自己跑!
命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晚了。”
他将鞭子狠狠一甩,“驾!”
随后信马由缰。
速度提到极限,叶昭榆的心跳仿佛都要停止了,她眼睁睁地看着背后的人带着她冲向带刃的栅栏。
“胡萝卜!我不要鸡腿了,你也可以换成胡萝卜!啊啊啊啊啊啊……”
“嘶!”
临崖急刹,悬崖勒马,战马仰头发出一阵尖锐的嘶鸣。
叶昭榆怔怔地看着尖刃贴着她的腿骨,整个人魂在天外。
她跌下马,两股颤颤的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神色惊恐的看着坐在马背上,一手挽着缰绳,一派从容淡定的人,正别有兴味的欣赏她的狼狈。
疯子!
信马由缰?
有那么一刻,他是不是真的想死?
摩那楼诘琉璃色的眼眸盯着她的眼睛,看着里面盈满骇色,满意地勾了勾唇。
随后调转马头往回走去,怕他,这才乖嘛。
人人看着他的眼里都写满了惊恐,她的眼里怎么能没有呢?
就是要堵住她所有的退路,撕碎她所有的幻想,才能将她的傲骨驯服。
熬鹰啊,就是这么来的。
叶昭榆坐在地上喘着喘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而后被人抬回了房间。
人前脚刚走她后脚就醒了,随后腿脚发软的往少主殿正门走去。
今天她就算是爬,也要爬出门!
这地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她要润!
“呦,叶六来了。”
门口,侍卫看见她,眼睛一亮,连忙招呼。
她僵硬的脸上立马扯出一个笑来,一边将怀里的令牌掏出。
“哥几个今天没故事听了,少主让我出门办点事儿。”
侍卫接过令牌仔细查看了一番,随后抬手递了回去。
“我们几个哪有少主重要,早去早回啊。”
叶昭榆掏出怀里的面纱戴在脸上,来到王庭正街后,随便找了一个人问了路,随后直奔商队盘踞之地而去。
要想出西域,必穿过那八百里瀚海,那是生命的禁区,是一人走不出的荒漠。
沙与水的碰撞,那是生与死的界线,她找不到绿洲,那便只能在大漠中消亡。
而自古就有那么一支队伍,驼峰上带着奇珍,荡响驼铃,在沙漠中自成蜿蜒长队,淌瀚海,斗沙匪,将商品远销四方。
她需要借他们的力,才能离开这鬼地方。
叶昭榆来到东市,无数商队旗帜飘扬,她看着象征中原的旗帜,二话不说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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