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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嘱与混乱
西蒙一世的病逝非常突然,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1260年4月12日,他还在和阿兰爵士商议作战计划,陪伴他的孩子们玩耍,并为妻子订购了一批她喜爱的意大利工艺品(战争爆发后商贸往来很可能中断),但4月13日,他在御前会议上忽然昏倒,呼吸急促、呕吐不止,随即高烧不退,无法下床站立。
4月15日,医生宣布他的生命将在一至两天内结束,得知这一噩耗,玛格丽特皇后悲痛欲绝,但病床上的西蒙一世反而提起精神安慰她:“不要哭,玛格丽特,我答应过你不会再让你哭泣”,他随即开始安排他的身后事。他即刻给米海尔·杜卡斯和约翰·达拉瑟洛斯写信,让前者停止征伐西西里的计划转而前往君士坦丁堡护驾,又委派后者担任他儿子的摄政,并善待他的妻子和情人,同时他让阿兰爵士召回他的直辖卫队,“在他们回来之前你们不要公布我的死讯,也不要离开大皇宫”,安排好这一切后,他将自己的指环交给他的儿子阿兰,抚摸着他的头发对他做了最后的叮嘱,到了晚上,他烧得更加严重,他断断续续地呼唤着自己亲人的名字,有的能回答他,有的则不能,他在4月16日凌晨去世,留下无尽的遗憾和悲伤欲绝的家人,后来他的儿子阿兰一世对自己的儿子艾德蒙回忆父亲临终前的嘱托:“我父亲让我保护家人,善待人民,幸福生活,可我一样也没有做到”。
西蒙一世要求他的家人在忠于他们的人回到君士坦丁堡前不离开大皇宫显然是担心都城内的旧贵族会对他们不利,他非常清楚他的妻子和情人被视为蛊惑他的外来者,只是因为他的威严大臣们才对他们保持表面的敬意。奥古斯都的死讯在一开始被严格封锁,但他毕竟是在御前会议上晕倒,因此贵族们很难不怀疑,4月18日,他们终于确信了奥古斯都已经去世,虽然对未竟的征服事业抱有遗憾,但他们更欣喜于从此不再听命于“被拉丁人蛊惑的冷酷暴君”,他们非常清楚,西蒙一世不可能不对他的家人有所安排,一旦米海尔·杜卡斯和约翰·达拉瑟洛斯回到君士坦丁堡,他们将迎来灭顶之灾,因此他们抢先行动,冲入大皇宫逮捕了阿兰爵士,并控制了玛格丽特太后与年幼的小皇帝和公主。
他们的行动如此顺利需要依赖于瓦兰吉卫队的倒戈,因为西蒙一世更加依赖新建立的直辖卫队,与旧贵族联系更加紧密的瓦兰吉卫队自感被奥古斯都疏远,因此参与了这次行动,这被视为瓦兰吉卫队历史上最可耻的背叛。阿兰爵士被指控谋杀西蒙一世并意图通过控制小皇帝来独揽大权,玛格丽特太后则被指控通奸和异端,阿兰一世和安娜公主则被软禁在圣索菲亚大教堂中,由虔诚的修士看管,他们每天只能得到少于必需的食物,还要时时忍受责骂与羞辱,而仅仅一周以前,他们还是深受家人宠爱的紫衣贵族。
安娜公主很快开始生病,但修士拒绝为她提供医治,不论她的哥哥怎样命令或者哀求,而他们的母亲和舅舅则更加悲惨,阿兰爵士否认对他的一切指控,他用尽全力反抗,诅咒着背叛死去的西蒙一世的贵族,“你们妄图成为帝国的主人,实则不过是蛀虫和篡权者,西蒙最大的错误是容许你们苟延残喘,但忠于他的人迟早会替他做”,他死于酷刑,尸体被吊上狄奥多西墙,而玛格丽特太后很快精神失常,她言辞混乱,神志颠倒,但当有人试图诱使她承认她的两个孩子是通奸的产物事,她却尖叫着否认,“不,他们是西蒙的孩子,西蒙最爱他的孩子”。
如何处理阿兰一世和玛格丽特太后成为贵族们下一个需要考虑的问题。诚然,他们可以宣布阿兰一世和安娜公主都是玛格丽特皇后与阿兰爵士通奸的产物,但塞萨罗亚家族并无身在君士坦丁堡的其他成员,他们没有替代小皇帝的人选,而忠于西蒙一世的米海尔·杜卡斯的军队正向君士坦丁堡进发,若西蒙一世的妻子和孩子们还活着,他会投鼠忌器,但一旦他们去世他将无所顾忌,作为掌握了军权的先皇近臣,他们的一切努力都可能为米海尔·杜卡斯做了嫁衣,正当他们争吵不休时,他们忽然收到了另一封从匈牙利寄来的信:匈牙利的狄奥多拉王后听闻侄儿的去世悲痛不已,想要前来参加葬礼,并且,她已经抵达了默西亚地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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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塞萨罗亚王朝史(18)
让我们将时间拨回1240年:在父亲去世后, 狄奥多拉王后悲痛不已,拒绝包括她的丈夫和孩子们在内的所有人靠近,但等她走出悲伤, 她以更加充沛的精力投入到战争与政治斗争中,将《阿维农协议》的准则带入匈牙利。她的丈夫贝拉四世起初认为这是自己的胜利,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开始察觉他的妻子的野心已经不再受到控制, 填补清洗旧贵族带来的政治空白不是匈牙利人而是罗马人,而他们唯狄奥多拉的命令是从,完全无视了自己这个国君。
贝拉四世对此深感不满, 意识到妻子不可能主动交出权力后, 他开始联合曾与他为敌的旧贵族, 试图发动政/变囚禁妻子, 但狄奥多拉王后提前得知消息,反过来抓捕了贝拉四世和旧贵族们, 当着全宫廷和全体市民的面, 她衣衫不整地跪在贝拉四世面前, 歇斯底里地控诉着她是多么地爱他和他的国民, 她给他生了四个孩子, 全心全意地辅佐他的统治, 换来的却是他如此绝情的对待,她的泪水是如此真挚, 令贝拉四世几番动容,想要原谅自己的妻子并与她重修旧好, 但狄奥多拉很快擦干泪水冷静地宣布由于她的丈夫已经不再忠诚和仁爱, 她决意让自己的长子继位, 自己则代为摄政。三个月后, 贝拉四世在软禁处意外身亡,狄奥多拉悲痛欲绝,为丈夫举办了隆重的葬礼,但丧夫之痛并不阻碍她继续统治。
在她的长子安德烈三世成年后,他开始对母亲的独断专行不满,狄奥多拉的回应是把儿子送上与蒙古人对抗的前线,他在第二年便战死沙场,由他的弟弟继位为贝拉五世,贝拉五世生性软弱,对母亲唯命是从,而狄奥多拉王后始终对他保持着严格的控制,母亲的强势与压制被认为是导致贝拉五世无子早逝的原因。到了1250年,在狄奥多拉王后多年来的铁腕政策下,匈牙利的行政机构大量为希腊官员掌控,民众则崇慕罗马文化,旧贵族们要么战死沙场要么被处死,她的第三子拉斯洛四世继承王位,拉斯洛四世和母亲的关系相对良性,他忠实执行着母亲的执政策略,但拉斯洛四世的情人身份卑微,不能与他结婚,故他的继承人是他的姐姐玛利亚的女儿伊丽莎白(玛利亚十九岁即因产褥热去世),这意味着当拉斯洛四世和伊丽莎白去世后,阿尔帕德王朝在匈牙利的统治亦将宣告终结。
得知故国的变故,狄奥多拉王后立刻动身前往君士坦丁堡,她写信痛斥阿兰爵士对西蒙一世的背叛,并要求以君主的名义亲自审判侄儿通奸的妻子。狄奥多拉的来信被希腊贵族们视为和平解决争端的机遇,作为塞萨尔一世的女儿,她同样有着对皇位的继承权,而由她宣称玛格丽特太后的两个孩子都是私生子也不会招惹非议,况且她已经丧夫,按照帝国的传统,他们可以通过与狄奥多拉结婚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更令他们惊喜的是,米海尔·杜卡斯也很快宣布他将忠于狄奥多拉王后,这预示着他们可以不付出代价便掌控篡权的成果,只待狄奥多拉王后回到君士坦丁堡,他们便可以坐地分赃。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想起来,西蒙一世的尸体还被搁置在大皇宫,他们匆忙将死去近一月的先皇装进棺材,用大量的香料来掩盖异味。
狄奥多拉先是在色雷斯地区与米海尔·杜卡斯会合,而后即刻向君士坦丁堡挺近,进入圣索菲亚大教堂后,她立刻关上了教堂的大门,堂而皇之地坐上她父母加冕时的皇座。“当我的父母在世时,你们或者你们的祖先都是他们忠诚的大臣。”她用温柔的嗓音道,“但现在,我看到的是一群叛徒,叛国罪将由君主裁决,如果你们的君主躺在棺材里,那就由我代为审判。”
这场单方面的审判中,狄奥多拉及其军队杀死了三十七名贵族和二十一位修士,穹顶圣母的注视下,教堂内人头滚滚,她随后剥夺了这些人的所有家产,以叛国和亵渎上帝之名,她随后通过逼供问出来软禁阿兰一世的地方,亲自接他回到大皇宫,但察觉动静后阿兰一世厉声尖叫,语无伦次地阻止他们靠近自己的妹妹,狄奥多拉王后不顾阻拦越众而入,这才发现安娜公主已经死去多时,阿兰一世目睹了妹妹从生病到死去,至少三天的时间里,他与妹妹的尸体为伴,哄着她,给她讲故事,连看守他们的修士都以为小公主只是睡着了。
1260年7月10日,经历了三个月的混乱后,阿兰一世正式加冕,他的父亲、舅舅和妹妹被安葬在他父亲为他母亲修建的那座小教堂中,他的母亲还活着,但已精神失常,她拒绝任何人的靠近,抱着两个枕头抗拒旁人接近,尽管她的儿子就坐在她面前。“如若掌握权力,软弱即是原罪。”在阿兰一世失魂落魄地离开母亲的房间时,狄奥多拉如此对他说,“愚蠢亦是。”
狄奥多拉王后此后又在君士坦丁堡统治了两年时间,她将西蒙一世的政策以法律形式正式确立,清洗了瓦兰吉卫队中的姻亲关系,确信全新的卫队绝对忠于年幼的奥古斯都,召回约翰·达拉瑟洛斯担任摄政,她又安排她的外孙女和阿兰一世订婚,确保他们的后代能统治富庶匈牙利平原,并委派她的亲信安德烈主教担任阿兰一世的教育者。做完这一切后,她终于心满意足地在她童年的房间去世,根据她的遗愿,她安葬在圣使徒教堂,她是塞萨尔一世和安娜一世唯一一个安葬在他们身边的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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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被祝福的”阿兰
在狄奥多拉王后去世后,阿兰一世更加内向和忧郁,他经常徘徊在母亲的房间边,尽管她已经认不出自己。他的摄政约翰·达拉瑟洛斯对此颇为痛心,他曾试图安慰这个不幸的孩子,但阿兰一世只是沉默地听完他的话而不给予回应,而约翰·达拉瑟洛斯尚有无数国事需要处理,并不能长久地陪伴年幼的小皇帝,因此阿兰一世童年时的教育几乎全部托付于狄奥多拉王后从匈牙利带来的亲信安德烈主教。
安德烈主教具备圣徒的一切美德,慷慨、温和、博学、公正,他前半生都埋首于经文,却成为一个愤世嫉俗者,他忘我地为阿兰一世讲授他的思想与见解,并不在意阿兰一世是否回应。二人关系变化的开端是阿兰一世撞见了安德烈主教和一位侍女忘情亲吻,当安德烈主教恋恋不舍地放开他的情人后,他才察觉小皇帝一直在旁边默默地注视着他。“这是我的欲望。”他对阿兰一世解释道,像他此前的授课一样滔滔不绝,“人心是自由的,神的戒律也不能限制人遵从自己的内心,我非常尊敬狄奥多拉王后,她遵从自己对权力的欲望,我也非常欣赏西蒙一世,他忠于自己对情感的欲望,哪怕这样的欲望是有违世俗与教义的。”
“所以你也不约束自己的行为?”
“我为何要约束?”安德烈主教不以为然道,他随后向小皇帝伸出手,循循善诱道,“这是我们的秘密,不是吗?”
他们自此成为亲密的师生与朋友,而安德烈主教的教导也埋下了阿兰一世后来任性妄为的种子,但当时,约翰·达拉瑟洛斯只是欣慰于阿兰一世终于不再沉浸在痛苦和悲伤中,尽管他倾向于君主保持适当的缄默,但他总不能完全不与人交流。随着时间的推移,阿兰一世长成一个英俊的青年男子,他博学敏锐,放荡多情,脾性古怪,热衷于在臣子面前表现出琢磨不透的样子,而他德高望重的摄政成为了他的阻碍。
阿兰一世开始试图收回大权,这令他和约翰·达拉瑟洛斯的关系出现了裂隙,但鉴于约翰·达拉瑟洛斯是西蒙一世时期便活跃的重臣,二人的矛盾尚还可控,随着奥古斯都的年纪增长,他的婚约也提上了日程,最初,这段婚姻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他们是第三代表亲,年龄差不过三岁,阿兰一世高大英俊,风流多情,魅力非凡,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从童年的不幸中走了出来,能够成为一个比他父亲更加受到爱戴的君主,对于未婚妻,阿兰一世十分重视,在婚前便为妻子修建了按她喜好布置的花园,并不吝给她赠送礼物,而伊丽莎白女王储亦继承了母亲和外祖母的美貌,作为未来的女王和奥古斯塔,她一直活在周围人的奉承之中,伊丽莎白骄傲且野心勃勃,对于未来的丈夫,伊丽莎白同样不乏期待,她以外祖母为偶像,希冀丈夫对自己言听计从,阿兰一世的身份和年貌令她满意,而有匈牙利王国作为嫁妆,她认为自己索取政治权威理所当然。
他们在1272年3月12日正式结婚,婚姻之初,他们还算幸福,但他们很快开始吵架,矛盾频发,约翰·达拉瑟洛斯对此忧心忡忡,劝说阿兰一世维护和妻子的关系,“至少要生下孩子,否则狄奥多拉王后的努力将付诸东流”,他同样也试图用家族利益来劝说伊丽莎白皇后,皇后对此恼羞成怒,认为阿兰一世及他的宫廷将她当做图谋匈牙利的工具,却不给她基本的尊重,因此在结婚五个月后,震惊欧洲的丑闻爆发了:伊丽莎白皇后与一位法国骑士通奸,被抓奸在床,而毫不知情的奥古斯都还在安德烈主教的建议下给妻子亲手做礼物。
第146章 塞萨罗亚王朝史(19)
得知妻子的丑闻后, 阿兰一世暴跳如雷:诚然,他在婚前确实行为不检,但自从婚事提上日程, 他已基本做到忠诚,这对他而言已是莫大的牺牲,对于奥古斯都的愤怒,劝告他的反而是他的老师安德烈主教:“她还没有怀上孩子, 事情不算无可挽回。”
“可她背叛了我!”
“在你们结婚前,你已经背叛了她,而且你本来也打算在完成了责任后继续背叛她, 既然如此, 你又为什么要苛责你的妻子?你是奥古斯都, 可她将来也会是女王, 对于统治者我们不能因为性别不同就对他们采取双重标准。”
阿兰一世最后忍气吞声地对外坚称妻子的不忠系误会,表面上, 他们取得了和解, 但大皇宫中的众人都清楚夫妻二人已经形同陌路, 阿兰一世再度有了公开的情人, 她甚至还是伊丽莎白的亲属, 约翰·达拉瑟洛斯对此忧心忡忡, 他曾经建议阿兰一世与伊丽莎白皇后离婚,武力夺取匈牙利, 但安德烈主教坚决反对。经过此事,伊丽莎白皇后与安德烈主教越走越近, 对约翰·达拉瑟洛斯则恨之入骨, 同一年, 阿兰一世的母亲法兰西的玛格丽特去世, 直到临死前,她都坚信她的丈夫和哥哥去了意大利,而她怀里的两个枕头就是她的孩子们。
多年来,皇宫中的人都有意识地淡忘了太后,这样有助于将那段血腥的过往彻底埋葬,他们以为奥古斯都也如此希望,但母亲的去世几乎击垮了阿兰一世,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拒绝进食也拒绝离开房间,童年那个痛苦的灵魂再度占据了他的躯体,一反常态的是,伊丽莎白皇后反而能够共情丈夫的心情,她亦在童年丧母,从此只能从画像和叙述中得知母亲的音容笑貌,她不会做妻子也不会做母亲。
在安德烈主教的鼓励下,她开始尝试着接近丈夫,袒露自己的心声,结婚一年后,这对夫妻总算变得亲密起来,伊丽莎白皇后在第二年生下了他们的长子阿莱克修斯,这是著名的贝拉三世在君士坦丁堡生活时的曾用名,随着地位的稳固,伊丽莎白皇后开始更多地在政治上发挥作用,随着年纪的增长,阿兰一世和约翰·达拉瑟洛斯的矛盾愈发尖锐,他认为后者多年来的改革不过是给他自己培养了一群只会读书和写书的门生故吏,对帝国百无一用,而约翰·达拉瑟洛斯仍将阿兰一世当成自己要费心看顾的幼主,时常不顾阿兰一世的反对发号施令,阿兰一世对约翰·达拉瑟洛斯的容忍度已经越来越低,他开始图谋将其解职,从而彻底大权独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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