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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她喊他“宋少爷”，总是拧巴又爱脸红，除了“嗯”就是“啊”，带着见他就想跑的“老鼠见了虎”的怂。
宋轻臣把画册拿好，重新回到院子。
长廊里，管家带着佣人，正在悬挂新年的灯笼。
宋轻臣伫立在一旁，手中燃起黄鹤楼香烟。
他盯着指间升腾而上的白色烟雾，让体内为数不多的感性思维，跑出来发会疯。
那年，黎嫚挂灯笼时，左手被划伤。
从一开始，她见了他就想跑，三番五次的放鸽子。
哪怕昨日最后一见，她仍是连一句“再见”都不说，只留给他一个快速跑走的纤细背影。
“宋xx，东西备好了。”王叔恭敬过来。
宋轻臣收回视线，感性的思维迅速消失不见，只淡道：“走。”
车子一路开到鲁城的核心老城区，路旁都是三五个大男人才能环抱过来的粗树，彰显了老城厚重的底蕴。
这里曾是当年最繁华地段，那些体面光鲜的好单位分的房子，就集中在这个片区。
一楼小院，老人颤颤巍巍的到了门边：“谁啊。”
“我是轻臣。”
声音突然安静了下来。宋轻臣也没再说话，高大身影现在门边，默默等待。
约莫一分多钟的时间，门“吱呀”一声开了，老太太站在门边，脸色淡然：
“谁让你来的？”
宋轻臣温声：“奶奶，站您面前的这个人，不是宋家的儿子，不是宋xx，只是当年被盛景带过来，偷您院子里种的葡萄的轻臣。一直忘不了，每一年，奶奶都会给我准备亲手做的绿豆冰糕。”
老太太的脸上开始有了暖意：“进来坐吗？”
“奶奶，子谦和仲熹忙，让我代表了。不要怕，您的孙子，没丢。”
……
巴黎的四月，和国内春天温度相似，樱花开的层层叠叠。
巴政院的教学楼里，黄皮肤的东方姑娘黎嫚，和几位金发知性女子，一起从教学楼出来，用法文热烈讨论着什么。
黎嫚穿了鹅黄色的亲肤长款薄羊绒裙，卷发已经变成了栗棕色的长直发，编了侧分的鱼骨辫，温柔的别在肩头。
这样温柔气质，兼具母性温柔的黎嫚，很难想象，在几个辩论的人里面，她是最激情澎湃的。
直到几人中，有人指着远处的劳斯莱斯说了什么，黎嫚的声音戛然而止。
叶君逸笔直的站在车身一侧，左侧臂弯搭了一件巴宝莉深色女士风衣。
黎嫚几位同学热情和叶君逸打了招呼。
在国外的东方投资圈，叶君逸有相当的知名度和影响力。
在国内，他的确有很多不能施展的地方，话语权也比不上塔尖的世家子弟。
但如果说到了巴黎，有叶君逸一句“可以保护黎嫚母子”，就百分百没人可以动她。
黎嫚身边人都默认叶君逸是她的男友。
黎嫚最初红着脸卖了命一般，必须要解释清楚，被男人扫来的眼神制止。
“在这里，你觉得，谁认识你？谁又会在乎？”男人语气和目光一样淡淡。
黎嫚唇动了动，半个字没说出口。
就是这么残酷的事实。
“我这个挡箭牌，你要不用，那好，我只能送你一句话：一孕傻三年。”
“叶先生？”
“巴黎和国内不同，你这幅好皮囊，怀着孕也会有人追。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黎嫚闷头不说话。
男人轻摇着头：“以前，从没觉得自己有多不堪，直到到了你这，躲得和见了阎王似的。
黎嫚，你真不欠我的，本来，这就是一场等价交换的交易，护好了你们母子，也是护了我家叶舟，明白？”
“嗯。”
第201章 该叫你黎嫚？还是叶太太？
这就是黎嫚和叶君逸在巴黎的相处。
叶君逸很冷漠的告诉她：只是一场交易，打着温情的皮。
她再也不会急成大红脸，非要把“叶君逸是我男朋友”驳斥成谬论。
而是享受着不被人打扰的红利，又在私下里各自保守着连朋友也不算是的距离。
之所以这样说，黎嫚最能体会的到，当初叶君逸那种温柔通透，长辈一般的和颜悦色，已经被淡漠，和一层看不透的灰色掩盖。
就像此刻……
黎嫚走过来，男人只淡淡瞟了一眼，把臂弯风衣递过去，漠声：
“美丽动人不属于孕妇，尤其还是孕晚期。你要感冒了，只能硬撑着，你难受，宝宝也难受。”
想要表达谢意的时候，叶君逸已经转身拉开了后车门：“上车吧。”
“我自己开车来了。”低气压让黎嫚不适。
“陪你孕检。”
黎嫚压低了声音，外人看起来，是情侣在窃窃私语。
“不用每次都陪着检查，如果说，你要是想见那位美丽又单身的妇产医生贝珂的话，我倒可以痛快的答应。”
叶君逸深眸看她一眼，重新恢复了冷色：
“你才22，急着做什么媒婆呢？上车。”
贝珂是黎嫚的专属妇产医生，33岁，哈佛医学院毕业。
看到叶君逸陪着黎嫚进来，贝珂展眸微笑：“君逸和太太来了。”
叶君逸勾唇：“给她仔细检查，我在外面等。”
“孕晚期了，是可以看到宝宝在腹中的样子，幸运的话，或许还能有神奇的互动，君逸，不想和太太一起试试？”
“我喜欢神秘，自己出生时带来的出其不意的大惊喜。”叶君逸点了点头，目光掠过黎嫚：
“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别害怕。”
话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独立检查室。
关于孕检，他每次都会亲自开车带黎嫚过去，却从来不会参与她任何项目的检查。
全程回避。
孕检医生贝珂，是他在巴黎的朋友。他叮嘱贝珂，把所有孕检的内容，留存影像资料。
他留着一份，另一份，走密函通道，直接寄给鲁城的梁老。
这些，也都是后来，黎嫚慢慢了解到的。
明明是一场带着温情牌的“交易”，叶君逸尽了最大努力，不让她知道，觉得太过冷血。
黎嫚那时不明白，为什么叶君逸对她态度大变，忽冷忽热。
甚至在看她的时候，偶尔会闪现一种带着血泪的猩红色，混着阴鸷。
隔着亲妹妹叶知秋的命，黎嫚生父徐晋东的命，还有永不入境的无情铁令，若说再回到毫无芥蒂的从前？再无可能。
黎嫚孕检结束出来，叶君逸走过来，无声递给她一根兔子型棒棒糖：
“奖励，孕妇可食用，无糖的。”
黎嫚接过来，塞到贝珂手里：“贝医生辛苦了，这个送你，我让君逸再给买。”
叶君逸眼睛动了动：“也行，去孕婴店买点东西吧。”话说完，抬眸看了眼被贝珂：“一起去吗？”
神奇的操作。
不过，贝珂不喜欢寻常路，这样的招，她接得住。
奥斯曼大街，老佛爷旗舰店，三人行。
贝珂挽着黎嫚，叶君逸一直稳站在侧后方，臂弯上挂着大包小包，各式奢侈卡通的母婴手袋。
他一路不怎么说话，只负责绅士的付款，和任劳任怨的拎包，像极了无微不至又优雅体贴的贵族男友。
一双狭长的凤眸，落在不远处三人的背影上。
目光在看到叶君逸臂弯的各色母婴手袋时，抿着的唇角蓦地冷抽了一下，眼眸里有了波涛翻涌。
一旁站着的女人，给手推车的宝宝递安抚奶嘴时，回身不见了身旁男人。
安悦皱眉环视，看到迈着大长腿的迟尉，径直往一处母婴店方向走。
那里站着个矜贵不凡的高个子男人，看清楚面貌时，不由吃了一惊。
“快生了吧？”迟尉迎着叶君逸站着，看也不看他拎着的东西。
“两个月，孕晚期了。”叶君逸无所畏惧。
“什么时候同房的？我算算，能对上号吗？”
“我从来只相信妇产科医生，迟尉，你不是。”
无声的硝烟弥漫开，迟尉勾了下唇角，从口袋摸出雪茄。
一只大手迅速拿过雪茄：“我太太孕期，闻不得一丝烟味，更不可能被你的二手烟荼毒半分。迟尉，吸烟区，在那边。”叶君逸指了指一处地方。
迟尉是憋了一股子气的。
那股气让他在听到“我太太”三个字时，差点没忍住火，一巴掌扇过去。
不是假的吗？这是假的吗？
当事人可猜不到他迟尉会出现在巴黎的商场，俨然不就是一副恩爱的小夫妻？
他只想为宋轻臣爆一句“艹。”
戾气在那个怀孕的小女人迎面走过来，笑容清雅，惊讶叫了声“迟尉？”时，
男人一时情绪莫名：
“该叫你黎嫚，还是叶太太？”
第202章 所谓契约精神
黎嫚盯了眼迟尉，目光在他身上穿的衣服上，无声打量了一圈。
白色polo衫，黑色长裤，纯手工缝制的休闲皮鞋，皮质极其细腻柔软，不同光下，会有不同的光泽饱和度。
polo衫和长裤都极致简约，没有任何多余的图案和logo，却是无缝贴合在迟尉的每一处肌肤纹理，低调不遮主人的光环，又完美的把男主人低奢的儒雅，魅力的阳刚等比例体现出来。
黎嫚多少有些神游。
她知道，衣服其实是有独属于定制人的名字logo的，用很独特的针脚，手工缝制在两个位置，衣服反过来才能仔细辨认到。
上衣都会在心脏位置，裤子，则在生命起源的位置。
由外而内的极致体验。
宋轻臣让黎嫚摸过，被黎嫚红脸大声斥责：“榴芒。”
当时的男人一脸无辜：“你要非这样认为，我只能替设计师背下这口榴芒锅。”
迟尉看穿了黎嫚的眼神，心里陡然生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夹杂着刚才未退的余火。
不知道该为谁感到不值？又带着无能为力的失落感。
年少轻狂时，天之骄子的迟尉，拥有唯我独尊的肆意青春，什么算是事儿？一切都不叫事儿。
如今，那种如鲠在喉的滋味，试探的他火大，却也不得不承认，总有人力不可为。
人性是最复杂的东西，自己都未必能看透自己。
他索性强势抹平了心头那呼之欲出的暴戾。
一只带了劲风的胳膊飞过去，想用一个大脑崩，把那暗地里走神的“叶太太”砸醒。
胳膊被一只大手牢牢握住，叶君逸的手像铁钳：
“放尊重点，我太太，你碰不得。”
迟尉扯了扯唇，眼睛移向黎嫚，带着戏谑的嘲弄玩味。
黎嫚抬头，看着大手和胳膊的无声对峙。
仿佛都在用力，叶君逸手背的青筋，迟尉小臂的肌肉线条，都在默默拧麻花。
笑死。
她垂下眸，再也不看，只扯过贝珂的手臂：
“有点饿，也有些累，陪我去Cafe Citron坐坐，那里的迷你柠檬蛋糕，味道很不错。”
手和手臂无声分开。
迟尉看着那高冷倔强的背影，勾了唇：“叶太太，慢着。”
仿佛和空气说了句话。
男人嗤了一口，紧走几步：“姓黎的？黎嫚，聋了？”
黎嫚回头，笑容清浅，只看着一脸牙疼的来人：“迟尉，能正常说话了？”
不是“迟董”，也不是“迟公子”，而是“迟尉”。
22岁的黎嫚，穿着月牙白的长裙，干净优雅。
栗色的长发柔顺垂肩，雪色小鹅蛋脸，带着高川雪莲的雅致，眉峰却染上了属于她的知性与倔强，淡定俯瞰人和人生。
连迟尉都不知道，那个“不自量力”的标签，已经在岁月的磨砺中，被黎嫚扯碎。
眼前的女子，年轻却不弱势，大风大浪在前，依然不动声色的沉静。
“你挺狠的，电话换了，杳无音信的，需要让人报失踪人口的程度。”
黎嫚弯唇：“每个人的人生，只需要对自己解释的通就好。
迟太太和鱻哥儿在等你，如果没别的事，那就再见。”
“有事。”迟尉瞟了眼只一直远远等待的安悦。
不知何时，除了跟着的保姆，还多了四个强壮如牛的便衣保镖。
安悦在看到叶君逸的那一刻，就没打算要过来。
在那场乱中，不止是她，连位高权重的迟老，都没能幸免，被揪出来一阵子。
天然形成的对立与壁垒，除了亲情能作为可信赖的底牌，其他所谓的友情、爱情，都随时会成为炮灰。
在叶君逸势力范围强大的巴黎，安悦有天然的防备心。
更是满脸愤怒的盯着迟尉，恨不得掐死他。
迟尉说来巴黎陪她游玩，购物，看春季时装秀，真相呢？
所谓的带她和儿子出来游玩，也只是当成了来找黎嫚和叶君逸的幌子吧。
不知道，出了华国的地盘，叶君逸有多危险吗？真踏马的急于通过爆粗，来发泄窝憋的火。
迟尉招了招手，一个便衣的保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两个黑色的手提密码箱，快步走了过去。
“双币卡，方便你用，和渣打密码一样。”迟尉取了个小箱子，递给黎嫚。
没接。
男人眼神变得阴鸷：“那部文艺电影的全部酬劳。以为我慈善家？千里过来收买你心？
黎嫚，我没那闲心。属于你的，就是你的，多呆在我身边一秒钟，都让我觉得累赘。”
黎嫚接过去，轻轻说了声：“谢谢你，迟尉。”
“自始至终，你真谢不着我。”男人冷脸甩了一句，转身到了叶君逸处。
黎嫚咀嚼着那句话，生生克制住了眼底差点氤氲出来的蒙蒙水雾。
似乎感受到了妈妈的情绪，腹中的宝宝突然动的不安，手脚踢打的凌乱。
黎嫚清晰看到了长裙贴合的腹部，跃动出了“砰砰”两处弹跳。
身旁贝珂附她耳边：“这人谁啊，拽的上天？你儿子不乐意了，刚替你踢了他两脚。”
心情因为这句话被感化。
黎嫚唇角微弯，转身：“走吧。”
想起什么，去看安悦的时候，女人连余光也没瞧过来，孤傲冰冷的立在那里，完全陌路。
“走吧。”黎嫚低语一声，与安悦如平行线，流水划过。
迟尉把另一个密码箱，给了叶君逸。
叶君逸没接，只望了眼黎嫚离开的背影：“贝珂，看好我太太。我处理完马上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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