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里泛起泪花:
“你知道吗,瑶瑶,爸爸这几年真的很辛苦。你妈她狠心,连高考也不回来,不知道来看一看自己的女儿!”
“我就等着她回来那一天,看看自己的亲生女儿跟她不亲近是什么滋味!”
这个伪装了几年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越哭,季瑶的心就越冷。
这个男人之所以这个时候出现,不是因为内疚,更不是因为后悔。
他是觉得季瑶的母亲可能会在高考之后给她打电话或者出现在明江市,所以季怀远提前出现,用一点点好,一顿价值不菲的菜品来让季瑶动摇偏颇。
让季瑶讨厌她的母亲,甚至在之后可能的谈话中中伤她,以此来达到在这场离异夫妻之间的博弈中他的胜利。
他哭也许有一部分难受,更多的是哭给季瑶看。
拉拢她,让她心疼自己的爹,跟他站在同一战线上,一起对抗季瑶的母亲。
季瑶垂下的手臂在发抖。
她所有的问题都不必问了。
季怀远已经给出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季瑶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包厢内响起:
“我记得,你当初在外面养了个比我大五岁的女孩,她还跟着你吗?”
包厢内的哭声戛然而止。
良久。
“瑶瑶,你说什么呢?”
季怀远看上去有几分被戳中痛处的恼怒,不自觉皱眉:
“那个女孩是我资助的学生,我和她没有关系。”
季瑶微微一笑:“是吗?”
“那是当然,你妈她疑神疑鬼,你别学她乱想。”季怀远道。
季瑶点点头,起身,平淡的注视着季怀远:
“我要回家了,你也走吧。”
“怎么就要走了?”
季怀远也忙跟着站起来,他身子发福,看上去笨拙得令人作呕。
或许是季瑶没有表态,没有顺着他的话表达对自己母亲的厌恶,所以季怀远觉得不够,觉得这顿饭吃得不甘,不值。
他又跌坐回去。
季瑶眉眼间没什么起伏,只是用很平静地语调对他陈述一些话:
“我初二那一年,有天练完舞回家,看见你资助的那个女学生。她穿着我母亲的睡裙在家里晃悠,然后进了你的房间。”
季怀远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
“这些都是我自己发现的,不止一次,我妈没告诉过我。”季瑶说到这儿,倏然笑了下:
“其实我很希望,你没有回来过。”
和她母亲一样走得干脆利落,或许若干年以后,季瑶还能想起童年时期,自己父亲的一点点好。
她不再看季怀远,转身往外走。
“瑶瑶,瑶瑶!”
季怀远突然着急忙慌的叫住她,生怕季瑶走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季瑶身边:
“以前的事我和你妈都有不对的地方,但这一次,爸爸回来也是为了你!”
季瑶脚步一顿。
季怀远急促喘着气,见季瑶停下来,连忙说:
“爸爸跟人做了点小生意,现在行情好,就差资金!你帮爸爸把祁家小少爷约出来,我知道你们关系不一般!只是你要明白,祁家怎么会看得上你。但现在不一样,等爸爸挣了钱,我就是你的靠山!!”
“你跟踪我?”
季瑶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这怎么叫跟踪?瑶瑶,爸爸也不求你能说上什么话,你就帮我把祁柏川约出来,剩下的交给我!!”季怀远说着,情绪越发激动,就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到时候我有了钱,你妈肯定会回来,我们一家三口还生活在一起,和从前一样!!”
”你疯了吗!!”
季瑶一直忍耐着的情绪终于爆发,她猛地把季怀远推开,眼尾泛红:
“你出轨,你抛弃,你还特别有道理,你做的一切都是被迫的,这话你自己信吗?!”
“瑶瑶......”
季瑶捂上耳朵,有些崩溃:
“不要再喊我!不要再喊我了!!”
她把那束鲜花扔回去,扔到季怀远面前:
“我不想再看见你,我求你!!”
季瑶眼神里带着决绝,打开门跑出去,迅速消失在季怀远的视野里。
徒留他一个人,神情灰败地坐在凳子上,只觉得头顶的灯分外刺眼。
这天晚上本来应该是所有高三生狂欢的一晚,只是不知怎的,有些地方突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季瑶就是其中之一。
她穿梭在一群喜笑颜开的人群中,与他们逆着方向,后来下大了,那群人纷纷找地方避雨。
乌云就追着路上的行人而去。
季瑶蜷缩着蹲在一家关门的花店门口,声控灯在头顶散发出微弱的光,把季瑶小小的身子笼罩住,留下一圈白色光晕,雨水劈里啪啦迸溅到台阶上,她吸了吸鼻子,给徐清语发消息:
“在不在?”
那边正在输入中......
徐清语:今天有人瞅见,你特么还真跟姐的男人在一起了?
季瑶:问你点儿事儿。
徐清语:说。
季瑶:你之前给我发消息,在巴黎碰见了我妈,真的假的?
徐清语:废话!当时告诉你你不想听,现在问什么?!先说好,细节都忘了。
季瑶:她......过得好吗?
徐清语:还不错,有伴了。
季瑶收了手机,将头埋在臂弯之中。
其实也挺好。
徐清语:卧槽!忘了,你妈让我给你带了东西。
季瑶打开手机:?
徐清语那边忙着唱歌和蛐蛐江晚音呢,她迅速打字:礼盒,应该是给你的毕业礼物。我忘了,回头给你,你现在住哪儿。
季瑶:寄到祁柏川那吧。
徐清语:#¥@*&^&$#^(#$%!#..........小贱人!!!
季瑶拍拍脸,坏掉的心情稍有和缓,她揉了揉蹲得酸麻的腿,还未站起来,就瞅见地上有个黑乎乎的影子跟自己的影子重合了。
?
她抬头。
祁柏川撑着一把大黑伞出现在季瑶面前。
四目相对。
季瑶扶着腿慢吞吞站起来,不知怎么的就有点委屈了,带着些倾诉意味:
“我非常难过。”
祁柏川把手里的黑伞递给她:“拿着。”
季瑶愣愣接过。
祁柏川半蹲下去,给她挽起被雨水溅湿的裤脚,往上折了几折,露出印着草莓的白色短袜以及一小截白嫩光滑的腿。
从远处看,就好像他跪在季瑶面前,微弱的光在黑伞的一部分遮挡下只能隐隐照出一部分轮廓。
似乎是不小心,季瑶感觉到小腿被雨滴溅上了,也可能是祁柏川冰凉的手指。
她跺跺脚。
祁柏川站起来,接过那把黑伞撑在两人头顶,嗓音低低飘进她耳中:
“避雨应该去商场。”
季瑶眼眶还带着红,她抿唇:
“太亮堂了,那里可没有地方供我伤心欲绝。”
停了片刻。
祁柏川微微摊手。
季瑶失魂落魄地咚一声一头砸到他胸膛上,脑门抵着心脏,砰砰咚咚的让人不安宁。
她说:
“说点儿话吧,太冷清了。”
雨夜,薄光,祁柏川低沉的嗓音在夜色中散开。
“叼馋最近特别坏,偷偷用我的杯子喝水,喝了好几天我才发现,想着它喜欢,就把杯子送给它了。”
“然后我买了新的,结果它不用旧杯子,上桌把脑袋塞到新杯子里喝水。”
季瑶嗯了声,柔和的嗓音闷闷的:
“猫坏。”
祁柏川感受着胸口的重量,说:
“不止这些。前段时间还咬烂了咱们俩一起买的绿植,小风扇被它手欠推地上,电池都摔出来了。”
季瑶又嗯了一声。
“兴许是你太久不在的缘故。”祁柏川得出结论。
季瑶难过时淌下的眼泪都憋回去了:
“什么啊,它都不一定认识我了。”
她昂着头,眼眸湿润,鼻头泛红,还在那里反驳。
祁柏川抹去她眼角的泪:“所以你得常去看看它。”
真是天大的责任。
第二十五章 :流氓!我才不亲
是季瑶的责任。
也是祁柏川捆绑她的手段。
他总是说很多不着调的的话,也总是做出一些令人心慌意乱的事,爱闹季瑶,常常闹得她满脸羞红,那时候他就放肆地笑,笑到季瑶受不了,去打他去捶他。
他似乎很享受这种彼此之间的相处,爱和她斗嘴,爱在季瑶叽里咕噜的吐槽时走神去看她红润的唇瓣,是个十足的混蛋。
却又总是抛却自己天之骄子的身份,在季瑶身边打转,围着她,守着她,不容许任何人打搅,更不容许任何人表示出对他们俩的不看好。
他真的很过分。
过分认真,过分紧张,过分严肃,过分喜欢。
出现太多次,无论季瑶是否需要,他都在。
季瑶的呼吸随着越下越大的雨一同乱掉了,她眨巴眨巴眼睛,不哭了,仰头去瞧祁柏川。
去瞧这个可能把握着分寸带着九分感情一分算计的出现得恰如其分的人。
雨水瓢泼。
祁柏川站在台阶下,迸溅的雨水反而把他的裤腿弄湿了,他两只眼睛都没有离开半分,里面是纯粹的黑,深不见底,很好地掩饰住蕴藏其中的极端和偏执。
他问季瑶:“好一些了吗?”
季瑶摇摇头,末了又点点头,声音还带着残留的哽咽:
“你为什么来啊?”
“你说呢。”祁柏川反问。
季瑶那双杏仁核似的眼睛红彤彤的,她瘪了瘪嘴:
“你也跟踪我。”
祁柏川喉咙里发出一声浅浅的笑,无奈又纵容,他顿了顿,几乎是用气音回答: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这四个字似乎不难说出,祁柏川看似平静的姿态下是经不起触碰的手,是僵硬到一动也不敢动的身躯,他连眨眼都不敢眨眼,生怕再次被季瑶糊弄过去。
他早就等不及了。
季瑶大脑空白了一瞬,苍茫一片只能看得见祁柏川那张无比熟悉的面孔,她的心也乱掉了,不知所措的局促地垂下脑袋。
真正听他说出来是不一样的。
有些刻在骨子里的仪式感总在作祟,因为隐晦,因为不善表达,所以这些直白的场合就显得尤为重要。
渴望听人说在乎,渴望听人说喜欢。
渴望听人说......
“我爱你。”
他重新说了一遍。
季瑶登时闭上了眼睛。
很慌张,心都要跳出来。
这样的话说太多会厌倦,在祁柏川觉得季瑶把自己拿捏住的时候,他同样拿捏住了季瑶。
没有人逃得过,没有人在这场战役中胜利,也没有人失败。
但归结起来,喜欢与爱,本就不是为了输赢而存在。
“我爸......季怀远是不是去找过你。”
季瑶屏着呼吸,锁骨因紧张而显得更加突出,泪花闪烁。
“是。”祁柏川没有遮掩。
这时候季瑶反而安静下来,她没有再说话。
也是这个时候,迟迟得不到回应的祁柏川曾有一瞬间的后悔过,后悔是否对季瑶太过坦白,后悔自己伪装得不够好,后悔在她身上也动用过筹谋。
她喜欢什么样的呢?
两年前她说喜欢的时候,是否是因为彼此隔着距离,她给自己蒙上一层看不透的面纱,所以那时候喜欢得不得了。
如今呢,她那么聪明,不会看不出来,她还喜欢这个趁人之危的他吗?
喜欢这个连捅破窗户纸都要选在季瑶最需要安慰依赖时候的人?
他本可以在季怀远出现之时就将其摁住,可以威胁,可以恐吓,可以利诱,让他不敢表露贪婪,让他完美伪装慈父,还季瑶一个看上去在乎她的亲人。
但他还是放纵了。
他不插手,不干涉,一切按照可预见的趋势走,然后跟着瞧着,只等季瑶彻底对季怀远死心,只能完完全全和他在一起。
心思可见有多么卑劣不堪。
见不得她伤心,最后还要看着她伤心,心疼中夹杂着不为人知的情感,要把他撕裂成两半。
在季瑶不说话的这段时间里,祁柏川有无数次想要时空倒流,回到季瑶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否认。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多得是人心算计。
就像这天晚上,下雨是老天安排的,人呢,他就那么恰如其分卡着时间能出现在季瑶面前吗?
是随便走走就走到这儿了吗?
不是。
这些都是祁柏川算好的。
从季瑶离开校门口的时候,他就在跟着了。
他不禁又想,如果不喜欢,更糟糕的呢,她会害怕吗,会厌恶吗?
会觉得,他在某些时候,不像个正常人吗?
祁柏川不敢再往下想了。
他僵硬的身子动了动,一寸寸把伞推向季瑶,将她遮得严实,自己开始逐渐暴露在雨幕中,后襟被打湿,头发被打湿,直到他整个人尽数被淋了个透顶。
像条没人要的野狗。
那双眼里的希望一点点黯淡。
“你干嘛呀!”
季瑶回神,大黑伞已经在自己手里了,她瞧着祁柏川,着急忙慌把他拽了回来,小手抹去他脸上的雨,可能还带着忿忿的怒火,去给抹水的时候偷摸着轻轻打两下:
“你当演戏呢!!!”
她气得不行,软糯的声音都急躁起来,就一会儿不说话,这人就要这样来逼她,把自己身体不当回事儿。
“就算你表白了,我不回答就自虐,你说说这样对吗?”
季瑶睁圆了眼睛,瞪着他。
“什......么?”
祁柏川抓住季瑶的手,整个人都愣了,沉稳的一张脸罕见露出错愕。
“什么什么?”季瑶气恼得哼了声,这会儿也顾不得伤心了,小嘴又开始熟悉的嘟嘟囔囔:
“也就我能忍耐你,换个女孩你这样早把人吓跑了。”
她一开始说就停不下来,想起什么说什么:
“我还没跟你说呢,别搭理季怀远,也别被他花言巧语把钱骗走了,他又要做生意了,到时候亏得血本无归别怪我没提醒你,反正我是不会替他还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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