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数字是——
0。
当天晚上因为太晚,季瑶回不去学校,她随便找了家酒店,洗漱完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夜里做了场梦,梦见她家里还没有破产的时候。
那是午后,阳光正好,整个校园一片寂静。
季瑶寻寻觅觅找到了在柳树下长椅上睡觉的人,他两条无处安放的长腿支在地面上,书摊开盖着脸,睡姿四仰八叉。
但也是好看的。
长椅末端留出一个位置,可能是素质好一些,才没有整个人都躺在上面。
季瑶叽里咕噜的心想,这样硬邦邦的长椅睡着怎么舒服,奇奇怪怪。
她弯腰,伸手推了推穿蓝白校服的少年,气闷道:
“你就那么讨厌我?每天午休都躲得这么远,害得我还要跑下来找!”
少年不说话。
无论如何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季瑶怒了,将祁柏川脸上的书抽走,卷起来去敲他的屁股。
梆梆两下。
祁柏川坐直,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季瑶又害怕了,摁着他的肩膀给人摁下去,书翻开重新叩他脸上,讨好道:
“你睡你睡,我不拿你的书打你。”
她说完,噔噔噔跑到超市买了个硬皮本,回来梆梆又敲他屁股两下。
少年睡得迷迷糊糊,警告:
“你再打我就告诉老师。”
“不打了不打了,我画画。”季瑶识时务地在长椅末端的空位置坐下,从兜里摸出一根铅笔,翻开硬皮本,三心二意的画了起来。
她画着画着,被自己惊人的天赋震撼到了,于是嘴里哼起不成调的歌。
不知过了多久,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来,祁柏川醒了,他揉揉脸,起身往教室走。
季瑶又哒哒哒跟上去,嘴里叽叽喳喳的说话。
祁柏川半眯着眼,抬手捂住一只耳朵,眉眼间看上去尽是不耐烦:
“你吵死了。”
季瑶气得直跺脚,将硬皮本往祁柏川怀里一扔:
“好好好,不吵你了!”
她沉浸在被无视又被嫌弃的伤心中,晚上回家一股脑儿全告诉妈妈。
“真那么喜欢他?”母亲问。
季瑶点头:“喜欢,很喜欢。”
母亲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
“我们与他们家也算门当户对,以后可以联姻。”
季瑶听进去了。
隔了没多久她又被祁柏川气到了,于是高傲的嚷道:
“你不要不知好歹,反正以后也是要联姻的,难道说我还配不上你吗?!”
祁柏川冷了脸,那是第一次让她滚。
后来的场景在梦中抖动起来,一帧帧一幕幕飞速闪过,季瑶耳边很吵,隐隐约约听见有人一直在讲话。
为什么不在班里睡觉?
为什么要在长椅上留下一个空位置?
为什么被发现午休的地方了却从来不换?
仔细想想,好像就是从她点破联姻开始,祁柏川对她就深恶痛绝起来。
后来他说过什么?
他的身后不会再有祁家了。
祁家的内乱,他的及时抽身,曾经被她发现搁置在床头的纱布。
一切好像在某个瞬间诡异的连接起来,过分的信息量冲击着季瑶的大脑,让她无处遁形。
梦境坍塌。
强烈的失重感袭来,她的身体在急速降落。
直到有一只手突然出现紧紧抓住她。
季瑶蓦然睁开眼,浑身冷汗涔涔。
她惊醒过来,望着眼前熟悉的布置,久久没有回神。
“哼......”
一声漫不经心的笑打破了现有的宁静,祁柏川把玩着季瑶的一只手,轻轻捏了捏:
“醒了?”
“.........”季瑶眼瞳迟钝地转了转,目光慢吞吞落在正勾唇看着她的人身上。
眼前这张已然褪去青涩的面孔和梦中身穿蓝白校服的少年脸庞重合,却好像变得哪里不一样了。
季瑶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她闭上眼,又重新睁开。
没有变。
不是梦。
眼前人的确是祁柏川,她现在所在的房间,也不是酒店的房间,而是他们那个百十平米的屋子。
祁柏川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把她带回来了。
季瑶消化着这一件件事,脑子里乱七八糟,终于缓和过来想要起身时,却发现自己的另一只手被黑色领带绑起来系在床头。
绑得死死的,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
季瑶不可置信地回头,对上祁柏川含笑的眼眸。
她忍不住开口:
“你发什么疯?”
祁柏川捏着她没被绑起来的那只手,不以为然道:
“没发疯,我很清醒。”
他道:
“考完试了吧,考完了,就别乱跑了,在这儿歇一歇。”
就好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如果不是季瑶现在正在被绑着的话。
“又跟踪我是吧?”她望着祁柏川,斩钉截铁道。
祁柏川丝毫不心慌,嘴角噙着一抹笑,眸光却冷得骇人:
“新男朋友?”
季瑶:“订婚了?”
四目相对,眼睛里都带着看破对方的审视,伪装在三言两语中被扯掉了一多半儿。
都是假的。
好好好,这样玩是吧。
祁柏川掀起眼皮:
“那竟然这样,扯平了。”
说得很轻易似的。
“松开我。”季瑶道。
祁柏川往床头望了一眼:
“凭什么。”
季瑶深吸一口气:
“都分手了,你这样,是想干嘛?”
“分手?”祁柏川嘴里呢喃着这两个字,语气中骤然带了几分森森寒意:
“我只是给你一段单独考研的时间而已。”
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是吗?我不觉得。”季瑶绷着脸:
“分手就是分手,我说新男朋友不是故意试探你的,我就是为了开始新的生活。”
她报复似的说完,仰头冲祁柏川笑了笑,再次真诚道:
“真的。”
完全知道如何才能精准惹他生气。
“.........”
祁柏川一直吊儿郎当把控全局的姿态,没了。
他诡秘地盯着她许久,脸色阴沉,猝然又低低一笑:
“那真是可惜了,你现在开始不了新的生活。”
他说完,再次恢复运筹帷幄的神情,淡淡起身往外走:
“我就在隔壁,别想着跑。”
砰一声关上门。
等外面没动静了,季瑶活动了一下自己一直被祁柏川抓着的手腕,伸手去解另一只被绑起来的手上的蝴蝶结。
颠公。
季瑶在心里这么评价。
扯掉领带,她往地上扔,若无其事地踩了一脚,然后进了浴室。
隔壁书房,祁柏川坐在办公桌前,程羽打电话来打探消息。
“怎么样,强吻了吗?哭了吗?和好了吗?”他发出一连串疑问。
祁柏川挑眉:
“已经关起来了。”
程羽:“.........”
程羽在电话那边发出尖锐爆鸣声。
祁柏川将手机挪远了点儿,等对面嚎完了平静道:
“有什么问题吗?虽然我祖上封建,但是不得不说很多传下来的方法还是好用的。”
程羽心累道:“好用在哪儿?”
祁柏川说:
“她跟我讲话了。”
虽然讲的话他都不爱听,但怎么着也算进步不是。
“她破口大骂了吗?扇你了吗?踹你了吗?”程羽再次发出一连串疑问。
祁柏川熟练转着笔,气定神闲答:“没有。”
这回轮到程羽沉默了。
一个放假消息要订婚,一个立马回有男朋友。
互相放大招,还都攻击成功了。
搞了半天郎有情妾有意啊。
但越是这样的越不好搞。
主要一句话,死要面子活受罪,要是嘴硬起来,日常斗嘴跟互殴是一个性质。
程羽这些年智商见长,他清清嗓子,嘱咐道:
“你可别再作死。”
祁柏川拧眉:“怎么还怪我,难道当初不是她先记账本要跟我划清界限吗?”
“川哥!”程羽把高音量打断他,严肃道:
“你要是论理你就去法庭上说,好在你们俩现在的关系还不受法律保护。”
“.........”
祁柏川啪一声当场挂断了电话。
他专注处理了一会儿工作,发现效率实在是低,于是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听了会儿隔壁的动静。
哗啦啦好像在洗澡。
她不是被绑起来了吗?
祁柏川关掉电脑走出去,走到方才的房间打开门。
床上空空如也。
他几千块钱一条的领带被可怜地扔在地上,疑似有被踩过的痕迹。
祁柏川想了半天才想明白他应该把季瑶两只手都绑起来。
他再次退出去,看了眼时间,走进厨房,从冰箱里翻出些食材,清洗做饭。
祁柏川一边切洋葱一边想。
很久没来了,房子留给她,她也不愿意住。
他一想起来就怒火滔天,季瑶不愿意住,不就是怕他哪天再找上门来。
现在好了,他真的找上门来了。
祁柏川手起刀落,可怜的洋葱被玩弄于股掌之中。
季瑶洗完澡听见外面哐哐剁东西的声音,也有怀疑祁柏川是不是有什么暴力倾向。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门走到客厅里,看到厨房里围着小粉围裙忙忙碌碌的背影。
不知为何生气之余还有几分不愿意承认的安心。
好像那点难以言说的孤独很容易就在某一时刻被抚平了。
她硬邦邦开口:
“你在干什么?”
祁柏川终于转身,入眼一颗泪流满面的人头。
季瑶吓得立刻跑回房间,砰一声关上门。
第五十三章 :不喝白粥,一起饿死!
一盘干锅土豆,一盘西兰花炒虾仁,一盘青菜。
三菜一汤很快被端上餐桌。
祁柏川解了围裙扔在一边,站在桌前思前想后,最后端着一碗白粥去敲门。
咚咚咚!
三下之后。
没人开。
祁柏川下压门把拧了拧,推不开,门被反锁了。
他顿时怒不可遏,抬手指着门咆哮:
“季瑶,开门!”
季瑶趴在床头玩手机,在几声吵闹之后顺便带上了耳机,就彻底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了。
于是当祁柏川拿了备用钥匙打开门走进来,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时,季瑶毫无察觉。
“好看吗?”
祁柏川摘了她一只耳机,阴恻恻地在她耳边低声道,又腾出来一只眼扫视着她的屏幕。
正逢白会嘉分享给季瑶一个八块腹肌的男模视频,正逢季瑶点开,正逢祁柏川把耳机拿走。
律动感十足的音乐从耳机里流露出来,视频整体呈现暗色调,男模的手半搭在腹肌上,随着音乐鼓点扭动。
祁柏川默默记下了视频名称,他等会儿就要举报。
什么不正经的男人发这些东西来勾引好人家的姑娘。
季瑶抬眼:
“好看。”
她顿了顿,又看了一眼屏幕,再次补刀:
“比你好看。”
祁柏川再次怒不可遏,夺走手机高高举起看上去就要把手机摔碎。
季瑶就那样没有情绪地瞧着他发癫。
然而下一秒,情况变了,祁柏川再一次重重举起轻轻放下,把手机撂到床上,他冷笑:
“手机还是那时候我买的,想等着我摔了你本子上就可以少一笔账,跟我更容易划清界限是吧。”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季瑶,脸上带着看穿一切的神情:
“我才不会上当。”
季瑶瞥了他一眼:
“随便你。”
祁柏川调整好情绪,将一碗白粥端到她面前:
“这就是你的午餐。”
清汤寡水,毫无食欲。
季瑶一身反骨:“我不喝。”
祁柏川扬了下眉,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态,他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幽幽道:
“如果你向我道歉,你就可以去外面餐桌上吃饭。”
而不是在这里喝丝毫没有技术含量的白粥。
“道歉?”季瑶从床上站起来,这回轮到她俯视祁柏川,有理有据:
“分手的苦都吃了,要说是我的报应我认。道歉不可能,又不是我想回头,是你把我困在这里的。”
“不思悔改!”祁柏川咬牙切齿:
“那你就在这里喝白粥吧。”
“白粥我也不喝。”季瑶重新在床上躺下,被子一掀蒙头把自己从头到脚盖起来:
“让我饿死好了,反正你觉得我对不起你。”
欸,就是犟。
祁柏川气得心脏骤停,他把粥放在桌上,去拽她的被子:
“难道不是事实,你还委屈上了,说你两句都不行!”
季瑶蹬了蹬腿,一边踹祁柏川一边抱着被子不撒手:
“就是不行,我生下来可不是被人教训的,你要是受不了就尽快放我走。”
“你做梦!”祁柏川太阳穴突突跳,一不留神儿被子被季瑶全部拽走。
她像裹粽子一样将自己裹起来,声音闷闷传来:
“那我现在做梦,带着你的白粥滚蛋吧。”
祁柏川脸色比锅底还要黑,他在屋子里快步走了三圈,仍然不解气,于是回到床边,两只手去扯季瑶的被子,扯开一条缝,自己翻身上床强硬滚进去:
“你不喝我也不喝,都一起饿死算了!”
他钻进被窝里,长臂一伸去捞季瑶纤薄的肩膀,把人抱得紧紧的,然后两条腿夹着她的脚,禁锢着她不得动弹。
“你太恶毒了。”季瑶推不开他,悲痛道:
“做鬼都不愿意放过我。”
祁柏川恶狠狠道:
“你知道就好。”
这样的一场微小战争过后,两个僵持不下的人抱在一起睡过去,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导致白粥凉了,菜也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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