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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事吧？”李韩绮赶紧过去，抓住林嘉一的手端详。男孩的手背上有个清晰的弧形牙印，看着还挺大，每个牙尖都在肉上留下一个小凹坑。
“狗东西，给我出来，出来挨揍！”辛自然从鞋柜上拿起鞋拔子，嚷嚷着进了主卧。
“行了！”李韩绮又恼火又沮丧，就希望丈夫赶紧闭嘴。
辛自然却仍在哇哇叫：“都是我们惯的！从来不打你，你现在学会欺负人了！”菜菜原本已经知道害怕，在床下趴着严阵以待，现在辛自然过去叫阵，它也不甘示弱，躲着大声汪汪，一人一狗语言不通地大吵。
李韩绮懒得搭理他们，问林嘉一：“疼不疼啊？”
与其说是疼，倒不如说刚才林嘉一吓了一跳。男孩现在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事，没什么感觉。”
“以后你离那个臭狗远点，别理它。”
“没事，它只是一只小狗，我个头比他大多了，是我吓着它了。”
李韩绮一怔，没说什么。
“李阿姨……你别担心，我能和菜菜相处好。”林嘉一望着李韩绮，顿了顿，“我喜欢菜菜。”他其实是想说，别因为他来了而把狗送走。但是，他说不出口。
不过，李韩绮居然听懂了。
她微微睁大双眼：“你是不是怕我不要菜菜了？”
林嘉一眼眸低垂，这就是默认的意思。
“不会的，菜菜就是我的孩子，我永远不可能扔掉它。”
李韩绮的回应很简短，也很干脆。林嘉一提着的心顿时放下，嘴里“嗯”一声。卧室里，辛自然和菜菜还在对骂。
第五章 准备
李韩绮不擅长做家务。辛自然稍微好点，但也不算很能干。等他们把火锅准备好上了桌，时间已经挺晚。林嘉一的肚子小声叫了半个多小时，他不好意思说饿，只能给自己倒温水，喝了一杯又一杯。
“来啦！”辛自然端来三碗蘸酱，“嘉一，你喜欢麻酱吗？”
“嗯。喜欢。”男孩点头。
辛自然高兴：“好好，赶紧的，让你久等了！咱现在就开吃。”
三人围坐在餐桌旁。辛自然最不客气，咔咔往锅里下豆腐、香菇、各种肉卷。刚才他跟菜菜吵完架，就顺手关上了卧室房门，把狗子关在屋里闭门思过。
菜菜一开始还算平静，现在大概是闻到了煮火锅的香味，开始在卧室汪汪，汪个没完。李韩绮皱眉头，辛自然神态自若：“让它自己冷静冷静，没事。”
“太吵了，一会儿邻居来投诉怎么办？”
“行，我把它放出来。不过说好了，咱们任何人都不能给它吃的。”辛自然叮嘱另外俩人。
李韩绮不耐烦：“你快点吧。”
辛自然站起身，冲林嘉一夸张地笑笑，露出满口白牙。他到卧室门口打开门，菜菜“嗖”地窜出来，直奔林嘉一。
“你看狗多聪明，一眼就认出了谁是链条上最薄弱的一环。”辛自然哈哈大笑。
菜菜凑到男孩腿边，又蹭又哼唧。
“这都是我妈来的时候惯的。”李韩绮头大，“本来菜菜没有这个要饭吃的毛病，现在一看见我们吃饭，特别是吃肉，它就激动得要命，千方百计要吃。”
林嘉一看着菜菜。小白狗一会儿绕到左边，一会儿绕到右边，然后急得站起来，两只爪子搭上他的膝盖。
“菜菜真可爱。”男孩说。
“它这是在讨好你。”辛自然面带微笑。
“它是什么品种的狗？”
“我们也说不好。不过看它这个样子，感觉可能是比熊和别的小型犬的串儿。”李韩绮回答，“别理它，咱们吃咱们的。”她用公筷给林嘉一夹了一筷子肉，“快吃。”
林嘉一确实饿了，闷头开吃，半天没抬脸。李韩绮和辛自然对视一眼，觉得很内疚。人家孩子才来第一天，他们居然就让人挨饿，这叫什么父母。要是林家的老两口知道，肯定得心疼。
这样的心理，促使他们不停给孩子夹菜。
直到林嘉一放下碗筷，摇着手说：“我吃饱了，吃不动了。”
“好好，吃不动就算了，别撑着。”辛自然把纸巾递给孩子，然后与李韩绮草草打扫了剩下的食物。
“嘉一，你先到沙发上休息一下，待会儿我想跟你谈点事。”李韩绮说。
林嘉一有些茫然地点头：“好。”
辛自然正在厨房刷锅，听见老婆的话就走出来：“今天先休息休息吧，明天再说不行吗？”
“不行，明天就是周一了，我约了去英秀那边面试。”李韩绮转头向男孩解释，“是关于你转学的事情。”
“啊？”辛自然腰上还系着围裙，一边走过来，一边用围裙擦手，“转学还要面试？这么麻烦！”
“私立学校都是择优录取，不面试哪知道你优不优！不过我不担心嘉一，咱们孩子很优秀。学校那边说，面试不仅要考孩子，还要考核家长，看家长的教育理念与学校的是否一致。”
辛自然干笑：“不是看家长兜里有没有钱交学费？”
“你要非这么说，也不算错，我觉得这也算考察的一方面吧。”
林嘉一犹豫着：“阿姨，英秀这学校我知道，其实它就在我现在学校的马路对面。”
“这么巧吗？”辛自然惊讶。
“是，这个我也知道。”李韩绮解释说，林嘉一现在上的初中是市三中，与英秀学校仅有一街之隔。
“英秀的学生都很有钱吧。”林嘉一说。
李韩绮看看辛自然，发现丈夫也在看她。
“大家进了同一所学校，就是平等的，没什么有钱没钱的分别。”李韩绮说完这句话，自己都觉得假，不禁自嘲地笑笑，“嘉一，你不用考虑这些，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我知道你在市三中是三好学生、优秀学生干部，成绩名列前茅，小学的时候还参加过数学竞赛，拿过名次。这些都能在你转学的时候起到好作用。”
“要是英秀的学费很贵，我可以不去吗？”
李韩绮一愣：“你担心这个干什么？”她既然敢收养林嘉一，就能保证给他提供好的生活条件。当然，这话无论如何是没法说出口的，她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林嘉一表情有点难看。辛自然不失时机地凑上来打圆场：“你李阿姨的意思是，这些都不是你需要考虑的。我们做了这些选择，就说明我们能承担。”
李韩绮点点头。
“好吧。”林嘉一说，“那明天面试，我需要准备什么？”
“这就是我要跟你谈的。稍等。”李韩绮走进书房，过了一会儿又出来，手上拿着一只文件袋，“关于这次面试，我做了一些准备，都打印出来了。希望你先看一下。”
辛自然摇头叹气：“大暑假的，孩子老师家长可都够累。”
李韩绮憋不住了，横他一眼：“别废话，快去刷你的碗！”
辛自然摇头晃脑地回厨房去。林嘉一打开文件夹，取出里面的几张纸。他看到第一张，就有点傻眼，居然是个思维导图，详细分析了面试可能提的问题、怎么回答才比较好。
李韩绮看到男孩呆住，也觉得有点好笑：
“不好意思啊，我可能太专业了。你不用把这个事想得太复杂，其实它也很简单，就是要向学校表达一件事：咱们很适合他们。英秀这家私立很在乎学生的成绩，所以展现你是一位品学兼优的学生，是第一位的。其次，我也向别人打听过，这家学校的办学理念比较强势，不希望家长插手太多，而是希望学生在学校与老师配合，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按照老师为学生定制的成长路线，取得学业上以及其他方面的进步……”
她滔滔不绝，林嘉一已经看到了第二张纸。
“阿姨，您是不是也是当老师的？”男孩忽然问。
“啊？不是，我不是。”李韩绮有点不好意思，“我是做 HR 的。”
“HR？”
“对，就是人力资源管理。”
“那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管公司里的员工们，管招聘、发工资、内部培训等等这些。”
林嘉一睁大眼睛：“除了发工资，别的跟当老师也差不多。”
李韩绮笑了：“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辛自然干完活又回来：“对，你李阿姨就是干招聘的，所以这么会面试。她也确实相当好为人师，这就是做 HR 的副作用。”
“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李韩绮喷他。
第六章 辩解
李韩绮让辛自然扮演面试官，给她和孩子做模拟面试。
辛自然无语：“说你擅长，你还真较起劲来了。至于吗，我就不信林嘉一面不上。”菜菜也在他脚边哼哼，表示同意。
但最后他还是听话了。模拟来模拟去，李韩绮感觉没什么问题，这才放过辛自然和林嘉一。这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辛自然带林嘉一去房间。
“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们就先这么布置了。”辛自然推开门。林嘉一眼睛一亮。房间的墙壁被刷成淡蓝色，屋里摆了书桌、椅子、书架，还有一张加宽单人床。床单和被套都是灰色方格样式，摆得整整齐齐。辛自然说，这都是他收拾的。
“谢谢叔叔。”男孩说。
“不客气，应该的。”
辛自然走进房间，林嘉一跟进来。
“你看还有什么需要的，或者不合适的，都告诉我，我来调整。”
“没有，都很好。”林嘉一说的是真心话。他下意识想在床上坐下来，忽然想起自己还穿着牛仔裤，直接坐床上太脏了。往旁边一瞧，正好看到床头放着一套米白色睡衣。
辛自然笑笑：“没事，这是你的房间，你不用拘束。一会儿就洗漱休息吧，明天还要面试呢。”英秀学校的面试约在明天下午一点半。李韩绮刚才说，明天上午她要去一趟公司。辛自然工作时间灵活，自告奋勇在家带孩子做饭，中午等老婆回来吃，下午她再带孩子去学校。
林嘉一点点头。辛自然对他说了晚安，从房间出来，随手带上房门。
李韩绮收好面试材料，从书房出来，正巧看到丈夫关门。
“他还没刷牙吧？直接睡了？”
辛自然皱眉：“你别管那么细，人孩子有手有脚，他要出来会自己开门！”
李韩绮瞪他：“我就随口一问！”
辛自然推着她回到主卧。主卧里带一间独立卫生间，辛自然给李韩绮挤好牙膏，让她快刷牙：“你也早点睡觉，明天不是还有大战吗？”
李韩绮接过电动牙刷，把刷头抵在牙上。牙刷嗡嗡作响，李韩绮含糊回答：“也不是什么大战。赵文秀只是说明天可能找我谈。”
“也没说谈啥？”辛自然又一想，“你明天下午能请假？要不还是我带孩子去面试吧？”
“不行，你去我不太放心。”李韩绮假装没看到辛自然不爽的表情，声音放软，“没事，假我都请好了，赵文秀也给我批了，没问什么。我请假事由就写的给孩子办入学。”
“哼，行吧。你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我没什么可担心的。肖西希那些事跟我又没有直接关系，更何况，从北京调回来也是我自己提的申请，不是什么‘发配’，赵文秀要瞎胡乱联想我也拦不住她。但她改变不了事实。”
李韩绮是从北京的同事那边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说江湖传言，她和肖西希关系非比寻常。只是公司方面还没有正式说法。赵文秀明天大概就是要“给个说法”。
辛自然叹了口气：“我觉得，你可能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不过无所谓，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二天在公司，李韩绮才意识到辛自然说得没错。她确实把自身处境，乃至赵文秀这个人，都想得过于简单。
她打完卡，在工位上忙了一会儿，就在企业微信上收到赵文秀的消息，说是现在要 one on one，就是一对一谈话，不会占用她太长时间。李韩绮匆匆抱着电脑过去。只见赵文秀坐在工位上猛敲键盘，眉头紧锁。李韩绮进来，赵文秀也不抬头。
李韩绮是从北京总公司调到琴市分公司的。赵文秀是她的顶头上司 HRD。李韩绮是 HRBP，负责琴市分公司第一事业部的招聘、人员管理等。在她们供职的这家 A 集团，像李韩绮这样跨城市调动的例子虽然不特殊，但也不是很多。她提出调动的理由是，父母年迈，需要照顾，她是琴市人，而恰好琴市分公司这边有 headcount，因此也算顺理成章。
但就在她的申请获得批准，在北京总公司做交接的阶段，发生了一件坏事——有同事借工作之便，从供应商那里收取贿赂，金额巨大。坏就坏在，那位嫌疑人肖西希就是她李韩绮亲自招进公司的，还是她的校友。
现在，李韩绮抱着电脑站在原地，等赵文秀理她。
等了五秒钟，她绷不住了：“文秀老师……”她们公司的业务其实跟教育没有半点关系，只是默认同事之间互称老师，特别是下属对上司。
赵文秀如梦方醒：“哦，韩绮来了，坐啊。哎韩绮，你是姓韩吗？”
“不是。”李韩绮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坐下来说，“我爸姓李，我妈姓韩，他俩给我起名的时候把两个人的姓都用上了。”
“哦！挺好，挺有意思。”赵文秀干笑。从她的表情和语气，实在看不出她觉得这事有意思。“韩绮，是这样的，总公司那边的廉政部给我发了一封邮件，说想让咱们琴市分公司这边配合他们，调查一下你和肖西希的情况。”
“文秀老师，我和肖西希没什么关系。”李韩绮强忍火气，“我招她走的完全是正常流程，没有任何一个细节是不合规的。我们上大学的时候的确认识，但我认为这也不能说明我和她有利益勾连……”
赵文秀伸出手，做了个向下按的姿势，让李韩绮先停停：“别急，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他们这邮件里有个附件，那里面有你之前提供的说明文档，那里面也都写得很明白。”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呢？”
“肖西希现在告诉廉政部，她进入公司不但是你引荐的，你们之间甚至有过商务合作。她还声称给你打过钱，前后有将近 100 万。”
“她这完全是胡扯！”李韩绮忍不住站起来。
赵文秀作势往办公室门外方向看一眼：“你别激动。冷静点，咱们坐下聊。”
“她说给我打了钱，有证据吗？银行流水呢？”
“现在廉政部那边还没开始查这些，没进展到这个环节。韩绮，你别焦虑。总公司是希望你在分公司这边好好工作，肖西希的调查也尽量配合。”赵文秀顿了顿，目光在李韩绮脸上一转，令后者感到浑身不自在，“从个人角度来说，我是很相信你的。所以咱们稍安勿躁，后面等北京那边通知，一步一步来，你看怎么样？”
李韩绮心想，不怎么样，她根本没做错任何事，现在怎么搞得像个污点证人、戴罪立功似的？她要抓住这次机会，让赵文秀认清她的价值和人品。于是李韩绮耐着性子又讲半天，从她和肖西希一开始的关系，一直说到申请回老家琴市工作……赵文秀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眼睛一会儿看看李韩绮，一会儿看看电脑屏幕，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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