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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继续吃饭。男孩的手机始终没动静，没人找他。辛自然劝他先专心把饭吃了，一会儿去写作业，至少该做的事要先做完。林嘉一说，他心里惦记这件事，在学校就快速把作业都写完了，一会儿再回房间做点拓展题。
辛自然苦笑：“别人都是心里有事就学不进去。你倒好，越有心事学得越快。哎，可是作业得保质保量，不能光追求完成速度啊。”
林嘉一点头说，没问题。
晚上八点多，李韩绮还没到家。林嘉一拿着手机从房间出来，看到辛自然抱着菜菜歪在沙发上，人和狗都睡着了。菜菜比较警觉，听见男孩那边有响动，立刻睁开了眼。小狗扭动身体，辛自然也被弄醒，迷迷糊糊看到林嘉一就站在他面前。
“有消息了吗？”男人问。他睡过一觉，还惦记着这事。
林嘉一点头，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他把赵院长的手机号发给辛自然，说这也是对方的微信号。辛自然加了微信，按照林嘉一的要求，申请消息写的是“是赵峻青同学介绍来的，您好”。
没过两分钟，赵院长就通过了好友申请。对方跟辛自然寒暄几句，说想先看看病人的病历、治疗报告以及 CT 片子。辛自然想了想，先回复“好的”。这些东西他可没有，得找林家人要。
他心里有点为难。早在林嘉一刚来的时候，李韩绮就与他约定好了，她才是孩子的“第一责任人”。相对应的，关于林家的事，也是由妻子主要负责、统一管理。
辛自然很清楚，林嘉一直接找他，要求他帮忙联系赵院长，是因为男孩不想与李韩绮打交道。林嘉一对李韩绮仍然有芥蒂，尽管她相当冤枉，不过只是听了林家二老的安排而已。男人非常不喜欢这种全家拧巴的状态。
他思考片刻，对林嘉一说：“嘉一，你爷爷的病历和资料，我这里没有。你看咱们怎么办好，是让你爷爷奶奶把这些发给我，然后我再发给赵院长？”
林嘉一踌躇：“要不我找娘娘吧。”
他觉得余珍和林江不一定能把资料收集完全，找张满月还是更靠谱一些。只是他也并没有张满月的联系方式。
“你还不如让你阿姨去联系娘娘，这样最快。”辛自然趁机给男孩提建议。
男孩一呆，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辛自然的手机收到新消息。是赵院长发来的，他是直接推了一个人的微信过来。赵院长说，他刚刚跟熟悉的老专家打了招呼，专家人很好，说让患者家属直接把资料发给他看就行，请辛自然加微信联络吧。
男人看那个微信名片。微信名叫莫远志，头像是蓝天白云大草原。
晚上九点多，李韩绮刷开指纹锁，推门进家。在玄关换好鞋子，脱下大衣，她看到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菜菜一如既往热情迎接她。
女人抱起小狗，步入客厅左看右看。林嘉一的房间门关着，里面也没有灯光透出来，估计孩子已经睡了。她望向主卧。房门没关，台灯大亮，从房间深处隐约传出淋浴的水声。
李韩绮将菜菜放下，蹑手蹑脚走进卧室。卫生间关着门，里面水声哗哗，辛自然一边冲澡，一边深情地唱英文歌，声音含糊，她听不清歌词。
她在床边坐下来等他。又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辛自然开门出来，身上一丝不挂。
他看见老婆，吓了一大跳：“哎你吓死我了！怎么一点声儿都不出？”
李韩绮看看他的白屁股：“洗干净了？”
辛自然红了脸：“你干什么？”
女人一脸严肃：“我能找到专家，帮林叔叔看看。”
“我也找到了。”男人说。
“啊？你从哪儿找的？”
李韩绮不相信。辛自然不是本地人，在琴市没有“关系”，怎么找专家？不管人们愿不愿意承认，在二线城市，“关系”仍旧很管用，也是稀缺的无形资源，“外人”很难获得，即使有，也有“硬不硬”之别。这也是为什么李韩绮不得不去求李建业的原因。老头是本地特级教师，他这种人本身就是关系网上重要一环，相应的，“找人”也容易得多。
“我熟人介绍的。”辛自然说。
“熟人？你同事？”
这倒也是有可能的。她想。
“唉，不是的，不逗你了。是嘉一的同学帮的忙。那同学的爸爸就是第一医院的副院长，姓赵。赵院长给介绍了第一医院的胸外科专家。”
李韩绮又是一怔：“专家姓什么？”
“姓莫。”
“莫远志？”
这一次轮到丈夫呆了：“你怎么知道？”
李韩绮说，这不是巧了，她找的也是他！
第五十七章 面具
辛自然关上卧室门，一边穿衣服，一边听老婆说了她今晚的经历。
“原来如此啊。”接着，丈夫也简单交待了他这边的情况。
而不用他挑明，李韩绮就听出了关键：林嘉一找辛自然当联络人，说明男孩还在回避她，不想跟她打交道。本来因为李建业答应帮忙，她心情还相当不错，一听丈夫说完，她忽然觉得特别泄气。女人想，不知道自己整天忙前忙后是图什么呢，折腾半天，人家孩子连个好脸都不给。
李韩绮默默生闷气，脸上神情阴晴不定。辛自然看见她这样，一下子就明白了，赶紧坐到她身边哄她：“哎，别生气。你不是对亲子关系有很透彻的理解嘛！孩子不是机器人，你得给他点时间，让他慢慢想明白。”
女人沉着地点头：“我也练出来了。我冷静，不能被情绪牵着鼻子走。”她说，她就不信了，她这么掏心掏肺、不遗余力地努力，还没办法赢得林嘉一的信任？
“其实他已经很信任你了，只是，这孩子也是犟脾气。”辛自然苦笑，“慢慢来吧。”
李韩绮点头，站起身要去洗澡。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有人给辛自然发微信。男人的表情忽然变得紧张，他迅速起身，蹿过去抓起手机察看。
“谁啊？”妻子疑心大起，凑过去看。
发来消息的是个女人，头像是她穿着连衣裙、抱着一只小泰迪，站在海岸上的照片。女人长得挺美，身材也很不错，她微信名叫“毛毛妈妈”。对方的消息是：“那个人出现了！”
李韩绮瞪大眼睛：“这谁啊？我怎么不认识！”
辛自然顾不上回答，迅速发消息问：“在哪个平台？”
妻子满腹狐疑：“这什么意思？”
“你别着急啊。”辛自然说。毛毛妈妈又发来一张图，看上去像是直播截图。男人又问：“直播间链接有吗？”他这条刚发出去，毛毛妈妈就给他发来一串链接。
李韩绮吃醋：“哟，心有灵犀啊。”
“我待会儿再跟你解释，你可以先看着。”丈夫低下头，双手端着手机，将链接复制到视频 APP 里，打开一个直播间。
直播背景是一整块黑布，看着不像虚拟图像，应该是实景。主播脸上戴着个面具，右手举着个黄色的、毛茸茸的东西，看上去像一块动物皮毛。这面具人正坐在一张黑色的长桌后面，跟观众们聊天。
辛自然打开手机录屏功能。只听面具人说，今天就不直接展示了，给大家看看战利品，看这小皮，摸起来特别光滑，这是不到一岁的，小的就是不一样。这几句话听起来很怪，加上这人语气轻柔，就更显得诡异。
李韩绮觉得不对劲，听这家伙说话，感觉像有小虫在她身上爬，令她寒毛直竖。
“辛自然，这什么东西？”她直呼丈夫全名，意思是他该好好回答了。
“是一个虐狗嫌疑人。”男人的语气冷得像冰，简直令李韩绮感到陌生。
他简单说了自己如何加入附近的狗主人群、如何得知附近有个爱直播炫耀“战绩”的虐狗者等等。李韩绮忽然醒悟，表情很惊恐：“难道……这个家伙可能是害死小黑的凶手？”
“对，有这个可能。”
“换句话说，或许老沙并没有害小黑……”
辛自然点点头：“说不定。”
如果杀死小黑的人真的是老沙，那为什么小狗的尸体还会被埋在老沙家旁边？这是林嘉一提出的问题，男人后来反复琢磨，觉得的确很有道理。也许真相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辛自然录了一会儿屏。突然，直播中断，系统提示称，由于多人举报，本直播间暂时封禁。男人神情凝重，把手机锁屏，放到一边，扭头去看妻子，却见李韩绮眉头紧锁，像是在想什么。
“你再把刚才录的视频给我看一下。”她说。
辛自然说，要不要传到她手机上？李韩绮连忙摆手，说她才不要，不想存这种脏东西。丈夫无奈，播放视频。妻子强忍着内心的不适，对着怪人的面具端详了好一会儿，神情越来越疑惑。
“你想到啥了？”丈夫问。
“这个面具上的图案，我绝对见过，但一下子想不起来是在哪看见的。”
李韩绮一边说，一边竭力回忆。
面具大体上是个竖立的白色菱形，上下两头尖而长，眼部被挖出两个洞，戴面具的人可以从小洞向外看。眼洞是两个小小的正圆，乍一瞧，让人莫名觉得有些恐怖。它们仿佛是两只纯黑的瞳孔，不像人类的眼睛，像是怪物或者鬼的眼。小洞之间，画着一根细而直的蓝线，而在面具的鼻子部位，则画有一把钥匙，蓝色直线正好穿过钥匙孔。面具上没有嘴。
到底在哪见过？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丈夫在一旁说，关于小黑的死，还有很多疑点。现在最值得查的就是这个面具人的身份。如果能把他揪出来，起码可以避免更多无辜的小生命受害。
第二天，李韩绮一早到了公司，忙碌一上午。中午吃饭之前，她同时收到辛自然和杨馨的微信。前者说，他还是没找出那个面具图案的出处，不过有另外一个事儿，算是好消息：胡威要辞职了。
“恭喜你啊，要脱离苦海了。”妻子回复丈夫，然后看杨馨的微信。杨馨说，中午一起吃饭吧，她还有事想跟李韩绮说。
两人说好了，今天这顿一定要约上。困难主要在李韩绮这边。自从望蜂这家子公司成立，肖西希就经常在琴市待着。徐峰给她在市中心租了一套公寓，距离办公楼也很近，还给她配了车和保姆。肖西希的肚子还没那么大，目前可以自己开车上班，等再过几个月，身子更不方便了，就会由保姆开车接送。
也就是说，肖西希平时大部分时候都在公司，而且她的工位就在李韩绮的对面。中午，新老板不免要叫上李韩绮，俩人共进午餐，边吃饭边聊工作。这样对消化很不好，可是肖西希却乐此不疲，情绪高涨，经常聊得满面红光。
今天，李韩绮看准午休时间，提前十分钟尿遁，然后默默从洗手间出来，再悄悄溜走。她甚至没敢在一楼大厅等杨馨，而是与她说好直接在吃甏肉的快餐店见面。
到了店里，李韩绮点好自己那份餐，坐下来等待。过了不到十分钟，饭搭子来了。俩人相视一笑，都松了口气似的。
吃饭的时候，杨馨说，这个周末想邀请李韩绮一家到她家做客，因为她老公翟远周六过生日。翟远知道李韩绮是他老婆的好朋友，就说叫人家一块到家里吃个便饭，聚一聚。
李韩绮说，那多不好意思，多麻烦他们。杨馨说，这话就见外了，他们两口子在琴市也没什么朋友，过生日当然想热闹热闹，人多才开心嘛。
“那行，你们别嫌我们烦就行。”说到这里，李韩绮想起另一件事，“上次跟你说，林嘉一有个同学的妈妈在做短剧。我问过她，她说她有长期合作的短剧工作室，是大影视公司全资的那种，现在项目做得还行，可以接受带新人。我想要么我改天组个局，约你和那个家长一起吃个饭，你看行吗？”
杨馨眼睛都亮了：“当然行！太感谢你了。”
她俩合计了一下，杨馨说，要不翟远过生日就叫那家长一起去？李韩绮摇摇头，说这样还是进展太快了，人家未必能接受这么快拉近距离，还是她们三个人先见面吧。
两人吃完午饭，一起往公司方向走。李韩绮手机响，她拿出来看，是微信群“李辛林小队”有新消息。林嘉一发的。
“叔叔阿姨，我晚上想去任冰怡家吃晚饭，可以吗？”
女人看着这条消息，不由得一怔。
辛自然这回总算长了记性，没有直接在群里回复，而是小窗问李韩绮：“你觉得行吗？”
李韩绮一时拿不定主意。杨馨看到她表情为难，问她怎么了。
“没事，孩子的事。”李韩绮想了想，回复辛自然：“我同意。”
接着，她在微信群里问林嘉一：“你是放学直接去三中找任冰怡吗？”
过了一会儿，男孩回复：“是的。”
“那你们吃完饭以后说一声，我或者叔叔去接你。”她想了想，继续打字，“到时候把你同学家的定位发进来。”
“好的。”男孩又回她。
这天下班之前，李韩绮给辛自然发微信问，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吃烤肉？
“吃什么烤肉，韩式烤肉？”辛自然打着字，已经感觉到馋了。
“可以啊，我吃什么烤肉都行，看你。”妻子回复。
“大晚上吃这个是不是有点腻？”
“那就不吃。回家吃清汤挂面。”
“算了算了。”丈夫被馋虫勾引，决定还是别自律了，“我腰不好，我得补补，得吃优质蛋白质。咱们就去吃韩式烤肉吧！我知道有一家新开的不错，听吴强说的。”
“哦，不是听洪雪说的？”
“你少拿我开涮！”丈夫运指如飞敲键盘，“这个店就在三中附近，隔两条街。”
“行。那正好，任冰怡家离三中不远，咱们吃完烤肉，估计他们那边也要散了。咱顺便去接孩子。”
“不错，我老婆考虑事情太周到了。就这么定了！”辛自然兴高采烈。
第五十八章 冲突
任冰怡家的饭局邀请了两位客人，一个是林嘉一，另一个是庄平海。为了迎接客人们的到来，今天，任冰怡的父母提前关了店。任妈去附近的菜市场卖菜，准备大露一手。任爸则跟女儿说好，放学的时候，他会开车去三中门口接她和她同学。
“我们走回去就行了，接我们干什么？”任冰怡回复微信。
现在是课间，她在教室里用手机毫无压力，别被老师看见就行。
“我这不换了个新车嘛，让你同学看看。”任爸发语音给女儿，语气轻快。
他心情很不错，前段时间，他卖掉了家里的老丰田车，换了辆新车，是国产新能源 SUV，车内空间大，适合带全家出行。任爸换新车，感觉就像小孩买了新玩具，就怕没人知道，就希望能有人由衷地夸夸他，欣赏欣赏这个崭新的大玩意儿。庄平海是他老同学的儿子，大家很熟悉，不用多说，而任家夫妇都觉得林嘉一是个厚道的孩子，任爸也想跟他分享换车的喜悦。
对于爸爸的想法，任冰怡完全没有感知。她想，既然他非要接，那就接吧，她还能少走十分钟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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