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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韩绮失笑：“数学家教？”
孙伟男在一边坐着，脸上满不在乎。看样子，是他之前跟自己的妈说了谎，眼下如果不是在派出所，这会儿他和陶轩博还不知道在哪疯呢。
刘俊杰从李韩绮那边接过手机，放到男生面前：“你自己跟你妈说吧。是派出所叫她来，她不来的话，后果自负。”
“妈。”孙伟男这才懒懒地说，“是我。”
金滟霞的声音一下子变了，语气急切：“伟男？你现在在哪？”
“甘园路派出所。”刘俊杰接话，“我是警察，我姓刘。”
“我儿子怎么了！”从电话里传来女人的尖叫声，“伟男，谁欺负你了！妈这就去！”还没等这边的人回答，金滟霞挂断电话。刘俊杰望着李韩绮的手机皱眉。
大约十分钟后，金滟霞火烧火燎冲进派出所。刘俊杰等人坐在里屋。看金滟霞到了，李韩绮招呼她：“这边。”
一见到李韩绮，金滟霞面部扭曲：“你个贱货，你把我儿子怎么了！”她还想继续骂，却忽然看到孙伟男就坐在旁边，一脸没精打采。金滟霞一个箭步冲过去，抱住儿子的大脑袋：“儿子，你没事吧！你怎么在这儿啊！”
“妈，你带吃的没有，我都饿了。”孙伟男抱怨。
“没有啊！妈出来得太急了。我马上给你叫外卖。”金滟霞这就掏出手机要点餐。
“等会儿，我叫你过来不是让你来吃饭。”刘俊杰恼了。他也算见过不少奇葩，惯孩子到这种地步的家长也还是头一回见到。
李韩绮心想，这就叫有其母必有其子，一大一小都不是脑子清醒的人。
“你是警察是吧？”金滟霞转向刘俊杰，“我跟你说。”她指着李韩绮，“这个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成天在我儿子的学校兴风作浪，唯恐天下不乱。你看我儿子现在这么木呆呆的，以前是个很活泼的孩子，就自从这女的她们家孩子转学过来，俺儿子被欺负得都自闭了，内向了！现在不是倡导全社会打击校园霸凌吗？警察，你可得好好打击打击这个人，还有她孩子！”
刘俊杰一愣，看看金滟霞这张牙舞爪的样子，再看看一脸厌烦的孙伟男，以及正在冷眼旁观的李韩绮，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家长，今天我叫你来就是想告诉你：你儿子在人家三中校门口闹事，差点把一个女孩打了。还好被这个李同志阻止，报了警。”民警缓缓地说。
第六十章 吃饭
辛自然跟着任爸和孩子们来到任家。任妈还在炒菜。她听见门铃响，急匆匆从厨房出来，给他们开门。
“这么晚才回来。”她笑着抱怨，然后赶紧回厨房看锅。任爸在半路给任妈打过电话，说了辛自然也会一起回来。她一听，坚决要多炒一个菜。
任冰怡家没电梯，还好在三楼，辛自然想。他的腰虽然恢复得差不多了，但如果要爬六七层，还是有点难受。
这个家，看上去与他自己家迥然不同。他家里家具、物品都少，显得有点空。之前李韩绮跟他闲聊，说韩桂兰去过之后这么评价：“这家不像过日子的，什么都没有。”而任家完全是另一种风格。客厅里，柜子、橱子等家具贴墙立着，一件一个样式，不成套，应该不是同时买的。长沙发、长茶几、餐桌餐椅等等占地都不小，家具前后上下的空隙中，堆有储物箱和各种盒子。不过这屋里塞得虽然满，但很干净，看得出主人经常打扫、收拾。
众人洗过手，围坐在餐桌旁。任妈把菜端上桌。辛自然要帮忙，她死活不让。为了待客，女主人专门做了油泼海鲈鱼、芹菜炒豆干、炸蘑菇、炒小白菜，还有白煮黑虎虾，另外切了两个松花蛋，装在小碗里端上来，配醋吃，醋里放了姜末。桌上还有个纸袋，里面是手撕啤酒鸭，任妈说这是在菜市场买的，现成的。
任爸去盛饭，三个孩子排着队领米饭，一人端两碗，正好六人六碗饭。林嘉一把餐具也捎来了。
“哇，这一桌子！太丰盛了。咱能吃得完吗？”辛自然有点不好意思，他觉得给主人添麻烦了。
“好不容易来一趟，能叫你们饿着走？而且一会儿你对象也过来，做少了不够吃的。”任妈对辛自然说，“俺还没来得及感谢你。”
“啊？谢我什么？”
“打听烹饪学校的事啊！”
男人笑了笑，说这么小的事哪用得着感谢。他留意到任妈眼角发红。刚才趁其他人没注意，她跟任爸凑在厨房，嘀咕了两句。任爸说完，她表情就变了，还偷偷抹眼睛。这些辛自然都看见了。
他假装啥也不知道：“举手之劳，嫂子千万别客气。哎，我都饿了，咱赶紧吃吧！”
“你先动筷子。你是客人，岁数最大的客。”任爸说。
辛自然当仁不让，张罗大家一起开吃。
林嘉一用筷子夹了块松花蛋，送进嘴里，顺便转头望向任冰怡。他知道她是藏不住心事的人，现在神情明显不对劲，一定是还在想刚才那些不愉快的事。
庄平海以前很愣，最近有长进，也看出女孩仍在难过。
他们同时思索，怎样才能让她高兴一点儿？
林嘉一忽然想到一件事。他小声问任冰怡，今天的作业写完了吗？
女孩一怔：“没有。”
男孩看看大人们。辛自然抱着饭碗猛吃，一个劲儿夸任妈手艺好。他马屁越拍越多，任妈的神情渐渐缓和，不再像一开始那么凝重。任爸的状态也松弛下来，乐呵呵地与辛自然闲聊。
男人问任爸现在生意是否好做。“哎，没有什么好不好的。俺家这种小店，全靠街坊邻居照顾，大家过来买点东西那是给面子。”任爸说。
趁他们聊得正高兴，林嘉一对任冰怡低声说：“我帮你写作业吧，今天。”
大人们没注意，可一旁的庄平海听见了。没等女孩回答，庄平海扶了扶眼镜先说：“不合适吧。”他的声音同样很低。
林嘉一皱眉看他一眼：“又没让你写。”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庄平海说，“你俩作业又不一样，你帮她写，等于写两份。不如让任冰怡抄我的。”
林嘉一和任冰怡同时盯着庄平海看，两脸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让我抄你作业？”
说这句话时，任冰怡声音有点大。家长们终于转过脸望向他们。
辛自然问：“咋了，咋回事？谁抄谁？”
林嘉一赶紧说：“没事，什么事也没有。”
“对。”庄平海更慌，“任冰怡不想抄作业。”
任妈一听就急了，冲着女儿嚷嚷：“你怎么回事？我都说了，作业不会做可以空着，第二天上学问老师！哪能抄同学的？”
“就是，你不会可以，但是假装会了、糊弄老师，就是不行！”任爸也怒了。
任冰怡冤枉极了：“谁要抄作业了！你们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
“叔叔阿姨，你们误会了！”林嘉一大声说，“是我想替任冰怡写作业！”
众人同时望向他，表情都是一愣。
从甘园路派出所出来时，李韩绮看了看表，正好是晚上八点。她想，现在任家那边的饭局估计已经散了，她先打电话问问辛自然，不行就自己回家吧。今天都还没来得及遛狗，不知道菜菜会不会在家里乱尿。
她叹了口气。刘俊杰跟着出来，听到她叹气就说：“不用担心，要是这些孩子再有什么情况，你可以直接打我手机。”
李韩绮回头冲他笑笑：“哦，谢谢警官啊。没事，我不是很担心这个事。”
今天在派出所里，刘俊杰对金滟霞母子进行了充分的批评教育。刘警官对男生的妈妈说，家长是孩子的第一责任人，有教育、管理他们的义务。“我认为你在这方面做得还不够到位。”
金滟霞气得满脸通红，拿手机拍下他制服上的警号，说要投诉。
“当然可以，这是你的权利。不过还是那句话，人不能只享受权利，不履行义务。孙伟男在大街上对别的未成年人动手，想用暴力的方式泄愤，这是一种非常恶劣的行为。你今天应该庆幸，他还没来得及打着人就被阻止了。否则，他面临的就不只是批评教育。”
“小警察，你还年轻，很多事你不懂。对不同的人，你得有不同的态度，对我这样的人你就应该客客气气的。”金滟霞越说越生气，似乎想说出什么话来把刘俊杰吓死，但略一犹豫，还是把话憋了回去，“我对你这个执法方式意见很大。你等着你领导找你吧。”
说完，她拉着孙伟男走了。
刘俊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动手将桌上的文件简单收拾了一下，接着对仍然在一旁等着的李韩绮和朱主任说，今天这事就先到这儿，孙伟男未满十四周岁，也没有对他人造成实质侵害，民警先以批评教育为主。
朱主任对刘俊杰表示感谢，说这次的事也给他提了醒，以后要对学生加强安全教育。年轻民警点点头。趁着朱主任在，李韩绮还把之前撞见孙伟男和三中学生们聚众抽烟的事告诉了他。朱主任的脸色挺难看，说回去一定好好管理学生，避免再出现这类情况。聊完之后，他就先告辞了。
此刻站在派出所门口，李韩绮问刘警官还有什么吩咐。
刘俊杰笑着摇头：“吩咐不敢当。不过我确实有个小问题，可能涉及到你的隐私，不知道方不方便问。”
李韩绮想，这民警还挺客气的。“您问吧。”
“您是今天在场的那个……林……”
“林嘉一。我是他的监护人。”女人说。
“哦。刚才登记身份证，我看您是 92 年出生的，这个林嘉一是初中生吧。”
“是。”女人心想，果然这人也是对她和林嘉一的关系感兴趣。
“你们这个年龄差还挺小的。这个孩子是您的……侄子？”
“不，是我儿子。”
李韩绮语气淡淡的。刘警官脸上掠过一丝惊讶。
女人笑了：“他是我收养的孩子，我儿子。其实没有什么不好跟别人说的，至少对我而言，我觉得这是光明正大的事，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不过我们家孩子性格有一点内向，比较敏感，所以我希望，您不要跟今天见到的任何一个人提我和他的关系。”
“哎，这是当然的，您放心吧。我就是感觉你们的关系可能比较特殊，所以多问一句。这也属于职业病吧，看到觉得不是……很常规的事，就忍不住要留意。”刘俊杰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理解。”李韩绮说，“那我就先走了？”
“好的好的，您路上慢点，注意安全。”民警客客气气地与女人道别。
李韩绮的车就停在派出所门口的停车场上。她开门上车，放下车窗，最后对刘俊杰挥了挥手，接着就开车驶离这里。
大概一个小时以前，辛自然已经将任家的地址发给她了。
妻子给丈夫打电话，问他和林嘉一现在在哪，还在任冰怡家吗？
“对啊，这不等你吃饭嘛。大家都在等！”
“啊？你们还没吃？”
“不是，那也不至于对你这么客气。”电话里，辛自然的语气很轻松，“就是给你留了饭。嫂子做了一桌子好菜，每道菜都有你的份儿。仗义吧！”
“仗义。是你仗义还是别人仗义？”她逗他。
“好了，你赶紧过来！再不来我就都给吃了，一口也不给你留。”辛自然压低声音，佯装不耐烦。可李韩绮听得出来，他其实是害羞了。
“行。”妻子抿着嘴笑。
她挂断电话，轻踩油门，加快车速。车子从平整的柏油马路上飞驰而去。远处，成群的居民楼上透出灯光点点。有家的人们正与亲人团聚，享受工作日夜晚短暂的温馨时光。
李韩绮想，任冰怡爸妈准备了饭菜，她不能不去吃，否则是辜负了对方的好意。不过也要快点吃，早点回家。菜菜还在等着他们呢。
第六十一章 亲昵
到达任冰怡家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半。
开门的是任妈，一见到李韩绮，对方满脸笑意：“妹妹来了，快进来！”
“妹妹”，这个称呼很亲热。李韩绮很少听到别人这么叫她。在公司，她是“小李”、“李老师”、“绮姐”，在其他场合，她通常被称为“美女”或“亲爱的”。任妈这么叫，令她有点不习惯，但还挺喜欢的。
李韩绮感到很抱歉：“我刚才看小区里的超市都关门了……要不然应该买点东西。”任妈埋怨她，说干嘛这么见外。
等李韩绮走进去看到那一大桌子菜，就更觉得惭愧了。
“你们是没吃吗？”她瞅瞅坐在餐桌旁的任爸和辛自然，“孩子们呢？”
“都吃了，这是给你留的。”辛自然满面红光，脸上笑嘻嘻，“要是等到现在，我就饿死了，你可就没老公了。”
李韩绮皱眉：“别胡说！”向一旁的任爸任妈赔笑，“别理他，他嘴上没把门的。”妻子注意到丈夫面前有几个空啤酒罐，“你喝酒了？喝了多少？”
辛自然乖乖摇头：“没多少。你看我脸都没红。”
“你这叫不红……”
“你看任哥，那才红！”
李韩绮一怔，转头望向任爸。刚才进来打个照面，她没太留意，现在才注意到任爸已经满脸通红。只见他手里端着一罐青啤，脸上挂着傻笑。
“没事，俺就哈了一点。”任爸用方言说。
李韩绮勉强一笑，回头悄悄瞪丈夫一眼。
辛自然可怜巴巴：“任哥说喝点儿高兴。我要是不喝，多不给任哥面子。”
男人，确实能喝出感情来，喝了几罐啤的就称兄道弟了。女人无奈，又觉得好笑。任妈对她说，孩子们在里屋呢。
任家的客厅不是四四方方的，而是长方形的，客厅尽头有个房间。李韩绮往那边看，只能看到有人在桌子后面坐着，坐的似乎是矮板凳。
她很好奇，到房间门口去看孩子们在做什么。
看上去，这间屋子应该是任冰怡的卧室，有浅色的书桌、单人床、衣柜，窗帘是淡紫罗兰色的，墙上贴着李韩绮不认识的动漫海报。此时此刻，屋子正中摆着一张折叠桌。林嘉一任冰怡和庄平海三人正围坐在桌边，女孩面前有一本摊开的课本、一本练习册，两个男生面前则都放着中性笔和演算纸，纸上有字迹。
看到李韩绮，林嘉一的表情不太自然。
女人假装没注意到这个，随口问：“嘉一，干什么呢？”
还没等男孩回答，任冰怡抢先向她求救：“阿姨救命，他们非要辅导我作业！”
林嘉一严肃：“这些题都不难，我们讲讲你就会了。抓紧时间吧。”
“本来不是说替我写吗！后来又变卦了！”女孩抓狂。
一旁的庄平海呆了呆，跟李韩绮打招呼：“阿姨好。”
女人回应：“你好，是平海吧！”她是 HR，擅长记人名，之前在菜店见过这男生，听过一次名字就记住了。庄平海很腼腆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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