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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说下次。你现在就给我回公司。”
李韩绮听得皱眉：“现在？”
“对。William 要组织大家开会，你也要参加。这事他之前跟你提过，当时我也在，我听到了。”肖西希语气生硬，没等李韩绮回应就挂断电话。
她有点太过分了，女人想着，下意识转过脸，发现林嘉一表情有点困惑。
李韩绮看看车窗外。方芳一直带他们走非主流路线，她不认得这是哪里。于是她又打开手机地图 APP，发现这个地方离她家还有些距离。
她紧急思考，如果把孩子单独放在家里，多少有些不放心。初中生年纪是不小了，按说自己在家待几个小时也不是不行。但李韩绮之前没这么做过，今天事出突然，她匆忙间决定带男孩一起回公司去。
肖西希的攻击确实令她脑子混乱，甚至忘了还有辛自然这个可用之人。
丈夫虽然开了一下午会，但还是准点下班了。男人步入客厅，发现菜菜独自一狗在家，不禁有些诧异。小狗跑过来撒娇讨好。他将它抱起来，搂在怀里，想到白天李韩绮给他发的微信。就是提及钥匙图案的那条。
辛自然想，她不会是带着林嘉一调查去了吧。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也不是毫无可能。男人慌了，拿出手机给老婆发微信，却恰好收到对方消息：“我临时有事，带着孩子回公司了。你下班以后就开车过来把他接走，他在一楼咖啡馆。”
李韩绮想起辛自然的时候，她已经带着林嘉一回到了办公楼一层大厅。
“哎呀，我这脑子。”女人暗叫不好。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不能让肖西希见到林嘉一。肖西希像是一条躲在角落、伺机而动的蛇，只要看到机会，就会冲上来咬她一口，虽然到现在李韩绮也没搞清楚她为什么会这样。而林嘉一与李韩绮是一体的，女人不能让男孩暴露在“肖西希辐射”之中。
她略一考虑，决定让林嘉一在一楼咖啡馆等她，可以在那儿写作业。然后女人紧急联系了辛自然，叫他过来接孩子。
刚挂断电话，却听有人叫她：“李总回来了？到这边来吧。”是个男声。
李韩绮心想，坏了。她抬头望去，果然，是黄必炜在跟她说话。
“一楼这边有个会议室空着。”黄必炜说。
他身边站着大肚子的肖西希。肖老板似笑非笑：“李总，大忙人啊，还知道回来？以后要是再早退，我就要扣你工资了。哎，你身边那个小帅哥是谁啊？”
李韩绮不喜欢别人称呼林嘉一为“小帅哥”。她有心理洁癖，觉得这个词很轻佻，多少会玷污她家的好孩子。这个膈应人的称呼使她迟疑了片刻。
男孩却简单干脆接话：“我是她儿子。”
这使在场众人都吃了一惊，包括李韩绮。
如果她没记错，这是林嘉一第一次自称是她儿子。甚至连她自己，都从来不指望他说这句话。她想，嘉一今天是怎么了？看看男孩，他的表情一如平时，沉静中带着一丝冷淡。沉静是他日常的状态，至于冷淡，则好像是针对肖西希的。
女老板嘴角抽动，过了一秒才发话：“那你跟你妈妈一起过来吧，我给你找一间空的会议室，你在里面等一等。”
林嘉一摇头：“不，我要去咖啡馆。我等我爸来接我。”
李韩绮又被他震了。这个“我爸”说的当然不是已逝的林潼。结合上下文，它所指的只能是辛自然。
这孩子，究竟是怎么了？
李韩绮跟着同事们走进会议室时，步伐相当机械。她完全没有缓过神，仍然感到震惊。秦娜一直跟着黄必炜和肖西希，也见证了刚才的一切。她也很惊讶，但她是惊讶于李韩绮看着挺年轻，孩子居然都这么大了。
众人开头脑风暴会。黄必炜主持会议，用马克笔在白板上画了个简单的思维导图，用 SWOT 分析法，分析了望蜂业务层面的 Strengths 优势、Weaknesses 劣势、Opportunities 机会、Threats 威胁。
望着他的板书，李韩绮走神了。黄必炜的这套方法论已经相当过时，这使得此人在她心目中的形象进一步崩坏。这段发言没什么吸引力，不足以引起她的注意。她对黄必炜、肖西希等人嘴里叭叭的内容毫不关心，甚至根本听不进去。
女人脑海中仍在反复重放刚才林嘉一当众发言的情形。他说，他是她儿子，还说辛自然是他爸爸。
第六十八章 静音
二十分钟后，辛自然接到了林嘉一。男人一边开车一边说，李韩绮刚才联系过他，她们这个会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只能在公司吃盒饭。现在时间不早了，回家做饭也来不及，他俩就到外面吃吧。
坐在副驾的林嘉一答非所问：“我想去爷爷家看看，可以吗？”
男人一怔：“应该可以吧。我先问问你奶奶，看他们方不方便。”
他给余珍打电话问了。老太太说，欢迎随时过去，正好张满月刚做好饭，他们进门就能吃。
辛自然连连道谢，挂断电话对林嘉一说：“走，我带你去看爷爷。”
男孩眼中一亮，但马上暗下去。辛自然知道，林嘉一一定是想到林江的病情，心情沉重。男人没说话。他明白，安慰也是徒劳，有些情绪无法派遣，只能靠林嘉一自己慢慢消化。
两人沉默半晌，男孩主动开启新话题，提到刚才发生的事：“我见到阿姨那个上司了。”
“你是说，肖老板吗？”
“我不知道她姓什么。但我记得你们说过，那个人对阿姨不好。”
辛自然略一迟疑：“你居然记得这个。我们在你面前聊过这事儿吗？”
林嘉一点点头：“嗯。吃饭的时候听你们吐槽过。”
“那今天她们俩，是有什么冲突吗？”
“她说阿姨早退，还说要是再有下次，就要扣她钱。”男孩拣重点回答。
辛自然听得血压升高。他想，当初或许就不该劝李韩绮接受望蜂的职位。她在原先岗位上苟着，也未必行不通，实在不行还可以跳槽嘛……
他越想越难受，脸色铁青。林嘉一继续说：“她还问我是阿姨的什么人。我说我是她儿子。”
前边正巧有个红灯。辛自然没控制好脚下力度，踩刹车踩得有点狠。车子猛然停住，林嘉一差点磕到脑袋。
“对不起，你没事吧？”男人吓一跳。
“没事，没撞到。”
辛自然这才放心。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呆呆望着前方红灯。
等它变绿，车子继续向前。
“你……你说你是她儿子，是吗？跟她老板说。”辛自然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嗯。”林嘉一点头。
“为什么呢？你之前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说过。”
“因为你跟我说过一句话，你说，如果你是我，会对自己的恩人更好。”
辛自然莫名感觉喉咙不适，像有什么东西噎在那里：“我……我并不是想让你把我们当成恩人……‘恩人’这个词，太重了。”
“其实，你们就是我的恩人。”林嘉一语气平静，“我以前对阿姨，还有你的态度是很不对，我觉得很抱歉。”
“所以今天你看见阿姨受气，你就说，你是她儿子……是吗？”
林嘉一点头：“我想让那个人知道，我和阿姨是一帮的。她要是做什么过分的事，我一定会管。虽然，我也不知道我能干什么，但是我得让对方明白，阿姨不是孤独一个人，我和她在一起。”
辛自然鼻子酸了。他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话：“你……你这样很好，阿姨肯定很高兴。”
“叔叔你说得很对，我应该对阿姨更好的。我……反正我会努力的。”
男人不敢继续这个话题。他可不想在男孩面前哭，那样就太丢脸了。
两个小时之后，他们从林家出来。今天林江的状态还可以，喝了一碗大米粥，还吃了炒鸡蛋和鱼。老人反复叮嘱嘉一，要听叔叔阿姨的话。辛自然也一直在说，孩子很好，很听话，请老两口和张满月放一百个心。
临走之前，他小心翼翼地问，林江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或者想做的事情。
“哎呀，我想想。”老人陷入沉思。
余珍和张满月都在旁边。二人对视一眼，心里挺难受。她们当然知道辛自然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余珍从心底里感激辛自然。她知道，他是想让老人在临走之前完成心愿，尽量把最后这段日子过好。
“我还真没什么想去的地方。”林江脸上带着笑容。
“没事儿不急，您多想想，想到了告诉我。我和李韩绮都有年假，嘉一也快放寒假了。到时候咱全家一起出去自驾游，可以到目的地租车，我俩轮流开车，行程自由安排，又方便又舒服。”
林江很感动，但还是拒绝了，说他现在这个身体状况，出去了恐怕要给别人添麻烦，说不定嘎嘣死在路上。余珍赶紧让他打住，别胡说八道。
“好好，我不说了。”老人转向男孩，“爷爷还是那句话，爷爷最大的愿望就是你好好的。”林嘉一点头的时候，辛自然看到他眼中亮晶晶的。男孩最终忍住了，没有流泪。男人几乎有些佩服他。
辛自然与林嘉一回到家中，发现李韩绮已经回来了。她说刚刚已经遛过狗，丈夫就不用再去了。
“晚饭你吃的啥？”辛自然问她。
“肖总叫的外卖，牛肉拉面。”李韩绮叹气，“跟这帮人开会真是累死。聊一晚上没有任何结论，纯粹是‘表演开会’。本来我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觉得肖西希找来个新人，说不定能起到点作用，结果……”
她嘴上说着话，用余光留意林嘉一。男孩默默进了自己房间，不过没有关门。
一家人各自洗漱完毕。辛自然和李韩绮走进主卧，关上房门，趁着菜菜还没进屋，将它关在门外。小狗在外面轻轻呜呜两声，就没了动静，应该是到客厅里的狗窝趴着睡觉去了。
辛自然静静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等外面声息全无，他笑嘻嘻地走到李韩绮身边。女人正在脱衣服，准备去洗澡。她偶然回头，看到男人贱贱的表情。
“别了吧，今天太累了，早点睡吧。”她说。
辛自然看她一脸倦容，叹了口气：“好吧。”他表情委屈，“都好长时间了，我快憋出病来了。”
李韩绮简直羡慕他，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居然还这么精力旺盛。她蔫头耷脑去冲澡。辛自然想跟她一起洗，妻子说，还是算了，她赶紧洗完出来睡觉，要是一起进去，洗着洗着就会变成干别的。
于是男人只好背靠着床头，坐在床上刷手机，等她出来，自己再去冲澡。忙碌一天，他这时候才想起李韩绮跟他说的那个设计师“Hikou”。
他百度一下，没查到这人，在抖音、小红书又分别搜了搜，都没找到任何信息。辛自然想，这设计师还真够小众的，又想，李韩绮的新同事会不会有问题，搞不好她就认识那人呢？戴面具直播的虐狗者与钥匙图案的设计师，究竟是同一人，还是存在着某种联系？整件事里的疑团还有很多。他最近一直在关注那个直播者的动向，但是自从上次直播间被举报，那人再没出现过。
线索好像又断了。辛自然绞尽脑汁，试图破案，却毫无头绪。
过了一会儿，李韩绮从浴室出来，身上裹着浴巾。丈夫看到妻子脸颊潮红，裸露在外的双肩白皙莹润，全部注意力都被她吸引过去。
他凑过去求抱抱，抱完又求亲亲，双手越来越不老实。
李韩绮叫他打住：“我要睡觉！”说完迅速换上睡衣，钻进温暖的被子中。丈夫只好愁容满面去洗澡。
等他再出来时，看到老婆已经睡熟，呼吸沉沉，脑袋微微歪着。她的睡态特别可爱。辛自然忍不住凑过去亲她的嘴唇，自己也钻进被窝，搂住她的身体。
妻子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沐浴露香味，是桃子香型。他静静抱着她，闻着她，全身渐渐变得柔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犯困，很快进入梦乡。
这一觉，二人都睡得很沉，很踏实。第二天一早，李韩绮甚至自然醒了。她睁开眼睛，发现丈夫的头正靠在她肩膀上。他像一只黏人的大狗，短发睡得十分蓬乱，轻轻扎着她，让她觉得痒酥酥的。
女人望着丈夫的目光忽然变得奇异。
她拍拍他：“喂。”
辛自然没醒，仍在酣睡中。
李韩绮将手伸到被子底下，一路向下，碰到一个东西。她拍人没拍醒，拍拍这个东西倒挺有用。
“嗯？”男人猛然惊醒，眯着眼睛瞅她。
“现在时间还早，要是你想，还来得及。”李韩绮用极小的音量说。
辛自然皱眉，好像没理解她的意思，但只思考了两秒就懂了。男人的眼睛还是没完全睁开，脸上却出现大大的笑容。
过程中，二人都有些提心吊胆。现在刚过六点整，距离日常起床时间还有半小时，但不知道男孩会不会提前醒。
夫妻二人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事实上，自从林嘉一搬过来那天起，他们做这件事时就只能全程静音了。
“感觉怎么样？”辛自然趴在妻子耳边问。
女人伏在床上，脑袋侧着，右脸颊靠着轻而软的枕头：“挺好……”丈夫受到鼓舞，士气大振。妻子顿时感觉一阵眩晕，却只能咬着下唇，坚持静音。
这样持续了不知多久。百忙之中，李韩绮看一眼床头的闹钟。不知不觉已经六点二十了。
“要不先这样？”她低声说。
“啊？”
“先这样吧……孩子快起床了。”
“是你把我叫醒的，现在你又……”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今天时间这么长。我低估你们年轻人了。”
辛自然皱眉，突然一用力：“什么意思，你还体验过老年人？”
李韩绮猝不及防，差点叫出声。她咬牙切齿：“……没有！”
辛自然习惯了听老婆话，又不甘心地顽抗几下，最后还是乖乖退出。他特别无奈：“那你看我这样，我只能再躺会儿。等它也躺了，我才能出去。”
李韩绮看他一眼，忍不住爆笑。
“这时候你声音倒是大了。”丈夫忿忿不平。
妻子忍着笑：“我错了，我下次一定好好弥补。你要不就先刷牙洗脸，这儿还能挂个毛巾……”
她笑得不能自抑，连话都说不利索。
辛自然面红耳赤，愤愤地下床，走进主卧卫生间，站在马桶前低声怒吼：“我这撒尿都费劲！”
第六十九章 拼桌
男人很烦躁，思考片刻说不行，只搞一半对身体不好。他关上卫生间的门，自己待在里面，过了好长时间才打开门。他黑着一张脸，样子有点滑稽。
妻子忍住笑：“解决了？”
“嗯。”丈夫不再理她，开始洗漱。
李韩绮自知理亏，凑过去和他一起刷牙。两人望着镜中的自己和对方，都忍不住笑出声。辛自然捏老婆的脸：“烦人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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