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
“我让你回来!!”
“算我求你,”她哭着说,“你回来吧......”
“由纪,我很爱你,”鼬笑着说,“所以,我将爱护你的生命,尊重你的意志,使你保有尊严、思想和自由,由纪,你将成为你自己。”
“我不要成为我自己!”由纪喊,“我要你!!!”
鼬一怔,然后看着由纪哭得不成样子,低下头,沉默片刻,再抬头时,眼眶通红,他看着由纪的执拗就像看着曾经执拗的自己,他柔声劝道:“由纪,你别陪着我下地狱了,那里太冷了,不适合你,会生病的,你回去吧。”
“我听不到!”由纪拼命朝他伸手,“你回来!”
鼬没有回应由纪的要求,他就像是一阵风,一场雨,一粒尘,抓得愈紧,散的愈快,由纪拼了命地去抓,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眼前。
直到彻底消失。
由纪所有的挣扎成了一场空,阻隔她的人海在眨眼间消失,扑空的她栽进了雪中。
大雪纷纷,掩盖了所有的生,静默了所有的死。
生命在沉静洁白的雪里显得那么的突兀。
由纪栽进柔软的雪里,蜷成一团,紧紧地抱住自己,留念着逝去的爱人的怀抱。
她浑身都盖满了雪,眼睫前也满满是雪。
“你骗我。”
地狱没有宇智波鼬。
“你又骗我。”
人间也没有宇智波鼬。
由纪闭上眼,埋在雪里,任由滚烫的泪水融化了冰冷的白雪,她像一只雪白的蚕蛹,蜷成一团,在无边无际、寂寥又孤独的白色沙漠中,嚎啕大哭。
第137章 雷鸣
雨隐连年下雨。
淅淅沥沥的雨像幕布一样笼罩在整个雨隐, 街面上行人稀稀拉拉,几乎看不见外来的旅人。
小南站在雨隐的最高处——曾经的雨隐楼上,俯瞰整个雨隐。
雨隐的建筑风格和其他的忍村不同, 村子里的房屋多由外露的钢铁制成, 俯瞰整个村子仿佛在看一个外布着钢铁血管的巨兽心脏。
雨隐独特的风貌或许曾与它连年经受战乱有关,作为火、土、沙之国三大国的交界处,雨隐总是作为三大国博弈的棋局, 一战时是在此、二战、三战也都逃不过战争的苦果。
连年的战乱带给人民苦难, 也迫使人民学会反抗。
整个雨隐, 老弱妇孺全民皆兵。
作为主要的局部战场,武器需求自然供不应求, 远在局外的铁之国救不了近火,雨隐在本地倒发展起军火生意,无数冰冷的铁器从云隐的工厂中生产出来, 然后投入战场成为投向自己同胞身上的催命符。
半藏无视人民的苦难, 他以傲视群雄的力量站在雨隐的顶端,抢走了雨隐人的话语权, 以自己意志统摄了整个云隐, 他一方面通过战争敛财,一方面又利用外战一次又一次地压制内乱, 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
外部的战争压着雨隐, 内部的敌人也压着雨隐。
淅淅沥沥的雨点在房屋外随处可见的中空的钢管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弥彦曾立在雨中, 跟小南说:“你听, 整个国家都在哭泣。”
小南听不出来。
于是, 她用心听了很多年。
今天依然如此。
佩恩站在她身后, 一动不动,像一座塑像, 忽然他动了动,轻微的动作使得衣料之间发出悉悉索索的摩擦声,这声音在雨鸣里不值一提,不过小南还是轻而易举地注意到了,她转过头,轻声问:“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佩恩望着雨,似乎在沉思,小南安静地等在一边,良久,听到佩恩说,“他好像又来了。”
小南脸色一变,皱起眉,不安又带着隐隐的愤怒:“他近来怎么经常来雨隐?”
“不是他说的,不会干涉雨隐的事吗?”
佩恩看了小南一眼,平淡地安抚道:“不要担心,他这回应该也不是来见我们的。”
“什么意思?”
佩恩走上前,抬起手,手心向上,接住了绵绵不绝的雨,半晌,答:“他在雨隐放了什么东西。”
*
由纪在雨隐某处民居里睁开了眼睛。
此处的建筑风格跟整个雨隐大相径庭,屋里陈设古朴却难掩华贵,光房间角落里摆放花朵的瓷瓶,单看外面的青釉便知道价值不菲。
由纪睁开眼,意识还未回笼,便听到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木叶下雨了?
不对。
头忽然有点疼。
由纪在被子里动了动,捂着头,侧过身,蜷成一团,发现自己不只是脑袋,她的心脏也是揪心的疼。
怎么会这么疼成这样?
由纪疼得满头大汗,感觉自己快要疼死了。
她又热又疼,四肢又因为长期沉睡变得不太听她的指挥,费劲力气,不过是从床铺里滚出半截身子,外间的风雨呼呼地刮,屋子是典型的和式建筑,窗外窗里不过隔了一扇薄薄的木门。
由纪感受到清凉的风,想要让自己从几乎令自己晕厥的疼痛中缓过神来,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近乎是扑过去一般,撞到了门上,借着身体的重力,将画着苦梅的门,从左至右,猛地推开。
外面猛烈的风雨果然袭来,扑撒了她一身,将她身上的白衣浸上冰冷的雨,大风混着雨刮起来,发出悲号,将由纪浓密的长发吹到耳后,露出整张脸来。
由纪的头还是很疼,她捂着头,有点分不清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又是哪一次轮回了。
但是,她可以确定的是,这里并不是她所熟悉的木叶。
正想着,身后骤然间冒出第二个人的呼吸声,比冷雨要温暖一点点的什么东西靠近了她,由纪戒备地转过身,想要躲到远离他的雨中,却被那人拽了回温暖的室内。
他两只手都戴着黑色的手套,一只手环过由纪的肩膀,另一只手将门“砰”地一下重重推回去。
由纪一直看着他,脑海里被她刻意丢掉的记忆开始迅速复苏,她的瞳孔像猫一样慢慢缩起来,然后猛地推开了拥抱她的人。
可惜,力是作用与反作用的。
由纪现在那点力气还推不开身前的人,倒把自己给推了个踉跄。
他把由纪扶着站稳了,由纪嫌恶地甩开他的手,喊:“滚!”
看来是彻底认出来他了。
带土缓缓摘下了那张随时佩戴,几乎成为他身体一部分的面具,露出一整张脸。
那是一张诡异又割裂的脸。
半张遗留着当年战场上无法消除的疤痕,另半张则是俊朗的模样。
就算已经知晓他的身份,由纪在看到他的脸的一刹那,还是很震惊,即便已经恨毒了他,由纪也只做到了把“哥哥”两个字咽回去,依旧忍不住下意识去触碰他半张脸上的疤痕,但幸好,她迷途知返,手悬在半空时,理智回潮,收回了手。
带土很淡定地回:“是当时在战场留下来的。”
“你不是死了吗?”由纪头痛欲裂,别过脸,扶着墙坐在了榻榻米上,“你怎么不去死?”
带土轻笑了一声,回:“你这个问题倒是很好,我想想啊,我不是该死了吗?”
他想着想着,陷入了沉思,那是一段近乎癫狂的记忆,也是他如今分裂精神的源头,他现在疯得很,也知道自己疯得很,他慢悠悠地回:“我啊,确实该死在战场上,为守护同伴,守护木叶而死,不过后来被个人捡到了,没死成......”
他冷斥一声:“没死真可惜。”
“那个地方对曾经的我来说简直跟地狱似的。”
那里常年无光,他失去了半截身体,连个人都不算,随时可能会死,吊着他命的,是他这一生最重要的三个人。
洞穴里,斑老的连话都懒得多说,绝喋喋不休说着他听不懂的话,而他则整天跟个复读机似的,从琳说到卡卡西,从卡卡西说到由纪,聒噪又吵闹。
至亲至爱至友,他来回倒腾。
尤其是由纪。
带土就是木叶的边角料,除了琳和卡卡西谁都不会在意他,可是他是由纪唯一的亲人和依靠,她小小的世界里只有他。
当年收养由纪的时候,她只有那么小的一团,后来长大了一点了,也只是小小的一团,他得小心翼翼才敢把小小的由纪拥在怀里。
他明明说好了要给由纪撑起一片天,不要再让别人欺负她了,怎么可以就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呆着呢?
可是他拼了命从地狱爬出去,看到了什么?
见到了什么来着?
带土笑着说:“可是,我从地狱爬出来后,见证了真正的地狱。”
要是早点死掉就好了。
他无数次这么想。
要是早点死掉,他就不会看到挚爱被挚友所杀这种颠覆他理解世界根基的画面。
他无法理解,无法承认,更无法接受。
于是,他疯了。
他抱着死去的琳,在血夜里,望着因为眼球沾满人血而变得猩红的世界,悲怆、不解又痛苦。
他本来以为这个世界是有一点问题,但他努力就好了,只要努力的话,一切都会变好。
卡卡西不会因为他父亲的死被压得抬不起头。
琳不会因为孤儿的身份被人冷落。
由纪不会因为他不够强大而受人欺侮。
他要创造一个尊重英雄的世界,要创造出一个英雄可以选择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人们互相理解,互相友爱,彼此扶持,所有都会得到他们想要得到的,应该得到的东西。
可实际呢?
付出所有的人,往往一无所有。
他的旧伤未愈,就得背着新伤,游走在世界各处,他见证了上层人对下层人的剥削,看到了下层人对更下层人的压迫。
贵族也好、忍者也好,平民也好,每一个人,每一个阶层都在互相倾轧,内斗不休,挚爱,至亲,挚友,无不在兵刃相向,自相残杀。
像斑专程设计给他的惨案,在世界各处其实时时刻刻都在发生。
战争一次又一次、一处又一处爆发,为了让战争这一行为合理化,战争的发起者们总把他们的利益、他们的意志粉饰成所有人的,为此,他们创造出了荣誉这一事务,把所有为了这场战争拼命作战的牺牲者们奉上神坛。
可是战争确确实实造成了大量的伤亡,失去亲人、爱人、友人的伤痛是无法抹平的,这些无法抹去的伤痛成了驱使人走向另一种“死亡”的动力。
这便是仇恨。
战争不停,人类也照旧繁衍,仇恨便也世代传递。
人性恶的一面驱使着他人为自己而死,人性善的一面又驱使着自己为了他人而死,然后制造出更多的伤亡,更多仇恨,更多理所当然的死亡,以及更多无可奈何的伤痛。
这就是现在忍者世界追寻了几千年‘和平’的真相。
没有出路的真相。
年轻人不得不慨然赴死,至亲至爱至友不得不自相残杀,英雄不得不背弃诺言。
带土看多了,心中的怨恨和愤慨渐渐化作了一种无力的、绝望的麻木感。
他现在知道了,忍者无药可救,人类无药可救,这个世界也是同样无药可救。
“由纪,”他平静地陈述着他内心重复了上千次的话语,“我,我们,身处在地狱。”
“此间便是地狱。”
相似的话语在带土口中重演,由纪惊讶地瞪大眼睛,她转过头,昂着头,却看不清带土的表情。
他太高了,高的可以遮住由纪眼前所有的光芒。
“可我跟你不一样,”由纪咬牙,“是你让我身处在地狱里的。”
“我明明......”
她明明走过了很多地方,吃了很多的苦,做出了很多的努力才走到今天这步,可是这一切都在带土手里灰飞烟灭了。
“是啊,你跟我不一样,”带土蹲了下来,他挑起由纪的下颌,眯着眼睛,审视着她那张和自己相似又不相似的脸,“你甘于被世界的表象蒙蔽,然后坦然地走向所谓光明的未来。”
就像曾经愚蠢的他一样。
“可是,由纪,”带土非常惋惜地说,“我们现在又一样了。”
她和带土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绝望的命运又是惊人的相似,他们原该是这世上最能感同身受的人。
“亲手杀了鼬的你,又该如何走向未来呢?”
由纪呼吸一滞,而后近乎失控地掐住了带土的脖子,她没有收力,用尽了力气,可是带土却只是呼吸变慢了而已,她眼里跳出万花筒,但又因为查克量不足,只昙花一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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