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英为我披一件外衣,道:“回去吧,已经这么晚了,掌门不会见我们了,不如明日一早再作打算。”
菱纱的眼神却分明一亮,看看紫英,又看看我,继而坏笑道:“蓝珀,小紫英,你们……??”
我慌忙低头,挣开紫英握住我的手。
菱纱歪着眼睛,梦璃会意地掩唇轻笑。倒是天河,抓着脑袋一脸茫然道:“菱纱你怎么了?紫英他不过是抓着蓝珀的手而已啊,我小时候也经常抓我爹的手呢。”
菱纱狠狠地给了天河一拳:“你这白痴,你爹都教给你了什么啊?父子牵手,跟他们牵手怎么可能是一个意思?”
天河看看梦璃,恍然大悟道:“啊,我明白了!这就是酒仙翁嘴里念叨的男女之情对不对?紫英看蓝珀顺眼,他和蓝珀呆在一块儿又舒坦,那么紫英他……就可以嫁给蓝珀了!梦璃,是不是这个意思?”
“噗……云公子……云公子说的是。”
“你们三个,快闭嘴!”我此刻已是面若彤云,菱纱他们倒愈发说得热闹。慕容紫英并不恼,只看着我,淡淡含笑。
“紫英,你觉得,山上很快乐吗?”天河这问,引得众人一惊。
菱纱笑:“废话,有蓝珀陪在身边,如胶似漆,哪还有时间悲伤?”
紫英点头:“菱纱话中有理,但却不尽然。能得蓝珀为妻,紫英心中必定欣喜。但求仙问道,斩妖除魔,乃是我一生所向,能做自己想做之事,又怎会不快乐?”
我心下一急:“什么妻不妻的,我几时答应过你这等事情……如此失言,没个正经样子。”
“什么?原来蓝珀没有答应啊。”
“小紫英,那你还不快多加努力?”菱纱将紫英推向我:“紫英,你听我说,如果修仙是你觉得快乐的事,那你就一直一直坚持下去。我,天河,还有梦璃,我们要去找其他更想做的事了。”
“菱纱?!”紫英一愣。
“我原本就是上山来寻长生之法的,可这么久了,一点着落都没,还有许多让人开心不起来的事,我想……我是不是该去其他修仙门派看看。不过你也别担心,我们就先住在山下,万一妖界打过来了,我们还能帮到你!”
“……君子不强人所难,你们既下了决心,紫英也不好再劝。只是,如此来去匆匆,可确实想清楚了?”
菱纱点头:“紫英,你要答应我,即使我们都下山了,你也要和蓝珀过得开开心心,做一对厉害的剑侠。如果你们哪天……嘿嘿,别忘了叫上我啊。”
天河亦道:“对!也不要忘记我,我请你们吃好吃的烤猪,哈哈。”
“哎,今天讲了好多平时不会讲的话,一点都不像我了。不过也不用这样,又不是马上就走,还要帮玄霄找三样寒器呢。”菱纱道:“明日一早,我和天河,梦璃前去炎帝神农洞,至于巢湖的鲲鳞,就拜托你和蓝珀啦。”
紫英郑重地应下:“慕容紫英……必不负所托。”
第22章 相争难休
次日一早,我与紫英御剑前往巢湖。
彼时,天方大亮,然而湖边却是熙熙攘攘。空气中降着稀疏的细雨。
走上前去,原来是有人溺水。我散出灵力,那人的脸色在“如沐春风”下渐渐恢复生气。
“哇!仙女!”
我觉得事出蹊跷:“看他的装扮,想必也是捕鱼的老手了,怎会突然溺水?”
他的妻子将他扶在怀里:“他、他这不是溺水,是被湖里的水妖害了!以前我们在湖里打渔,从来都是太太平平,这段日子却总有人失踪,没过几日就被发现昏倒在岸边……肯定是被水妖害的……”
“水妖……”我看向紫英:“莫不是那条叫‘鲲’的大鱼?”
那人睁开眼睛:“我把船划到百翎洲边上,就被大漩涡卷了进去。船没了,水下好像有很多长相吓人的妖怪……”
我道:“会不会是鲲鱼的灵力太盛,以致精怪盘踞?”
紫英望着湖中漩涡:“不管如何,我们都要过去一探!若真有妖物盘踞在此,实为一大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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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以水息之术进入漩涡。当我睁开眼睛,见到的满是青铜鼎,人面石像,几只蚌精见有生人气息,慌忙转身四下散去。
听闻巢湖边曾有一个小国,因为触怒了神明,被罚整个国家都沉入湖底。我一惊,这里,这里竟是殷商居巢国的遗迹!
紫英拔出长剑:“妖气重重,果然是妖孽聚集之地!”
我按住他:“紫英,你先把剑收起来。这些妖见到我们却并无杀气,我看他们没有恶意。”
“妖本身即是恶,难道还会存有善念?”
他总是这个样子……
我不愿与他争辩:“青阳长老说,鲲鱼曾出现在此处,那么居巢国里或许就藏有鲲鳞。不如你留下,让我先去打探,我们不能与这里的妖们为敌。”
他摇头:“不必,我跟你同去。虽是以玄霄师叔之事为先,但深入妖类巢穴,我不能放你独去。”
“蓝珀姐姐?”
我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回身望去,见不远处有数只幼猫一般的生物,散着离香之气,是槐米他们!上次女萝岩一别,我一直担心它们的安危,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再见。只是今日……我下意识拉紧紫英,实在不是时候。
“我道是谁,原来是上次女萝岩的妖孽,正好,今日我就在此斩草除根!”
我挡在剑前:“紫英!鲲鳞才是首要之事,你不要冲动!”
他的眼中满是怒气:“这些妖物于女萝岩伤人,今日又潜伏在湖底,伺机拖人溺水,实在不可饶恕!蓝珀,你已错了一次,如今又要错第二次么?”
“喵!你乱讲!是那些人自己不小心掉进漩涡里,才不是我们害的,我和其他妖还好心把他们推上岸!”
他冷笑:“妖会救人?!一派胡言!蓝珀,你让开!”
“不可能!”他的剑抵着我的肩,恍惚间,又是上次和女萝岩一样的情形。我回护着槐米,他怒气冲冠,纵然相隔数月,可这一次,他没有变,我也没有。“我还是那句话,为什么你只当妖都是恶的,人都是善的?难道就没有例外?他们没有做错事,为何你始终不愿相信?”
“冷蓝珀!你有没有想过受苦的村民,他们又当如何?”他咬咬牙:“与妖为伍,当真不配为人。”
最后的几字越来越轻,可我还是听到了。无论他的神情有多么后悔,说了就是说了,这才是他的真心话。“那若我是妖呢?”
我无力地笑,他似乎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若我是妖,慕容紫英,你会杀我吗?”
他看着我,眼中有愤怒,有不解,或许还有疼惜。他的手有明显的颤抖,良久,他垂下剑:“除妖卫道,乃紫英一生所向,昨夜我便已说过。”
我一震,好……慕容紫英……好一个除妖卫道!
我冷笑着,右手握住他垂下的剑刃,对准我的肩,那个他一直抵住的地方,用力地狠刺下去,蓝色的薄纱染成暗红。
“你!”
好痛……可真正觉得痛的,并不是血肉翻卷的伤口。
我的泪打在剑上,扬起浓烈的腥气,绽出清脆的响声。左边的衣衫摇曳出一片浅红,我道:“除妖卫道……这样,够了么?”
他想走上前来,然而方迈一步便停了,继而是漫长的沉默。
“冷蓝珀,算我错认了你,就此别过!”
他拔出长剑转身离开,我跌坐在地。槐米上前唤着我的名字,我却如同木偶,目光凝固,只看着掌中似樱花般深深浅浅的红色。
修仙,感情于仙人太奢侈,我一早便知道。
即便风雪中,他的歉意多么真挚,同心池畔,他的双臂多么温暖,可奢望就是奢望,我不该奢望他改变。
除妖卫道,一生所向……我笑得凄惨,或许他的一生,本就没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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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米为我找了一间小室,坐在床上,我想我的样子很狼狈。
桌上有药,有一套布制的上衣,我没有理会伤口,连衣服也没有换。只是走到桌边,燃起桌上的一盏水灯,静静地望着火花出神。
呵,心都够暗了,再不见些亮光,可不是要黑透了吗……
“蓝珀姐姐。”槐米走近屋子:“长老知道了方才的事,说很感激你这么帮助妖,很少会有人对妖这么好。他愿意把自己搜集的鲲鳞送给你,作为报答……”
我接过鲲鳞,勉强自己对槐米笑着。
“蓝珀姐姐,你流了好多血,槐米……槐米对不起你,总是要你这样保护……”
“槐米……你是在替我难过吗?”我抚着它的头:“这不过是皮外伤,休息几日便好了,你别担心。”
可心里的伤呢……我不愿再想他。
我起身:“谢谢你帮我找到鲲鳞,我还有事情,就先回琼华了,下次再来看你。”
“喵,说话要算话哦!”它舔舔我的脸:“我和弟弟们会永远把你当作最重要的朋友!”
最重要的吗……我的眼眶一红。
它们这样善良,和人没有分别。为什么……为什么他就是不能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晋江不知道是怎么了,回复评论都要什么审核,我也不知道怎么弄那个审核。其实每个评论我都有回复,你们要是看不到那就是晋江抽风了 = =
在这儿谢谢大家支持,希望能多给我提提后续剧情的建议,我会努力写好这篇文的~
第23章 记忆
回到剑舞坪,我便将鲲鳞交予了天河。慕容紫英的房门紧闭,他没有回来。
我的房间燃着灯,推开门,青阳长老在等我。
我再忍不住,倒进青阳的臂弯,泣不成声。青阳没有多问,只是轻抚着我的背:“蓝珀,长老接你回家。”
换下琼华道服,我的手抚过冰凉的新衣,这是重光长老为我制的。紫色的及地长裙,宽大的袖口绣着繁琐的花纹,腰间的赤色流苏,走一步,便是悦耳的摇曳。
青阳走到我身后:“我的珀儿……真漂亮,长老帮你带上头饰。”
那个头饰上有金色的图纹,我没有多想,点头应允。
玉梳流泻过三千发丝,再看镜中,已不是那个在琼华修习的冷蓝珀。我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只是最初的我,颊边不该有泪。
“我们去找夙瑶。”
我点头,起身随青阳长老出去。然而方迈几步,只觉天地一震,头颅好似要炸开,我跌倒在地。
“青阳,一切都办妥了吗?”
推门而入的是夙瑶,身后跟着玄霄。青阳长老没说什么,只是看着我,轻轻颔首。他的眸中满是疼惜。
玄霄……他既破冰而出,怎会跟着最恨的夙瑶?夙瑶这样问青阳长老,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无力感席卷全身,我看到夙瑶向我走近。她的唇边有诡异的笑,我的眼前陷入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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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梦好长。可这一次,纠缠了我许久的梦境,终于有了尽头。
那里布满了好看的紫晶,银发的女子伫在其中,身边迷雾渐散。
蓦地,有琼华弟子呼号着涌入,长剑将紫晶斩成碎片。女子与为首之人快速地斗法,然而终是不敌,节节败退。
人群中,我看到云天青怀抱一女婴,带着夙玉与望舒剑,转身下山。
人群中,我看到夙瑶抢下一女婴,带着阴险的笑,将它交至青阳长老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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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的时候浑身没有一点力气,昏暗的光线看不清身前这些人的脸。
然而梦中的一切,皆是清了。那个自幼便在重复的梦,便是我失去的记忆。
我梦到的,是十九年前琼华与妖界的大战。混乱中,云天青带走了妖界少主柳梦璃,而夙瑶夺下的,便是我。
我是从幻冥界来的……我是妖界之主,婵幽的女儿……
“醒了吗?妖界已被网缚,你的记忆,只怕也回来了。”是夙瑶。
有琼华弟子点起灯,我看到周遭玄冰林立,这里是禁地。我被关在灵力禁锢的牢中,动弹不得。
“为何要如此。不是斩妖除魔吗,为何当初不杀了我。”
“冷蓝珀,我原以为你够聪明,个中缘由竟也会猜不透?”
我怎会猜不透。可有些事情,我不想去猜,也不愿猜透。
“幻冥界之紫晶,灵力充沛,可助昆仑琼华早日飞升。但十九年那场大战,本派死伤惨重,又如何敢再去冒险?”夙瑶的笑阴险至极:“你是妖界之主的女儿,以你换取紫晶,自然可省去不少麻烦。说来,当初为镇你妖气,可是费了派中长老不少灵力。也辛苦了青阳与重光,为了琼华大业,养育了一个妖十九年。”
夙瑶转身离去,我的身子冰凉如水。于居巢国的一句戏言,不想竟成了真。
若我是妖呢?呵,我当真是妖。慕容紫英,你的剑没有伤错,我来自幻冥界,我是妖……
“掌门,弟子斗胆。弟子实在不解,玄霄师叔为何会欺骗天河?望舒剑乃本门之物,若是向天河索要,他自然也会归还……”
是紫英的声音!
我不知何处来的力气,猛地站起身,散出所有灵力打向牢门。我不信,我要当面向长老问个明白,我要离开!
然而发饰上的图纹骤然绽出光芒禁住我的力量,奋力散出的灵力,尽数反噬在了我的身上。
胸口撕扯着,口中涌出鲜血,我却笑了。
一切都是假的。
青阳,重光,沐风……他们的吞吐,我的怀疑,此刻终于有了答案。
十九年来,我的亲情,我的友情,统统是错付了。我一直珍视的东西,为之不舍,为之流泪,到头来不过是一段彻头彻尾的笑话。在他们眼中,我只是一只妖,人妖殊途,我怎配拥有感情。于他们,我什么都不是。
不……我还是棋子,我还是琼华飞升的棋子……
牙齿咬破嘴唇,我呕着血。十九年的骗局,十九年的期待,终于要一朝扬眉。
肩上的伤口破裂,我的紫衣被染透。长发凌乱地散在血中,好痛……好痛……
“掌门,您可见到蓝珀了吗?紫英与她自巢湖走散,到处寻她不得。”
“紫英!慕容紫英!慕容紫英!!”
我发疯地喊着他的名字,颊上不知是泪还是血,抑或都有。
“冷蓝珀?有弟子见她随柳梦璃一同穿过妖界结界去了。”
“什么?!”
“你们不如去找青阳、重光两位长老,若想寻她,他们或许有办法可想。”
他走了……我的声音,他到底是没有听到。
我自嘲,眼角不断滑落出液体,脑海里只有他不断萦绕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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