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你什么时候叫我,我都能听见。”无一郎捏了捏衿悠的脸颊,“要睡一会吗?”
怎么感觉被照顾了?
“无一郎,我比你大。”她强调。
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无一郎没有接话,只是将手指在自己的额前划了一条线。
衿悠:......
不就是比你矮一截吗!我又不是不长了!
衿悠趴回去,无声地叹了口气。
如果说她被上弦盯上,第一个要跟着她的,绝对是无一郎。
一年多的相处,两人已经习惯了身边有着对方的存在。也许是因为他们身上都背负着另一个人的生命,甚至在某些时候会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
听完就忘的无一郎显然是她最好的树洞;而她,也是失忆的无一郎记下自身经历最好的人选。
虽然她常年不在总部,但通过鎹鸦,也有了不少的书信交流。这些信会在月末的时候统一存放在无一郎的宅邸内,以方便他随时查看。
他这样好的人,应该要长命百岁的。
叫卖声与欢笑声源源不断地传进她的耳朵,还有时不时飘来的香气,都在撩拨着她的心。
看着不断变换坐立姿势的衿悠,无一郎戳了她两下:“现在还没到晚上,要出去逛逛吗?”
挣扎了两秒钟,衿悠决定遵从自己的本心。
街道上琳琅满目的商品让衿悠一时间挑花了眼,还是无一郎率先带着她进了一家面具店,挑了一个奇怪的面具扣在她脸上。
“这是什么啊,”衿悠只看见了一片灰色,紧接着就被面具挡住了脸。她想先摘下来看看,却被无一郎按住了。
望着面前被面具遮住的人,无一郎一本正经:“很衬你。”
衿悠则是看中了一个猫咪面具。
无一郎面色复杂地握着手中那个有着可爱脸的白猫面具:“你让我......带这个?”
面前人的脸色如同调色盘一般丰富,自两人相处以来,衿悠还是第一次看到无一郎脸上流露出这么多的神态。
当然,把那个想刀了她的表情压下去就更好了。
衿悠憋着笑付完了钱,将面具扣在了无一郎的脸上,两人就这么顶着奇怪的面具出了门。
“月见里衿悠?”迟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衿悠转过头去,与店铺边带着蛇的黑发男子对视上了。
确定了是本人,伊黑脸上的嫌弃便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来:“你们俩都带的什么东西?无一郎你怎么也跟着胡闹。”
“猫咪怎么你了?多可爱啊。”下意识回嘴的衿悠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摘下面具,等看到上面的图案时,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确实是灰色的面具,但上面雕刻的图案,赫然是一只树懒。它懒洋洋地耷拉着嘴角,看上去就像没睡醒的样子。
这衬她?这能衬她?
“无、一、郎,你管这叫衬我?”晃了晃手里的面具,衿悠转过头去。
“因为你很喜欢睡觉,”无一郎的眼神落在一脸怒火的衿悠身上,“还不喜欢活动,只想躺着。”
在衿悠来到宅邸的时候,除了处理文书,她确实很喜欢趴在屋顶上晒太阳,柱合会议也总是睡着,像树懒有什么不对吗?
身旁的伊黑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连带着肩头的蛇也不停抖动。衿悠无言以对,甚至想找个缝钻进去。
够了啊,把我之前的感动还给我!!
笑的人不止伊黑一个,身边有不少经过的路人也听到了这番话,她们赶紧拿扇子遮住脸颊,急匆匆地抖着肩离开了。
也顾不得面具的问题了,衿悠一把把面具扣回脸上,直到确认自己的脸被全部遮住,才松了口气。
曾经有一位名人说过,只要看不到我,丢脸的就不是我。
树懒面具的事情,和她衿悠有什么关系呢?
随着衿悠的沉默,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尴尬,她又不好把伊黑撂下和无一郎离开,但要让她开口,她又实在不知道能和对方说些什么。
毕竟这位的关系,和她也不怎么好。
不同于不死川明着想杀了她的态度,蛇柱伊黑并不怎么和她说话。只是在她发言的时候,常常会提出一些质疑,以及......听起来很像阴阳怪气的夸奖。
说实话,这还是二人第一次心平气和的交流。
刚刚在她看到伊黑的时候,她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人。平常的伊黑总是阴沉着脸,锐利的眼神仿佛要刺破她的一切伪装。
但她刚刚看到的伊黑,面上明显有未来得及收回的笑,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无一郎,”在八卦面前她决定放弃生气,悄悄戳了戳旁边人的肩膀,“蜜璃是不是也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无一郎的“嗯”字还没落下,一道女声就在街道的另一边响了起来:“伊黑先生,我买到昆布了!咦,衿悠也在?好可爱的面具!”
衿悠本想躲开蜜璃的拥抱,但看着身旁伊黑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心念急转间已经拖住了蜜璃的腰,甚至还主动抱紧了蜜璃的腰。
很好,这下想杀她的不止不死川一个了。
满意地看着伊黑的脸几乎黑成了一滩墨水,就差亲自上手来把她从蜜璃身上撕下去,衿悠挑了挑眉,对着伊黑的方向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
你行不行啊。
看懂衿悠眼神的伊黑脸色更沉了,狠狠瞪了一眼同样面色不好的无一郎,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想着看好戏的衿悠无奈地摇了摇头,放开了蜜璃。
伊黑于无一郎交换了个眼神,下一刻,伊黑站在了蜜璃身边:“要一起逛逛这家店吗?”
眼见蜜璃的脸忽然红了起来,衿悠眼睛一亮,正准备跟过去看好戏的时候,发现自己后颈的衣服被人拽住了。
“衿悠,我想吃那边的萩饼。”说完话的无一郎不顾衿悠的反对,拖着衣领直接把人拽走了。
“哎不是你自己去买嘛,让我看一会——”衿悠想把自己的衣服解救出来,难得看到这两人同时露出这种娇羞的表情,她还没看够呢!
听罢,无一郎捏着衣领的手紧了紧:“没什么好看的,天快黑了,要巡逻了。”
天边太阳高悬,怎么看也是下午两三点的样子,衿悠怀疑地回过头:“无一郎,你伤着眼睛了?”
自知这个理由站不住脚,无一郎索性不说话了,直到再也看不到伊黑和蜜璃,才松开了手。
“这里也没有萩饼啊,”不满地整了整自己的衣领,衿悠的眼神扫视了一圈,却只看到一些饰品店,“你到这来干嘛?”
似乎有烟花的声音在远处炸开,人群发出惊呼声。无一郎站在她的面前,挡下所有向她席卷而来的人流,带着笑的声音穿过所有阻碍,被递到她的耳边。
“衿悠,送我一件礼物吧。”
“无论过去的记忆有没有恢复的那一天,我都想记得你。”
第19章 第 19 章
“记得……我?”
天空在倏忽之间阴沉下去,浓厚的云雾遮蔽了光,也遮蔽了衿悠眼中的光。
衿悠的手指掠过羽织边缘,那是制作这件羽织的人特地绣上去的枫叶。针脚并不细密,甚至有些地方已经松动,但已经足以看出制作者的心意。
可惜,她喜欢的,其实从来都不是枫叶。
“你想要什么样的礼物?”衿悠垂下手,眼中的金雾像是酝酿着一层风暴,只等着合适的时机爆发出来,“或者说,你想要记住的,是谁?”
在养伤的时候她就发现了,无一郎已经隐约猜到了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否则在蜜璃对现代语句提出自己的疑惑时,无一郎也不会立刻帮她遮掩过去。
但她仍然想知道,对方想要记住的,究竟是那个身负鬼的血脉,于鬼杀队昙花一现的月见里家后人;还是那个说着古怪词汇,懒散又拼命的异世之魂。
没有犹豫,无一郎上前一步,将她眼中的彷徨尽收眼底:“我见到的,只有一个月见里衿悠。”
所以,也只是你。
阳光重新穿破了云层,连最后的几丝薄云也消失殆尽。蒸腾的热气洒在队服之上,带起一阵滚烫的热意。
衿悠微愣,说实话,无论是主公、老师还是其他队员,衿悠在面对他们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一种若有似无的疏离。
并不是说他们的态度,而是衿悠总会有些恍惚。那些开解的,劝诫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径直穿过了她的灵魂,对着深不见底的山谷中的另一个灵魂说的。
但她没办法说出实情,总不能见一个人就拉住对方,然后告诉他“我不是这具身体原本的灵魂,所以别那么跟我说话”。
她只是不想努力,不是不想活了。
如果能有个人记住她,似乎……也挺好?
风吹起青色羽织,衿悠迈出阴影,笑的热烈而灿烂:“走吧,我们去挑礼物。”
两人在一处刻木雕的小摊前站定,衿悠向老板要了材料,开始雕刻自己记忆里的花。
“在我的家乡中,我的生日是立春,代表着春天的正式到来。”衿悠手上动作不停,却难得露出对前世的怀念,“而迎春花,是春天最先开放的花朵之一,也是立春的代表。”
“很美,”无一郎微微顿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提起故乡的事情。
月见里衿悠身上有许多秘密。这句话,被记忆力不好的少年郑重地写在记事本的第一页。
即使在不断失去记忆,在新的相处中,他也能感受到这一点。
他确实很想直接问清楚一切,但有时候,也觉得没有必要。
只要她始终是她就好了。
无一郎站在一旁帮她挡着些光,静静地等待着。
然而,事实证明,刀工好的人并不一定适合手工。更何况,衿悠的刀工也不怎么好。
“要不,我等任务结束再送你吧,”衿悠苦着脸,捧着被自己刻断的第三十二朵花瓣,“祭典还有好几天呢,足够了......吧?”
心底闪过一丝失望,但看到衿悠的手指上有些细小的伤痕,无一郎还是同意了。
与老板约定好时间,又付了定金之后,衿悠才站起身来,眺望远方。
太阳就要落下了。
衿悠放下那朵不成样子的迎春花:“我们该走了。”
不死川实弥已经站在不远处,一脸不情愿地召集队员了。他是这次任务里的最后一人。
望见走起路来有些过于小心的蜜璃,衿悠眼睛一亮,蹦跳着跑了过去。
“喔——很不错的长袜啊,没想到伊黑先生很会挑礼物嘛——”
“对吧!我也很喜欢这个!”
“多谢。”
“衿悠……我的礼物……”
“知道了知道了,任务结束我一定给你雕出来!”
“咦,衿悠要送无一郎什么?”
“你们还在聊什么,快去巡逻!”
“不死川先生好凶!”两道女声异口同声地尖叫道,而后嬉笑着跑开,只留下身后暴跳如雷的不死川。
在之后的很多个瞬间,衿悠都会想起现在这一幕。
彤红的晚霞、热闹的祭典、并不算融洽的队友、进入鬼杀队的第一位友人。还有,身边碧色眼瞳的那位很重要的人。
短短几分钟的吵吵闹闹,像是被泼洒于白墙之上的油漆。即使身处远方,也能看见那一抹耀眼的,不褪色的红。
再次在阴暗的角落杀死一只鬼,衿悠长舒了一口气。
祭典就要结束了。
衿悠在任务结束的那一天雕刻出来了一朵勉强能看的迎春花。虽然与她记忆里的花还是相去甚远,但无一郎倒是很珍惜地收了起来。
令人感到有些奇怪的是,这次的祭典虽然也捕获了几只小鬼,但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与最近过于频繁的的活动对不上号。
简直就像暴风雨前的平静。
“不仅是祭典上,就连其他地区的活动都减少了许多,前段时间的骚动简直就像有什么大规模的任务。”蝴蝶忍蹙眉汇报着自己得到的情报。她被分配的任务是游走于各个地区之间,以便提供医疗支援。也因此,她对鬼活动的感知是最全面的。
即使是蹲在角落,衿悠也能感觉到,在蝴蝶忍汇报完之后,主公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落在了她的身上。
但主公很快收回眼神,又在庭院中的各个柱身上扫过,仿佛刚刚对衿悠投去的一瞥不过是想看遍所有人的开端:“鬼并不是群居生物,这段时间的沉寂也许是因为有更强大的鬼来到了这边。祭典上没有查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没有,”这次回答的是蛇柱伊黑,“虽然见到过一些看起来很奇怪的鱼,但它们的战斗力并不强。”
谈起那些鱼,参与任务的人脸色都有些怪异。
毕竟说起鱼,基本上所有人的第一印象都是它们生活在水里,基本上没可能来到陆地。但,凡事都有例外。
万一鱼长腿了呢?这句戏言一般的话语,谁也没想到居然成真了。
祭典上的那些鱼长着一嘴尖牙,利用四条粗壮的脚快速移动,站起来的时候有半人高,简直就像那些恐怖电影里的变异生物。
鬼的血液这么脏吗,连鱼喝了都变异成那种样子。想到自己身上也残留着这种脏东西,衿悠搓了搓手臂,忽然有些头皮发麻。
她可不想以后长着一嘴怪牙在地上扭曲爬行啊!
幸好还没来得及脑补太多,会议就解散了。
与主公做了简单的告别后,衿悠回到了老师所在的山中。
“呦,瞧瞧这是谁家徒弟啊,怎么今个有空,来看我一个孤寡老人?”新谷七泽懒懒地抬了抬眼,又向椅子上靠了靠。
“哪能呢,您可是我亲爱的老师,”衿悠谄媚地凑过去给自家生闷气的老师捶背,“我这不是在想怎么解决事情吗?”
舒服地松了下身子,新谷七泽眯起眼睛:“什么事情,需要你这大忙人付出几个月去解决啊?”
衿悠不知道怎么开口。
对她来说,从想通到退队是深思熟虑之下做的决定。但,新谷七泽能理解吗?
小姑娘纠结的神色被新谷七泽看在眼里,她笑了一下,忽然点了点衿悠的肩头:“新羽织穿起来怎么样?”
虽然不明白这话题的突然跳转,衿悠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很不错,就是杀鬼的时候总担心弄破。”
“你老师倒也没穷到几件羽织都买不起,”新谷七泽翻了个白眼,“你来时那件青色羽织呢?”
“我收起来了啊?”不清楚她具体想要说些什么,衿悠有些摸不着头脑,“杀鬼的时候实在是弄破太多次了。”
“不错,那件羽织是你父亲交给你的,珍贵的事物当然要好好保护,”新谷七泽意味深长,“不过,保护,不正是一种封存吗?”
衿悠僵在原地,有些不敢抬头:“您……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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