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不想死在这呢,”对上蝴蝶忍诧异的眼神,衿悠低下头,手指抚过羽织边缘,“总要活得再久一点。”
只有活着,才有机会亲眼见证鬼的灭亡。
回程路上的衿悠似乎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甚至和隐说了些话。但蝴蝶忍就是觉得,她有哪里变了。
回到蝶屋的衿悠刚进门就看到了抱着文件出门的无一郎,她愣了一下:“无一郎,你怎么在这里?”
衿悠的目光落在无一郎刚关上的那扇门:“那里……”
那里不是蝴蝶忍的办公室吗?
“哎呀,忘记告诉你了。”蝴蝶忍笑眯眯地从无一郎手里接过文件,“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都是时透在帮忙管理辖区呢。”
望着无一郎眼底的黑眼圈,衿悠有点心虚。
“不对啊,”她忽然反应过来,“不是说大家轮流帮忙吗?”
“那样文书工作会很难处理吧,拜托同一个人会比较方便吧。”
“那也不能逮着一个人薅啊!”
“衿悠,”蝴蝶忍将手搭在她的肩头,“瞎说什么呢?时透是自愿帮忙的哦~”
她不过是给时透传了封信,详细描述了衿悠的身体情况,再抱怨了一下管理辖区就可能顾及不到衿悠那边,时透就“自愿”接下了帮她管理辖区的任务。
真的吗?我不信。
对于蝴蝶忍腹黑的特性,衿悠还是有些不相信。
碍于蝴蝶忍的威慑力,她还是闭了嘴,被前来的三小只拽回了病房。
又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月,衿悠才完全好起来。她带上新刀,去了主公所在的庭院。
“产屋敷大人,”衿悠行了一礼,“我想外出一段时间。”
产屋敷耀哉的温柔一如既往,只是额头的疤痕似乎又扩散了。他抬起头,却已经快要看不清面前人的身影:“要去哪里?”
“回家一趟,以及,”衿悠停顿了一下,意有所指,“去调查一下东京府浅草。”
听到熟悉的话,产屋敷耀哉笑了一下:“需要陪同吗?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况,一个人出去的话有些不妙啊。”
“可是,那边的情况......”衿悠也不是没想过,但想到珠世的情况,还是有些犹豫,“会不会不太方便?”
两人讨论许久,最终主公还是没有说过衿悠。
产屋敷耀哉叹了口气,再三叮嘱衿悠要小心后,才放人离开。
“所以,您愿意相信我了吗,”珠世翻找着抽血所用的道具,“毕竟前不久您才经历过一场关于鬼的袭击。”
“无所谓,”衿悠坐在原位,“如果你是鬼舞辻无惨一方的,鬼杀队不会允许你活到现在。”
“你这无礼的女人,对珠世大人说什么呢!”珠世倒是没什么反应,身旁等待的愈史郎先炸毛了。
珠世大人那么优雅那么完美,怎么可能跟那种丑陋的鬼混为一谈!
衿悠瞥了一眼愈史郎充满狂热的眼神,头疼地搭上自己的额角:“珠世小姐,我的伤可能还没好全,能否让愈史郎安静一些呢?”
呵,装柔弱谁不会呢?
接到衿悠挑衅眼神的愈史郎整个人都不好了,然而珠世严肃的眼神已经在他身上停留了,愈史郎也只能正襟危坐。
早点结束,这个女人就能早点离开了!在这种情况下,愈史郎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针头刺破皮肤,鲜红的血液慢慢进入试管。衿悠的身体紧绷起来,暗中观察着珠世的反应。
就算再怎么安慰自己,可珠世鬼的身份是不会变的。虽然据珠世本人所说,她只需要少量的血液就可以存活,但毕竟真实情况谁也没见过。
好在直到抽血完毕,珠世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她小心将那管血液滴出几滴喝进去,又将剩下的放进试管里。
“很奇异的感觉,确实有着鬼舞辻无惨的血,还有记忆碎片......嗯?”闭目的珠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好看的眉微微蹙起,“月见里小姐,您的血液里除了鬼的血液,似乎还有另一股力量呢。”
“是呼吸法吗?”衿悠愣了一下,另一股力量是指什么。
除了呼吸法和鬼血,她还有什么能力吗?
等等,能力?
她忽然想起来那个没什么用的金手指。因为只能修补一些破衣服之类的柔软的东西,再加上后面战斗的队服基本都有专人缝补,这个事也就被衿悠抛在了脑后。
毕竟实在是没什么用,谁会在战斗的时候还去抽空补个衣服啊?
“不是呼吸法。力量很微弱,但是有些奇异......”珠世睁开眼睛,“月见里小姐,能再给我您的一管血液吗?”
反正都已经抽过一管了,衿悠也没什么意见。再者说,如果能趁机挖掘出那个金手指的其他用处,那就再好不过了。
抽完血后,衿悠看了看屋外,站起了身:“快要天黑了,我就先走了。”
她得在天黑之前回到旅馆里,晚上在外行走的话,万一又遇见鬼怎么办?
“月见里小姐,请把这个带上吧。”珠世递过来一管试剂,“您体内的毕竟是鬼舞辻无惨的血液,它能帮你与鬼舞辻无惨的感知剥离开来。这样他即使真的在您附近,也感知不到了。”
还未等衿悠再多问两句试剂的功效,早就迫不及待的愈史郎已经一路把衿悠连扯带拽地送到了门口,还迅速关上了门,生怕衿悠再回来。
下次在这边留宿好了。
摸了摸鼻子,衿悠暗自下了决心。
而在衿悠被推搡着离开后,珠世看着远去的二人,面色凝重地拉开了自己的袖子。
手臂上的一小块皮肤,已然呈现出了透明的状态。虽然大概只有指甲盖那样的大小,但即使是珠世那强悍的自愈能力,也没能让皮肤变回来。
“这是什么能力......”听见愈史郎回来的脚步声,珠世拉下袖口,面色灼灼地盯着桌上的两管血液。
“或许……真的有办法了。”
东京府浅草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上一次的事情似乎只是一个小插曲,事情结束之后,人们的生活便要继续。
衿悠在原来的摊子上买了串糖葫芦,熟悉的酸甜滋味在口中绽开,却让她有些恐惧。
这段路并不远,但衿悠走的很慢,糖葫芦在阳光的照射下融化,又在地上重新凝结成黏腻的糖块。
衿悠咬着签子,只觉得脚步似乎也被那些糖块粘住,让她只能停留在原地动弹不得。
然而她总要抬脚,那些糖块也会留在原地。
她终于走完了那段路。
熟悉的拉面店仍旧开着,店主却换成了老板娘。
仍然热闹的店铺里,老板娘带着几个孩子穿梭着,忙碌着,眼尾的红肿却昭示着她的心情并不好受。
孩子们则要表露地更明显一些。他们的眼睛通红,但还是对客人展现着笑意。浑圆的泪珠坠在眼中,又在滴落前被快速拭去。
“真可怜啊……老板多好的人啊,怎么就突发疾病了呢……”
“以后这三个孩子怎么办啊……”
暗含同情的窃窃私语从背后的行人处传来,也不乏有人嘲讽或嗤笑。
老板娘似乎也听到了,但她只是将背挺得更直了一些。
见衿悠站在门口,老板娘扬起笑容迎了上来:“小姑娘一个人来吗?要不要吃碗面啊?”
“不,不用了。”衿悠下意识拒绝,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又改口说道,“来一碗吧。”
味道似乎比她上次来时变了些,但倒是更符合衿悠的口味。她一言不发地小口吃着,忽然,一碟大福被推到了她面前。
衿悠愣了一下,抬头望去,入目是老板娘怜惜的眼神:“小姑娘还在长身体呢,多吃点。这大福是我家自己做的,很好吃的。”
“……谢谢您。”这样的情景,与她的回忆别无二致。
那时的老板也是这样为她递上一碟大福,而正在收银的老板娘也回过头来,冲着不安的小姑娘扬起一个安抚的笑容。
吃完最后一口拉面,衿悠甚至将碗里的汤一饮而尽,才寻了个机会离开。
至于后来老板娘在收拾碗的时候,在倒扣的碗里发现了许多钱的事情,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现在,她还有最后一个疑问。
站在熟悉的镇子前,衿悠抬起头来,入目是熟悉的枫林。
关于这个世界,有些事情,也该弄清楚了。
第24章 重归故里
衿悠是在天黑时赶到山下的。
已经又是一年春季,枫叶也没了以往鲜艳的红色。衿悠站在那片枫林前,有些恍惚。
她不是没见过这样的枫林。事实上,在衿悠住在这里的十二年,大多数时间,绿色才是枫叶的常态。
然而那红叶实在太美,每到深秋时节,那成片成片的红色便如同油彩一般泼洒于地面之上。它们热烈而张扬,即使在无月的黑夜里也是那样显眼。
她忽然有些明白父亲为什么喜欢枫叶。
“今天也是圆月呢,父亲。”
她抬起头,仰望空中一轮圆月。那样的景象,似乎与她离家那天晚上别无二致。
衿悠抬脚走上山去,她没有惊动镇里的人。这次回来,只是想从母亲这里得到一些答案。即使会很艰难,她也想尽力试试。
不,或许不是她的母亲。
早春刚到的林子里还残留着几片枯叶,随着脚步声发出破碎的声响。她俯下身拨开叶丛,在春生的新芽中,只能隐约看见几片已经成为碎片的枯叶。
剩下的那些,大概早就没入地下盘根错节的根系中了。
没有过多停留,衿悠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避开新芽向前走去。
熟悉的院落前,古旧的木门正大开着。上泉子衿仍是一袭熟悉的红衣,她坐在枫树下,思绪微微出神,手中茶杯已经倾出一个弧度,茶水眼看就要漫出。
“小心点,”衿悠上前托住茶杯,“滚烫的茶水如果浇在树根上,结果大概会不太好。”
上泉子衿回过神来,手腕微微用力,似要将那杯茶倾倒而下:“这棵树至少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又怎么会因为一杯小小的茶水而造成损伤。”
“但毁坏的根系是不可逆的,这会影响到后续枝的发展,”衿悠干脆攥住了上泉子衿的手腕,“也许现在是没什么影响。但万一之后有什么大灾害,而它刚好差了这一点养分呢?”
“母亲,”衿悠一字一顿,直视着上泉子衿的眼睛,“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您说对吗?”
听到熟悉的成语,上泉子衿顿了顿,手腕上卸了力:“果然,你都知道了。”
“猜出这件事并不难吧?”看着茶杯慢慢被放回桌上,衿悠才松开手,“您的名字是子衿,再想想我名字的含义,答案就已经呼之欲出了。”
“您也是一位穿越者,对吧?”
母亲不喜欢她,这是衿悠非常确定的一件事。
即使身体是小孩子,但她内里的灵魂确确实实是个成年人。对于一些事情,还是能看得比较清楚的。
一开始她只是以为,是父亲过于宠爱她而导致母亲不满,可实际相处下来,衿悠又觉得并不是这样。
在她跑步的时候,在她练刀的时候,衿悠总能感受到除了父亲的另外一道视线。但等她转过头看去时,母亲又会急忙把头转过去。
受伤的时候,也是母亲默不作声过来给她上药。虽然面上表情看起来很不愿意,但行动却很诚实。
后来的衿悠无意中听到过母亲哼歌,那是一首在现代很有名的中文歌,但在这个时代,它是不应该出现的。
慢慢地,她确定了母亲是穿越者的身份,也确定了母亲不喜欢她的原因。
“您觉得,是我占了您女儿的身体,对吗?”
这句疑问在上泉子衿看来,更像是一个肯定句。她没有说话,只是捧着还残留有余温的杯子,企图从中汲取一些温暖。
“一开始得知有了孩子的时候,我和佩悠都很高兴。”她终于开口,杯中白雾模糊了上泉子衿的面容,让衿悠有些看不懂她的表情,“那个时候我就想啊,我终于有一些与这个世界真正的联系了。”
“一开始,我觉得你的眼神很不对劲。出生没多久的婴儿,怎么会有那么成熟的眼睛呢?就好像,一个已经经历过不少人生的成年人一样。”
“佩悠大概也看出了我的担忧,他调侃我,说这孩子可能没喝孟婆汤就来了,所以才会成熟一些。”
“子衿并不是我真正的名字,我只是在听到佩悠这个名字的那一刻,才临时取了子衿这个名字。后来也就稀里糊涂地用了下来。”
杯中的茶水已经冷却,上泉子衿将它一饮而尽,苦涩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开来:“但是,我没法再说服自己了。”
“后来的你不由自主地写汉字,说话间也夹杂着一些这个年代绝不会有的名词。我就知道,你不是这个年代的人。”
“我知道,穿越这件事是不讲道理的,它不会因为你的意志而改变。可我总忍不住在想,如果这具身体里装的是一个现代的灵魂,那我的女儿又去哪了呢?”
“我所期待的,我呵护了十个月的女儿,难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吗?”
这就是那些别扭关心的由来吗?
面对上泉子衿的问题,衿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像上泉子衿说的那样,她并不知道自己穿越的原因,自然也不会了解被她附身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也许是她顶替了别人的身体,但也许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在她到来之前就离去了。
身为母亲,上泉子衿下意识地会偏向于第一种才是真相。而对她的情感,也就要更薄弱一点。
“......抱歉。”衿悠垂眸,想了半天,却也只能想出这一句来。
怪她吗?上泉子衿看着对面的女孩,心底却有个声音越来越清晰。
其实是不怪的。
她不知道对面的女孩到底经历过什么,但从她一开始过于谨慎的态度来说,她穿越前一定经历过许多不好的事。
佩悠大概也看出来了,但他默契地与与上泉子衿保持了一致。没有逼问衿悠的来历,而是选择对她倾注最大程度的爱。
“即使不是我们的女儿,也是个可怜的小姑娘啊。”佩悠捻起一枚枫叶簪在她发顶,“帮一帮她吧,她看起来很迷茫。”
一想到自己的那些猜想,上泉子衿就没办法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佩悠做到了,他用尽了自己的余生,将这个陌生的女孩从迷茫中引导了出来。
虽然后面好像给她造成了更大的偏执就是了,想到此处,上泉子衿无奈地摇了摇头。
寂静的夜里忽然有着微弱的风声响起,枫叶也随之摆动。几片枫叶落下,躺在上泉子衿的肩头上。
“那么,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上泉子衿捻起那枚枫叶,“你来找我,并不只是为了叙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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