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拽着书包带,慢慢地往校门走。
经过昨天校门口的事,事情大概又发酵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面对的会是怎样的目光。
走到公告栏时,手腕被人拽住。
周烬她一眼:“蜗牛走得都比你快。”
孟夏挣了一下,没挣脱。
她没再继续挣扎,把手往后藏了藏。
周烬哼笑一声,没拆穿她的小动作。
走到教学楼门口,他把她往里一推:“去吧。”
孟夏扭过头:“你不进去?”
他的舌尖一顶腮帮子,吊儿郎当:“舍不得我?”
孟夏的脸蛋一红。
谁舍不得他这个无法无天的坏蛋。
进班的时候,早读了已经开始了,出乎意料的平静。
孟夏悬着的心落下来一截,抽出昨天新发的卷子写。
偶尔有一两道好奇的目光刺在她身上,很快又低下去。
写完一面卷子,孟夏抬起头,看着外面的天。
后桌的女生小声地读着作文材料。
“一场暴雪后,一切都被打碎,万物摧折,生命干涸。
坐在雪原上的人冷得手脚发僵。
再下大些吧。
熬过这场雪,这些打碎的东西会被春天拼凑起来。”
――
早自习结束,孟夏被叫到了梁显的办公室。
昨天的事情梁显已经知道了。
“好些了吗?”他问。
孟夏点点头。
梁显:“如果你信得过,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可以来找我。”
孟夏回班的时候,周烬也正好走进去。
他的银发上一层薄汗,拎着袋包子,睨她一眼,把包子丢进她怀里。
孟夏下意识接住,给他拿着。
周烬把书包往桌上一丢,转过身,看见她呆呆地拎着包子。
“你打算等它生小包子?”
孟夏:“...”
他去捏她的胳膊:“瘦了吧唧,二十四都快超过你了。”
二十四是他喂的那只小黑猫。
蔺沉凑过来:“烬哥,还有包子没?我也没吃早饭。”
“没了。”
为了这么个包子,他被赵主任盯着跑了十圈。
原本赵主任对这帮刺头少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查完迟到,去买包子的时候,周烬排他前边,把最后两个肉包子买了。
周烬懒懒靠在椅子上,把冲锋衣脱下来,里边就剩件黑背心,结实的腰线露出来。
他从书包里抽出本挺厚的书来,嘴里叼着根笔。
一本法律的书。
蔺沉的表情像是活见了鬼。
烬哥啥时候对这些感兴趣了。
周烬的眉头皱起来,看得挺费劲。
蔺沉觉得他下一秒就要骂一句操。
过了一会儿,周烬往后翻了一页。
没有不耐烦。
――
快到中午的时候,周烬接了个电话,匆匆忙忙地走了。
第四节课的下课铃一响,班里立刻空了大半。
孟夏带了饭,没去食堂。
刚把饭盒拿出来,兜里的手机一震。
是沈野打过来的电话。
孟夏按了接听,沈野的声音竭力平静:“赵苒联系过你吗?”
她皱眉:“昨天中午我见过她一面,之后就没有联系了。怎么了?”
“她失联了,她妈妈刚才把电话打到我这,我也找不到她。”
孟夏握着筷子的手僵了一下,从座位站起来。
她终于知道了昨天那些不安的来源。
赵苒的表现太反常了,与其说心情不好,更像是告别。
“她昨天的状态很不好,你先报警,我们分头找人。”
把手机放进兜里的时候,孟夏碰到了昨天的那块糖。
她在校门口拦了辆出租,去了赵苒家的老房子。
到了小区门口,隐约能见到里边聚了不少人。
司机按着喇叭,探头看了一眼:“造孽哦,小姑娘看着挺年轻。”
孟夏的脑中一懵,拼命去推车门。
车门锁着,司机刚想骂她不要命,一转头,看到张苍白带泪的眼。
“你认识?”他打开车门,“注意安全。”
孟夏什么都没听进去。
世界变成了个模糊的光圈,她听不见鼎沸人声,木然地抬起头,看到天台上那道纤细的影子。
几乎一模一样的场景。
赵苒穿着漂亮的白毛衣,盘膝坐在天台边上。
孟夏摸出手机打110。
接线员问:“地址是哪里?”
孟夏的手抖得厉害:“陈家坊27号。”
“你们快点来,”她机械性地拨开一个又一个的人,哽咽着重复了一遍,“你们快点来。”
赵苒低头编辑短信。
听到脚步声,她楞了一下:“你怕高,别过来了。”
孟夏往前走了几步,赵苒的情绪突然有些激动。
她怕刺激到赵苒,不敢再走了。
“苒苒,”她蹲下来,慢慢伸出手,掌心是一颗大白兔奶糖,“你想吃糖吗?”
――
周烬上去的时候,赵苒被两名警察搀下来。
除了脸色有些白,看上去应该没什么事了。
周烬拉住后头的一名警察:“她呢?”
“你说那个姑娘?还在上面呢。”
周烬三两步冲上天台,一眼就看见蹲在不远处的人。
一名警察正跟她说话:“你还好吗?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谢谢您。”
周烬睨她一眼,好个鬼。
她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子。
警察劝她下去:“你的朋友已经救下去了,这里太危险。”
孟夏抬起眼睛:“我能在这儿吹吹风吗?”
周烬吸口气,三两步走过去,拽住她的胳膊:“我看着她。”
少年的冲锋衣敞着怀,银发戳在眉骨,一身狂妄野蛮的气质,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
警察警惕地看他一眼,又转过头跟孟夏确认:“你认识他吗?”
“认识,他是我同学。”
警察又叮嘱几句,这才离开。
周烬踢了踢孟夏的校服裤子:“起来。”
她闷闷的:“不起。”
周烬毫不客气地拆穿她:“起不来了?”
她刚才没跟警察下去,估计也是好面子。
孟夏软软揪住他的衣袖。
他吸口气,在心里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骂了句操。
她现在的样子跟个妖精似的。
他拎着胳膊,把人拽起来。
杏眼抬起来,眼圈泛着红,湿漉漉的,长睫轻轻颤两下。
“周烬。”
她软软地叫了声他的名字,茫然无措。
周烬的胸腔一阵阵躁,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
这女的真行。
他撇过头,拽着她的胳膊:“赶紧下去。”
走了两步,身后的人没动。
“我想在这儿吹吹风。”她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看着他凶巴巴的神色,“行吗?”
周烬转过头:“不怕高了?”
“怕。”
说着怕,却没有动。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周烬气乐了。
“行。”
她挺少有这么作的时候。
孟夏慢慢往栏杆的方向走。
周烬松开手,看着她走。
快到栏杆边上时,她闭上眼睛。
一只手把她往后一拽。
周烬的手臂绕过她的脖子,捂在她眼睛上。
他气不顺地吐了口烟,烟雾呲她一脸。
“我妈妈也是在天台上跳下去的,那天也是这样,下面围了好多人,警笛声一直在响。从那时候起,我才开始怕高。”
捂住她眼睛的手紧了一点。
孟夏垂下眼睛,睫毛颤了颤,扫过他的掌心。
“周烬,我也许不是你看到的样子。”
他面无表情地低下头:“你还能变成妖精?”
她咯咯笑起来,笑到肩膀发颤,情绪明显不对。
“有酒吗?”她问。
“喝什么酒?”
周烬不知道从哪儿翻出罐汽水,拉环一拉,拽着她的胳膊塞进去。
孟夏低头喝了一口:“骗子。”
他伸出手,胡乱抹一把,把沾在她嘴角的沫抹了一脸。
孟夏去拍他的手,胳膊被他攥住。
她的情绪变得很快,眼圈红红的:“你欺负人。”
周烬快要被她磨死了。
这活脱脱就是个妖精。
她在兜里摸来摸去,摸出手机解了锁,举到周烬面前。
周烬一低头,看到一张鲜血淋漓的猫尸。
他皱着眉,把人往怀里拽了点。
孟夏什么都看不见,凭着感觉往后划,划得并不快,有足够的时间让他看清那些东西。
“这是我妈妈收到的那些私信。”
她的语调平静,攥着手机的手却在颤。
“她是个很好的画家,也是个善良的人,每年都会给各种公益基金捐款,路上遇到有人需要帮忙,总会过去搭把手。那些骂她的人里,也许就有她帮助过的人。”
“他们说她因为画一幅画,故意延误时间,最后害死了一只猫。”
“可是那天,妈妈第一时间给动物救助人员打了电话,她是回家后才画的画。那只猫死了,他们都说是被她害死的,不信她,不信她的解释。”
孟夏低下头,嗓音发颤。
她亲手揭开了那些死了一样的日子。
全部讲完,也不过几句话,可是那些伤痛却刻骨铭心。
“你相信吗?”她去掰他的手,“我可以给你找那些证据,我妈妈和朋友的聊天记录,她给动物救助人员打的电话,都有记录...”
他按住她的手:“那些事,你母亲做了吗?”
孟夏愣了一下:“没做。”
“嗯。”
“没了?”
“还有什么?老子信别人不信你?”
周烬松开手,看着她流泪的眼睛,半晌咬牙:“这帮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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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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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个儿揉揉~
第38章 窥破
孟夏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她的脑中昏昏沉沉的, 鼻子堵得吸不了气。
心里反而轻松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鼓起勇气把这件事讲出来,听的那个人说相信她。
在这个湿冷的, 阴沉沉的冬天, 他的语调坚定,狂妄。
那些未知的一切,似乎没有那么可怕了。
“我想还妈妈一个公道, 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这个世界需要一个公道。”
周烬伸出手,把她的眼泪和头发一起抹得乱糟糟。
“再这么哭下去, 你明天见不了人了。”
孟夏歪头咬住那只手。
“你也混蛋,欺负人。”
这个时候, 她什么都记不得, 倒是记起他欺负她的那些事了。
她脑子迷糊的时候,胆子格外肥。
周烬没抽手,任她咬。
“又挠人又咬人, 你是野猫投胎?”
她的泪珠子都蹭在他的手背上, 抬起眼睛瞪他。
周烬整个人都躁, 伸出手,把她的头扭到一边。
是她先招惹他的, 结果她倒是来跟他算账了。
过了好半天,孟夏才松了口。
周烬收回手,手背上两道牙印。
这女的真狠。
他伸手去捡她的书包, 结果刚一动, 人软软地靠过来。
周烬僵了僵,伸手去捏她的下巴,语调冷梆梆:“真当老子脾气好?”
他手劲大, 孟夏被捏得有点疼,湿漉漉的杏眼看着他。
周烬快要被她折腾疯了。
这女的知不知道他对她有图谋啊。
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周烬把她的眼睛和嘴巴一起盖起来, 拎着胳膊扛起来:“老实点。”
孟夏安静地趴在他的背上,过了一会儿,软软地说:“谢谢你,周烬。”
――
周烬在傍晚的时候才回到俱乐部。
小陈正对着辆摩托发愁,车主急着要,结果弄到一半,周烬接了个电话,火急火燎地走了。
银发的少年走进来时,小陈像是看到了活救星。
周烬身上的冲锋衣皱巴巴,沾满泪珠子。
小陈忍不住问:“烬哥,你挖煤去了?”
“丢了个小野猫,找去了。”
周烬把冲锋衣一脱,就剩件黑色背心,翻出把扳手,蹲在车边捣鼓。
他动作快,不到十分钟,最难搞的已经解决了。
“把化油器洗了就行了。”他把扳手一扔,蹲在一边,从头到脚的躁还没平息。
“有烟吗?”
小陈摸了根烟递过去。
周烬吸口气,咬着,没点,从兜里摸出手机给沈野打电话。
电话打了两通才通。
沈野那头是呼呼的风声。
周烬:“人没事吧?”
“回家了,”沈野往后看了一眼,“不见我,把门关上了。”
沈野在这儿坐了大半个下午,起来的时候腿一麻,他说了句卧槽,抬头往上边看了一眼:“她之前打的零工,工资拖欠了几个月的,钱没催回来,老板跑了。债还不上,她跟她妈的银行卡都被冻结了,还有些催债的,陆陆续续登门。她休学的事一直瞒着她妈,她妈为了让她能安心念书,去找朱明了,正好那天她打工回来,那些催债的人守在门口,差点对她做了些不好的事,她好不容易跑出来,去找杜芳,三人碰在一起。”
压垮一个濒临绝境的人,往往只需要一根轻飘飘的稻草。
周烬的指节压着烟,捻两下:“你怎么想?”
“我找了律师咨询,这种情况挺棘手,你没看见赵苒刚才的样子,我小时候天天把她弄哭,有一次她哭得太凶了,鼻涕一把泪一把,蹭我一身,我就跟她说,以后不让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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