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且战且退,司空摘星且战且追,不一会儿便来到了郊外一棵树下,那儿本还站着一个黑衣人,脚边两个不知死活的人随意地躺着。见到同伴如此狼狈,那本站着的黑衣人立刻上前,就待对上司空摘星。
却不想同伴却低低道了句“打不过,撤”,于是那黑衣人本要前进的脚步生生止住,换成了后退,也待一起逃离。
可司空摘星可不是吃素的,他足尖一点,轻功发挥到了十成十,从落到最后的人的头顶一踩,便到了三人的前面,转头对他们漫不经心笑道:“还未问足下来自哪里,怎么就走了呢。”
三人对视一眼,知道跑已是不可能,便再次抽出长刀,打算拼个鱼死网破。只可惜,面对着司空摘星,死鱼是他们,破网也是他们。看着躺在地上不住呻、吟的三人,司空摘星嗤笑道:“就这点功夫,还学别人搞什么偷袭暗杀吗?”
说完,司空摘星信步走上前去,将几人的蒙面揭下,刚待出声询问,就见那人原本还有些不满愤懑的眼睛蒙上一层灰白,嘴角也溢出鲜血。司空摘星一愣,赶忙将三人的下巴卸掉,只是为时已晚,藏于牙齿缝隙的毒药早已被咬破,三人瞬间毒发,顷刻便没了生息。
对于死士而言,这手段实在常见,可这几人身上似有若无的令人恶心的冷腻幽香一直散发着,扼住那人脖颈的手下喉结也只有微弱凸起,同寻常男子比起起来实在奇怪,司空摘星站起身子,又将脚踩在那人胯间,感受着脚下空落落的感觉,才笑道:“原来竟是东厂的人……”
司空摘星又蹲下,有些纳罕道:“什么时候东厂的人这么废物了?”
说着,司空摘星将几个黑衣人的衣服剥开,露出他们赤、裸的身体,果然发现了不对劲。他们的身上,竟然或多或少有着一点刀伤,且那创口,一看便不是普通的刀留下的。司空摘星略一思忖,拎着三人的尸体,便回了郊外那棵树下。
树下不知死活的两人身份更加明显,许是他们从未想过会有来无回,因而半点遮掩身份的意思都没有,玄色衣服的暗纹昭示着他们明教教徒的身份,司空摘星更加奇怪,想不通为什么明教的人会跟东厂的人交手,跟奇怪为什么东厂的人要对沈明月下手。想着前不久无情给自己传信到了江南,又想着明月楼还留着几个黑衣人,为了防止被人发现,司空摘星先回了明月楼,把几人的痕迹清理干净,又各方拎了一个,提着便去找了无情。至于剩下的几个,就留给无情找人来收拾好了。
临安府衙,独属于无情的小院,无情盯着地上的东厂的尸体上的刀痕,缓缓开口:“这似乎,是屠龙刀的刀痕……”
“屠龙刀?”司空摘星惊讶地重复了一遍。不怪他惊讶,上一代倚天剑屠龙刀的争夺引起了江湖的血雨腥风,而自打张无忌归隐后,他已经许久没有听过屠龙刀问世的消息了。何况算算年纪,张无忌估计也得七八十岁了,又怎会同东厂扯上干系,于是司空摘星继续问道:“张前辈不是归隐了吗?”
而冷血则从一旁的树上跳下来,冲无情点点头:“确实是屠龙刀的刀痕。”
冷血早年拜师,不晓得多少次领教过屠龙刀的刀法,又多少次被按着打得出不了头,这世间除了屠龙刀的主人,估计没人比他更了解屠龙刀刀锋的走势,划开人的肌肤带来的纹路了,只是那屠龙刀的主人……
无情摇摇头:“是萧乘风。”
第46章 江南好
“萧乘风!”
一个暴怒的声音同长长鞭子一同向着萧乘风袭来。但他没有躲。
“啪”得一声, 那一鞭子已重重地抽在了萧乘风的身上。甩鞭的人毫不留情,用了十成十的力道,萧乘风大臂处的衣服瞬间破裂, 鞭痕深得几乎可以看到血肉下面的白骨,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流下, 很快在地上蔓延成一小滩。
“怎么不躲。”甩鞭的男子轻飘飘地问道。
萧乘风闷哼一声, 咽下喉咙中泛起的腥甜。那一鞭子不仅仅是皮外伤那么简单, 甩鞭的男子还用上了内力,可萧乘风不仅没躲,也没有运起内力保护五脏六腑, 此刻只觉得自己的内脏透着灼热的痛意。
“你是我师兄。”萧乘风吸着气, 压下那痛意, 抬头同坐在高位的男子对视。
这男子正是萧乘风的师兄,萧瑟。
萧瑟生得高大健美,本该是阳光俊美的长相, 只是因为修炼的功法走得是凶狠阴毒的路子,让他整个人周身的气质也变得邪魅狷狂起来, 眼尾蔓延开妖冶的红,硬生生地消磨掉了那份豪迈,平白增添了些邪气。他穿着玄色的衣袍,斜倚在那白玉砌成的坐台上, 身下铺着油光水滑的猛兽毛皮, 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小蛇,斜睨了萧乘风一眼,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般, 扬唇冷笑了一下:“师兄……”
小蛇通体碧绿,本在萧瑟的手腕上乖巧盘着, 嘶嘶地吐着信子,时不时拿头蹭蹭主人的手心,企图分得一丝宠爱,而萧瑟的话却像是发出什么信号一般,碧绿的小蛇瞬间便撒开他的手,自字面“咻”一下游走,下一瞬便绕到了萧乘风的脖颈上。
蛇本冷血,突如其来的凉意让萧乘风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那蛇动作慢悠悠的,仿佛情人的手,缓缓抚着萧乘风的脖颈,然后一圈一圈,绕住他。远远望去,仿佛是萧乘风带了个碧玉的颈环。
小蛇那样凉,哪怕刚刚在萧瑟的手中把玩,也没有一丝温暖的气息。好在虽然小蛇围上了萧乘风的脖颈,却松松散散的,没有收紧,因而萧乘风依旧能自由地呼吸,只是那低低吐着信子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可萧乘风却习惯了这一切,仿佛他脖子上缠着的不是一条碧绿剧毒带着透骨凉意、随时可以收紧身体勒死他的蛇,而真的是一个碧玉颈环一样。于是萧乘风继续开口,重复了一句:“你是我师兄。”
“哈哈哈哈——”坐在高台上的萧瑟仰天长笑,下一刻,便轻功一展如鬼魅一般来到了萧乘风身边。
萧乘风脖颈上的小蛇倏地收紧,狠狠勒着他的脖子。萧乘风的脸瞬间便涨得通红,几乎喘不过气来。
但他依旧双手垂下,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放慢呼吸,调整吐纳。
“原来你还记得我是谁,”萧瑟饶有兴趣地看着萧乘风痛苦的神色,嘴角的笑意越发邪肆,“我还以为你要为了沈明月叛出师门了呢。”
萧乘风垂下眼睫,感受着颈间的窒息,断断续续道:“你……永远是,我师兄……”
“是吗?”萧瑟嗤笑一声,鞭子被他挽在手里,敲着萧乘风的肩膀,说话的语气中透着令人发颤的冷,如同萧乘风脖子上那条小蛇般粘腻地贴在他的耳边,“那为何不听令,你可千万别说是一直没找到沈明月在哪儿,也千万别说打不过沈明月,小时候拿这话哄沈明月也就算了,如今莫不是想来哄我?”
小蛇也害怕萧瑟的靠近,缠绕的力道瞬间松懈,一溜烟便从萧乘风的脖子上爬下来,顺着鞭子爬到萧瑟的手腕上,乖巧地缠了几圈,装作没有生命的手链,不参与两人的恩怨。
小蛇的离开让萧乘风终于又可以大口呼吸着空气,只是他没有回答萧瑟的问题,只是沉默应对,惹得萧瑟又轻笑道:“还是说……你下不去手?”
“我没有……”萧乘风试图辩解。
“总护法的武功于这武林中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尤其是内力的控制更是炉火纯青,总不至于误伤了旁人。那日明月楼中,碰上东厂的人,却硬是折损了两个兄弟,我还硬生生受了总护法一掌,可我实在是不应该被误伤啊,不会是因为,我对沈掌柜动手了吧……”
一旁一直缩在角落装作透明人的左护法立刻凑上来,捂着自己的胸口仿佛受了多大的内伤一样,委委屈屈开口讲话的同时时不时咳两下,几乎拜师西子学了捧心,眉毛也拧在一起。只是护法却是个黑不溜秋五大三粗的男人,站在容貌出众的萧瑟二人旁边本就显得突兀,再配上这样的神态更显得滑稽可笑。
听着护法明晃晃的指控,萧乘风只得艰难道:“明月毕竟是我们的师妹……”
这话一瞬间便点燃了萧瑟的怒火,原本悠闲用鞭子敲着萧乘风肩膀的手立刻垂下,另一只手迅速攀上他的脖子,转瞬收紧。手中萧乘风的脖颈中脉搏在疯狂跳动,萧瑟的力道却没有松,只要微一用力便可拧断他的脖子。萧瑟双眼通红,将萧乘风的脸拉近贴到自己面前,恶狠狠地一字一顿道:“五年前沈明月害死师父起,就不是了!”
萧乘风仍旧没有躲避,也没有还手,尽管性命被面前的人握在手里,尽管因为窒息让他额上青筋暴起,尽管他的脚尖都因为萧瑟而轻微离开了地面,他也垂着双手,克制着反抗的本能,仿佛什么武功都不会的普通人,任萧瑟宰割。
萧乘风的沉默让萧瑟觉得索然无味,也明白这种情形下他说不出什么话来,最终萧瑟只是松开掐着萧乘风脖子的手,轻瞥狼狈喘气的他一眼,抚着小蛇淡淡道:“别逼我亲自动手。”
萧瑟的脚步声渐远,左护法悄悄觑着萧乘风的神色,只是他低垂着头,颓然坐在地上,看不出来。撑腰的人已经离开,左护法唯恐再留在这儿会惹得萧乘风发怒,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赶忙脚底抹油同样开溜。
空旷的房间里,只余下萧乘风的咳嗽声时不时响起,带起回声。
******
明月楼。
冬天总让人觉得漫长,哪怕是江南的冬天也不例外。
好在今年算是暖冬。
自打入了冬,沈明月留给朋友们的雅间便没有空闲的时候,今儿个花满楼来,明儿个冷血到,总是热热闹闹的。沈明月端着茶水,带着盈盈的笑意推开了雅间的门。
萧乘风坐在窗边,静静地看着楼下依旧热闹熙攘的人群。本就不是畏寒的人,何况今冬并不算冷,萧乘风却也如严弘晋一般围了一圈毛领,将脖子整个护在里面,看起来便觉得整个人暖呼呼的。只是脖子这般畏寒的样子,萧乘风身上却单薄得很,更衬得那毛领突兀,于是一进门,沈明月便看到他脖子上显眼的毛领,失笑道:“你不是怕冷的人,怎么脖子上也围上毛领了?”
其实只是随口的寒暄,萧乘风同沈明月的关系实在算不上多么亲近,无非是沈明月念着他那日雨中借伞,又莫名从心底觉得这人亲近,才自己端了茶水上来,因而没得到回复也不甚在意,毕竟这明月楼开在这儿这么多年,来来往往不知道多少人,形形色色的都见过,何况每个人都有秘密,没必要去打探别人的隐私。只是待沈明月走近,闻出气味不对,惊讶道:“你受伤了吗?”
萧乘风一愣,他自小受过很多伤,身体的恢复速度比旁人快一大截,左臂上的那鞭伤其实早已结痂,那血腥味微不可察,可沈明月还是嗅出来了。
只是萧乘风却没有详细讲的打算,只轻轻“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见他不言,沈明月便也知趣地不再问,认认真真地摆着茶盏。
手臂上的鞭伤同毛领下一片青紫的脖颈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萧乘风摸着毛领,思绪却飘向了天边。
他确实不是畏寒的人,便是在大漠也不会戴上毛领护住脖子的,眼下不过是故意遮掩罢了。
大漠的冬天远没有江南这么暖和,冷冽的朔风吹得人脸颊生疼,大雪纷纷扬扬也不知节约,仿佛要将积攒了一年的冰凉都送给这儿的人们。
只是虽然雪至,日常的练功对正在成长的少年少女们仍旧是必要的。
“你又受伤了?”粗壮的老树下,不过十岁的沈明月穿着狐裘,把自己围了个严严实实,踩着厚厚的积雪,一脸心疼地看着萧乘风。
“哦,跟大师兄切磋的时候没留神被他的鞭子抽了一下。”此时的萧乘风也才十四岁,脸上却满不在乎,带着些每一个这个年纪的少年都爱的故作潇洒,走在园子里精准地找到自己需要的草药,随手放在嘴里嚼了几下,被那浓烈的苦味呛得皱起眉头,赶忙吐出来敷在小腿上,又拎起刀来往一边去了。
虽然是寒冷的冬天,刚打完一架的萧乘风却丝毫不觉得寒冷,热气从他的头顶冒出,汗珠从他脸上滑落,倒显得旁边的沈明月有些另类。
沈明月跟在萧乘风的身后,如同小鸟一般叽叽喳喳,一边嫌弃他不讲究,草药也不洗洗便往嘴里塞,一边又心疼地说还是去找师父给你好好看看,可别伤了骨头,末了又气鼓鼓地补充:“大师兄鞭子使得出神入化,怎么老是照着你抽,我得找他理论去!”
看着沈明月头也不回地往大师兄那儿走,萧乘风赶忙揪住她的毛领,将她整个人拎起来,放到自己的面前,嘲笑着她的大惊小怪:“切磋之时,受伤实在正常不过,你又何必次次找他理论。”
沈明月依旧气鼓鼓的,对他的阻拦有些不满:“大师兄抽人可疼了,你就随便敷点草药,也太不当回事儿了。”
萧乘风继续道:“我的医术可是跟着师伯学的,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自己师父吗?不过是些皮外伤,看着吓人罢了,其实大师兄根本没用多少内力。何况……”
“何况什么?”沈明月问道。
“何况我卖个惨,换来明日休息一天,不是好事?”萧乘风笑眯眯的,点点沈明月被冷风冻红的鼻尖,“你不是想去镇上赶集吗,明天我陪着你一起去怎么样?”
“真的吗?”沈明月一脸惊喜,又想起什么,狐疑道,“你是不是故意让师兄抽你的,不然师叔才不会准你休息,我就说最近怎么大师兄老照着你抽,你总爱诓我……”
萧乘风笑而不语,拎着刀三两步便跳走了。
只留下沈明月的声音带着愤愤响起:“萧乘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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