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高高在上、难以接近的那种感觉,而是骨子里对每一件事的极致掌控欲。时常会让面对他的人感到窒息。
路周深吸一口气:“湖边有棵荔枝树。”
“继续。”
“云州的家门前也有一棵这样的树。”路周往他身后看一眼,似乎是在确认黎敏文确实不在,才说,“这个季节是荔枝成熟的季节,在树下走走能闻到很淡的荔枝甜,有点像……”
“我说过你不能回去。”孟鹤鸣打断。
男生低垂下眼:“我知道。”
“不该有的想法趁早扔掉。”孟鹤鸣起身,无意再盘桓此事。走了两步他停下,目光扫过茶几上两个瓷碗,“记得喝完再睡。”
重新回到自己那边时,门缝底下昏黄的光已经灭了。
孟鹤鸣走到床前,探了探床上那人的温度,额头还在冒汗,温度倒是下来了。
他收回手,将指腹湿凉的触感擦在丝帕上,而后慢条斯理叠好,拢回手心。
怕吵醒她,孟鹤鸣没多逗留。
这晚他睡在与书房相连的另一间卧室。
第二天早上,央仪在楼下餐厅看到孟鹤鸣时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她默默回过头,擦了下眼睛,再转过来。
男人腰背挺拔地坐在餐桌前,一手翻阅平板,另一手握着一把白瓷汤匙。那把汤匙在他指尖缓缓搅动,连轨迹都变得优雅起来。
听到脚步声,他抬了下眼。一字未说,但央仪从中看出了两个字――坐吧。
身上还有热度,早上醒来时央仪拿过床头柜上的耳温计自己量了量,三十七度九。
不过比起昨天时冷时热,骨头酸软的感觉,已经好多了。现下身体没那么重,大约是发了一晚上的汗,轻盈许多。
她慢吞吞挪到餐桌前,坐在他对面。
“坐那么远做什么?”孟鹤鸣放下平板。
很快佣人把另一份早餐送到孟鹤鸣左手边的位置,央仪察言观色,将座位换到他身侧去。
才坐下,他的手掌就探了过来,在她额头上贴了贴。
“还在烧?”
“还有一点点。”央仪用手比了个姿势,“不过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了。”
贴在额头上的手指很轻地弹了她一下。
央仪啊一声捂住额头,心想大早上的谁附体啊,孟鹤鸣怎么会干这种幼稚的事情。视线落他脸上,他一脸云淡风轻,似乎刚才什么都没做一样。
怀疑自己烧到脑子了。
央仪捂了好一会,松手:“你打人。”
“食不言寝不语。”孟鹤鸣将手里的瓷碗推到她面前,示意,“先吃早饭。”
搅了半天的粥是她的?
央仪这次真的怀疑自己烧到脑子了。
她再看佣人端来的这一份,里边果然少了粥。于是拿起汤匙,碗里温吞的热气冒出来,入口温度刚刚好。
昨天一整天吃得都不多,到现在,胃里空空。
央仪乖乖喝掉一整碗。
抬头。
孟鹤鸣问她:“再来点?”
“饱了。”她摸摸肚子,有点拿不准现在的情况。
既然不在用早饭,就过了食不言寝不语的时间,央仪双手叠放在腿上:“你……怎么不问我昨天的事?”
“问什么?”孟鹤鸣好整以暇。
“就是淋雨了然后……”
他似乎有所了然,顺着她的话继续道:“然后和路周一起回来?”
央仪缓慢地眨了眨眼,心却重重地跳了一下。
第38章 秘事
“怎么不说话?”
男人的手很轻地捏了捏她的耳垂。
除了停留在她耳垂上的手, 他整个人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眉宇间皆是从容,仿佛在谈一桩闲事。
央仪却不敢把它当做普通的闲事来对待。
她对孟鹤鸣的了解不够多, 但她懂危险来临前低沉的气息。
“和他一起出去的?”他微顿,“还是回来路上刚巧碰上?”
“碰上。”央仪选择后者。
“在哪儿?”
“不记得了。”
孟鹤鸣伸手,语气有几分情人般的怜悯:“看来昨天烧得很严重。”
央仪烦恼地躲开:“在湖边吧, 记不清。”
她垂下眼睛, 不去看他。
可以解释为心虚,也可以解释为她在生气。
“病都没好透,你就拿这种事试探我。”她将唇线抿得平直, 受了大委屈一般, “孟鹤鸣你真的混蛋。”
这是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骂人的词汇。
骂得不痛不痒, 仅仅混蛋二字。
孟鹤鸣不动了,手上的力道不知不觉把她弄痛。她捏着耳朵向后闪躲, 望过来时眼睛水蒙蒙的。
“抱歉。”孟鹤鸣回过神, 嘴角的笑温和斯文, “没有在试探你, 只是想试着关心。”
央仪凶巴巴地说:“那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她这么龇牙咧嘴的时刻还真是罕见。
孟鹤鸣看了一会儿,才笑了笑:“问我为什么不问昨天事的是你,怎么我顺着你的话接下去都是错了。”
他浅淡的声线里带了点宠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霸道。”
“你前科累累。”央仪小声说, “我和别人说句话你总要问半天。”
孟鹤鸣接过管家递来的西服,起身时不忘回头看她一眼:“路周不是别人。”
“所以你问得更多了。”央仪笃定道。
“我的意思是……”男人将衣服搭在臂弯, “他是我弟弟,你不用那么紧张。”
晚上孟鹤鸣没回。
他让徐叔送了点东西回来。
央仪里三层外三层拆开,居然是桂花房的点心, 纸袋上倒挂着水汽,摸起来温腾腾的。
她到网上搜, 没见着桂花房来榕城开分店的消息。
央仪惊奇地说:“邮过来竟然还是热的。”
“不是邮的。”徐叔这次嘴巴很快,“是孟总的飞机带回来的。”
央仪了然:“他没回来是去了杭城?”
“孟总下午就去了新加坡。”徐叔道,“飞机留在国内,为的是跑杭城这一趟。”
“买这些?”央仪睁大眼睛。
“是。”
徐叔从她脸上看到了惊愕,转身的时候不知是不是耳朵背了,仿佛听见一句“钱多了烧的”。
他揉揉耳:“什么?”
“没没没。”央仪抱着纸袋,像揣着黄金,“替我转告孟鹤鸣,嗯……就说谢谢。”
徐叔莫名:“您自己不是有孟总的电话吗?”
闻言央仪眉心一跳。
徐叔又说:“不然微信?”
看来还得自己来。
央仪不挣扎了,念在这包贵重的糕点上。她点点头:“我自己跟他说。”
回去了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写了好多感谢的话最后都逃不过被删除的命运,唯一成功发送的是一张照片――纸袋上用隶书描绘的桂花房三字。
晚一些时候,孟鹤鸣打来电话。
“还烧吗?”
“反反复复。”央仪恹恹道,“又三十八度五。”
那边沉默了片刻,对她说稍等,而后从电话的O@里她似乎听见他去用座机拨通了另一通电话。
寥寥数语,回到她这里不过半分钟。
“准备一下。”电话里孟鹤鸣交代道,“一会老徐会接你去医院。我不在的时候,有什么需要都跟他说。”
徐叔来得比想象中快。
原本央仪以为就是去医院打个点滴,没想车子一路往海滨驶,进了一家看起来像搞人类研究的医院。
央仪来了榕城还没生过病,自然不知道这是哪,于是好奇地问徐叔。
徐叔笑着说:“这家医院背后有孟家投资,李院长与孟家是世交。沾了这点光,公司在榕城的几万号员工体检也都安排在了这。平时看病我们可不来!”
“为什么?”央仪像个好奇宝宝。
徐叔苦涩状:“不瞒您说,太贵了!”
她来,孟鹤鸣肯定提前打通了所有关系,央仪都没机会见到“太贵”是多贵。
只知道全程被当尸体一样关怀。
临了,诊室休息室忽然进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眉眼清隽,金丝镜下一片狡黠。
他直直朝她的方向过来,央仪下意识回避,那人却径直坐在她对侧沙发上,双手垮在桌面上,似打量。
“……你是?”
“央小姐?”那人愉悦地说,“孟鹤鸣的女朋友?”
他压根不需要她的回答,双手合十:“我就说人总要生病,生病就逃不了来医院,来医院肯定被我逮着。你跟他在一起多久了?”
看他熟稔的姿态,央仪猜他大概是孟鹤鸣的朋友。
她漂亮的眼睛里酝酿着猜测时,无端给人一种迷惘又可怜的感觉。
对方讶异:“难不成孟鹤鸣不让你和男性生物说话?”
他握拳思考,越想越觉得以孟鹤鸣的个性解释得通。双拳一碰,对她的问而不答丝毫不介意:“那你可以暂时别把我当男的,医生眼里病人不分男女,病人眼里医生也可以没有性别。我叫李勤予。”
“李医生。”央仪终于开口,“你有什么事吗?”
李勤予说:“关心病人。怎么样,好点了吗?”
“好多了。”央仪回答。
“那,你和孟鹤鸣在一起多久了?苏挺他们说是从去年开始,我看着不像。”男人朝她眨眼,“这是秘密吗?方便告诉我吗?”
央仪心想要真是秘密还能随便到处说啊。
她冷酷道:“不方便。”
男人露出惋惜的表情:“你拒绝的模样还真和孟鹤鸣差不多,绝配。”
“多谢夸奖。”
两人安静对峙了数十秒。
李医生身体前倾:“我能问个或许会冒犯你的问题吗?”
“不能。”央仪态度坚决。
他笑了声,还是说:“你和孟鹤鸣会分手吗?”
从这个人出现起,央仪就处在莫名其妙的状态里。即便每句话他都是笑着说的,她仍然有正如他所说――被冒犯的感觉。
央仪耐着性子反问:“你很关心?”
“我还好。”男人道,“是舍妹比较关心。”
“……”
黑着脸上车时,徐叔很快从后视镜发现她情绪不好。于是打听:“您还是不舒服吗?”
央仪直白道:“碰到个奇怪的人。”
全程有护士长陪同,照理是碰不上旁人的。
徐叔想了想,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李家那位不按套路出牌的少爷。他记在心上,想着一会要报告给孟总。
看央仪好好在后排坐着,他猜测:“对方说了让您不开心的话?”
“嗯,什么妹妹不妹妹的。”
央仪忽得抬眼,在后视镜里捕捉到老徐的眼睛,“是孟鹤鸣认识的人?”
老徐快速收回视线:“我不清楚您说的是谁。”
央仪是故意的,把话说一半。
她知道她的事都会被汇报到孟鹤鸣那。
她承认,那个男人提到“舍妹”时,胸口仿佛被灌了一袋实沉的沙,闷沉沉喘不上气。不过在意识到她并没有像普通情侣那样责问对方的资格时,理智出走失败。
说不清是释怀了还是更难受。
她上车时黑着脸正是因为如此,吃醋和没资格吃醋,谁来都会觉得后者更惨。
回到孟宅,央仪关了机,拉高被子闷头就睡。
错过孟鹤鸣的一通电话。
于是凌晨两点,被电话叫醒的是另一个人。
李勤予一看到来电就知道什么事了,慢悠悠接起:“怎么了?想我妹妹应该打电话给她啊,大半夜的找我干嘛?”
孟鹤鸣站在落地窗前,耐心把玩手里一枚火机:“你今天就是这么跟她说的?”
“兴师问罪啊,兄弟。”李勤予语调依然没个正形儿,“干嘛,玩真的了?”
火机发出清脆一声开合。
男人淡声道:“明年你们医院的研究费,不用问我拿了。”
“你……”李勤予气笑了,“开个玩笑都不行?”
“你觉得是玩笑?”孟鹤鸣很轻地笑了声。
李勤予倏地皱眉:“你是真想结婚?”
“为什么不行?”他反问。
“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很能分清利益的人,这桩婚姻你能拿到什么好处?”李勤予分析说,“我知道你一直和文化馆那边有合作,想往这方面发展,但这是你生意里的九牛一毛,你不至于为了这点关系要牺牲自己的婚姻。除非――”
“除非什么?”孟鹤鸣语气淡淡。
李勤予肯定道:“后背有我们看不到的,别的好处。”
***
隔天李勤予登门致歉。
同他一起来的还有苏挺。
管家进去通报的工夫,两人在门外抽上一支烟。
李勤予似有不满:“你来干嘛?”
“怕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苏挺哼笑一声,“再把那位惹生气了,孟鹤鸣估计真能冷你一阵。”
“我就是想不通……”
李勤予眯着眼思忖,“昨晚想了一夜,你说搞文化的能给他提供什么好处。写两篇文章还能当广告不成?再说,公司又不是没有宣传经费。”
“就想这么浅?”苏挺道。
“不然?”
“我就跟你说两件事。”苏挺夹着烟的手下垂,认真道,“第一,央宗扬这样地位的文人,说两句话的力道比你想象得更大。第二,文宣部大使的位置可空了大半年了。”
李勤予望一眼身后别墅,烟都不抽了:“接任是央宗扬?不可能,他不是才被人搞了?”
苏挺没回答,只笑了笑。
一支烟抽完,他拧灭烟头,下颌朝身后一扬:“一会儿进去,好好给人道歉。”
“……”
***
住到孟宅后,稀奇古怪的事情一大堆。
等病完全好已经过去两三天了。
那天管家说有位李医生拜访。
央仪还没听完就拒绝了。转头给孟鹤鸣发去三个字:不想见。
孟鹤鸣倒是什么都没说,依着她的脾气。
给她回了句:好,叫他滚。
滚这个词用得一点都不绅士,有违他一贯风度。
央仪却看着特别解气。
来来回回阅读数遍,发了个小猫打滚的表情过去。
孟鹤鸣不在的第五天,黎敏文叫管家来告诉她,周末晚上要在家给路周办一个小小的party,请她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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