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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个姑娘当外室以后——纸鹿【完结】

时间:2024-10-12 14:32:24  作者:纸鹿【完结】
  无论官印私印,石制或是玉制,想伪造出一枚完全一样的章子几乎是不可能之事。
  只因每一枚印章在制好后都会刻意摔一下,将刻印了图样字块的地方摔出一道独一无二的缺口。
  这是缺口是仿不出来的。
  秦霁拿出原先那张路引细细查看,伪造一枚印章虽难,但……像这样衙署里的印章,重新画个一样的,于秦霁而言并非难事。
  天知道秦霁的师父教她学画时先教的她这玩意?
  还是背着秦甫之偷偷教的。
  师父那时落难寄居在秦府,想报恩又拿不出什么,自称画技可算入眼。
  于是大费苦心教起了秦霁画画。
  “小秦霁,你知道一幅画值不值钱要看什么?”
  “画工!”秦霁大声回答。
  “错!”师父拍她的头,笑眯眯道:“是印章。”
  其实秦霁对这事不大感兴趣,但是她……很好学。
  原先师父让她学画他的章子,将这其中的要义反覆讲解,给秦霁教得明明白白。师父说等他重新扬名了秦霁便可以此道赚钱,左右二人是师徒,差不到哪里去。
  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能派上这样的用场。
  为了省力,秦霁跪趴在地上,一只手肘压住纸,也撑着自己。另只手提笔,沾着调和出来的印泥,一丝一丝地涂出这个四四方方的官署章印。
  画成已是夜深,这纸仍要再晾一会儿,秦霁却累得很了,分夜钟刚刚敲过,好像抽走了她一半的魂。
  她把这纸假路引同原先那张分开铺在一旁,自己仍跪趴在陆迢宽大的中衣之上,原只想这么等一会儿,头却一晃一晃往下低去,两只手也缓缓移到一起。
  额头贴上交叠的手背时,秦霁剩下的一半魂也给抽走了,上下眼皮粘到了一起。
  陆迢进来时一张床空空荡荡,帷幔后藏着微弱的火光。
  他绕到床后,乍一眼以为秦霁在做法。
  一截快要燃尽的烛火昏昏幽幽,地上铺了件白色的薄绸,他的外室穿着菱白色寝衣跪拜在地,久久未动,圆臀高高翘起,一双玉足也未着袜。
  陆迢正要看看她在弄什么蠢把戏,靠近时另旁放着的墨砚纸笔留住了他的注意。
  秦霁醒的很突然。
  臀被一股不轻不重的力点了两下,她身子没稳住,带着双手一滑,人就摔醒了。
  睁眼时只觉面前亮了许多,瞧见烛底只剩一截黑灰的烛芯,那光是从侧后来的。
  秦霁额头冒出冷汗,缓缓回身,便撞见了陆迢沉着的脸。
  秦霁吓得喊了出来,尖利的叫声很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她捂住砰砰乱跳的胸口,紧咬下唇。
  陆迢冷冷瞥了她一眼,拿着那两张真假路引在手中细看。
  秦霁跌跪在他的中衣上,那中衣已是皱成一团,她想站起来,同他说些什么。
  然而才稍稍一动,腿上就有千百只蚂蚁啃咬一半酸麻不已。
  她的腿跪麻了,只能这样在地上仰脸看着陆迢。
  陆迢仔仔细细对比完这两张路引,除去新旧不提,其余部分全无二样。
  可以假乱真。
  怪道整日累成这样,原来是背着他在忙此事。
  陆迢嗤笑一声,将这两张纸卷在一起,弯下腰,拍了拍秦霁吓到惨白的小脸。
  秦霁颤着声,拉住陆迢的玄色衣角,可怜戚戚地望向他。
  “大人。”
  陆迢身后的烛火闪晃,在漆黑的屋中忽进忽退,他的脸隐在其中,神色捉摸不定。
  金陵初夏的夜,睡觉不盖被恰能道一句正相适宜,然而此刻秦霁被陆迢的影子全盘罩着,只觉浑身都在发阴发冷。
  屋中两人目光相对,陷入难捱的沉寂。
  难捱的是秦霁,陆迢身上只有沉寂。
  陆迢盯着她的眸子看了许久,直起身,两指夹着这路引摇了摇,眼神满是嘲讽之意。
  “想好怎么骗本官了么?”
  秦霁心跳如擂,将手里的那片衣角又攥得紧了些,她咬住下唇,使劲对他摇头。
  “我想同大人说真话。”
  她忍着腿上已稍缓些许的酸麻,撑在地上站了起来,想离陆迢近一点儿,然而才刚朝前挪那么一小步,陆迢往后退了开。
  秦霁抬腿,下面垫着的中衣却是只有这么短,她脚背弯了弯,终是没有再动。
  她闷闷垂下头,“那日大人先走了,我在街上,遇见醉春楼里逃跑出来的姐姐。她对我多有照拂,想要我帮她讨一份——”
  秦霁的眼前倏忽变亮,鼻中亦涌入一股纸张烧焦的气味,她止住话声。
  陆迢听她说到“讨”字时,手顿了一顿,仍旧往前伸去,将秦霁熬了四夜制成的路引喂给了这灯架上的短烛。
  火苗瞬间蹿高,几息之后又变为原状,只有焦糊的气味和散在地上的纸灰能证明那纸路引曾存在过。
  陆迢转向秦霁,似笑非笑,“怎么不说了?”
  方才火光大亮时,他将她脸上的忿然和委屈尽收眼底。
  他的外室差点要气哭了。
  可那又如何?
  陆迢要的,是秦霁时时刻刻想着他,想着怎么讨好他,使他开心。
  至于她的喜怒,与他无关。
  这个人坏到了顶。
  秦霁垂下眸,任他冷眼打量自己,语气平静。
  “她拖我向您讨一份路引,我不敢,于是写了这张假的。”
  嫩白双足踩在中衣上转了一圈,找到掉在一旁的白缎履,她背对着陆迢,趿上两只缎履。
  一半白里透红的圆润脚跟落在外头。
  秦霁走到他面前,乖顺地垂下颈。
  “都是奴的错,夜深了,大人先歇息好不好?明日您再罚我。”
  她冷静得很快。
  陆迢幽幽看了她半晌,阴阳怪气道:“你倒是个知恩图报的?”
  秦霁怔然,一时无言以对。
  陆迢绕开她去床前更衣。
  她面前空了出来,垂首,便能看见一地的灰。
  攥紧的拳头松开,掌心多出好几个月牙印子。
  不是不生气,只是不敢生气。
  刚刚那一瞬,她很想冲到他跟前去,可是脚一踏上地板,那凉意猝然使她清醒过来。
  自己拿什么同他吵呢?
  她什么也没有。
  秦霁沉默下去,陆迢躺下后,她吹灭了烛火。
  总归她的手还在,明日混出去再写一份也是一样。
  秦霁摸黑回到床上,往里爬时不小心踩到陆迢,她急忙后撤,膝盖一瞬跪空,直接摔到床下。
  “咚”的一声,秦霁四肢都重重挨了地。
  房内幽暗,陆迢坐起来看了一眼,大致看清她倒下的姿势后又躺了回去。
  秦霁一声不吭坐起来,她并未受伤,但是到处都疼。
  鼻尖忽然止不住地开始泛酸。
  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坏?
  哪怕在醉春楼,也没人对她这样坏过。
  玉梅与如梅不算,她们一开始就不喜欢自己,自己也未亲近过她们。
  月娘会帮她打掩护,小丫鬟会偷偷提醒她当心。
  在京城的时候,更是连个对她瞪眼的人都找不出来,她就算破了一点皮,清河也要给她送药的。
  她对陆迢还不够好么?
  她平白让他撒过多少气了?
  为什么要把她辛辛苦苦写出来的路引烧掉?
  这段时间堆在心上的所有憋屈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
  泪水像开闸的河,一股脑往外涌出来,她不停抹,抹湿了整个手背。
  秦霁哭的安安静静,更像是单纯的流泪,好一会儿后身子发冷,才重新爬上床。
  这次她有意避开先前踩到陆迢的地方,往另一处去,刚抬腿又碰着了他。
  完了。
  把他吵醒了。
  秦霁心里一慌,僵在原地。
  陆迢直接支腿坐了起来,他还没开口,秦霁就抽噎出声,泪珠子啪嗒啪嗒又往下掉。
  她再小心又怎么样?
  他想找她撒气有一千个法子,就连上床也要故意挡着她,让她不小心踩到。
  秦霁索性哭出声。
  她越想越伤心。
  越伤心哭的动静就越大。
  “你……”陆迢以为她摔伤了,想将秦霁拉过来看看。
  手刚刚碰到她就被推去一边,他见着那个影子挪回床边,还想下去。
  动作麻利迅速,显而易见这四肢好用得很。
  “疯了?”陆迢不耐烦地按住她的手臂,将人压在床上。
  秦霁还抽噎着,手腕被粗糙的指节围住,动弹不得,只能无助地抽噎摇头。
  “不……不是,我想去外,外面哭一会儿,怕吵,吵到你。”
  泪水淌了满脸,秦霁这辈子没这样丢人过,被人按在床上哭,连眼泪都擦不了。
  都被欺负成这样,她还得担心吵着他。
第031章
  陆迢松开她,手往下掐着那截细腰轻而易举将人塞进被子里。
  他语气不善,“还记得你来那天我说的什么?”
  秦霁一边听着他说话,一边伸手抹泪,带着哭腔嗯了一声。
  陆迢忽然发现他不太懂秦霁。
  她哭什么呢?
  说她胆子大,他不过稍微吓吓就能听见她胸口乱跳,脸色泛白。
  可说她是个怂的,也不公允,她骗他的时候可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且自己都顾不上还敢冒险帮别人。
  那人还是个花娘,同她差了十万里。
  陆迢被她突如其来的泪惹得心烦意乱,刚刚都忍下去了,怎么摔一下就变成了个泪人?
  方才摸到她的手背,全是泪渍,才知她哭了应有一会儿。
  他的手仍掐在她的腰上,没好气地捏了捏,将手心泪渍在她衣服上擦干。
  “就到床上哭,你哭得越厉害,爷越高兴。”
  “可是我现在困了,我想睡。”秦霁抽噎两下,后面几个字声音越来越小。
  好像为了应和这句话一般,睡字还没说完,她就没声了。
  半晌,陆迢伸手抚过她的眼皮,薄软一层,长睫还是湿的,有些刺手。
  真行,陆迢舔了舔后槽牙。
  自己做了亏心事先哭上一通,把他搅得躁乱不宁后倒是睡得香甜。
  她就是这么给人当外室?
  陆迢真想掐着脖子给她摇醒,看清了,他还没睡,别在旁边打呼。
  声音再轻也不行。
  他不是个畏手畏脚之人,只是想到若真这么做了,只怕她的泪要将这房里给淹掉。
  隔日,秦霁起来时身侧已经空了。
  她取下自己眼睛上搭着的巾帕,模模糊糊中想起昨夜之事,忙下床跑到后边去看。
  那堆纸灰已经没了,连带着纸和笔墨不见踪影。
  干干净净,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
  秦霁站在原地,两根枝头提起肿胀的眼皮又在房中看了一圈,仍是没找到。
  看着熟悉的场景,昨夜发生之事在她脑中又过了一遍。
  一股凉意顿时从心口蔓延至四肢百骸。
  昨夜怎么说的?
  明日再罚她。
  秦霁木楞地站在原地。
  绿绣进来喊她,见床上被子掀开着,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她吓了一跳,索性转眼又透过纱幔看见了床后那个纤瘦的人影。
  这回吓得更厉害了。
  “姑娘!”
  她忙走到秦霁身边,确认她什么也没做才放下心来。
  “姑娘,大爷要找你,在偏厅等着呢。”
  “这里的东西都收拾了?”秦霁指着自己趴跪了几夜的一小片角落,问得更加细致,“都扔了?”
  绿绣听得手板火辣发疼,姑娘怎么还惦记着这事?
  有什么东西非得夜里写?
  绿绣想不通,但有一点她明白,姑娘惹到大爷了。
  “姑娘说的是纸墨?大爷叫奴婢收进书房了,咱们还是别想这些,先去洗漱吧。大爷已等您好一会儿了。”
  秦霁瞧了眼四周,屋内已是透亮。
  必然没有好事找她的。
  她梳洗完毕后进到偏厅,“明日再罚她”这五个字一直在脑海中回想。
  及至到了陆迢面前,秦霁垂首行了一礼。
  “大人,你找我。”
  陆迢正在用早饭,八仙桌上摆着一碗梗米粥,另配有六碟小菜,淡重口齐备。
  他慢悠悠地夹箸,连头也未抬。
  秦霁自觉在一旁罚站,安安静静,不发一言。
  等陆迢用完早饭,她十分伶俐地给他奉上清茶漱口,连擦嘴都恨不能代劳帮他,只是在她握着帕子在碰到陆迢前,被一眼瞪了回去。
  陆迢起身,视线再触到她,眉头便深深皱了起来。
  方才他便觉得身旁白的晃眼,权当是自己想得不清白。
  现下看来想法不清白的是另有其人。
  目光从那道峦线移开,陆迢心中微讽,嘴上更没留情。
  “你觉得穿成这样就能取悦我?”
  “禾雨,我不喜欢勾栏做派。”
  他自认是在好心提醒秦霁。
  她怎么也是御史府的大小姐,脾气可以没有,但有些东西,不该全然抛掉。
  秦霁静静立在原地,木楞几息后,静静应了一声是。
  陆迢的话就像在毒液里浸泡了百余天的刺,充斥着腐皮蚀骨的恶意,将她一直偷偷维护的小姑娘那点自尊和高傲毁得稀烂。
  和陆迢在一处,很能磨砺人的耐力,以及心性。
  秦霁压下一肚子委屈,柔柔问道:“大人的事急么?我现下去换。”
  陆迢颔首默认。
  在她急急踏出门的前一刻,他冷声提醒,“今日出去见人。”
  竹阁内,绿绣重新取出一套衣裙,目光相遇时两人都有些尴尬。
  陆迢想的没错,是秦霁想得不清白,她太害怕了,想要他别抓着自己不放,于是换衣服时特意将上襦往下拉了些。
  眼睛稍稍肿着,便想从其他地方补。
  她和绿绣一同照着镜子看过,都以为如此可行。
  不料闹了个自取其辱的笑话。
  秦霁从绿绣手中抽出那件水蓝的花褶裙,裙边划过她手心时,绿绣脸上出现了一瞬的痛色。
  秦霁立时便明白发生了什么,她牵过绿绣的手腕,想看看伤成了什么样,绿绣却不肯,把手藏到身后。
  她笑道:“奴婢无事,只是摔了一跤,姑娘还是先换衣服要紧。”
  秦霁没再勉强,换好衣服后,从包裹里取出李思言送的伤药给绿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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