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叙站直,“他提前把东西交给程书文的女儿了,申浩阳去生日宴的路上见过那女孩一面。”
“程书文?”十分久远的记忆,记不清长相了,但嫌恶的情绪几乎是下意识的。
安叙淡声,“你的追求者应该不需要我来帮忙回忆。”
秦语岚眉头紧蹙,人和事在脑海里串联起来,不怎么费力就弄明白一切,冷嘲,“阴魂不散的臭鱼烂虾们,知道在我面前露头就会被碾死,所以目标才对准灿灿吗?”
她心底愤怒更盛,对安叙吩咐,“别轻易让他死了,不真正吃点苦头怎么会明白自己有多可笑。”
“程书文家的地址查到以后发给我。”留下这句话,秦语岚驾车离去。
……
某处荒废仓库,裴东曜坐在卷帘门外的水泥台阶上,身后铁棍落在皮肉的沉闷声混着申浩阳凄厉的惨叫一起传出来。
搁在脚边的手机不停震动,响铃结束消息一条条跳出来,熟的不熟的都在给申浩阳求情,家里的消息也有,要他下手有点分寸,自己惹的事自己平。
看一眼时间,他主动拨出去一个电话,“帖子封上了吗。”
“已经安排人做封禁删帖处理,但没什么效果,关注的人太多,讨论贴源源不断。”
裴东曜声线冷清,“发公告,你找合适的理由把论坛先封了,发帖人信息查到了吗。”
“ip地址对应程雅颂家住址。”
挂断电话,裴东曜起身走进仓库,训练有素的几个男人见他进来停下动作,铁棍杵在地上站到一边。
裴东曜从经过的一个人手里拿过,不紧不慢的脚步停在申浩阳面前,鼻青脸肿吊着一口气的人趴在地上,企图向他解释清楚。
“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没有害她的心思。”
“不重要。”他声音冷淡,脚踩住申浩阳手背,骤然发出的哀嚎声没有激起他面上丝毫变化。
“这只手拆的?”语气平淡,询问的同时手里的铁棍利落挥下。
惨叫声凄厉至极,申浩阳的手臂向外翻折,疼的差点昏厥。
裴东曜缓慢蹲下,手在他脸上拍了拍,“这点教训总要受的,权灿醒来之前不会放你回去,疼的话就忍忍。”
“不需要你来交代了,我亲自去找程雅颂问清楚。”说完在申浩阳费力睁开的视线中留下一道冷沉背影。
……
程雅颂在为陷入昏睡的妈妈剪指甲,仔细专注,枯瘦的手指握在手里只剩薄薄一层皮肉,她轻声说话。
“妈妈,我不想再让你这样痛苦了,我们不治病了吧。”
“遗忘的回忆,隐藏的身世都已经揭开,可这些并不能改变什么,要让她真正失去依仗才可以。”
“所以还有最后一步要做,是一个蠢办法,如果你还醒着一定会责骂我的。”
“她的妈妈会知道一切是我做的,林知安已经联系不上了,我也躲不掉的。妈妈你带我来到这个世界,能和你一起离开也很好,只是我们总要再拖个人下水。”
她轻声呢喃,“两条人命足够让那位高贵的财阀太太自顾不暇了吧。”
昏睡的女人眼角流下泪水,程雅颂为她轻轻拭去,“妈妈会失望我不是一个善良的孩子吗?”
“可是没有人教我应该怎么去做的,怨恨一个人的时候怎么开导自己,我过得也很辛苦,别人憧憬的人生和未来在我看来是一片漆黑,所以我想和妈妈一起离开了。”
“只是卑微如我,也想在生命最后给她们光鲜亮丽的人生涂抹一道污痕。理解我一下吧妈妈,我们马上就要解脱了。”
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响起,程雅颂微笑,要起身时手指被紧紧抓住,她几乎一下子落下眼泪,低头看着被妈妈抓紧的手。
病弱的女人紧闭双眼,不知道要用怎样的毅力才能在这种时候抓住她。
知道自己的女儿正在走向歧途,所以无论如何都想要往回拉一把吗。
程雅颂将那脆弱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回不了头了妈妈。”
一步步走到门边,深吸一口气打开,意料之中看见戴着墨镜的女人,黑色风衣衬得她气质冶艳疏冷。
她只有一个人,身后没跟着任何打手,程雅颂眼中掠过诧异。
秦语岚迈步走进来,从客厅抽来一把椅子坐下,自如的仿佛主人一般。
程雅颂垂眸关门,即将闭合时被人重新推开,看到站在门口的裴东曜时,有种事情大概不会如她期望那样顺利进行的预感。
“不介意我上门拜访吧。”裴东曜陷在阴影里的脸看不分明,客气询问,却不会给她拒绝的权利。
程雅颂让开路,他走进去,看到秦语岚坐在客厅时有一瞬怔愣。
“你是裴家的那个儿子?”秦语岚对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很好奇。
“阿姨好,我是灿灿的朋友。”一句话表明态度。
秦语岚戒备的目光稍减,只要不是来替程雅颂开脱的就好。
她没说话,裴东曜已经自觉站到她身后,充当起安保角色,与刚才站在门外冷意未消的样子判若两人。
秦语岚冷淡出声,“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你的仇恨来源是什么,该唾弃的不是你那个毫无责任感的父亲吗?”
“我同样仇恨他。”程雅颂回。
“也只是嘴上说说罢了,一家人不还在生活着吗,是我的话不会迁怒无辜的人,谁犯的错谁偿债才对”
“你觉得自己无辜吗?”
“不如你来说一说,我和我的女儿哪里值得你记恨这么多年。”
程雅颂沉默。
秦语岚唇角浮起嘲讽,“你看,仇恨的情绪那么强烈,却没有足以支撑的理由。有家世的男人纠缠刚刚丧夫的女人,人心的偏见会下意识给这个女人定罪。”
“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你的父亲令我厌恶唾弃,从始至终我没给过他任何希望,是他像蚊蝇一样难以驱赶。”
“而你和他没什么区别,一样的自以为是,以为自己的生活足够悲惨了吗?走出去看看多的是人比你活不下去,可仍在每天艰难生活着,没有把自己的苦难强加在别人身上。”
程雅颂看着她,“只为了和我说这些话吗?”
不打算为心爱的女儿出气吗。
眼底的算计太过拙劣,秦语岚起身朝她走近,抬手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抽出紧握在手心的手机,亮屏后界面显示正在录音。
“以为我会盛怒之下对你做出什么,所以提前录音打算留下证据吗?”
“程雅颂,我不需要对你用任何手段,作为长辈只教你这一次,不是非要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才能达成目的。”
警笛声在楼下响起,秦语岚看着她,眼底冷漠,“论坛上那条揭露灿灿身世的帖子是你发布的吧,我看了,图文并茂,居然连她小时候生活在林知安家的照片都有。”
“谢谢你足够蠢,给了我报警的理由,虽然只是一个小罪名,可我会请最好的律师,用尽所有你能想象到的手段和关系,以最光明正大的方式让你终身失去自由。”
程雅颂脸上的平静再也支撑不住,握紧的双手指甲深陷皮肉。
秦语岚直视她,欣赏人痛苦时挣扎扭曲的表情,“还有你的妈妈,我会送她去最好的医院治疗,等她意识清醒以后也会安排护工每个月推她去见你一面。”
她惋惜,“一个被病痛折磨多年而意识不清的母亲,恢复清醒后看到不争气的女儿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差点忘了你爸爸,一切也算因他而起,他的归宿我会好好安排。”
程雅颂彻底崩溃,她不会让自己落到那种境地,更不会让妈妈眼睁睁看着!
赶在警察来到之前死掉就可以了,秦语岚解释不清楚的。
她退开一步,奋力往墙角撞去,却在中途被人更快拦下。裴东曜的手在她下颚用力一捏,颌关节脱位令她咬舌的想法一并破灭。
秦语岚投来满意的目光,推了推墨镜,开门走出去。
警察赶到,从裴东曜手里带走程雅颂,被带走时挣扎回身看一眼,卧室里妈妈的手奋力微抬,可她已经再难握住。
第50章
乘夜色归来的秦语岚被请进书房, 权道民坐在办公桌后脸色阴郁,消息传到他这里时饶是知道她并不如表现的那般温顺,也没想到居然敢胆大到这种程度。
所以根本不是丈夫死后带着女儿被人欺负到走投无路的可怜女人, 恰好被他救下也是处心积虑的算计,嫁给林远山的这段经历被刻意隐藏, 派去调查她背景的人居然连蛛丝马迹都没查出来。
秦语岚站在宽大的办公桌前一言不发,沉静的脸上没了平时刻意装出的温柔体贴。权道民目光沉沉看着她,细想自己还有哪些地方被这个女人戏耍。
良久, 他声音冷漠无情, “把你带回权家的时候很多人提醒过我不要轻信你, 我确实自大,觉得一个需要攀附在我身边才能存活的女人,能翻出什么浪花。”
他声音骤然冷厉, “因为你,权家和我都被当成谈资供人嗤笑,秦语岚, 你该告诉我现在要怎么收场。”
视线微抬, 与他怒不可遏的眼睛对上, “我没办法。”
温柔含情的眼里续满泪水,却坚强不愿滑落, “一切始于谎言, 我不为自己辩解, 被你救下蓄意设计是真, 可走投无路也不是在骗你。”
“在权家的日子我最感激的就是你, 如果没有你我和灿灿可能早已经活不下去, 心里压着这个秘密,谨小慎微地在你身边生活的每一天, 没有一个笑意是发自内心的,无论获得多少尊重和荣耀,对我来说都是空中楼阁,外人瞧着风光,只有我自己知道虚假到一触即碎。”
权道民的脸色微缓,被她勾起回忆。
“现在这个秘密终于被你知道,压在心里的石头落地,我也终于能轻松喘出一口气。明天我就带灿灿离开,不会让你为难的。”
权道民没说话,权衡思量着,片刻后敲了敲桌面,守在门口的秘书走进来。
他吩咐,“送太太去南郊的房子住一段时间,不要让她和外人联系。”
秦语岚悬起的心才终于落定,只要能稳住盛怒中的权道民,不被他立即清算,后面就好办多了。
只是没有机会再交代灿灿两句,权道民对她的愤怒同样不会少,留她独自在这里总放心不下,不知道那段记忆对她影响有多大。
这个时候权赫是没法明目张胆护着她的,想要在权道民手下过好日子,免不得要借些外力。
……
黑暗中货车鸣笛声尖锐响起,高高抛起的身影重重坠地,鲜血染红黑暗。浓稠的红不断翻涌,一张张可怖脸孔浮现,恶毒的咒骂从骤然放大的口中吐出,森白牙齿尖利闪着锋芒。
“杀人犯。”
“怎么还不把她抓起来?”
“杀人偿命,权灿你怎么还有脸活着?丝毫不愧疚吗!”
“不要包庇她了,看看可怜的老人家抱着孙女尸体无助的样子,丧心病狂的财阀小姐快点给出交代!”
她气愤反驳,“不是我做的!比起你们我更想知道是怎么回事,警察都没给我定罪你们凭什么!”
继父威严冷漠的声音横插进来,“尽快息事宁人吧。”
“不是我……”
“不重要了,真相如何我不关心,对权氏而言需要的是挽救不断下跌的股价,给愤怒的民众一个满意的答复。”
“重要的是他们满意,而不是你口中的真相,所以尽你所能息事宁人吧。”
身体腾空,明明是在接近死亡,却觉得同时拥有了解脱和自由。
重重坠地的身影与另一道重合。
……
权灿睁开眼睛时房间里空无一人,脑袋里像有成千上万的针在细密扎着,头疼令她几乎难以想起发生了什么。
躺在床上缓了会,天花板上吊灯垂下水晶珠链,眼睛被晶莹玻璃切面折射的耀眼光芒晃晕,闭上眼,缓了片刻才觉得好受些。
晕倒前发生的事情一幕幕回忆起来,申浩阳扯动蝴蝶结,礼物盒子缓缓打开,随之释放的是她刻意遗忘的久远记忆。
眼眸缓缓睁开,手臂微抬,皓白手腕上颜色老旧的银镯被她细细抚摸。
是爸爸亲手打的镯子,她那时爱不释手,迫不及待就要戴上,却因为圈口太大而总是脱落。
爸爸去世后这镯子被妈妈收起来,怕她睹物思人会受刺激,后来是忘掉那段记忆才敢拿出来给她戴上。
“林知安,程雅颂。”她轻声念这两人名字。
以为一段记忆就能打倒我吗。
撑着床坐起身,视线往门边看,觉得有些奇怪,醒来这么久都没人进来,知道她想起那些事情妈妈怎么会放心她一个人。
坐到床边穿上拖鞋,起身时脚步虚浮无力,走到门边,手还没搭上门把,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打开,权赫的身影笼罩着她。
冷寂无声,人站在门外,灯光聚在他身后,权赫看她的眼神竟莫名和某一刻重合。
与他对视片刻,权灿问,“你们又把妈妈关起来了吗。”
又?
他眼底有疑惑,却并未反驳,权灿已经知道答案。
推开挡路的他,又一次朝书房走去,这一次没了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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