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万可以吗?”
前两天比赛刚好拿了五万奖金,这是祝愿目前能使用的最多的数额。
陈述的脸在她提钱的那一刻就彻底冷了下来,薄唇紧抿,漂亮的桃花眼里闪过嘲弄。
他抓住祝愿牵着他衣摆的手腕,将人摁在墙上。
背在背上的书包压在水泥墙壁上保住了洁白衬衫,陈述一只手撑在她身侧,将人禁锢在墙面和自己之间。
他身上的味道萦绕在鼻尖,祝愿已经没有办法去辨认是什么味道了,下意识想挣扎。
“吓成这样,还想花钱跟人谈恋爱。”
“那是因为你太突然了。”祝愿硬着头皮反驳道。
惊吓之余,大颗的泪珠顺着祝愿的脸颊流淌下来,明明哭腔已经很重了,却还是不死心。
“真的,我没有害怕。”
为了证明自己和实现目标,祝愿一狠心整个人朝他贴近,抬手环住他的腰。
巷子里唯有彼此加快的呼吸,偶尔有汽车在街道上飞驰而过。每轰鸣一声,祝愿都会绷紧身子,死死环住他的腰。人看着娇,掐人的力道却大得很。陈述深吸一口气,刻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以报复腰后的痛感。
潮水漫延,翻涌的浪潮将她吞噬。
不合适的场景,不合适的拥抱,危险得间不容缕,又如同小时候瞒着父母偷吃的糖果一样甜。
“你心跳好快。”祝愿的声音很轻,说话间的热气喷洒在他身前,激起一阵颤栗。
陈述一言不发,他很少被人这样用力拥抱过。
没有根的人,未来缥缈不定。什么会留下,什么会随风消散,无人能预料。
在院长去世后,就没有人抱过他了。小时候拥抱都是他在别人怀里,此刻却是人在他怀里。很奇妙的感觉,低头能瞧见她的发旋,瘦弱的人被他的身影环住。心脏因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裂开缝隙,在这份悸动之中,陈述从门孔里窥见了另一个世界。
“陈述。”他鬼使神差开口。
“嗯?”祝愿脑子还有点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的名字,陈述。”
第3章
圣哲是宜淮颇具盛名的私立学校。
这所学校陈述本身是上不起也不想上的,奈何学校为了出个高考状元,又是免学费又是奖学金的,将陈述和其余一干成绩好的都给挖了过来。他在学校里是个透明人,哪怕有着再优异的成绩,那些二代们也不会给他一个眼神。
陈述原本本来也不在意这些。
但最近脑海里总是会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如果他当时在学校里不是那么透明的话,祝愿会不会主动来找他呢?他总是在想祝愿为什么还没有联系自己,明明离开的时候还在他脸上亲了下,笑眯眯让他等她电话。
他对祝愿的了解其实并不多,只知道她很会弹钢琴。
天才钢琴少女。
撇去祝家人的身份不谈,挂在祝愿身上最明显的标签就是这个。
这名头或许有些夸大在里头,祝愿三岁开始学钢琴,家里的奖杯摆满了一整间房。母亲是钢琴家,老师也在业内鼎鼎有名,这么些年只收了祝愿一个弟子。哪怕有些人再不喜欢祝愿,听了她的琴声也只能酸溜溜说一句还不错。
再次听到祝愿的消息,是从来便利店买东西的同校学妹口中。
熟悉的校服出现在门口时,陈述心里微微悬起,看清来人后又落了下去。
也对,都毕业了也没必要穿着高中校服出门。陈述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期待见到祝愿,也许是因为他此刻是她名义上的男朋友。他垂下眼,安安静静地给客人结账。
“听说祝愿学姐又拿了第一。”
“有什么好新奇的,祝愿学姐哪次不是第一?”
“这次好像不一样,我表妹也参加了比赛,排在学姐下一个就一起候场了。听她说,在学姐前一个的那个女生弹的曲目跟她一样,学姐听到的时候脸都绿了。”
“一样又怎么了?最后还不是学姐赢了。”
“那是因为学姐临时换曲目了。诶,我表妹说那个女生弹得比学姐好。”
“不可能,你表妹绝对没听过学姐弹琴,没有人能比过学姐。”
“够了,你个祝愿激推。”
陈述她们的话一字不落全都听了进去。
原来是在忙比赛啊。
悬在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骤然消失,前几天那些莫名的情绪也一扫而空。不是她不想联系自己,而是她太忙了。既然如此,陈述可以勉强原谅她这些天的消失。
将面包装进塑料袋时,陈述突然想起第二次见到祝愿那天,她买走的面包也是这个。
下班后,陈述习惯性地用员工价买走饭团。与以往不同的是,他今天多买了个红豆面包。拎着袋子走到巷口,陈述自己都觉得好笑。
他并不喜欢吃面包。
夏季晚风吹散空气的沉闷,陈述路过跟祝愿拥抱的地方,低头瞥了眼塑料袋里露出的面包包装。或许今晚的这个面包会好吃些,他想着,扭过头重新看向正前方。
汽车驶过,轰鸣声在空荡的街道上回响。
祝愿的视线下意识望向车辆,抬眼后瞥见不远处的人。
口香糖吹出的白色泡泡遮挡住抹着唇釉的唇,张开嘴在泡泡破掉之前吃了回去。祝愿嚼了两下,对陈述打了个招呼。
“哈喽,好久不见。”
陈述走到她跟前停下脚步,与她保持着一米的距离。他神色没什么太大变化,问了句:“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找你呀。”祝愿又吹了个泡泡。
天热,祝愿只穿了吊带短裤。她似乎在这儿站了有段时间,手臂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包。
陈述收回视线,没接话。祝愿便蹦到他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喂,在看什么呢。”
祝愿今晚说话格外喜欢带语气助词,配合着她的神态表情,整个人娇滴滴的。
喉结不着痕迹地滚动了下,陈述将视线转移到她的眼睛里,发现里头盛着个小小的自己。
“我问不到你家的住址,只好来这边等。”
祝愿摁开屏幕看了眼一直在震动的手机,划掉消息通知后开了静音放进了口袋里。
她微仰着头,清澈的眸子宛如潋滟的湖水。
“你家有人吗?”
祝愿这话的意思不言而喻。
陈述挑眉,觉得这位大小姐胆子十分大。
让见过两面的陌生人做自己男朋友,深夜跑到偏僻的街道上独自等人,现在还说要去他家。
“你确定要去我家?”
“当然,不然我干嘛来找你?”
“去我家做什么?”
“喝酒。”
祝愿说着,弯下腰拎起脚边的袋子。
里头装着三四瓶酒,陈述此刻才发现。
他垂下眼:“我那边的环境可没你想象的好。”
祝愿知道学校当初有招进一批冲状元的优等生,也大概清楚他们的家境并不会特别好。大小姐哪里懂得什么叫家境贫寒,她认识最穷的就是自己的前男友。
祝愿问了句:“有多差劲?墙壁是灰色的吗?”
“不是。”
“那就行了。”
她转了个身,侧过头看着陈述:“往哪边走?”
昏黄的路灯下,祝愿的影子随着她的动作晃动着。
第4章
进了巷子,向右拐了两个弯能瞧见几幢老旧的居民楼。
旧居民楼没有电梯,楼道也暗得很。祝愿哼哧哼哧爬了五层楼,靠在墙上喘着粗气等着陈述开门。
一推开门,祝愿就瞧见占了大半间房的床垫。
这是一个很小很普通的单间,进门左手边就是卫生间,往里走几步就能走到床垫边缘。屋内的家具甚至不到四样,连张凳子都没有,十分干净整洁。
“天呐。”
祝愿进门就惊呼了一声,陈述心下一沉,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她朝那张床垫走了过去。
“好酷,你竟然只睡床垫!”祝愿转过身,眼睛亮闪闪的,“我能上去吗?”
陈述愣住了,下意识点了点头。
得到了许可后,祝愿直接往后一倒躺在床垫上。垫子很软,她倒下去的力度又大,被稍稍弹起来了几下。
她看起来是真的很开心,笑声连带着让陈述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刚一搬出孤儿院,陈述就拿着这些年攒下来的钱租了个单间。房子有些年头了,有几处墙面一碰就掉渣,陈述拿了一些纸质资料糊上,睡前躺床上也能复习几个知识点。
房东在房子里留了一个单人折叠床,他睡了两天觉得不舒服就扔掉了,买了一个床垫将就着睡。
床单是黑色的,祝愿身上穿着的色彩是亮色系,躺在上头格格不入。
陈述关上门,侧靠在墙壁上,双手抱胸看着她在上边滚来滚去。
“我一朋友也是只睡床垫,超级酷。”
祝愿滚累了,脱掉鞋盘着腿坐在上面,伸手将头发拢在脑后用腕上的橡皮筋束了起来。
“哪里酷?”
祝愿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很酷,酷到她心情都变好了。
她指使陈述将酒摆出来,生疏地拉开易拉罐递给陈述。
瓶身微凉,陈述接过拿在手里,看着祝愿打开另一瓶酒。她抿了口,眉头微微皱起,似是在回味。陈述没喝过酒,但先前在饭馆打过工,见过会喝酒的人。
祝愿的样子一看就是第一次喝酒,陈述怕出事,拿过了她手中的酒。
“你不会喝?”
“嗯。”祝愿点点头,理直气壮道,“所以才来找你练喝酒嘛。”
她眼睛很亮,看得陈述有些慌。
他又垂下了眼,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信任自己。明明只见过几面,明明说过的话数都数得清楚。她是那种很容易对别人产生信任的人么,无论是谁她都可以这么信任对方吗。
心脏像是被攥住了般,陈述有些喘不过气,握着易拉罐竭力维持面上的平静。
“不怕喝醉出事?”
“我朋友知道我在哪。”祝愿朝他晃了晃手机,从他手上拿回自己的酒。
手指无意间碰到一起,祝愿看着他那双很适合弹琴的手,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
“我最近心情不太好,陪我喝点吧。”祝愿低下头,扣着拉环道,“不想跟太熟的人喝酒,只能找你了。”
陈述第一次见她垂头丧气,从天鹅变成了鹌鹑。
她的声音其实很有特色,语调里总有着股理所应当的劲儿却不讨人嫌,一听就知道这人是被捧着长大的,温室里的玫瑰。
玫瑰蔫了后声音有气无力,陈述不太习惯她这副模样,抿紧唇角从袋子里拿出面包放在二人之间。
祝愿伸过手将面包拿在手里捏了捏,突然笑了下,声音很轻:
“你知道吗?我这两天弹琴的时候觉得特别难受,一点都不快乐,打开琴盖的那一瞬间脑海里闪过的念头竟然是把钢琴给砸了。”
这几天,祝愿情绪一直都很低落。
没有人能理解她的感受。
十几年来所建立的认知被一首钢琴曲给摧毁,那一刻祝愿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的天才。就像一个生活在内陆的人突然见到了海洋,未知的事物令她感到害怕窒息。
她喜欢一个人坐着弹些最近流行的歌曲,也喜欢随意在黑白琴键上弹奏谱出自己的乐章。她讨厌被妈妈摁在琴凳上演奏所谓高雅的古典音乐,也讨厌每天练两个小时枯燥乏味的基本功。
祝愿喜欢弹钢琴,又不喜欢弹钢琴。
天赋这个词是把双刃剑,抵在祝愿脖子上让她动弹不得。
那天晚上在巷子里,被陈述抱着时祝愿的脑袋里白茫茫一片。
没有琴谱,没有妈妈,什么都没有。如果要选择一个发泄的渠道,祝愿想不出还有什么比这种事更合适了。
况且,陈述长得很对她的胃口。
校服衬衫洗得发白,领口扣子一丝不苟地紧紧扣着。祝愿想扯掉那颗扣子,那要比弹钢琴有趣。
最重要的是,他很穷,比她那个家里欠债母亲重病的前男友还要穷。
祝愿需要的是克服巨大困难的变故,在自己快乐的基础上进行反抗从而产生抵抗家庭的快感,而不是跟一个正常家庭不算富裕但也不算贫穷的人谈恋爱。那样的话她的所作所为就成了一个庸俗的、平淡无奇的蠢举了。
祝愿打车去了便利店,没见到人又走到了巷子口。
等半小时,如果见不到陈述那就离开。
祝愿设了个倒计时,在最后五分钟的时候,陈述出现在了她面前。
心跳莫名加快了几分,巨大的砾石沿着山坡滚了下来把祝愿砸得晕头转向。
祝愿其实不太会吹泡泡糖,回过神来后才意识到今晚吹的两个泡泡糖都成功了。
陈述没学过钢琴,不知道该如何去开解她。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从家里找出牙膏,涂在祝愿被蚊子咬出的包上。
微凉的膏体缓解了痒意,祝愿握住他的手,下一瞬被他反握。
肤色差带来的刺激让陈述下意识握拳,彻底将那只手包在掌心。皮肤相触,温度交加在一起的感觉像是羽毛在勾弄着二人的心脏。
祝愿身子往前倾,盯着他的唇,慢慢靠近。
呼吸交错,她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是一种说不清的味道。
陈述也微微往前俯下身,方便祝愿贴上他的唇。
唇齿相贴的触感比起紧握着的手更令人亢奋,二人都是新手,祝愿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在他唇上研磨。
陈述垂着眼,将她脸上的神情一览无余。
几秒后,他倏地探出舌头,生涩地撬开她的齿关,一点点舔过牙根。
祝愿忘记了呼吸,愣在原地傻傻地被他掠夺。
口中的氧气耗尽,祝愿气喘吁吁地靠着他,额头顶在他肩上,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接吻。
“还要……”她呢喃着,微微抬起下巴向他索吻。
陈述又一次吻了上去,柔软的舌生涩又黏人,将溢出的颤音化为喘息。
她仰着头承受着灼热的吻,时间久了有点不舒服。祝愿慢慢跪坐起来,逐渐高于坐着的陈述,将姿势变成了由陈述仰着头。与之而来的改变就是主动权转移到了祝愿这边,她双手捧上陈述的脸,膝盖往前挪了挪贴近他,方便他抬头配合自己跪着的姿势。
他脸上布着细密的汗,粗重的呼吸从微张着的唇里溢出。
祝愿的脸颊有些发烫,寂静的房间里只余下沉重的呼吸声。
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是那盏台灯,陈述靠近她,低下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
呼吸交杂在一起,祝愿觉得喉咙莫名干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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