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又恭敬地朝陈宝香作请。
陆清容拿起那银票对着光看了看,也吓了一跳:“你抢钱庄去了?”
有钱如她家,来万宝楼一次的花销也不会高于百两,陈宝香倒是好,出手就是一千两,两百四十万钱,这得是什么样的家底?
“傻了吧。”她得意地踩上台阶,“都跟你说了我母亲系出名门,父亲家财万贯。”
“少骗人!”陆清容追上来,提着裙子气愤地道,“别人不知道,我可是在城门口的乞丐窝里见过你的。”
“我当时好日子过腻了想去感受感受平民的日子,不行吗?”
“谁脑子被门夹了才能起这种念头!”
张知序好端端地在看热闹,突然就被骂了。
他没好气地开口:“若是我没记错,你陆家的家主原是杀猪卖肉的,靠着跟程将军有些关系,才在巡防营里谋了差事。”
此话一出,万宝楼里的客人们纷纷都看了过来。
陆清容脸色涨红,恼道:“你瞎说什么,我爹那是护驾有功当的官,什么杀猪卖肉,听都没听说过。”
“人在发达之后总是会想掩盖自己不堪的过去。”陈宝香笑着拿起一把精致的匕首,对着刃口看了看,“我都明白。”
陆清容一把夺下她的匕首,气急败坏地道:“掌柜的,这个我买了。”
“承惠三十六两。”
“什么?”她诧异地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就这,上头也没几颗宝石,要三十多两?”
“买不起吗?”陈宝香十分好心地道,“我可以帮你给钱。”
“用不着!”陆清容咬牙,“我挂我爹的账,别说一把匕首,整座万宝楼也不在话下。”
第24章 神仙不分男女
区区一个巡防营统领,能买得下整座万宝楼?
张知序很惊讶。
陈宝香却见怪不怪,继续拿起一枚石榴镶宝簪。
“这个我也要。”陆清容气恼地抢过去。
掌柜的乐得嘴都合不拢:“承惠二十三两。”
“还有这个。”
“承惠六十两。”
一连被抢好几样东西,张知序有些生气,陈宝香却是很镇定,甚至将掌柜的拉到旁处嘀咕了几声。
“偷摸说什么呢?”陆清容红着眼睛道,“我告诉你掌柜的,我家可是有官职供奉着的,识趣的就该知道谁才是财神爷!”
“哎哟,这位贵客。”掌柜的连忙迎到她身边,又是倒茶又是赔笑,“小的自然识趣的。”
“别信她吹瞎话。”陈宝香拿银票给自己扇风,哼声道,“她家可穷了。”
“你以为你这一千两能捅破天?”陆清容咬牙,“今日我保管你一样东西都买不着!掌柜的,把这些钗环都给我包起来!”
张知序瞧着,发现这陆清容是个极易被激怒进而冲动做事的人,陈宝香这么浅显的手段,她居然也会上当。
东西越买越多,买的不一定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价格却是不菲。
陈宝香笑吟吟地提醒她:“这快一千四百两了哦,你有这么多钱吗。”
陆清容冷笑:“只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才会觉得这些钱多。”
“这还不多吗?”她夸张地感慨一声,提裙又往楼上走。
三楼是大些的金玉宝石摆件。
陆清容抓着扶手跟上去,有些犹豫:“你买这些做什么。”
“新置办的宅子空得慌,得有宝贝才能镇得住。”陈宝香摸着下巴,“你看这尊金佛如何?”
掌柜的立马道:“二位姑娘慎重,这是纯金打的好运佛,光重就有十斤,开价两千零六十两。”
陆清容背后冒出些冷汗,陈宝香却抽出三张银票,得意洋洋地对她道:“这个你抢不了了吧。”
“你……”她震惊地看着她的荷包,“你到底哪来的这些钱?若不说清来处,我可要报官来抓贼了。”
玩不过就以权压人?
陈宝香哼笑:“有什么说不清的,这都是张知序给我的钱,他家账房还有记录呢,叫官差查去吧。”
面上装得挺有气势,实则心里直发虚。
-这么说也没问题吧?的确是从他家账房出来的。
张知序觉得好笑:是,没问题。
陈宝香腰杆挺得更直了。
陆清容气急,四周这么多人看着,她也有些下不来台,咬牙道:“你既跟张家公子关系这么好,那下个月张家四房姑娘的出阁礼,你没理由不来吧?”
出阁礼?
张知序心里一紧:“程将军伤重,张家怎么还要办出阁礼?”
“问我做什么呀,你不是跟张家熟得很么。”她翻了个白眼,扭身就走。
张知序眉头紧皱沉默不语,陈宝香却是很快乐,目送陆清容带着大包小包离开了万宝楼,她扭头就对掌柜的道:“我厉害吧?”
掌柜的打着算盘乐得眉毛不见眼的:“姑娘高才,那几件独珍的宝贝,我都抽一成利给您。”
说是独珍,其实就是又贵又不值,平常摆着压根卖不出去的货品。
陈宝香看着算盘上的数目,喜上眉梢地拍手:“今日咱们的花销都由陆小姐买账。”
说着,欢快地扑向二楼的衣裳,不要钱似的选。
张知序回神,看了看她挑选出的东西,眉头直皱:不要这些。
-为什么?
陈宝香欢喜地摸着料子:多好的金绣大摆裙,上头还缀了绿宝石呢。
-丑。
???
陈宝香不服气:这怎么能叫丑呢,这一眼就能让别人看出来我有钱。
-就是因为这样才丑。
张知序没好气地指了指:就要这件雪锦明花抹胸,配旁边的织锦暗花小袄,再取上头挂着的宝相穿花云缎裙。
陈宝香依言取下来,还是恋恋不舍地看向那件大红大绿的金绣裙:再考虑考虑?
-去换。
她一头栽进换衣的雅间。
脏兮兮的衣裳被丢了老远,手也放在侍女送来的温水里洗了个干净,她穿好衣裳对着镜子看了看,纳闷地道:“花样是挺不错,但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张知序被挤得好悬没喘上气,咬着牙道:“抹胸让她们换件大的。”
“原来是这样。”
她解开带子,伸手拢了拢。
张知序:“……”
他闭上眼,颤声道:“你能不能不要……不要总是动这里。”
“我自己的身子,为什么动不得。”陈宝香一脸坦荡地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再说了,神仙又不分男女,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神仙可能不分男女,但他分。
张知序脸都热了,胡乱接过侍女拿来的新抹胸换上,匆匆给她系好。
“这样穿不会冷吗?”陈宝香摸了摸自己露在外头的锁骨,“外头还没立春呢。”
“有钱人家出入有暖炉,随身有汤婆子,最是不会裹得严实。”他道,“你若想装,就得装像些。”
“原来如此。”
陈宝香又换了两套,觉得大仙挑的衣裳还真是不错,越看越顺眼。
只是她身体怎么不太对劲,越来越热,小腹间还有些奇怪的痒。
抓起茶喝了一口,好像不解渴,又抱着旁边的衣裳蹭了蹭,还是不对。
“行了。”张知序控制住她的身体,从牙缝里挤出字来,“先回去。”
这就回去了?陈宝香哀嚎:“我还想多看看簪子呢。”
“你现在看不了簪子。”
“好像是的,有点奇怪。”她喃喃,伸手往下。
张知序眼疾手快地制住了她。
呼吸灼热,心跳过快,他闭了闭眼,合上她的衣襟就往外走。
两人都很难受,他走得很急,陈宝香却见缝插针,边走边拿钗环,但拿得不多,掌柜的在门口一算账,还要倒补她二两。
陈宝香很是高兴,张知序却大手一挥:“不用找了。”
出门雇车,飞快地就回了荨园。
门一关上,他拧了冷水帕子就给她擦,从脖颈擦到背后,一连三四次,身上的劲儿才消下去。
陈宝香有些虚软地瘫在床上:“我中毒了?”
张知序别开脸:“算是吧。”
“那这毒还真奇怪。”她笑道,“变了好多裴公子出来在我脑海里来回地跑。”
第25章 我心悦他呀
张知序闻言,微微一顿:“你方才在想他?”
“这不挺正常的,我心悦他呀。”
“……”他没再吭声,只将冷帕子扔在她脸上。
陈宝香唉哟一声,拿开帕子道:“不过花钱真开心啊,花陆清容的钱就更开心了。”
“你跟陆清容有仇?”
陈宝香没答,只翻了个身道:“我很早就认识她了。”
只是陆清容压根不记得了。
“大仙你知道么,我五岁就会跟人打架抢地盘了。”她心情好,又说起来,“村里的地多是有主的,但山上还有空地,叶婆婆为了养活我,没日没夜地去开垦。”
“但别人看她开好了地,就总想来抢,我不服气,牙还没长齐就冲出去帮婆婆打架。”
“那时候村里有个小姑娘,跟我一样大,她爹打叶婆婆,她就来打我,她打不过我,被我打得嗷嗷直哭,她爹就顾不得抢地了,会赶紧带她去看郎中。”
“这不是地痞行径么。”
“是呀,但她现在发达了。”陈宝香笑眯眯的,“人在发达之后总是会想掩盖自己不堪的过去嘛。”
“大仙你呢,你五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张知序沉默。
他五岁的时候除了上课还是上课,周围全是跟他一样循规蹈矩的富家子,没人敢欺负他,甚至都来巴结他。
日子虽然平顺,却也无趣,没什么值得拿来说的。
“陈姑娘。”
九泉过来敲门,“听下人说你找我?”
张知序立马去开,将他拉进来就问:“银月还是要跟程家联姻?”
九泉有些意外:“主人连银月姑娘的事都跟你说了?”
“是。”张知序皱眉,“我以为这桩婚事会取消。”
“程槐立若是死了,这桩婚事当然会取消。”九泉神色微紧,“但他现在没死,只是断了一条腿,圣上赐婚的旨意也就不好变动。”
“方便的话,能让我见见银月么?”
银月不是闭门不出的人,见她自然是方便的,但九泉有些不解:“姑娘想做什么?”
“她性子刚直,我怕她想不开,去陪她说两句话也是好的。”
陈宝香听完,不由地竖起大拇指:大仙你厉害啊,这就想到由头去攀附了,如此一来,咱们还真能混着一张出阁礼的请柬。
大仙没理她,九泉倒是点了头:“好,我这便去安排。”
有过上次去张家的经验,这次陈宝香就从容多了,走路都昂首阔步的,时不时路过一处水池,还对着照一照自己新买的发簪。
张知序看得直撇嘴。
黄金做的东西粗俗又难看,她到底什么眼光。
可没想到进门一见人,张银月也呀了一声:“姑娘这簪子,是万宝楼刚出的款式?”
“是呀是呀,我刚去买的。”陈宝香将头凑过去给她看,“掐丝的工艺,镶的都是番邦刚送来的一批红宝石,你瞧瞧,花样也好看。”
张银月满意地点头:“我还在犹豫那画册与实物万一差得大,看见姑娘这个倒是放心了。”
“画册?”
“对,万宝楼昨儿刚送来的。”张银月丝毫不见外地将册子翻出来。
陈宝香惊叹:“新货都在上头了,倒是省了去店里的麻烦。”
“这个款我瞧着是跟这簪子搭的。”
“是呀,我见过实物,比画册上还好看,这个可以选。”
“那这副璎珞呢?”
“店里瞧着坠子轻薄,没意思,不如这边这副。”
两个素未谋面的人,对着画册竟就聊开了,张知序原还担心该怎么寒暄,结果愣是半个时辰都没插上话。
“你眼光真好。”张银月合上画册,欣喜地道,“是哪家的小姐?”
陈宝香面不改色地骗:“我家也住在宣武门。”
“隔得不远呢,以前居然没缘分遇见。”她扼腕叹息,又看向旁边的九泉,“你怎么也来了?”
九泉终于有机会介绍:“主人伤重,又心系姑娘的婚事,这才让陈姑娘过来看看。”
“哦?”张银月很诧异,“那陈姑娘是二哥哥的……?”
“朋友。”张知序抢答,“在江南认识的朋友。”
“哦——”张银月眼珠子直转,笑着重复,“朋~友~”
不愧是堂兄妹,阴阳怪气的语调都一模一样。
张知序轻咳一声:“令兄托我带了些薄礼来,劳烦你身边的人过去清点清点。”
银月会意,挥手让丫鬟婆子们都出去看礼物。
“程槐立已经断了右腿。”
门一合上,张知序就低声开口,“他现在脾气暴躁,疑心也重,你嫁过去恐怕要受不少委屈。”
银月一愣,眼神跟着就黯淡下去:“我何尝不知这不是桩好姻缘,但凡还有一丝生机,我也不想嫁他。”
“凤卿的想法是让你躲去乡下,对外就说病重,好歹再拖上几年。”
“我原也是这么想的。”银月垂眸,“但我也是张家的女儿,二哥哥为张家已经丢了半条命,我若只顾着自己躲去乡下、为张家招祸,那又算个什么呢。”
张知序噎住。
陈宝香听了半天,突然问:大仙,圣上为何会赐这桩婚事?
-是程槐立去硬求的。
-程槐立的原配是圣上的长女,当时圣上还未得势,只在边关驻守,据说那长女刁蛮跋扈,害死了程槐立的两个侄儿,又在家里烧火自焚。
-程槐立不计前嫌,一路拥护圣上登基,圣上觉得愧对于他,便应了他的叩请,将银月赐给他做填房。
这一番说下来,张知序也觉得无奈。
原以为陈宝香只是想听个热闹,但出乎意料,陈宝香听完竟然很是义愤填膺。
“程槐立已经四十了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是太歹毒了!”
银月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吼吓了一跳。
她好笑地道:“你怎么比我还生气。”
“能不生气吗,你这花一般的姑娘,才刚及笄,就得嫁那样的老货。”陈宝香气得团团转,“他能逼迫圣上,咱们为什么不能?张家的地位不比他低吧。”
“不妥。”九泉摇头,“张家世代效忠皇室,绝不会恃功自傲。”
“你看看,这不就给人欺负你们的机会了?”陈宝香直拍大腿,“要是我,非得去圣上面前闹个三天三夜,明面上闹不行,那我就在底下造谣,说他程槐立谋杀原配,攀附贵门,狼子野心,不容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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