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看在主动帮了他大忙的份上,谢兰亭还是决定将人伺候到位,又哄又逗,外加还陪她下棋煮茶。
陆清容看他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情窦初开,到后来已经变成了“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的坚定不移。
这样的眼神他见得多了,也不是太稀奇,只驾轻就熟地笑着,顺便再套套话。
·
张知序回到明珠楼,刚坐进浴池,房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大仙!”陈宝香大咧咧地伸进个脑袋,“谢兰亭那边成了,所有的东西已经都送去了长公主府上。”
张知序:“……”
他看了看赤裸的自己,再看了看大开的门:“进来说?”
陈宝香也不客气,跨进门就蹲在浴池边:“你说长公主什么时候会行动?”
“不知道。”张知序摇头,“快的话会在陆守淮升任之前,但她若有别的考量,那就指不定什么时候才会翻出来。”
“啊?”陈宝香皱了皱鼻尖,“阳林村哪还等得起?”
“大仙,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推长公主一把?”
张知序指了指自己的背。
陈宝香懂事地拿起刷子:“要不要把你眼睛也蒙上?”
“为何?”
“先前咱俩一起洗的时候,你不就让我蒙上么?”她比划了一下。
旁边的九泉:“……”
不是,他虽然发了誓今生都效忠主人,绝不会背叛他,但有些私事当他面这么说是不是也不太好?
“陈大人。”他小声提醒,“小的还在这里。”
“哦,那不正好吗。”陈宝香拿了旁边的腰带递过去,“你来蒙吧。”
九泉:?
池子里的张知序扶额,很难跟九泉解释一起洗不是那种一起洗,也没法让陈宝香明白此一时彼一时。
他只能接过腰带,对九泉道:“你先出去吧。”
“是。”
九泉跑得飞快,不但把门给关了,还将附近守着的小厮统统驱离。
“罢了。”张知序叹了口气,指了指她手里的腰带,“给你自己蒙上。”
“嗯?”陈宝香瞪眼,“我洗的时候蒙我眼睛,你洗的时候怎么还是蒙我眼睛?”
“少废话。”
“哦。”
秉着“大仙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一定有他的道理”的想法,陈宝香蒙上自己的眼睛,陈摩挲着拿起浴巾给他搓背。
“大仙你还有闲心沐浴,那肯定是已经想好对策了是不是?”
“长公主此人阴晴不定,甚少肯如别人的意。”张知序伸出胳膊给她,“这边脏污多,擦重一点。”
陈宝香摸着找到他的手臂,加重力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能催她?”
“能,但不能我们去,得让一个她不讨厌的人先在圣人面前起个头,她才会愿意顺水推舟。”
“她不讨厌谁?”
“三省六部,除了她的门生,其余人都惹她讨厌。”张知序微微一笑,“但我家大哥骁勇善战,曾救过她一命,勉强能入得她的眼。”
张家大哥?
陈宝香连忙问:“他现在何处?”
“刚刚回京。”
“那这事不就好办了?”她一喜,“咱们直接去求你大哥。”
“你知道我大哥是什么脾性?”
“不知道,但能教出小张大人那么正直的人,想也不会是坏人。”陈宝香越说越兴奋,捏着帕子换了个方向继续抹,“这事能成!”
池子里的人突然闷哼一声。
第80章 严厉的大家长
“大仙?”陈宝香吓了一跳,“我碰到你伤口了?”
大仙没说话,只伸手捏住了她的手腕,湢室里一时安静得只剩水珠滴落的声音。
陈宝香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腕上的手又湿又热,有些轻微的颤抖,又像是很无奈。
半晌之后,他重新开口:“没有,你不用帮我了,我自己来。”
“你呼吸好像很热。”陈宝香歪了歪脑袋,“发高热了?”
张知序沉默地倚在水池边,无比庆幸这人什么也看不见。
胸口被她抹得泛红,他的耳根也跟着红了起来,手臂上起了一层颤栗,心里也有了异样。
他原是不重情欲之事的,拿陈宝香也一直当个同甘共苦的宿主来看,结果这人一碰他,他居然不受控制地就想起一些圆润弹跳的画面。
年少气盛,血气方刚,张知序喉结滚动得极快,强行别开头不看她,身体的反应却是迅猛又诚实。
蒸腾而起的热气染红了他的眼角,呼吸也不由地急促几分。
“大仙?”陈宝香什么也不知道,还在担心。
张知序飞快地收回自己的手:“你先出去吧。”
“不用我帮忙了?”
“我自己能洗。”
声音越来越艰涩,听着好像不太舒服。
“没事吧?”陈宝香觉得不对,伸手想去拽眼上的腰带。
浴池里哗啦一声响,有人起身,失态地按住了她的手。
“出去。”他低喝。
陈宝香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不知道,只觉得大仙好像生她的气了,连忙夹着尾巴逃离湢室。
他好像没说什么时候去找大哥?
但应该等洗完就能去了吧。
陈宝香扯下眼睛上的绑带,回到前厅里乖乖地等着。
原以为大仙会很快出来,但半个时辰过去了,九泉却跟她说:“主人刚起身,还要擦发更衣。”
啥?泡这么久,不得泡肿了么。
陈宝香起身张望:“还要多久呀,外头天都快黑了。”
九泉刚想劝她别急,却见宁肃从外头匆匆而来,到陈宝香面前拱手:“大人,二姑娘那边派人来传话,想请您过去一趟。”
二姑娘,张银月?
陈宝香连连摆手:“我今晚还有事要去找张大将军。”
“张大将军眼下就在二姑娘那边。”
嗯?
陈宝香乐了:“那正好,我先过去,九泉待会儿给你家主人传个话,让他再跟着过来。”
“好。”九泉应下。
陈宝香一边感叹真巧一边往张家赶,心里盘算着要是那张家大哥好说话,自己就能把事儿给提了,都不用再劳烦大仙。
结果一跨进二房的庭院,她就发现不太对劲。
往常奴仆嬉笑热闹的地界,此时安静得像一座坟山,庭院地面干净得能映出人脸,所有的花草也被修剪成了最规整的形状。
再看四周,以往站着婀娜侍女的廊下各处,此时都换成了满身盔甲的士兵,刀鞘森森,气势压人。
她咽了口唾沫缩回了脚,问引路人:“咱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没有。”引路人指了指前面的厢房,“张大将军和银月姑娘都在里头。”
狐疑地张望,陈宝香小心翼翼地踩上地砖。
啪——
五根藤条拧成的家法带着风,猛地打在一个人的背脊上。
陈宝香吓了一跳,扭头想跑,却听见那挨打的人哑声道:“孩儿知错,请父亲息怒。”
小张大人的声音?
陈宝香愕然回头。
目及之处,张溪来只着薄袍,被打得血都渗了出来,在背上纵横交错成藤条的形状,有些可怖。而在他的上位,一个穿着盔甲的人威严地坐着,脸上一丝动容也无。
“别打了。”银月眼眶通红,身子都发颤,“大哥,是我拉他去赏的花,你打他做什么。”
“不懂礼法毫无分寸之人,该打。”那人冷森森开口,“打死他,也算全了你的名声。”
银月焦急不已,拦不住施家法的人,干脆要自己扑上去挡。
“你去。”那人轻飘飘地开口,“你挨一下,他多挨十下。”
“……”银月震惊地僵在半路。
眼看那家法真是把人往死里打的,陈宝香三步并两步地跑进去,很是不经意地就将举着藤条的人撞开。
“银月,你找我?”她笑问。
屋子里一瞬死寂,银月欣喜地看向她,地上的张溪来撑地的手也微微动了动。
“这位就是住在明珠楼的陈姑娘?”主位上的人开了口。
陈宝香定睛一看,嚯,好个络腮胡长满脸的壮士,铜眼铁眉,气势十分骇人。
她打趣地作礼:“这位难道就是传说中骁勇善战的张大将军?”
银月脸色一变,焦急地看着她,轻轻摇头。
什么意思,她认错了?
陈宝香不明白,却听得上头的人嗤了一声,语气冷硬地道:“你就是用这油嘴滑舌的一套,哄得张凤卿为你破例?”
这人好像不太幽默。
陈宝香站直身子,愣头愣脑地与他回视:“他为我破什么例了?”
“闯地牢、带回张家祖宅、亲自守着你养伤治病、还让你住在他隔壁。”张庭安皱眉,目光不善地打量眼前的人,“这些,还不叫破例?”
银月呼吸都紧了,连连朝陈宝香使眼色。
她家这个大哥最是古板严苛,也最是看重二哥哥,在他眼里,天上的仙女都不一定能与二哥哥相配,就更别说眼前这位一看就不太正经的姑娘。
别顶嘴还好说,随便敷衍两句就能全身而退,可宝香姐姐看起来完全不知道状况,大哥说一句,她要顶三句。
“原来这些叫破例啊,我还以为是对朋友的热情招待呢。”
“朋友?”张庭安冷笑,拍出一张誊抄的籍贯,“你什么人,能与他做朋友?”
粗粝的手指在三乡村三个字上点了点,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陈宝香眯了眯眼,嘴角的弧度有些下放。
她打量面前的人,突然又笑开:“按大将军的说法,凤卿不是把我当朋友,那就是对我别有所图?”
“休得胡言。”张庭安震声拍案。
桌上的茶盏被这一下震得四分五裂,外头的守卫也惊了一跳,纷纷拔刀出鞘,围在了门口。
第81章 让我留在你身边
银月连忙上前护着她道:“大哥,宝香姐姐不是那个意思,你有什么话,不妨等二哥哥来了再问?”
“他来了有他的话要问,我现在要问的是这个女子。”张庭安冷冷地看向陈宝香,“你蓄意接近凤卿,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这怎么能是蓄意接近呢,宝香姐姐与二哥……”
“我要听她说。”张庭安摆手,家奴立刻上前将银月拦开。
陈宝香有些担忧地看了看银月。
先前来看,这小姑娘一直是笑吟吟的,很活泼开心,眼下却像是一只落了水的猫,惊惶不安。
她不由地皱起了眉看向上头的人:“我与凤卿相识本就是缘分一场,哪来什么蓄意。”
“哦?”张庭安似笑非笑,“你去他的烧尾宴,没有买通人?”
“那倒是买通了。”
“认识他之后,没有拿他的钱?”
“倒也,拿了一些。”
“如今任的职,没有受他的福荫?”
“……倒也受了一点。”
张庭安冷笑出声:“这就是你说的缘分一场。为着这攀高枝的缘分,你怕是没少花心思。”
陈宝香不太服气:“我和他之间不是这样的,是很特别的缘分。”
张庭安听乐了:“是,能不特别吗,以张家在上京这特别的地位,再加上这特别多的家财和他那特别好的皮相,任谁来了,也得特别一些。”
她愣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还嘴。
张庭安审视她,冷冷地下了结论:“对你而言,凤卿只是一处高枝罢了。”
陈宝香挠头,觉得他说的好像也没错,张知序就是她梦寐以求的攀附对象,也大方地给了她很多东西。
但要说他只是一处高枝——
她垂眼,很小声地道:“不是呀,他是个很好的人。”
年少无忧,丰衣足食,却仍有为生民计的远大理想。这样的人,陈宝香以前从未见过。
有他在,她才发现前头不是死路,一切都还有机会好起来,自己再努努力也许也会完成想做的事。
——她的命是大仙给的,斗志也是。
比起别的富家公子那种简单的高枝,大仙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张庭安往后一靠,接过奴仆递来的新茶,“你想说你跟他是两情相悦,想说你是真心喜欢他。”
这戏太老套了,老得他都没耐心看她演。
“得了吧,扪心自问,他若没有如今的钱财和地位,你还会做他的外室?”
陈宝香挑眉。
你别说,这大哥还真是句句都问在点子上,她若凭心去答,还真就成了个图财来的狐媚子。
但是等等啊。
她想不明白:“大将军,是谁同你说我是凤卿的外室?”
“你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啊!”她哭笑不得,“我如今在造业司武吏衙门任录事,算来是凤卿的手下,只不过有些交情又没地方住,他才破例收容我。”
张庭安一脸严肃地看着她,显然不信。
“听闻大将军驻守西茗城,战功赫赫,武艺超群。”陈宝香也懒得多说了,直接伸出自己的拳头,“在下想讨教两招。”
“你?”张庭安听得哼笑出声,“一个女娃娃,跟我讨教?”
“若是扛不过您五招,我明儿就搬出明珠楼。”
张庭安不笑了。
他眯眼看着面前这人,继而捏着扶手起身:“讨教的规矩你可清楚?”
“自然,生死自负。”
“好。”张庭安指了指庭院里的武器架子,“你去挑一样。”
张银月吓得脸都白了,连忙喊:“宝香姐姐不要,我大哥下手没轻重,万一——”
“我这些日子在武吏衙门里很是努力用功,但一直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指点。”陈宝香手指拂过架子上的武器,“今日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想请大将军指教。”
若是在上个月,陈宝香还不一定有自信,毕竟她练武的对手都是些不着调的小武吏。
但最近在总衙里,她又遇见了徐不然,两人再度交手,她已经能跟他过上二十招。
进步之快,让她面对张庭安这样的人物也有了一试之心。
“随便挑。”张庭安指了指,“峨眉刺、软剑、匕首,我这里都有。”
陈宝香一笑,顺手就抽出了最后排的流星锤:“这个可以吗?”
张庭安:“……”
开什么玩笑,那两个流星锤光自重就有四十斤,男子拿着都吃力,她一个姑娘家是怎么轻松举起来的?
36/87 首页 上一页 34 35 36 37 38 3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