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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此一生——凝陇【完结】

时间:2024-10-16 14:32:23  作者:凝陇【完结】
  距离昨晚跟闻亭丽见面,已经过去十几个钟头了。
  然而只要他一静下来,耳边仿佛还能听见她的声音:“我要是不在乎你的感受,早就一走了之了,你怀疑什么都不该怀疑我对你的真心!”
  他心里烦乱不堪,睁开眼朝脚底下看了眼,板着脸蹲下去,将那团报纸捡起来一点点展开,对灯读起来。
  他耐着性子读完孟麒光出事的新闻,又迅速浏览下一条新闻。看完这份报纸,再看下一份。
  就这样,他一口气翻阅了十来份旧报纸,每一条新闻他都不错过,每个字他都仔细研究,甚至连副栏里的广告也不曾落下。
  看了一下午,也没查到什么头绪,傍晚,他随便吃了点东西,继续在桌前翻查。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总归是不甘心,又或是,放不下!
  真可笑。
  他只知道,自己执迷不悟地想要找出一个「真相」。
  事实上,翻找旧新闻是最为低效的一种调查方式。
  但只有这样,才能够最大程度保护她的「真实身份」,他要自己查,不管查到什么,至少他永远不会出卖她。
  就这样不眠不休查到了半夜,船上的旧报纸几乎被陆世澄翻了个遍,依旧一无所获。
  这时候,邝志林忽然送来皱皱巴巴的两份,“这是大副房里找到的,他说自己平日里喜欢买些小报来看,这些都是他上礼拜看过的,前头他只当澄少爷要找的是《沪江报》之类的大报社新闻,也就没送过来。”
  陆世澄赶忙接过报纸,又对邝志林说:“我自己找就好了。”
  邝志林带着一肚子疑问离开房间。
  陆世澄回到灯前翻开报纸,诚如邝志林所说,这上头几乎全是一些鸡毛蒜皮的无聊新闻。
  其中一份小报名叫「荒唐林」,里头的新闻恰如其刊名:十分「荒唐」,半真半假。
  然而这一翻,他的注意力陡然被一条不起眼的新闻吸引住了。
  【昨宵,法租界白塞仲路一位无名氏惨遭不测,路上鲜血触目惊心。】
  日期正是闻亭丽失踪的那一晚。
  文里说:“出事的时候,围在现场看热闹的居民不少,某家香烟店老板一眼就认出这男子下午来自己的店里买过香烟,买的是日本人最喜欢抽的「大和香烟」这个牌子。”
  文中还提到:法租界的巡捕闻讯赶来,迅速将该男子送去医院。但是众人都看得出那人已死去多时。又有人说,马路上还有另一人的大片血迹,然此人已杳无踪迹。
  “怪哉!出事时现场究竟有几人?该男子究竟是何身份,法方巡捕为何对此讳莫如深?据本报观察,也不知是哪位义士将其刺杀!”
  陆世澄目光一定,再次移眸确认事发日期。
  没错,是上礼拜一。
  【刺杀日本人】
  【不知是哪位义士做的】
  【路上鲜血刺目惊心】
  陆世澄全神贯注对着这条新闻的每一个细节来来回回地读,读到最后,他惊疑不定跌坐在沙发里。
  窗外江水拍打着甲板发出滔滔声响,一如此刻他内心的惊涛巨浪。
第85章
  两个月后。
  时值酷暑, 天气异常燠热,太阳白晃晃地照在灰色水泥汀地面上,树上的蝉鸣声叫个不停。
  晌午时分, 烈日下的“红棉”纺纱厂后巷,悄然开来了一辆车。
  开车人恰是闻亭丽。
  她头戴鸭舌帽,鼻梁上架着西洋墨镜, 所开汽车也是从祥生车行租来的, 一路遮遮掩掩到了纱厂的后门附近,不下车,而是躲在车里偷偷向外瞄,不多时, 一个身穿灰布旗袍的年轻女人闪身从后门出来。
  闻亭丽赶忙探出车窗向对方招手。
  女子跑过来把手里的东西塞给闻亭丽:“工头的眼睛就像鹰一样, 我一靠近女寝就盯牢我看, 女工们又是逆来顺受惯了的,想要从她们嘴里挖出点东西简直比登天还难,昨晚我趁人不注意溜到女寝草草拍了几张照片, 也不知道照片能不能洗出来, 闻小姐, 你将就着用。”
  闻亭丽从皮夹子抽出一张银票递给女子,感激地说:“再查到什么, 请记得第一时间联系我。”
  曹仁秀把银票推回去:“我又不是为了钱, 我是觉得这些女工太可怜才找您帮忙的。”
  她回身指指那灰黑色的锅盖似的厂房, 恨声说:“天气热成这样, 四十多个女工挤在一间巴掌大的房间里,马桶就放在地铺旁边, 夜里几十号人轮流上厕所, 一进去, 恶臭熏天。一天只给两顿饭,早上晚上都是稀粥,上月才病死一个,从头到尾没人过问,夜里老板直接让人把尸首抬出去,听说才十八岁――闻小姐你是大明星,你比我们有能耐,你帮帮她们。”
  闻亭丽默然半晌,郑重向曹仁秀颔首。
  “我得回去了。”曹仁秀朝里头跑了几步,又折回来腼腆地说,“闻小姐,前头我们可说好了,万一我丢了饭碗,你得、你得帮我重新找事做。”
  闻亭丽拍拍自己的胸脯,叫她放心。
  她和这位曹小姐是半月前相识的,那日恰逢期末考试,校园里到处是灰头土脸的学生,闻亭丽也是其中一员,她焦头烂额考完最后一堂试,正忙着在教室外头与同学们对答案,这时,一个名叫刘荣华的同学带着一个年轻女子来找她。
  “闻亭丽,你上次说过的话还算数不?”
  “你指哪句话?”
  “你说你想拍一部反映劳工悲惨境遇的故事片,喏,素材我给你找来了。”
  刘荣华把自己身边女子推到闻亭丽面前:“这是我表姐,名叫曹仁秀,她是上海师专毕业的,毕业后一直在虹口红棉纺纱厂的账房里做事,这几月她在厂子里看到了一些不平的事,很想同你聊聊,不知你有没有空?”
  “有空!当然有空!”闻亭丽忙说,低头看看腕表上的时间,“要不我们到对面找家餐馆边吃边聊。”
  就这样,闻亭丽得知了红棉纺纱厂的女工们的悲惨境遇,她和刘荣华当场气得拍桌子,繁华的上海滩,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龌龊角落,红棉工厂的女工何止过得不幸,简直比猪猡还惨,她义不容辞答应帮女工们讨个说法。
  送走曹仁秀后,闻亭丽开始思索接下来具体怎么做,不久就想出了一个主意:何不把这些女工的遭遇拍成一部电影,以此来激起社会各界人士对女工的同情和帮助。
  当然,想要实施这一计划,首先要得到黄远山和公司的支持,而在那之前,她得先把故事大纲构思出来。
  恰逢放暑假,她有了大把的空闲时间,于是白天在棚里拍戏,晚上则着手整理素材和构思剧本。
  到今天,她在曹仁秀手里又收获了一批新的素材,等不及就想回公司找黄姐。
  一进公司的大门,就看见社会部的白经理在那里贴月历牌,好多同事在旁边叽叽喳喳议论着什么。
  “闻小姐,你回来得正好,刚才刘老板过来宣布,《窈窕侦探》的续作已经打破了第 一部的上座率,现在外头都叫你票房法宝,不请大家去锦春饭店好好吃一顿,说得过去伐?”
  闻亭丽笑道:“礼拜六晚上,锦春饭店二楼‘名士’包厢,我请前辈们吃饭,谁都不许缺席。”
  现场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声,闻亭丽留在原地与同事们说了几句玩笑话,便急三火四去楼上找黄远山,刚到走廊上,就听见黄远山同刘梦麟吵架的声音。
  这已经是他们这个月第四次吵架了,两人之间的矛盾俨然越积越深。
  “为什么要放着赚钱的片子不拍,去拍什么工厂女工?究竟是你的脑子坏掉了,还是闻亭丽的脑子坏掉了?”
  “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看我给你的草纲!红棉纺织厂的女工处境糟糕到超乎想象,这可是上好的社会片题材,只要我们根据闻亭丽提供的素材好构思剧本,未必不能拍出一部叫好又叫座的片子。”
  “胡扯!这类片子除了得罪人,能给公司带来什么好处――远山,你不要一听说公司要拍《窈窕侦探》第 三部就跳脚,能赚钱的片子,就算拍它个十部续作又如何?《窈窕侦探》已然成为我们黄金影业名头最响的金字招牌,更成为了她闻亭丽的个人标签,如今她走在马路上,谁不叫她一句“傅大侦探”?难得有这么多现成的影迷,道具和服装也无需再重新赶制,随随便便花上两个月的时间就能拍出一部新片子,不对――”
  刘梦麟蓦地笑起来:“闻亭丽放暑假了,三个月的时间说不定能拍出两部续作,轻轻松松就能大赚两笔,她又不是傻子,你帮她算算前两个月的进账,就能知道她愿不愿意继续拍了。”
  “我不愿意!”闻亭丽推门而入,“第 三部的剧本我看了,比起前两部毫无新意可言,再拍下去只会损害《窈窕侦探》的口碑,不如见好就收。”
  “剧本可以改嘛,我马上让□□的刘经理过来,当着你的面把剧本改到你满意为止如何?”
  闻亭丽笑吟吟坐到沙发上:“刘老板,最近上海起码有十家电影公司在筹拍校园侦探片这个题材,花样繁多,奇招频出,听说有家公司请了名笔庄晓生写剧本,还有人预备把几年前的花魁绑票杀人案搬上荧幕,再这样下去,我们的《窈窕侦探》未必能保持原来的号召力,何不趁此机会另辟蹊径?您忘了,当初我们正因为不想重复武侠片的套路,才另起题目,才有了《窈窕侦探》系列的成功。”
  刘梦麟笑道:“你这小鬼头嘴皮子是真厉害,正话反话来回地说,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你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不过公司已经对今年的市场做过评估,《窈窕侦探》离过气还早得很,早上公司已经正式宣布开拍《窈窕侦探》第 三部了,所以你们的反对无效。远山,你别赌气了,拍什么不是拍?反正公司不会少了你的酬劳。”
  黄远山忽然换了一副极为严肃的口吻:“刘老板,你还记不记得公司成立第一天你亲口对大家说过的话?”
  刘梦麟愣了愣。
  黄远山朗声道:‘电影是世界第八大艺术,能够广泛地在人们心中播下扬善抑恶的种子,作为电影人,我们不应一味哗众取宠,而应当勇于承担社会责任’。当初我之所以义无反顾加入你的公司,就是冲着你番话,可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何等的狭隘、愚昧、固执己见,你早已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电影市侩了!”
  刘梦麟不怒反笑:“不拍工厂女工就是电影市侩了?好,那么我就彻彻底底地市侩一回!明白告诉你,即使我不拍《窈窕侦探》续作,也不会拍女工片的,无他,就是不想让公司赔钱。”
  “你――”
  刘梦麟一指黄远山:“你是资格老,但你也别以为公司离开你不行,动不动就反对这个,抗议那个的,我已经忍你很久了!公司里有才华的导演一大把,你不拍,有的是人拍,从今日起,你给我休半个月的假,回去把脑子好好理理清楚,再来同我说话。”
  黄远山冷冷一笑:“不必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现在就辞职。”
  此话一出,闻亭丽和刘梦麟同时吓一跳。闻亭丽慌忙拦住黄远山:“黄姐,别说气话。”
  “我说的可不是气话,这种公司再待下去也没意义,他不拍,我自己拍。”
  刘梦麟正有些下不来台,听见这话,阴阳怪气地说:“行啊,看样子你打算自己开电影公司了?你走!我刘某人绝不拦着你发财,不过你别怪我没提醒你,开电影公司可不比当导演,不是你轻轻松松说一句‘action’就能启动的,但凡你能拍一部不赔钱的片子,我刘梦麟就算你赢,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那就走着瞧。”黄远山潇洒地拉开门走了。
  闻亭丽抬步追上去,刘梦麟在后头喝道:“你也要跟她一起去开电影公司?她脑子不清爽,你也要跟着犯糊涂吗。”
  闻亭丽懒得理他,一径追着黄远山而去。
  黄宅。
  闻亭丽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喘吁吁掏出帕子擦汗:“跑得也太快了,我在后头追都追不上。”
  黄远山也不搭腔,只在那儿翻箱倒柜找着什么。
  闻亭丽望着她:“现在就我们两个人,黄姐,您跟我说句实话,刚才你是跟刘老板赌气呢,还是真打算辞职?”
  黄远山把手里的钱箱重重放在茶几上:“当然是真要辞职了,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我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闻亭丽大吃一惊:“您真打算自立门户?可是,要筹办一家电影公司谈何容易,光是搭建摄影棚就要无数银子了。”
  黄远山却表现得相当乐观,指了指面前的钱箱:“我手头还有一点积蓄,添置几台摄影机和碳精灯不成问题,摄影棚么,可以现租,我已经打听过了,华界如今有好几个旧厂房在招租,租金也不是承受不起。”
  闻亭丽暗想,看来黄姐筹划辞职不是一日两日了,她历来佩服黄远山的魄力,索性认认真真替她谋算起来:“设备和胶卷还是其次,人员的开销才是大头。一家电影公司,少不了事业部、制片部和宣传部……服装和化妆也需要人手,还有帐房,公司总不能糊里糊涂运行……黄姐,您临时上哪去挖掘这么多可用的人才?一旦挖来了,这些人可都需要月月支付薪水的。”
  黄远山环首看看四周,很洒脱地一笑:“大不了我把房子卖了。这幢房子是我母亲自己的陪嫁,临终前指明留给我一个人的。我爹的孩子一大堆,我娘可只有我这一个孩子,当年要不是我娘鼎力支持我留洋,我也学不成电影,如今我要自己开电影公司了,我母亲泉下有知,一定会为我感到自豪的。”
  闻亭丽莫名被这话触动了心弦,低头打开手提包,毅然在支票簿上写下一个数字。
  “既然黄姐样样事情都想好了,我得第一个出力支持您,这笔钱您先拿着,不够的话再给您凑。”
  黄远山吓一跳:“闻亭丽,我知道你阔,却不知你如今阔到这地步。还是说你打算把手里的积蓄都给我?赶紧给我收回去!我可不差钱!”
  闻亭丽不容分说把支票塞到黄远山手里:“黄姐大概是忘了当初我遇到麻烦时,您是如何帮我的。再说了,这钱也不是白白送给您的,就当是我入股贵公司如何?”
  黄远山无论如何不肯收:“哪天我需要钱了,第一个跟你张口如何?至于入股的事,等公司正式成立那天再说。”
  两人都避而不谈闻亭丽的去向问题,尽管两人心里都知道:要拍电影,少不了合适的演员。
  可黄远山脾气虽耿直,却并不鲁莽,她再缺人手,也不肯在这当口撺掇闻亭丽跟她一道辞职,电影市场的竞争有多残酷她不是不清楚,对于刚在影坛站稳脚跟的闻亭丽来说,继续留在实力雄厚的黄金电影公司发展才是明智之举。
  闻亭丽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公司。
  刘梦麟看到她回来,绝口不提黄远山辞职的事,只不冷不热地说:“□□的老刘我给你找来了,你同他一起修改《窈窕侦探》第 三部的剧本。服装部的白经理待会就上来,服装的样式都按照你的意见来改如何?”
  闻亭丽何尝不知刘梦麟这是在变相让步,虽然心乱如麻,也只得若无其事坐下来商讨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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