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飞见不得他这个颓唐样,一把捶在他肩头,“结婚又咋了,我不信你不能接受她的小孩儿。谢川尧,不甘就抢回来啊!你们都才二十六呢,你别告诉我你准备就这么看着她、守着她六十年,再以朋友的身份祝她子孙满堂?这不是你吧,谢川尧,外人看着你冷冷清清,但我可不信,狠起来能大冬天跳进冰河里的人去乡下几年就把自己的血性待没了。”
唐云飞是这个月才回北城来的,回来以后谢川尧忙着实习,两人只见了一次面,由于大院那群小子都在,也没找到机会聊聊。
谢川尧苦笑一下,“别说抢回来这个话,满满不会愿意的,她很爱她的丈夫。”他说得艰涩,“而且现在,我好像连你说的‘当个朋友守着她’都做不到了,我妹...满满她应该知道我的心思了,她不会允许我再这样的。”
唐云飞也沉默了,自己掏了根烟慢慢抽着,“那你打算怎么办?就只能是她了吗?”
“嗯。”谢川尧低低应了,“远远守着她过一辈子都行。”
唐云飞眉心皱起,他知道谢川尧喜欢祝熙语,在大家情窦未开的时候,谢川尧对祝熙语就是特别的,“那你打算怎么做?”
“就是不知道啊。”谢川尧垂着眸,“等我回家,应该就会接到她的电话,然后,大概连发小都做不下去了吧。”他低声,“她是个特别护短的人,她知道了,就不会舍得她的丈夫再受我的气。我比不过的...”
“这听起来不是你自己主动说的啊,那她怎么知道的,那兄弟告的状?”唐云飞试图分析。
谢川尧摇摇头,“他不是那种人。”他将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下,“满满昨天回部队了,也许是在后勤车上听别的家属说的,也许是看不下去的人替她丈夫打抱不平,不重要,她已经知道了。”
唐云飞仔细琢磨,郑重问,“你想好了,真的只想要当朋友、当哥哥?你刚刚说守着她过一辈子,你可是你家的独子,谢爷爷和叔叔阿姨能同意吗?”
谢川尧想起这两天家里的混乱,点点头,“他们很尊重我,不会强迫我的,只要我不伤害满满。但其实我早就熄了心思了,她现在很幸福。”
谢川尧知道唐云飞是个心思很活的人,生出点希望,“你有点子?”
“有。”唐云飞将烟掐灭,“你也别逃避了,主动打电话过去,就说乐乐是误解了,反正说的那些事可以是暗恋,也可以是对妹妹的关心,只要她丈夫不说破...”
唐云飞啧啧两声,“安安啊,咱们都是男人,你确定真不是她丈夫阴奉阳违吗?或者即使他现在没说,他以后会不会说破啊。”
“不是。”谢川尧答得坚定,“他不是这样的人,即使我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比我优秀多了,人也很好,对满满也很好,我唯一能赢过他的就是比他更早认识满满,但在满满最彷徨的日子,是他陪着的...”
他呼出一口气,拍拍唐云飞的肩膀,“谢了云飞,等我处理好这件事,请你吃饭。”
“好,等你。”唐云飞看着谢川尧离开后才起身,嘴里叹着,“士之耽兮,也不可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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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川尧并没有按唐云飞说的那样主动给祝熙语打电话,昨天下午韩宥打电话过来说祝熙语到家了,今早也告诉了他祝熙语已经知晓的事,谢川尧觉得自己有必要在这样做之前咨询一下韩宥的意思,看看他的态度。
这听着很可笑,他们是情敌,应该拼得头破血流才对,但事实却是,因为他们爱着、疼惜着同一个人,反而会在一些时刻成为最坚定的同盟,反而惺惺相惜。
于是他先打给了韩宥,韩宥接得很快,“韩宥,我是谢川尧,抱歉,会打扰你的工作吗?”
“你说。”韩宥看眼手表,“五分钟后有会。”他面对谢川尧的态度更加坦然了,一部分是因为谢川尧上周五的剖白,更多的则是因为祝熙语的态度。
“我很抱歉,真的。但我觉得我有必要问下你,我想继续瞒着熙语我的心思。但你放心,只要你不会对不起她,我永远只会是她的发小。”谢川尧态度诚恳,“当然你有权利拒绝我、或者和熙语坦白,我只是不想把关系闹僵。”
韩宥沉默了一会儿,终是在谢川尧忐忑到极点的时候开了口,“这是你们的事。我很感恩谢爷爷如同亲祖父一样照顾着熙语,还有伯父伯母。同理,只要你真心在对她好,我不会说什么的。”
谢川尧终于咽下了喉间梗着的那口气,“谢谢,我保证。”
韩宥没应他的感谢,只说,“但我希望你不要骗她,她是个很厌恶欺骗的人,任何谎言都没法维持一辈子的,我不在乎你怎么想,但我不愿意她伤心。”
这大概就是谢川尧放弃的原因之一,韩宥的爱温柔又炽热,连他都能感觉到。他的语气更加郑重,“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的。”
“嗯。”韩宥的语气很平静,但丝毫掩盖不了他稳操胜券的姿态,“你也伤害不到,我不会允许。”刚说完勤务兵就来提醒他开会了,韩宥便结束了通话,投入到了工作里。
还拿着话筒的谢川尧心中的苦涩加重几分,韩宥上周五接电话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足以见祝熙语一定是给了他很多的安心和肯定,谢川尧再一次意识到了他们的爱情不容人破坏,他为自己心酸,也为祝熙语高兴。
但即使这样,即使认识到了这些,谢川尧还是希望自己能守护着祝熙语,不能当她的爱人,那就做她另一个方向的“第一”,朋友、发小或者邻家哥哥,都可以。
他主动打给了祝熙语广市家里的电话,祝熙语的声音听不出异常,“我正想打给你呢,两次都占线。”
“对不起。”谢川尧开门见山,“你是为乐乐的事来的吧?我也是上周五才知道这件事,去找你,你已经去广市了。”
祝熙语被这个开场打得措手不及,她抿抿唇,“我很生气。”她深吸一口气,“我昨天到的家,才知道家属院这几个月都在讨论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无论乐乐是出于什么这样做,都是在伤害我的丈夫,韩宥是一个优秀的军人,他应该被讨论的是他的成就,而不是这些无厘头的桃色新闻。”
“对不起。”谢川尧的声音含着苦涩,“是我的问题。韩宥那边,我和乐乐都会亲自道歉的。”
祝熙语垂眸,问,“所以你知道传言的内容了吗?”
谢川尧的喉咙发紧,“嗯。”他状作无奈,“乐乐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我确实有打探你的消息、给你做礼物、写信,但也没有那么严重。”
“我们在农场得不到你的近况,只能从别人那里打探,不止是我,爷爷他们都会,我被罚禁闭也只有一次,那个士官是看不惯我故意找茬。”
谢川尧语气平淡,心却紧紧提着,“信和礼物,算是依托吧,没这个念想的话,我可能坚持不下去,心里很烦闷,但是爷爷他们已经够辛苦了,我只能这样缓解。后来回北城了,我们的状况都好转,我就把信收起来了,那段日子的情绪太糟糕了,我只想彻底翻篇…”
祝熙语不说话,谢川尧就不敢停,他的语调轻快,“满满,别的我也不知道乐乐还说了啥,要是韩团误会了,你帮我解释一下啊。”
“雪崩是什么时候?你伤得重吗?”祝熙语的手指无意识地滑动。
谢川尧假装没听出她的试探,“乐乐连这个都说了啊,没什么,就下乡第一年,不熟悉那边的情况,运气又不好,回去找东西撞上了雪崩,我都后怕,幸好进山不深...”
祝熙语就这个点又聊了几句,本来因为替韩宥委屈而生出的情绪被谢川尧无奈的语气和合理的解释冲淡了一点,她本来想的是直接问,但谢川尧这样,她反而进退两难。
这算什么呢?祝熙语眉心微蹙,在谢川尧说完之后开口,“安安哥,我还是想问一下,乐乐为什么会想到和何瑶说这个呢?何瑶只见过我一面,来这边的时候韩宥也去出任务了,她根本不认识我们,她没有立场这样做。”
谢川尧的心跳越来越快,“大概是我这么久一直不肯谈对象吧,乐乐就误以为我是在上演苦情男二,我身边又只有你一个异性,不光她,我朋友也误解了,但他们直接问我了,我解释了也就过了。乐乐没和我说过,我不知道她这样想。这点我先替她给你道个歉,她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还有韩宥那边,等他来北城了我和乐乐一定第一时间来道歉,这事儿搞的,都是我的问题。”
“满满,不要因为这个疏远我好吗?”谢川尧放软语气,带着点哀求,“有问题我们商量、解决,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真不想因为这个乌龙和你疏远。”
祝熙语明显沉默了一小会儿,才回答,“不会的,安安哥。爷爷他们知道了吗?”
“我还没说。”谢川尧闭着眼,撒的谎越来越大,但他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他接受不了和祝熙语形同陌路,“我想不到怎么说,有点尴尬。”
“还是说说吧,何瑶父亲何副师长那里韩宥没留情面,虽然不至于给处分,但也在一师这边丢了面儿,说不定会找到家里来。”祝熙语语气淡淡,“安安哥,我还有些事要做,就先说到这里。”
“你不生气了吧?”谢川尧努力维持自己语气里不安的度,过了或少了都会显得心虚,ῳ*Ɩ“别等电话挂了,我就再接不到你电话了,这件事韩团的确受委屈了,我还不知道你,护短得很,你不给我个准话我可不敢挂电话。”
“生气。”祝熙语声音里带着点笑意,“所以月底回北城的时候,你和乐乐不会有礼物了,我寄的特产也不准你们吃。”
谢川尧松开紧握的手,笑,“好吧,是我们应得的。”
带着笑挂了电话的两人,在放下话筒的一瞬间都立马收起了笑意。
谢川尧靠在椅背上,心里五味杂陈。他从未对祝熙语撒过谎,第一次就撒了这样大一个,令他忧心的是,祝熙语明显并没有因为他的解释就把这件事翻篇,他很了解祝熙语,大概在她自己得出“这件事的确是个乌龙”的结论前,她一定会谨慎地和自己拉开距离。
光是想到这个,谢川尧就觉得心痛到无法承受,看来只解释是行不通的,他必须要做点什么,彻底打消祝熙语的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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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这边的祝熙语表情也不太好,虽然谢川尧把关于他的每一条传闻都解释得很合理,但祝熙语觉得,如果真的只是简单的误会的话,谢梦乐是做不到这个程度的。她被谢家人保护得很好,单纯却不任性,对自己也一直很亲近,她会不管不顾地干出这种明显针对韩宥和他们婚姻的事,只有一个原因,她对谢川尧的心疼达到了极限,她觉得谢川尧会因此高兴。
祝熙语确实如谢川尧估计的那样,即使有了这次对话,即使他的表现无懈可击,祝熙语也决定以后要更加注意和谢川尧相处的分寸了。她还会自己继续观察,要是不是误会而是真的,祝熙语会彻底斩断这个可能,只有这样才是对所有人都好。
拿定主意后的祝熙语又拨通了显市机械厂供销社的电话,“您好,我找韩明成,麻烦您帮忙通知一下,我叫祝熙语,他什么时候回电话都可以。”
祝熙语没等一会儿,韩明成就回了电,“熙语,你找我?”
“嗯,五叔,我想问问你知道韩华和丁芳舒的近况吗?”
韩明成心里咯噔一下,“知道,韩华前年从邮局调到县里工商局了,今年又添了一个小孩,你婆...丁芳舒还是跟着在带孩子,怎么了熙语?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五叔,就是突然想到了。”祝熙语追问,“五叔,家里是不是都不知道我们和韩华关系不好的事?他这次升职有借势吗?”
韩明成顿住,“只知道分家,毕竟这都是丑事...借势肯定多多少少都会有点,连咱们村的人走出去都会因为你们被高看一眼,何况外人来看他是韩宥的亲哥哥。”
祝熙语了解到自己想知道的,就换了个话题问起韩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五叔。六弟的通知书到了吗?”
韩兴和韩云清都参加了这次高考,表现都还不错,在这种考试上正常发挥就已经是超常发挥了,教育部从八月起开始陆续公布成绩、发放通知书,今天是八月八号。
“没呢。”韩明成也没再追问最开始的话题,现在的韩宥夫妻已经是他们家族里最厉害的存在,他们年轻时主意就正,现在更不用担心,“等到了我和你们说。”
“好。”祝熙语又问了问家里其他人的情况才挂断了电话。
等到了晚上夫妻两单独相处的时候,祝熙语靠在韩宥怀里,仰头看他,“韩宥,我不想韩华和丁芳舒继续好过了。”
韩宥玩着她发梢的手顿住,这是祝熙语第一次明确表示要插手韩家的事,以前无论是韩明胜韩允还是三叔五叔,她都尊重韩宥的意见,“宝宝,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祝熙语抚着韩宥的心脏,“这是他们欠你的,我一想到他们那么对你,还在恬不知耻地借你的势,我就觉得恶心。”
韩宥看着她的眼睛,含着怜惜和厌恨的,祝熙语少有这样外露且激烈的情绪,足以见她是真的觉得无法忍受了,韩宥捧着她的下颌,肯定道,“那宝宝想怎么做?都可以。”
韩宥不在乎那三个人,没有做什么是嫌他们会脏了自己的手,但现在既然祝熙语因为这个不高兴,那对韩宥来说,成全妻子的爱就更重要。
祝熙语说出自己的打算,“丁芳舒最在意韩华,韩华最在意仕途。我今天问了五叔,他前年调到了县里的工商局,我觉得他的品性并不足以信任,这辈子一直当个小科员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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