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何尝不是一种耿耿于怀和在意呢?对于完全失望的母亲、兄姐,韩宥早就释怀,形同陌路地和他们相处,哪怕对方做再多也无法引起他的情绪波动,没有爱、也没有恨。
韩宥知道自己对韩明胜有些苛刻,因为知道对方爱他、知道对方对他满心忏悔、知道对方会包容他,所以才会像个小孩子那样和他赌气、和他唱反调。
他原以为韩明胜这辈子也只能做到以前那个程度,在他打压丁芳舒而生出的空间里照顾韩允、偷偷关注他。但他没想到,韩允这件事竟然激得这个年少时听母亲的话、成年后听媳妇的话的老实到软弱的男人爆发出这样大的能量。
见韩宥一直不说话,韩明胜不敢停下:“我没和你商量,你不要生气。我只是觉得他们这样做不仅是为了卖妹妹换前途,也是想通过你对允儿的在意牵制你。我知道,我知道你很讨厌我们,不想和我们再有什么来往,现在好了,是我分的家、说出去也是韩华的错,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没人能责怪到你。”
韩明胜喉头有点哽咽,“现在好了,我听允儿说你很厉害,分到的房子很大,你可以把允儿接过去,就再也不用见到我们了。上韩村的事我...你二叔五叔就能替你看着...”
韩宥打断他,声音也挺低的,“好了,先不说了,我还在上班呢。”
“哦哦,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你赶紧忙吧,我回家了。”韩明胜连连道歉,韩宥的心里却更难受了,堵得慌。他等着韩明胜挂了电话才放下听筒,强迫自己进入工作状态,高效地处理了手头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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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下班铃响后,韩宥去了食堂,他今日不是很想做饭,便在祝熙语喜欢的窗口打了两人的饭。提着饭菜回家的时候,祝熙语正趴在三楼的围栏处往外张望,见到他后明显松了口气。
韩宥赶紧加快步伐,几步上了楼,祝熙语等在楼梯口,看见他手里的饭盒,挽上他的胳膊,“难得见你偷懒,挺好的,部队有食堂,咱们天天吃也没事。我也很喜欢李师傅做的菜。”
韩宥的双手都被占着,便偏头用脑袋碰了碰她的发顶,“才结婚多久,就吃腻我的手艺了?”
祝熙语一脸“你真不识好歹”的表情,“喂!你故意曲解我!”
韩宥笑着推开房门,心里那股闷闷的感觉散了点,“对,我今天的设定就是不讲道理、胡搅蛮缠的熊孩子。”
祝熙语踮起脚在他脸上落下一个很响的亲亲,“好可爱、好帅气的宝宝,熊孩子姐姐也喜欢。”
韩宥追着讨吻,被祝熙语用手心抵住,“小孩子只有被亲亲脸的权利。”
韩宥将饭盒随手放下,一手固定住祝熙语的下巴,一手抓住她的大腿往自己腰上带,“姐姐,熊孩子最擅长的,就是不听话。”
祝熙语被他这声喑哑又温柔的“姐姐”叫得酥了半边身子,顺从地攀上他的窄而有力的腰肢。
韩宥摸摸她的肚子,“饿不饿?嘴里有桃酥的甜味。”
祝熙语靠在他胸口平复呼吸,“狗鼻子。”她知道韩宥这话的意图,“不饿。”
话音未落,祝熙语就被韩宥抱着丢到了床上。铺着厚厚被褥和垫子的床下陷,祝熙语的身下是韩宥精心创造出来的柔软舒适,背后却是同一个人强有力的攻城掠地。
他一边低低的、撒娇地叫她姐姐,一边强势地逼她求饶、崩溃。祝熙语被他捞起来坐回饭桌吃迟到了一个多小时的晚饭的时候,还久久无法回神。
她跨坐在韩宥腿上,背后靠着餐桌,韩宥端着饭盒在两人之间,像小孩子一样你一口我一口地分食。
祝熙语咽下被温过的饭菜,抚摸上韩宥脸的手还在细微的颤着,“你怎么了?”
韩宥拿过特意做的蛋羹喂了她一口,才回答,“韩明胜也知道了允儿的事,他前天分了家,把丁芳舒他们三个分了出去。不知道他在哪里学的,还写了声明、做了公证,家里的房子也被他换成了我的名字。”
祝熙语担忧地看着他,这种关系甚至比韩宥和丁芳舒、自己和侯海还难解,原谅的话对不起小时候的自己,不原谅又很难过心里的这关。
祝熙语知道韩宥其实个很心软的人,他表面冷淡,底色温柔。对亲人、爱人的呵护不用再提,职业精神让他甚至爱着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民。
情感本就是很复杂的事,韩宥和韩明胜之间的感情尤胜。
“韩宥,不要这样逼自己,对你自己也温柔一点吧。想做什么就做,想原谅谁就原谅,不想继续就停止,爱你的人其实只想爱你,并不想你被他的爱绑架。”
韩宥定定看着祝熙语,在脑海里反复过这一段话,他难得脆弱地将自己埋在祝熙语怀里,声音因为这个动作闷成一团,“我再想想。”
祝熙语一下一下地抚摸他的后脑,“不着急,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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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到韩宥关于此事的结论,祝熙语迎来了自和韩宥相识以来的第一次长久的离别。韩宥接到任务,不限归期地被派去了另一个驻地做联合军演。
通知下的很急,这本来是五团团长的任务,但他意外受伤,师部便重新选定了韩宥。韩宥只来得及在回家收拾行李的时候和祝熙语说明情况,就急匆匆地坐上了车。
韩宥走的第一晚,祝熙语只是比以前迟了一点入睡,但越到后面,她的睡眠就越差,经常半梦半醒往旁边滚,却只碰到一片冰冷。
祝熙语这才理解为什么韩宥总是会对她感到抱歉,习惯爱人的离开对她来说是难得的、无法快速解决的问题。
于是祝熙语开始构思新书,《归雁》的发行日期定在二月二那天,因为负责人是个有点迷信中年男人。但首都日报和其他出版社的新稿邀约早在收假后就通过宣传科干事向她传达了。
祝熙语构思了两个故事,却都无法找到当时写《归雁》时那种被全身心吸引进故事里的感觉。一边是对韩宥的思念、对他离开的不适应,一边是新书屡屡受挫,祝熙语病倒了。
意识到感冒的第一刻她就吃了家里韩宥准备的应急药,但鼻塞、咳嗽、头晕的症状更加明显,她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去了医院。
生病的时候,人就会恢复本性,祝熙语本就是个不怎么爱社交的人,此刻更愿意一个人待着。好在驻地旁边就有医院,祝熙语的病也不太影响她的行动,她很顺利地找到科室看了诊。
是风寒入体导致的感冒,还在早期,医生便只给她开了些口服的药。祝熙语领完药正准备回去的时候,迎面碰上了何何心莲。
何心莲是从三楼往下走的,她看见祝熙语的时候下意识慌了一下又很快平复,“熙语,你怎么来医院了?”
祝熙语瓮声瓮气地回答,“有点感冒,拿点药。你离我远点,我怕传染你。”说完祝熙语拉起围巾遮住口鼻,礼貌回问,“你怎么也在这里?”
何心莲停在了离她三步远的地方,面含歉意,“我来做个检查,最近确实不敢生病,不好意思啊。”
祝熙语摇头,自己又往后退了点,“没事,那你快回去吧,这层好多感冒发烧的。”
何心莲对她点点头,捂住口鼻离开了。祝熙语下意识看了眼楼梯上的指示牌,三楼后面写着:妇科。何心莲去了妇科?但她现在头晕的厉害,本身也不是个喜欢打探别人生活的人,这个念头很快就消失在了她的脑海里。
等祝熙语慢吞吞挪到家门口,就见庄玮正在门口站着,见着她立马迎上来,“你去哪里了?快跟我走,韩宥打电话回来了,他今天有半天的休息时间。”
因为祝熙语蒙着脸,庄玮又大大咧咧,便没发现她的异常。祝熙语也怕自己不去韩宥会担心,便又跟着庄玮往办公楼走。
眼见着快到庄玮办公室的楼层,祝熙语却脚下一软,整个人往下摔去。好在庄玮足够灵敏,余光瞥见的一瞬间就伸手拉住了她,“熙语,你怎么了?”
祝熙语借着他的力站稳后才回答,“有点感冒。”
“那你怎么不说,韩宥肯定舍不得你生病了还走这么远来给他打电话,你身体更重要。”
祝熙语示意他继续走,“不严重,去了医院的,你别给他说,我过几天就好了。”
庄玮在她的眼神里败下阵来,他也清楚韩宥现在知道了其实除了担心、分心,什么也做不了,“好吧好吧,反正是你们夫妻俩的事,我就不掺和了。”
后半段,庄玮便跟在了祝熙语后面,时刻注意着她。到了办公室后,又重新烧了水给她暖手、润喉。
韩宥的电话在约定的时间准时到来,庄玮确定是他后就递给了祝熙语,并体贴地离开了办公室,只留窄窄一条门缝以作证明,毕竟祝熙语不是他的家属,不应该单独留在他的办公室。
“喂?韩宥。”祝熙语提前喝了水,嗓子听起来还挺正常。
“熙语,最近还好吗?没发生什么事吧?”韩宥的声音四平八稳,背景里还有其他人的声音。
“没事,就是有点想你。”祝熙语以为只是他不方便说话,但她话音刚落就听见了陌生的哄笑声。她的脸一瞬间更红了,情绪波动中没忍住咳了一声,她连忙解释,“呛着了。”
韩宥无视战友们打趣的眼神,知道她会因此害羞,便字正腔圆地回答,“嗯,我也想你。”他坦然地像是说的不是情话,而是最常见的问候。
“我大概月底就回来了,后面没有假期了,我在沪市,你有想要的东西吗?”韩宥的眉在听到又一声隐秘的咳嗽后微微蹙起。
“想吃那边的云片糕。”祝熙语知道此时提要求才会让外出努力的丈夫心有慰藉,“你自己再买根领带吧,上次给你搭配想用都没有。”
韩宥一一应下,算着结束的时间才对祝熙语告别,“熙语,我要挂了,每个人分到的通话时间快结束了,你在家里照顾好自己,有事就去找张婶、庄玮他们,不要怕麻烦。”
祝熙语乖乖应下,掩饰自己的不舍,“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身体第一,比赛第二。”
韩宥动容,这是他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收到这样的嘱托,“嗯,我会的,等我回家。你让庄玮接一下电话。”
祝熙语叫来庄玮,自己躲到外面咳嗽,一直憋着让她喉咙的痒意更甚。
“她是不是感冒了?”韩宥直接问庄玮,“她不想我知道你就装作我不知道,你接下来这些天记得多看着她,要是天气不好就替她买饭,回去我带瓶好酒给你。”
庄玮被小夫妻弄得牙酸,“知道了,知道了,我怎么活得像你们孩子似的啊?”
韩宥被他逗笑,“你要叫我爹我肯定会答应的,乖儿子。”
“滚!”庄玮见他心情好了起来,也跟着笑,“安心比赛吧,弟妹这里有我呢。你这辈子可没拿过第二啊,这次也别给我们一团丢脸。”
“嗯,谢了!给你买两瓶。”韩宥用自己的方式向朋友表达他的感谢,“我挂了,轮到下一个了。”
“好,安心比赛。”结束了通话,庄玮又任劳任怨地送了祝熙语回家并包圆了她这几日的打饭任务。等关上门以后,庄玮没忍住感慨,“啧,老韩有我这个靠谱又贴心的朋友可真是赚大发了。”
第70章 进修
这场感冒来势汹汹,哪怕祝熙语每天按时喝药、休息,还是一直没好利索。而就在她生病的这段时间里,隔壁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天,全武满脸烦躁地回了家,见餐桌上空空如也,何心莲也没在厨房,他正准备借机发发心里的火,何心莲就从卧室走了出来。
她径直走到客厅长椅那边,“坐下来吧,聊聊。”
“有什么好聊的?饭呢?”全武紧蹙眉头。
“曾雪啊,这不值得聊聊吗?”何心莲整个人很放松,还带着笑意。
“什么雪啊雪的,快做饭。”全武用大嗓门掩饰自己的心虚,何心莲为什么会知道?是这几天曾雪找他太多次被发现了?
何心莲看着他挑挑眉,“劝你还是坐下来。曾雪,油坊岭公社的小学老师,你们的孩子差三天满两个月,曾雪很快就要有妊娠反应了,你不着急吗?”
听到这里全武的脸色彻底变了,他沉默地坐到了何心莲对面的单人椅上。
“离婚吧,替我在广市买一个工作,再把家里的钱分我一半,我立马就走,不耽误你媳妇儿孩子热炕头。”
“你开什么玩笑?”全武觉得何心莲真是够痴心妄想的,这家里的钱都是他挣的。
“你也可以不答应,但我猜思想处很快就能查清你的事。婚内出轨,你是会被转业还是开除?这是很划算的买卖,全武。”
何心莲的声音低下去,“全武,我们结婚快四年了,当初是你自己求到我们家的。我嫁给你的前两年,我们分居两地、一年见不到十天。后来你升职了说你一个人很孤单想要我过来,所以我辞掉了厂里的工作,只身一人来到全然不熟悉的地方。”
“但全武,你这两年是怎么对我的呢?你知道当我知道你和曾雪已经来往了快一年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那时候我还忍着恶心在喝老家那边寄过来各种奇奇怪怪的求子药。你骗我说你要主动加班挣表现,我在家里心疼你、期待我们的未来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呢?你在另一个女人的床上。”
何心莲擦了擦眼角,“我愿意成全你们,我知道你对我没感情了还很想要个孩子,正好曾雪二者都有。但我不想回到老家,你知道老家的人都是什么性格的,所以我需要在广市有个工作,才能把户口移走。至于家里的钱,你就当补偿我吧,我嫁给你的时候才21岁,年轻漂亮、有人人羡慕的好工作;现在25岁,家庭破碎、孑然一身,我的要求过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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