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县城空荡荡少有人住,但十几号人还是全身绷紧,手持武器小心翼翼地入城,先前入城的侍卫指着前面一房屋道:“大人,里面有两老者,属下便是从他们口中得知的消息。”
亲看眼到空旷无人烟的牛人燕差点维持不住脸上表情,咬紧腮帮子低头大步赶往县衙,柳文安却安排两屯里壮年留在城门口,嘱咐他们接到后面的洪屯众人后,带他们去衙门汇合。
安排完毕,柳文安扫过哭啼啼的梅香,扶住冻僵的莫姚春慢慢往衙门走,刚到衙口就见到一团球的飞撞过来,口里还凄厉地喊着“二姐二姐,爹终于.....”
见他扑过来,守在门口的侍卫下意识地一脚踹出,球踢倒在地翻了个滚,抽刀上前一把按住,厉声喝问:“谁?”
被按倒的人挣开不得,蠕动了几下,露出一张黑不溜秋的脸:“二姐,是爹啊!”
原本浑身冻得几乎没了知觉的莫姚春一愣,蓦地睁大眼挣脱柳文安的手,飞扑上去,揪住黑不溜秋人的衣襟,叠声询问:“娘呢?娘亲去哪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被莫姚春勒住脖子的人她爹,京城莫府三儿子莫正涵!听见女儿焦声连问,受了老大委屈的莫正涵把住二姐手臂,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噎着嗓子呜呜泣诉:“二姐,你不知爹这些日子过得好苦啊......”
见他蓬头垢面,混身恶臭,莫姚春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猛地一声打断莫正涵絮絮诉苦:“说,娘呢?”
坐在地上正抹泪的莫正涵一顿,垂下头不敢看女儿,抽噎了几声才支支吾吾地解释:“爹也不知道你娘......不对,二姐怎么....怎么能叫娘亲?太太知道了会不高兴的......你还”
看着莫姚春越来越阴沉的脸,莫府三少爷浑身一个哆嗦,支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我.....我不说了”
想到娘亲极有可能......莫姚春身形一晃,被人扶住:“别怕”
听到柳文安的声音,莫姚春差点哭了出来,隐忍地一闭眼,强自咽下心中难受,就听见柳文安寒声威胁:“把事情从头说一遍,讲细点,否则......”
一把满是血污的寒刀插在莫正涵跟前,吓得他一个哆嗦,恐惧地往后爬,希望能离这银发红眸的煞神远点。
太可怕了!
申城城破时莫正涵被柳姨娘护在身后,指挥家兵往城西逃,中途跟柳姨娘娘家人汇合上,两家人合计在一起出城,谁拓刚摸到门口,就被一群铁勒骑兵冲散,自小金尊玉贵地长大的莫正涵那见过这种血淋淋的阵仗,拉着柳姨娘的手,哆嗦着腿肚提议投降铁勒人,他们交出车里的财产换取平安,再去信到京城,母亲一定会安排人来救他......话没说完就被柳姨娘一巴掌拍了回去,拿着大刀迎上砍杀过来的铁勒人......
莫姚春死死盯着莫正涵,粗喘着呼吸,涨红了眼咬牙道:“快说!”
被二姐这幅模样吓到的莫正涵惊恐地四处张望,想要求助躲开二姐的逼问,却无一人出手相帮,满腹委屈的莫正涵只能小声地继续讲,当时柳姨娘跟其它人一起杀出一条出城的血路,逃脱城门后还未来得及兴奋,就遇见响马劫道,一番厮杀后没多久又遇上一队铁勒人......
境遇怎么那么熟悉呢?柳文安没心思继续听莫正涵后续,低头苦苦思索,到底是那里不对,杀出...响马...铁勒....几个关键点连在一起,灵光一认,瞬间明白了,这不就是他们北城时遇到的情况吗?
出场顺序也太巧了吧?
巧到她压根就不认为这是一个巧合,而是.......柳文安眯起眼压下心中恨意翻涌,快速推断一番,这条线顺利谁会是最大的得益者?
城内抢夺一波,城外响马再抢一波,最后铁勒人收割百姓仅剩的财产,幕后者把百姓当韭菜,割完一波又一波,现代两马都没他们割得彻底!!
想到离她而去的娘和奶奶,柳文安攥成拳头的手背泛起青色,乱军、响马.....生死血仇唯有血洗才能解压一二......
得知娘亲下落不明,莫姚春眼前一黑,几乎晕死过去,一双眼眸通红,靠着柳文安厉声质问质:“你就心安理得地让娘迎敌?自己藏起来甚至事后连找她的勇气也没有?”
莫姚春平生第一次深恨眼前这个男人的懦弱,胆小怕事,毫无建树不说,还事拖人后腿,为什么?为什么不是你下落不明!
面对二姐的质问,莫正涵哭得鼻涕敷脸,委屈地抹了抹眼角:“二姐,爹也不想呀,爹也想找到婉儿,可是爹不知道怎么找啊?”
看着眼前没有一丁点血气的人,莫姚春绝望地后腿一步,肩垮了下去,眼泪珠子落在雪地里不见踪影,静默半响,莫姚春失魂落魄转身想去,柳文安察觉到不对,拦住她:“大雪天的,你去哪儿?”
天空中的雪密集得几乎看不清人影,片片雪絮落在衙门前的诸人身上,不一会一层白皑皑的雪积在头顶及肩上,像披了层白绒绒的皮毛,看似温暖实则冰冷透底。
被拉住的莫姚春声音虚空,眼神呆滞地望向前方:“我去哪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觉得自己好累,全身飘软,轻飘飘的想要飞到天上,飘回娘亲身边,不想看到这处处肮脏的世界,只想依在娘身旁边她讲解招式、看她习武。
柳文安扫了眼趴在地上嚎啕不止的男人,当初惧怕乱军让一个女人亲身将敌人引开让自己得以安排,现在大哭又有什么用?
表深清吗?
呼出一口热气跺了跺脚,把肩上积雪抖掉,柳文安见她枯瘦的脸上尽是死气,重重地往她肩上一拍:“你娘亲身边还有外家,既然敢迎敌想来身手也不错,她只是不见了踪影而不是死亡。”
俗话讲‘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怎么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救了她,或者被迫流落到其它地方?
一番话给心底莫姚春注入希望的光彩,死寂的眼里焕发出惊人光亮,像溺水的人抓到到把稻草死死抱住不放,神情颠狂地提起哭嚎的莫正涵:“娘引走铁勒往那个方向走的?说!!!!”
被女儿眼底的杀意吓住的莫正涵结结巴巴地指了个方向:“好...好像是....东南...?”
得到消息的莫姚春拔脚就去,被人攥住手腕,用力一甩没挣脱,转头对柳文安哭着大吼:“放手!”
被寒风吹得冷得打了个颤的柳文安一脸无奈:“你就这样去找?打算怎么找?吃的喝的呢?”
她理解莫姚春的心清,同病相怜的经历让柳文安没法不管,再次叹息,轻轻一拉,见她如竹竿立在那不动,索性给他她分析现状:“天大地大你怎么找?不如就跟上世子,要是得到他帮助找到你娘的几率还大些。”
见她睫毛微颤,柳文安就知道她将话听进了,难受地动了动像铁坨子的身体继续道:“我不敢下口讲定能找到你娘亲,但你可以多给我一点信任和信心,先前说找机会让你主仆二人回京,也没哄骗你是吧?”
莫姚春沉默得像个木偶,一言不发地任她拉着进了衙门,独自一人抱头坐在角落,不一会地上滴滴水迹渐渐变成一摊小水洼。
柳文安妥贴地给她留下安静的空间,转头就见侍卫正摘在正堂的‘明镜高悬’牌匾,柳文安连忙上去搭把手,把匾砍成大小适中的木材,掏出火折子燃起火,等火光照耀到半个屋时,才脱掉鞋子用布擦干净脚谓叹道:“终于重回人间了。”
一番话深得在场人赞同,要是县城再远个几十里,他们一伙人说不得冻死在路边,现在能感受到体内的暖意,怎么不是重回人间?
没一会就见牛人燕俩兄弟脸色难看地从衙后转出,柳文安饮下一口刚刚温好的热水:“要不听在下一言?”
第27章 问我师从何人?
“你要说什么?”牛人拾恹恹地在柳文安身边坐下,也没有再嫌弃屋内环境不洁,吃了几日苦,倒把往日的挑剔给消减了些。
被丢在衙门外嚎了半天的莫正涵因太冷冻得受不住,哆哆嗦嗦地靠着梅香勉强爬进正堂,刚落地喘息就与牛人燕俩兄弟打了个照面,看清他俩面目时,莫正涵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眼底迸出光芒,颤索身体从地上像青蛙跳水往前一扑,又被侍卫一脚踢翻出去,痛苦地抱着肚子如虾米般‘哎呦’‘哎呦’地叫个不停,听见侍卫呲拉呲拉的抽刀声,莫正涵连忙恐惶大叫:“四皇子、九皇子,下官是京城莫府三子啊,任礼部校对郎,家父是莫郡国公”
皇子????柳文安睁大眼蓦地转头看向坐在身旁的小屁孩,整天叽叽喳喳傲气得不行的人居然是九皇子???
牛人拾看她满脸惊讶,登时得意地晃晃脑袋:“怎么样?”
噗,柳文安笑出声,得,还是平时那个小破孩!
“你笑什么?”牛人拾非常不满,气哼哼地瞪了他一眼:“你再这样本皇子可要治你不敬之罪了啊”
柳文安收起笑,脸色一肃,郑重起身行李:“见过四皇子、九皇子”
“咳咳”牛人拾装模作样地皇威一把,随即挥挥手,给了他一个眼神:“别多礼,我还是牛人拾懂?”
懂懂懂,柳文安笑着点点头,转头对屯里其它人严厉叮嘱,切勿走漏风声,他们听到相处多日的俩兄弟竟是皇子,正茫然无措,听到柳君要他们保密的要求,缩了缩脖子连连点头应是,搓着皲裂泥泞的手坐立不安地向柳文安提议:“俺们去旁边的屋呆着吧”
免得那做不得好污了贵人眼,给屯里带来祸事。
没得到两位皇子回应的莫正涵无措地爬起来,牙齿打着架,惶然瞄向火堆边地人,见到一直未出声的四皇子突然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吓得又爬在地上,眼泪几乎又要落下来。
四皇子转过眼淡淡道:“不必多礼,找个屋子烤火吧”
“是”
爱欲其生,恨欲其死,是他原本内核,父皇也曾说过他性子‘喜怒不定’,可一时半会也不是能该得过来的,要不是看在莫府的面上,他早把这蠢货给丢出去,被他一喊,倒显得他之前做派太过小人之心了,
看到以武起家的莫府儿子居然怂成这样,牛人拾懒得给他一个眼神,重新把注意力放回了银发红眸的柳文安身上:“你倒有些胆气,你先前要说什么?”
平常人得知他与四哥身份,不提心中思量如何,谁不是面上礼数十足?这人非但不怕,还能与他淡笑风生,凭这一点便高出京城许多才子,牛人拾回忆了番柳文安的行为举止,发现压根就不像乡下小子,也是,真是普通乡下人也没那个本事再现项羽雄风。
寒风卷起雪花灌入正堂,将火苗吹得东倒西撞,正对大门的柳文安刚张口就被迫吞了一口风雪,刺激得她肺部又开始难受起来,折腰咳嗽不止,显得一双红眸越发鲜红,在橘色的火光下竟显得有些妖异。
咳了半天才缓过气的柳文安吸吸被冻得通红的鼻头,在屋内举目环顾一周,指着一角落理直气壮地指挥:“把火堆移到角落去,避风。”
也不知道是那个大聪明选择在正中间生火点,又没门档风怕柴太多烧不完?
牛人燕觑了眼闷靠墙角的人,是莫府女郎?又瞥过不停催促的柳文安,心思一动,撩起袍子举步走去过,大人既然已经表态,侍卫也极有眼角地将火堆移至墙角,又赶紧从后院搬了块坏掉的门板遮风,又往火堆里加入散碎的‘明镜高悬’,几个呼吸间,火势串得更高,角落也逐渐温暖起来。
不等人催,柳文安随手拣了根烧得漆黑的木棍往地砖一划拉:“这是河原郡,三年前干旱滥觞于河源郡。”
接着又在旁画个圈书写‘西南郡’,又在旁画了‘平洲郡’,接着又是右上角的‘东南郡’,又将‘聊城’圈了出来,东南郡南方则是‘毫州’,至此整个晋陇道地图画轮廓显出。
见她随手就将各州位置准确画出,牛人燕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各郡州你倒是了解得清楚,继续”
柳文安手一顿,面如异色地指着地图解释:“于老头是河源郡人,他第一年粮欠收,第二年村里开始逃荒,第三年于老头开始逃荒,后又投奔元贼手下为小卒,据传言:灾民即他子民有难寻他,两餐管饱......”
余光扫眉宇间越发阴鸷的四皇子,柳文安很明智地闭上嘴,过了会才听见他喉咙里挤出来的声:“继续”
于老头五个儿子入伍后不时被乱军派出行事,回来总会带着钱财粮食回营,入伍一月便有响银养活全家二十多口人,料想除了响银还有其它战利品,因此于老头一家才能安稳地在元圣人处活几月......
根据五个儿子养活全家来算,相当于一儿子养活五口,按照前朝编制一营约有........
随着柳文安的讲解,元贼大概兵力收入数额出现在众人眼前,四皇子惊讶地看着地上一堆假设推算,仔细思量却发现合情合情,不由追问:“你师从何人?”
柳文安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而是满脸追忆说了小时往事:“小时候小子特别皮,属于人狗都嫌,带着屯里小孩东霍霍西摸摸,就是个混世魔王。”
有一日,他带着伙伴沿着田道下了山崖探险,洪屯土质不好,为了多种粮食,屯里将田开垦成梯田,但由于山势较高,田地只能开到半腰,而山崖下是河水暗流,不许小孩下去。
“小时候我是刺头,不让去偏去”柳文安笑笑,拿起棍子翘起柴火,让火烧更旺:“结果就那日大伙在山崖下发现一老道,倒在河滩昏迷不醒。”
后来他们救了老道,老道便教屯里小孩道经,说他跟我有缘,又私下教了我一些学问,这推断之术便是老道教授与我。
牛人燕听到这,那还不知老道是个高人,见柳文安停住,忙问:“那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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