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层与资本家们几乎同时变得安静了许多,也不知是否是“怪物入侵”的时间,叫他们的心态老实了几分,让他们明白了亏心事做多了是真的可能会被杀掉吃掉的。
这个国家甚至暂时获得了比灾难之前还要更加平静和谐的日常。
……似乎没有任何人清楚这一切的缘由是什么。
――
还记得,那一日,是个下了雪的寒冬。
五条一族自从那日灭族事件以后,早已经成为了无人胆敢靠近的阴森古宅。
倘若这里并不包含着他与妹妹过去的记忆的话,想必五条悟也会毫不犹豫地用一把大火将它与罪恶同时点燃吧。
青年的银发已经长到散落在了肩侧,他踩着二齿木屐踏雪而来,他的身上穿着薄薄的浅色印花和服,在如此严寒的天气仿佛察觉不到半分刺骨的寒冷――之前凛其实有亲口与他说过,她的哥哥很适合穿浅色的衣服。
五条悟的眼睫上此刻都覆了些雪,他立于雪中,纯白的青年在安静闭幕之时美丽到宛如神o,他就像是用冰与雪构筑建造的雕塑。
往昔发自内心的笑容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覆盖在他的面庞上的,是凝做面具的虚伪笑意,与一股淡淡的颓丧感,他仿佛游离与这个世界之外,安静地如同一具幽灵。
他就那样无声地站在那庭院门前――那是他的母亲与妹妹还有他一起生活过的地方。
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因为五条悟记得很清楚,今日是凛她的生日。
她出生的那日,是与今日几乎完全一致的一场雪天。
可是廊前的晴天娃娃之下,似乎再也不会有一个眉间萦绕着病弱的气息,却会时常对他轻轻笑着,抬手示意她将自己抱起的消息的女孩子。
她的穿着似乎从来都不会符合这个家族的一堆破规矩,她会穿着最为柔软合适的衣物,慵懒地倚靠和仰躺在软椅上――这还是他曾经一手为她打下来的底气,倘若有长老敢在背后指指点点于她,他是当真会兜头来个一通暴揍。
“……凛。”五条悟闭眸转身,他发梢上黏着的那些雪花在这一瞬间簌簌而下:“你肯定不会停留在这里吧,我在想什么呢。”
他想,他应该已经彻底接受了他的妹妹已经就此离开的残酷结局。
凛的灵魂应该不会被困在着一方狭窄的庭院,五条悟向来是最了解自己的妹妹的,只是病痛限制了她的发挥罢了,原本按照她的悟性与天赋,配上她的六眼,她甚至能活的比五条家的天王老子还更拽。
哦,顺带一提,五条家的天王老子是他。
五条悟抿唇,微微敛起了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他旋即将双手揣进了衣袖里,预备做了最后的告别之后,转身离开。
“哥……哥?”
――直到一句声音如同雷霆一般击碎了他的一切理智,让他强行停滞住了脚步,五条悟瞪大了眼眸,僵硬地转身,回头。
他看到了仿佛凭空出现在雪地中央的少女。
她的身上不含一丝咒力和气息,这似乎是他方才并未及时发现到她的真实原因。
她的皮肤苍白,银白色长发也没有半点的色彩,她穿着一身苍白的浴衣,她的嘴唇也毫无血色,就像仿佛刚刚从下葬的棺椁里爬了出来。
可这根本,毫无可能。
今日距离凛下葬,早已经过去了数百天的时日,足矣让尸体逐步化作森森白骨。
是陷阱。
是甚至不需运用他的六眼就一眼就能看出的,再拙劣不过的,为了吸引他驻足的陷阱。
就如同当年将他封印了狱门疆的,那个借助了杰身体的怪物那般。
……这个世界上又怎么可能会有人,在同样拙劣的陷阱之下,失足第二次呢?
没错,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再浅显易懂的,换成任何一个人都能想通的道理。
可是头脑在进行思考之前,他的身体却已经冲上前去,像是拥入宝藏入怀一般,试图紧紧地将面前失而复得的“妹妹”抱紧。
他的双臂颤抖,他的动作在此刻是如此的笨拙,如此的小心翼翼,像是生怕自己的僭越将她化作了镜花水月的泡影。
而这整个过程――
自然是不包含一丝一毫的“无下限”去设防的,他已经恨不得用最快的速度将他的妹妹拥入怀中,敞开外衫,用里衣留存的温度去温暖几乎在雪地里冻僵的小女孩,他的心里所剩的思想几乎全都是那些,他又怎么可能会去对面前的少女设防?
他自然已经认出了面前的凛正是凛,她的脸蛋苍白的像是她刚刚死去的那天一样。
或者应该说……
那具身体,属于凛。
……
天上的雪渐渐下的更大了。
“哥哥。”
五条悟察觉到自己的胸腔传来了迟钝的疼痛,他抬手去摸,却只摸到了覆了满手的血渍。
他停在了距离凛一步之遥的地方。
那是他的妹妹,却又不完全是他的妹妹。
“凛”仍然在脆生生地唤他哥哥,可是她虽然在笑,这笑容却没有一丝往昔对待兄长时的真挚,唯独剩下属于胜利者居高临下的嘲弄而已。
“哥哥,原来会在同一个陷阱下面栽倒两次呀。”
她笑吟吟地望着他,下一秒,她撩起了自己额头附着的碎发,特意俯身去让已经跪倒在地的五条悟看清她额头上的痕迹,此时此刻,她几乎癫狂地笑出来。
“你可真是笨――蛋呢。”
五条悟颓然张口,他似乎想努力地说些什么,可是因为内脏的致命伤,唯有血液源源不断地从他的口中往外咕噜噜冒出。
敌人一定已经做了诸多的准备,反转术式在已经彻底无法施展。
身体逐渐变得冰冷,眼前所见的一切逐步昏暗……该死,不要在最后一刻,用她的脸,去作出那样的表情啊。
凛。
桀骜的神子慌乱地伸出手,在彻底坠入黑暗之前,颓然地试图抓住眼前的妹妹。
……凛,哥哥看不见你了。
第30章
很遗憾,五条凛她想从刻晴口中听到有关深渊狭缝的信息的计划失败了,就连尝试用帝君本人作为切入点去打消刻晴的疑心,都不太行。
……看来有些时候,满级好感也并非万能。
不过,刻晴虽然守口如瓶,没将这方面的信息告诉她,却直言五条凛的口才不错,算个可造之材,并表示可以引荐她去七星手底下实习工作,从最基层做起,将她往接班人的方向去培养。
五条凛:啊,这,好感值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呈现了出来。
凛自然是礼貌谢绝了刻晴的好意。
她这些天以来仍然暂居在不卜庐那边,偶尔会为白术先生采买些药材,有时候会帮忙将迷路的七七送回家。眼下,距离请仙仪式的开启还剩下不少时日,五条凛开始思考自己究竟应该将什么作为切入点去接触深渊……兴许,她可以去找找谜语人戴因斯雷布?
结果,还没有等到她主动去寻找深渊,深渊的公主却已经在一日夜晚,主动寻上了门来。
那天的五条凛正坐在一隅潭水旁,替白术先生采完了琉璃袋之后,她将药篓放在身侧想心事――不知为何,她最近时常察觉到内心空落落的,甚至时常心悸,就仿佛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已经有什么不可控的事情在发生那般。
可……
事实上,五条凛如今在璃月生活的很好,很习惯,好到甚至让她觉得,她从出生起就应该是个实打实的璃月人似的。
她白天有时候会陪七七采采药,有时也会去往生堂还有万民堂等地见见之前的一些老朋友――在好感度的加持下,她与这帮常驻璃月的小伙伴们很快了熟络了起来。
行秋赠予了她自己写的书,外加飞云商会的打折券;香菱送了她万民堂的打折券;胡桃依法炮制送她往生堂的打折券,被五条凛扶额无奈收下,但是心里却道这个东西她最好还是用不到比较好。
白术先生的身体其实向来不是很好,五条凛也自然明白他与长生进行了契约之后,有时候会选择将病人的疾病引到他自己的身体上去进行治疗――这可不是个办法,于是她特意挑了白术高烧到躺倒的一日,去喂了他一杯自己“特制”的茶水。
果然堪称立竿见影,高烧瞬间就退了下来。
并且在白术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情况忽然好转的事后,声称那茶是七七担心他才泡的,问就是她五条凛什么也不清楚。
白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无奈摇头,倒也没多去追究她这番拙劣的借口,毕竟七七她的记忆甚至可以类比于金鱼的记忆,想来也是无法求证的。他只是在那晚亲自下厨,为凛做了一桌丰富的药膳,不仅滋养身体,甚至味道也实在绝佳。
不止如此,璃月港如今风平浪静,自从她被钟离先生纳入麾下庇护以后,也时常会在身边看到那些仙人们的身影。
有借口“散步”为由为她留下一些机关造物和精巧礼物的留云借风真君,还有表面正经内里八卦来与她打听事情的理水叠山真君和削月筑阳真君,再还有便是……不定期出没在她身侧一公里范围的某个视野比较好的偏僻角落,用一种笨拙的方式无声地守护着五条凛的魈。
五条凛甚至觉得,还没等空和派蒙那边升级之后过来呢,她可能已经和这边绝大多数的剧情角色乃至大半个璃月港的人都混的超级熟了,熟到如今走在大街上都要被npc们热情的打声招呼的程度。
咳,就连北国银行那边的门卫远远见到她都要非常热情的喊一声:“凛小姐要不要进来坐坐啊!公子大人很快就回来了!”
不止如此,若陀龙王的那边,根据她从说话漏勺的留云借风真君嘴里套出来的话,多半是快结束自闭期,想通了就要重新出世了。五条凛完全想不出来如今的璃月还有什么风险值得她去心悸。
是……海里那只魔兽奥赛尔么?
可是,五条凛心想,原著剧情里根本无需帝君出手,只需凝光她那边砸了一个群玉阁,再加上诸位千岩军,三眼五显仙人,还有旅行者等等众志成城的努力,最后成功且顺利地将其拿了下来,五条凛并不觉得这种能够化险为夷,甚至能作为成长路途基石程度的危机,足矣让她心悸。
……一定是有什么不可控,并且她也在无能为力的事情悄然发生了。
因为拥有着相连的血脉,还有别无二致的眼睛,有些时候,即使身处不同的世界,她也能够察觉到那种紧密的链接。
事实上,五条凛的心中早已经对她最近的心悸有了一个不愿直面的猜测。
她抬手握紧了胸口处的衣物,静静地望着面前倒映着天上明月的深潭,最后,深深地叹出了一口气。
“哥哥……”
潭水之中,少女倩丽的倒影忽然泛起了波澜,在她的身后忽然笼罩上了一层黑红色的可疑樱子,并未等她看清身后那层倒影,五条凛眸光一寒,回过头毫不犹豫地揪住那身影就开揍。
揍了两下她就发现这是个眼熟的怪啊,霍,这不是深渊的火使徒么,之前给她新手期的时候迫害的不轻。
于是五条凛下手下的更狠了,她恨不得当即就搓出一个术士反转去送他上天,免得夜长梦多。
“等,等等!停一下!别打了。”那鼻青脸肿的火使徒连连告饶:“你这小丫头怎么上来就下黑手,多少等我出手了再看要不要出手吧!”
五条凛:“……等到确认你会不会亮血条的那个时候不就太迟了么?万一你一个吟诵大招就给我阴下去了呢。”
“那你等我吟诵的时候再打断也好啊!”这只火使徒的嘴皮子很碎,龇牙咧嘴地捂住头上被敲出来的大包:“啧,真是的,太警惕了吧。”
五条凛总觉得这只使徒的画风有那么点眼熟。
直到从这只火使徒身后步出的一位少女,确认了她的猜想。
金发的少女,连衣的白裙,还有她头顶的花朵与羽毛耳饰,特征鲜明。
她的一双金瞳此刻正宁静地望着五条凛,而五条凛听到她喊道:“渊上,停下来,不要与她战斗了。”
被称作渊上的火使徒表情很明显扭曲了那么一瞬间。
五条凛盲猜他其实很想为自己鸣冤,他压根就没和这个人类小丫头战斗,是这丫头上来就不听人话,白给了他一通暴揍。
但是它最后表情扭曲了半天,只从喉咙里面恭敬地挤出来了一句:“是,公主殿下”,然后毕恭毕敬地退下了。
五条凛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就这样非常简单地与背负着深远秘密与职责的反主见了面,总觉得有些小激动。
五条凛上上下下观察着这位少女,似乎只能从眼神与气势之间看出与她兄长之间的明确差距,空的眼神还是带着那么点单纯与清澈愚蠢的,可是荧的眼里全是历尽沧桑之后的淡然。
在五条凛观察荧的同时,荧也同时在观察她。
“你好,凛小姐。”她开口道:“我想,你已经与我的血亲见过了。”
“你是指你的哥哥吧。”五条凛弯了一下唇:“是的,我和空已经见过了,他是一位很棒的伙伴,出色的蒙德荣誉骑士。”
出于自己同样有一位哥哥的心态,凛还补充了一句:“他很想念你,大概到现在也没有半分想要放弃重新寻找到你。”
五条凛能发现,荧宁静寒冷的眼眸忽然之间就变得柔软了几分,带上了少女应有的情绪:“……嗯,我也很想念他。”
但是这缕情感转瞬即逝,荧很快重新正色,表明了此番特意来见她的来意。
“我记得你。”荧上前一步,她认真地凝望着五条凛的眼睛:“我依稀记得,你是空最为信赖的战友,你时常站在他的身边,有些时候,你也会予以我,我们已经认识许久的错觉……不止如此,你的身边时常能吸引到很多的同伴,就像鸟儿会被闪闪发光的宝石所吸引。”
荧的描述根本不像是与她的初遇。
这听起来更像是曾经五条凛在进行游戏时的情形。
五条凛微微怔住,她仿佛紧紧地握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满怀期待和希望的问道:“荧,那么你知道,我应该怎样离开这里么?”
听到了五条凛的问题,荧的神色忽然黯淡了几分。
“事实上,现在我已经知道了,空确实跟我说过,想要离开这个世界就需要经过天空岛的那一关,需要直面天理维系者。”五条凛继续追问道:“因为任何外来者和土著都不被允许离开提瓦特,去往外界的世界,是这样么?”
“可是我不害怕他们!”五条凛忽然挺直了腰身,她摇了摇头:“即使是直面天理维系者……不,直面天理也完全没关系,我想要离开。”
她的内心告诉她,她不能继续在这里停留了。
悟遇到了危险,哥哥遇到了危险。
即使她明白她原本的世界是那样的残酷,她即使回到了那里,拖着一副病痛缠身的躯体,也不知道究竟能做到多少,可她仍然想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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