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交给我,你去仓库那边吧。”
“…嗯。”
他们都不是健谈的性格,略一颔首各自开始闷头干活。
虽说互不打扰,但二人明显都在暗中关注对方,一时间林中只有此起彼伏的“咚咚”钉木声。
瑠加端着茶水出来时,只觉得眼前一晃。
日到正午,林中蓬松的干雪粒粒分明,在阳光下折射出洁净明亮的光。而两个各自忙碌的男人却比雪光还要白,尤其是宁次,雪白的衣衫与眼瞳几乎要与环境融为一体。
一个是名震忍界的四战英雄,一个是日向百年难遇的天才。
却都挤在这处人迹罕至的小地方做木工活。
瑠加只觉得想笑。
见她出来,两人不约而同停下活计,围过来讨茶喝。
在日头下忙活许久出了汗,宁次的衣袖被襻膊束起,露出两只修长臂膀。
常年修习柔拳的身体柔韧有力,平日掩在大袖下不显,此时才可见他肌肉线条之流畅紧致,甚至可以称得上十分强壮。
“乌龙茶吗?多谢。”
宁次接过茶杯,当手臂曲起时,隆起的肌肉更加分明。
佐助没有漏看瑠加片刻愣怔的神情,不悦地眯起眼,与日向宁次四目相对。
嘁。
花枝招展。
男人的目光落在自己的独臂上,头一次感到无法挽袖的不便。
瑠加正添着水,却忽然被阴影笼罩。
带着热度的熟悉气息逼近,未等她递杯,佐助已俯身过来。方才还拉得极严实的衣领不知何时褪至锁骨以下,露出一片雪白细腻的胸膛。
也不知他是否故意,瑠加蹲在原地愣了几秒,眼见那胸膛忽然靠近,几乎贴上她的面门,距离近到隐约可见衣衫下的更多,一滴晶莹汗水顺着凹陷处缓缓滚落,视线不由自主被吸引,扑面而来的热度和汗水潮气又骤然离开。
佐助仿佛无事发生般举杯一饮而尽,淡淡点评:“好茶。”
他斜目去看宁次,不出意外见到白眼男人的复杂神色。日向宁次忽然哼笑一声,正在重新系襻膊的手用力打了个紧紧的结。
瑠加的视线在二人身上徘徊,终于明白了什么。
这两个家伙……
好幼稚。
可即便她觉得羞耻又好笑,方才所见一幕却实在具有冲击性。
若隐若现、阳光下白皙的、略带薄汗的——
年轻男人们的身体。
停。
不能再想下去了——冷静、冷静、冷静。
瑠加用力甩了甩脑袋,端着盘子果断起身:“辛苦了,午饭想吃点什么?”
“简单些吧,乌冬面可以吗?”
“好,稍等。”
简短的谈话再正常不过,宁次回头却对上佐助欲言又止的神情,有些摸不着头脑。
与屋外的寒冷相比,屋内暖和太多。
厨房内传来有节奏的切洗声,当两碗清汤乌冬被端上桌时,宁次暗想从前竟不知瑠加的厨艺如此之好——乌冬面香味扑鼻,汤色澄黄,溏心茶蛋火候恰到好处,甚至连每根葱丝都切得粗细均匀。
“尝尝味道如何?”
就在宁次礼貌夸赞色香诱人时,佐助却已默默动筷。
一碗乌冬面对于成年男子来说不算什么,两筷子下去几乎见了底。宁次错愕于他进食之迅速,却见佐助面色平静地闷完最后一口汤,停顿片刻才缓慢开口。
“……嗯,还不错。”
得到肯定,瑠加似乎很开心,便将期待的目光转向宁次。
宁次不疑有他,在二人的注视下夹起一筷送入口中,却见他动作一滞,仿佛时间静止,以至于五秒后才开始僵硬咀嚼,待那口乌冬被艰难咽下,一滴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若非深知瑠加的为人,宁次险些以为她想借这碗面暗杀自己。
乍看色香俱全,但这哪里是食物的味道。
太、太可怕了。
即便这样形容很失礼,但宁次脑海中还是冒出了那个词。
歹毒。
男人握着碗的手不由颤抖,伸向乌冬的筷子犹豫悬停,正挣扎间,却听一声毫不客气的哼笑。
宇智波佐助微微挑眉,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看他吃瘪,可细看却也能发觉他并非如面上表现的那么镇定,额角隐约可见青筋凸起,似乎在忍耐翻涌而上的回味。
见宁次久未回话,瑠加眼中的光逐渐黯淡:“果然……味道很糟糕吗?”
“不,没有的事。”
宁次立答,瞎话张口就来:“很、咳——很美味。”
“真的吗?太好了。”
瑠加松了口气,指着厨房道:“一碗面肯定吃不饱吧,我再去做两道——”
“不必了!/等等!”
二人异口同声撑桌站起,就连如临大敌的焦急语气也默契非常。
瑠加错愕地看着他们,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男人们眼神交换,最终是佐助先开口。
“还是我来吧…你不用忙。”
“没错。本是你好心收留,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做这些。”
宁次干巴巴找补:“我也来帮忙,只要告诉我还剩哪些食材就好……剩下的交给我们。”
说干就干。
未等瑠加反应,二人已先后进入厨房。
女人无措地原地站了一会儿,忽听“咪呜”的轻微叫声。
卧在壁炉边打盹的阿咲过来蹭了蹭主人,瑠加若有所思,端起剩下的半碗乌冬,试探着递到黑猫面前。
阿咲抽了抽鼻子,狠狠打了个喷嚏,嫌弃地后退两步,肉爪毫不留情“邦邦”两拳打在碗沿,绷着尾巴逃也似地跑开了。
“果然……”
女人失落垂头,却不知厨房内又是另一番焦灼情形。
谁曾想,两位天才忍者、大名鼎鼎的人物却都挤在这一方小空间内,腰系围裙,手执锅铲,活像两个家庭煮夫的厨艺对决。
都是男人,心底那点小盘算彼此一清二楚,装什么大尾巴狼。
移门阻隔了瑠加的视线,宁次便也卸下伪装,撑着案台凉凉道:“这算第二回 合?”
佐助抬眼看他,眼神似在说“奉陪到底”,那股老子天下第一的极致自信令宁次不爽,但良好的修养使他忍下了挑衅,不由磨了磨后槽牙。
这臭小子,脾气一点没变。
“并非谦虚,我的厨艺其实很不错。”
宁次娴熟地点燃灶台,毫不客气道:“你单手不方便,不如交给我。”
“厨艺好坏由她说了算。”佐助嗤笑,“敢比吗?”
白眼男人丝毫不惧:“那就比试看看,若是输了可别觉得难堪。”
回答他的是佐助一刀斩下鱼头的切案声。
瑠加担心他们一言不合打起来,守在门外听了半晌,厨房内只有锅铲声,和平得出奇。
食物的香气透过门缝,丝丝缕缕涌入外厅,勾得阿咲主动蹲守在厨房门前,已是迫不及待摆着尾巴,期待地舔了舔嘴角。
好香啊。
这两个笨男人还是有点用处的嘛。
瑠加瞧着阿咲翘首以盼的模样,不由好笑。可当她在满桌美食前坐下时,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尝尝看,哪道菜最合胃口。”
男人们一左一右站在餐桌两侧,好像两座大山,那股今天必须一较高下的气势令瑠加压力倍增。
“其实都……”
“不许说‘都很好吃’这种模棱两可的话。”
佐助打断了她的端水行为,夹了一筷子盐烧竹荚鱼到她碗中,宁次不甘示弱,金黄的天妇罗炸虾也被推至面前。
在二人颇具压力的注视下,瑠加只能硬着头皮吃了,纠结半晌,实在难分伯仲。
她投降般叹了口气,“我……选不出来,真的都很好吃。”
倒也不是一碗水端平,而是的确各有风味。
就在男人们想让她再尝尝别的料理时,却见瑠加扶着碗,垂眸感慨道:“已经很久没有在‘家’中像这样坐下来吃家常料理了……自从母亲去世后,父亲为了照顾我,一切家务从头学起,做料理也是……”
“可能是遗传了父亲糟糕的厨艺天赋,就算按照菜谱一步步操作,做出来的食物也难以下咽。”
瑠加惭愧又无奈地笑道:“乌冬面很难吃吧……真是难为你们了,倒也不用顾忌我的心情,我对自己的厨艺很有自知之明。”
“别再比啦…你们的料理真的都很好吃,是‘家’的味道。”
闻言,宁次与佐助无声对视一眼,最初必须一较高下的心情也因瑠加的话偃旗息鼓。
他们不愿让瑠加为难。
“……吃饭吧。”
佐助一锤定音,率先坐了下来。宁次也不再说什么,顺手将小碟鱼汤端至桌下,阿咲第一时间跑来,埋头苦喝,不时发出情难自抑的“喵喵”声。
下午又开始飘雪,这场雪直到傍晚才逐渐转小。
瑠加抱着猫,窝在绒毯中睡着了。壁炉的火光照着她恬静的睡颜,令人不忍打扰。
屋内暖洋洋的令人犯困,佐助站在廊檐下吹风,眼神平静地望着远方的冻海。
再过几日便要立春了,海面的冰也渐渐融化,漂浮的碎冰随海浪起伏碰撞,远远听着像是无数玻璃风铃的声响。
日向宁次端着茶杯过来,佐助没有拒绝,茶水蒸腾的热气使他看上去氤氲朦胧。
“鸣人这段时间都在北境,他是来找你的吧。”
面对宁次的提问,佐助低应了一声,却也不愿多说。
从前日向宁次就并不喜欢宇智波佐助的性格,曾经中忍考试时的少年天才们也曾惺惺相惜,他们背负着共同的家族荣耀与自负傲气,可佐助终究与其他世家子弟是不同的。
与其说是冷漠,不如说是想要将任何障碍踩在脚下的反骨。
他身上没有入世圆滑,在目标面前视一切道德羁绊为泥土,他是天生的亡命之徒。
但这份纯粹与桀骜终究会刺伤真正爱他的人。
二人在廊下站了许久,佐助视他为空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望着远方似在思考,却忽然听宁次喊他。
“喂,佐助。”
日向宁次的语气格外严肃。
“晚上一起喝一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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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着女主面没打起来,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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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到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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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求瑠加收留,不过是一个借口,宁次并未想过真的留宿。
入夜后的白霜城略显冷清,二人随意找了一间居酒屋,店内多是三五十岁的粗犷男人,佐助与宁次过于出色的外貌气质与酒家格格不入,就连掌柜也不由多看两眼。
“真想不到…我们两个还有一起喝酒的一天。”
宁次的指尖摩挲杯沿,清酒倒映出二人相对而坐的身影。
佐助并无闲心寒暄,单手搭在椅背上,开门见山道:“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你与她不会有结果,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回木叶做你该做的事。”
“真狂妄啊。”
白眼男人的声音沉了下来,“你有你的族人,而我也有必须拯救的分家…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自出生起就背负着家族的责任。”
“佐助,在这一点上你与我是相同的。唯一不同在于宇智波的复仇已经结束,而我身为分家的‘革命’才刚刚开始。”
“日向的事与我无关。”
佐助直截了当打断了他:“既知给不了结果还纠缠,你不过是自私罢了。”
“是,我的确想满足求而不得的私心,可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
宁次身体前倾,再不复最初的稳重,语气更像是诘问:“‘好好珍惜她,替我照顾好她’,你以为我会说这种话?别天真了,瑠加不需要被托付给任何人,我也不觉得你值得她的付出。”
“我们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评判。”
“你曾做过什么,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我会改。”
宁次不屑低笑,举杯摇头:“破镜有隙,覆水难收……听过么?”
对面的黑发男人抿嘴不答。
佐助的手指中无意识沿着木桌纹路游走,似在理清他骤然杂乱的心绪,终是抬头冷声道:“我已不再执着于过去的追求,现在是,后半生也不会变——那你呢?你能放下日向的身份,抛下木叶的一切来找她吗?”
面对佐助的质问,宁次没有反驳。
若说命运弄人,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背负枷锁时尚敢豁出一切,可当飞鸟挣脱囚笼,更多的责任使命加身,宁次反而无法像之前那般一往无前。
“我做不到……所以我会放手。”
似是酒精上头,日向宁次澄澈的白色瞳孔中水汽氤氲,但整个人还是平静而冷淡的,唯有眼角一点粉红透露出了他的难过。
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注定没有结果。
“佐助,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之所以能一次次伤害她,无非是明知她心软难以拒绝,你打算就这样纠缠一辈子吗?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为什么不放她自由?”
佐助的眉深深蹙起,回答果断而坚定。
“你怎知她不想要我的纠缠。”
似被他的笃定震慑,宁次微微摇头:“臭小子……别太自以为是了。”
黑发男人的耐心耗尽,将酒钱置于桌面后起身离开。
宁次望着他孑然独行的背影,移门滑开,屋外的飘雪卷入店内,宇智波佐助脚步一顿,声音比这雪夜的风更加冷冽。
“你不是宇智波,所以你永远不会懂。”
这顿夜酒终是不欢而散。
瑠加不知二人间发生了什么,只发觉在之后的几天,两个男人间的气氛愈发凝重,甚至可以称得上针锋相对。
瑠加没有问他们打算什么时候离开,也从不关心二人这场无声且幼稚的较量何时结束,只是连续多日清晨推开小屋门时,总能看到熟悉的身影立在院中,她内心深处总有那么一刻触动,像投入湖心的石子,激起微小涟漪,但最终还是会归于平静。
战争结束后,宇智波的复仇使命画上句号,一切尘埃落定。
劫后余生的所有人都在热闹而充满希望地活着,但宇智波瑠加却好像永远停在了过去。
她的时间静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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