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碧顷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没发现自己为了缓解疼痛,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肉。见他没帮忙把捕鼠器弄掉的打算,皱眉问。
“你不会想让我跟你说,王子请帮我吧?”
江猷琛抬眸,瞧着她的漆黑双瞳仿佛与暗夜融为一体的危险隼类。
他沉默了几秒,嗓音像是冬夜的风,冷飕飕。
“我没你这种中二病。”
暗夜山林,木屋处幼犬的吠声徒增几许鲜活,他的声音随着沙沙轻摇的树叶落下。
“你说少爷请帮我,比较适合。”
何碧顷:“?”
她心里火速蹿上一口气,嘴角不可控地抽搐。她似乎看见了江猷琛唇角处似有似无地玩味。
这种节骨眼还有闲情逸致打趣她。
她突然感同身受江猷琛被锁在车门外的憋屈感。疼死她也说不出如此矫情的话。
周围不少萤火虫已经惊散开,江猷琛把强电光手电筒关了,开灯会阻碍萤火虫找配偶。
他半蹲,研究她靴子上的捕鼠器。
何碧顷愣了几秒,惊讶于他直接蹲下。
手机莹白灯落在他脑袋和背脊,单薄T恤上凸出清晰可见的脊梁骨。他的白色圆领特别松垮,锁骨暴露在黑夜,引人遐想些什么。
倒是没想到,他睡觉喜欢穿这种慵懒款睡衣。
“能走么?”
江猷琛已经将捕鼠器拿掉丢一旁。
何碧顷无缘无故被捕鼠器伤害,一肚子憋屈,但江猷琛好心帮她解开捕鼠器,又不好发作,干瘪道:“那不然你背我吗?”
“你倒是想得很美。要是走不了,就在这看个够,能走了再回去。”
好歹毒的男人。
第09章 他是救星
手机电筒灯光照射在脚下,周围成群的萤火虫一闪一闪地飞舞,在幽暗的环境梦幻如画。
静谧的空气里,弥漫着何碧顷难掩的疼痛呼吸声,借着暗淡的光,她伸手攥紧江猷琛结实手臂。
先斩后奏:“你扶我一下。”
手臂猝不及防被抓,女孩子的力气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江猷琛不动声色却幽幽瞥她:“捕鼠器跟丧尸一样,能传染么?”
何碧顷疑惑不解,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不能吧。”
捕鼠器能传染什么?这不科学。
“那你怎么像捕鼠器上身了?”
一本正经说着搞笑的话。
何碧顷恍然明白他的意思,自知理亏,力度放松了一点点。
微风阵阵,周边树枝轻摇。他的声音像是暗夜里的指路灯。
“抓手腕。”
被何碧顷抓住的那只手已经抬起腕肘,伸在半空。
何碧顷哦一声,转而轻轻握住他手腕,像是滚烫遇到薄荷凉片,令她瞬间静心。
估计是在室外待太久的缘故,他体温沾染了夜晚的凉气,而何碧顷因为被吓到,手心则不断冒冷汗。
两人挨得近,彼此衣料摩擦,动作间,他衣襟袖口透出一丝熏染的烟酒气,裹着淡淡的植物清香。
何碧顷被他气息牵缠,皱眉——
江猷琛烟酒瘾挺大。
借助江猷琛的搀扶,两人慢吞吞地往木屋方向走去。没走多久,何碧顷额头爬满汗珠,顺着脖颈滑落。
而两人肌肤相接处,早已湿哒哒黏糊糊冰凉凉。
“你半夜三更跑出来干嘛?”何碧顷忍不住问。她是真的ῳ*Ɩ 疑惑,木屋里的人都睡了,唯独江猷琛及时出现。
“茶喝多,失眠。”
他嗓音有些孤寂的哑。
何碧顷瞥他,黑眸里的思绪掩盖在昏暗光线里,看不清他的真切反应,又联想到他身上明显的烟酒味。
第六感直觉并非茶喝多失眠那么简单。不过,人家不愿意多说,她也不好追着揭破。
何碧顷在江猷琛的搀扶下回到木屋一楼大厅沙发。
脱下靴子,脚背已经红肿。庆幸自己出房门时为了防止蚊虫叮咬把柔软的家居鞋换成了坚硬的靴子。
何碧顷抬头,明亮大厅空无一人,江猷琛不知去了那里,把她撂下一句话没说就离开。
莫名的凄凉感涌上她心头,她甚至怀疑江猷琛是否真实出现过。
正心烦意乱时,听到急匆匆下楼的声音。
她望向转角,是跟随节目组一起进山的黄医生。
身后是忙前忙后几乎濡湿了半件T恤的江猷琛。
想到刚才在室外,紧紧搀扶他的画面,何碧顷莫名脸烫。
半湿的单薄面料贴在江猷琛偾张线条,他不甚在意地从桌面抽了几张纸,三两下将顺着脖颈企图流入领口的汗水擦拭干净,白色纸巾成团扔进垃圾桶。
他在沙发另外一端坐下,似作无意轻瞥她的伤口,不着痕迹地收回,望向天花板。
黄医生一脸从床上抓起来干活的困顿,粗略扫了一眼红肿的地方,从医药箱里拿出消炎水。
“山上意外是挺多,踩到捕鼠器倒是第一次听说。你说说你半夜不睡觉,跑去看什么萤火虫啊?”
何碧顷被训得不敢说话。
消炎水涂在伤口,她疼得呲声,咬紧下唇,巴掌大的小脸五官扭曲在一起。
“医生,我这只脚,会影响录制吗?”
她不想一瘸一拐地上镜,到时候播出指不定又全网黑她是装的。
“那我也没有神仙妙药,让伤口明天就好呀。”
“怎么了?”
安静的室内突然多出另外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
坐在沙发的何碧顷背脊一挺,蓦地看向声源——
果真是顾庭山。
四目相撞,男人漆黑的双瞳像是自动追踪器,直勾勾盯着她。
她匆忙移开视线,低头看着医生用白纱缠绕红肿的脚掌,手指不自觉地攥紧。
坐在沙发角落仰头闭目养神的江猷琛,缓缓撩开眼皮,恰好将顾庭山眼底浮现的失落尽收。
顾庭山也似乎察觉到什么,对上江猷琛的目光,两人轻颔首,算是打照面。
黄医生摇头:“还能怎么?踩到捕鼠器了。还没开始录呢就受伤,充分体现了我的重要。”
“严重吗?”顾庭山沉沉地望着一言不发的何碧顷。
“估计痛上两三天就没事了,还好她不是穿的凉拖。”
黄医生包扎好伤口后,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背着医药箱上楼。
何碧顷低头思索要怎么绕过顾庭山上楼回房,耳边响起他的声音。
“怎么踩到捕鼠器了?”
没有指名道姓,何碧顷便置若未闻,眼角余光注意到角落的江猷琛即将起身,抬眸看去。
“江猷琛。”
被喊住的男人偏头瞧过来,一双毫无波澜的黑眸幽凉平静。
何碧顷咬唇,上下唇瓣动了动,不知要如何说出口。
要是突然提出让他扶自己上楼的要求,会显得刻意,而且按照江猷琛的性子,也不一定会答应,说不定还会‘口出狂言’,令她难堪。
室内莹白灯光刺得她不适地眨了眨,她一颗心沉下。
“没事,晚安。”
江猷琛极浅地应了声。
径直往楼道口走去。
顾庭山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江猷琛。后者完全没把他的存在当一回事,前者没嗅到什么与众不同的危险气息,放松不少。
屋里就剩下他们两个。
到底是顾庭山先打破沉默:“脚很疼吗?”
见何碧顷低着头不回答,又继续。
“不回信息就算了,怎么我就站在你面前也不肯说话?”
她的视若无睹令他煎熬,无奈道:“何碧顷。”
该来的总要来,总是逃避也不是办法,何碧顷抬眸,坚定道:
“你想要我说什么?”
她起身,一瘸一拐地从他身边经过,手腕被他拽住。
顾庭山哀求:“别这样对我。”
何碧顷庆幸自己穿的是长袖,即使是被顾庭山拽住手臂,也不至于作呕,但她依旧应激地皮肤起鸡皮疙瘩,一身恶寒。
盯着他的手,眼里满是厌恶:“你干嘛?放开我。”
何碧顷眼里的嫌弃太明显,顾庭山心如刀割,又不愿她难受,便放开。
“你别激动。”
何碧顷不想跟他独处,朝楼道口走去。
察觉到顾庭山跟在身后,她心烦意乱,加快脚步,奈何拖着有伤的脚,重心不稳地往左倒,手疾眼快地撑住墙壁之时,一股力道托住了她。
“小心。”
即使顾庭山说着礼貌的话语,何碧顷还是下意识犯恶地甩开他的手,像是甩什么脏东西。
语气几乎哀求:“你别跟着我行不行。”
顾庭山这次没听话,反而将她楼得更紧,完全不顾怀里的人在挣扎发抖。
他嗓音暗哑。
“你脚受伤不好上楼梯,我抱你上去。”
何碧顷使劲推他胸膛,急了凶了,啪地一声,一掌掴在他脸上。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打他。他亦没有感到诧异。
“你们这动静,是想把这个院子的人都吵醒么?”
低沉的嗓音蕴含不耐的语调,又裹挟着粗粝的冰凉质感。带有提示的意味让不满的声音听上去多了几分友好。
这冰凉又暗含几分不满此刻落在何碧顷耳朵,有着难以言喻的安心。
她惊慌地抬头,落入一道深潭般漆黑的眸。
江猷琛就在楼道上方,冷冷地扫她们。
三人之间隔着十几层阶梯。
“她只是脚瘸,不是截肢。”
他口吻依旧很淡。
“不必如此大动干戈。生活又不是演戏。”
顾庭山松开手,淡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江老板还没进房休息呢?”
“在长廊听见楼下有动静,木屋隔音效果不太好。再吵下去,估计大家都被醒。”
“抱歉了。”
顾庭山礼貌道歉。
何碧顷深呼吸,撑着墙壁借力一步一步抬脚上楼梯。
身后是顾庭山,楼道尽头是江猷琛,她此刻只想快点回到房间,又担心江猷琛会离开,时不时偷偷摸摸注意他。
直到一步步即将走到顶时,江猷琛还倚在右边栏杆低头瞧手机。
何碧顷欲言又止,没注意脚下踩的位置过少,身体重心往后倒。
惊慌失措间,她腰间一热,一只宽厚的大手捞住了她,透过布料传来的触感滚烫令她心头一颤,求生欲望迫使她本能低攀住江猷琛的肩膀。
距离再次靠近,依旧是那股淡淡的烟草酒味,何碧顷此刻却觉得并不难闻。
她还没来得及做点什么反应,倏然,腰间的力度一紧,她身体一轻,脚尖离地。
江猷琛就这样顺手将她捞起。
他带着她跨过最后几层阶梯,将她重新放在长廊的地面。
整个过程用了不到3秒。
何碧顷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他。
“怎么?”江猷琛挑眉。
“你身残志坚,要自己走上来?那我再把你放回去?”
怎么动不动就问些犀利问题呢。
何碧顷摇头,问:“你觉得我重吗?”
上一部仙侠剧,跟她搭戏的男演员是个女友粉很多的爱豆,一段公主抱她的花絮,爱豆怎么也抱不起来,满屏都是心疼自家哥哥,破口大骂她作为演员能不能减肥。
她那时90斤,一米六六,怎么也跟胖扯不上关系,只是身材曲线丰满。
因为被骂得玉玉,又减了3斤,全瘦胸那里。
江猷琛极其不理解地睨她:“你当我是电子秤?重不重自己去秤。”
何碧顷:“……”
跟人家相亲女孩不是有问必答吗?怎么到了她这,就不能好好回答。
狗男人,她心里莫名涌上一股气。
楼下,亲眼目睹这一切的顾庭山,眼底染上暗色和阴狠,身侧的手不由得攥紧。
他的触碰让她恶心,而江猷琛的触碰就不恶心了?
第10章 夹心饼干
受伤处清晰疼痛感使得何碧顷回到房间后,难以入眠。
《走地鸡与春和景明》这档综艺不像其他综艺隔一段时间录制新一期,节目实打实录3个月,这3个月内所有嘉宾和工作人员吃喝住行都在鹿卧山,相当于拍摄影视剧。全录完后再分12期播出。
据导演李政卓原话是:这样才能更直观记录一只鸡或一只猪的成长周期。
不知顾庭山要在鹿卧山待多久。
怎么如此不巧合,两个项目就凑一起了。
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顾庭山望着她的眼神,看似忧伤深情,她却忍不住想作呕。越想心里越烦躁,思绪越乱。
直到不远处山坡传来鸡叫声,何碧顷才困意袭来。迷迷糊糊中梦见自己被顾庭山禁锢在怀里,无论她怎么喊怎么哭也挣扎不开。
“姐,碧顷,醒醒……”
何碧顷因这急切担心的呼唤刺激醒来。腹部起伏,眼前似乎还残留梦里的恐惧,她十指紧紧地攥着夏凉被,深吐一口凉气。
估计是因为见到了顾庭山,才会不停做噩梦。
张芸抽了几张纸巾擦拭她脸上的细汗:“做噩梦了?还是你担心尖嘴动物?别害怕,导演说会啄人的公鸡都单独关在了一间鸡舍里。其余那些鸡舍的鸡没有啄人习惯。”
张芸边安慰边哄她起床,知道她脚受伤后,原地尖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截肢了。
——‘截肢’。
何碧顷脑海里莫名想到江猷琛昨晚对顾庭山说的话。
木屋是椭圆形建筑,一面临山,一面望湖。
何碧顷打开房门,恰好看见对面李政卓从江猷琛房间出来,他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一脸困顿。
何碧顷拧眉。她确定自己没记错也没看错,昨晚江猷琛是进了与她正对面的那间房。
科研组和节目组泾渭分明,整个科研组的房间都在对面。
——但,李政卓和江猷琛昨晚睡一块?
他们两的关系,是她想象中那种吗?
在楼道口,两人不期而遇。
李政卓知道何碧顷脚瘸后,瞬间清醒。
那眼神仿佛在说:节目才第二天,你怎么就受伤了?
何碧顷则不动声色地观察他裸露的地方,没什么异常。
只是时不时能闻到他身上的阵阵烟酒味,跟昨晚江猷琛身上的气息一样。
正客套寒暄着,迎面撞上江猷琛和顾庭山。
四人在狭小的楼梯口相遇,气氛徒然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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