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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时候，李雾山联系了之前打工的夜店经理，问他是否听说过王东发这个人。经理一听他提这个名字，立刻劝他离这人远一些。李雾山细问，经理就说王东发之前也在各个夜店酒吧养生会所推销过他的这个酒，说是利润奇高，余城做这一行的都知道。
“我们小本生意，碰不得。”经理隐晦地说。
李雾山便也明白了，找了韩余庆把他手机骗过来，拿到了他和王东发的联系记录和截图，再加上褚宜打听到的王东发的消息，整理了一下，决定去派出所举报。
他先是用手机打了电话报案，说自己家人被传销诈骗，邮件提供了信息。警察问他能不能本人来一趟，李雾山想着自己控制不住韩余庆，估计还是要靠警察去做工作，便也请了假决定自己去一趟。
这些，李雾山都原原本本解释给褚宜听了。
“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知道李雾山不是急着去送钱，褚宜也放心了：“可以可以。”
李雾山“嗯”了一声，抬腿跨坐上单车，发现车头又被褚宜抵住。
“等等！”褚宜放下没多久的眉毛又拧了起来，“你还没解释，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李雾山眼神躲闪，语气敷衍：“忘了。”
褚宜可不信他的鬼话，站在车轮前面不让他动，神色认真：“如果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说出来。关于荟园的事，我也跟你道过歉了。”
“没有不满，也没有生气，”李雾山顿了顿，又说，“所以你不用给我涨工资。”
“涨工资？”褚宜诧异地问，“什么涨工资？”
“不是你让晋姐给我涨工资么？”
褚宜一怔，猜测李雾山大概是误会了什么，“你涨工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爸是老板又不是我是老板，荟园经营员工管理跟我八竿子打不着，你该不会以为我一句话就能给你涨工资吧？”
李雾山嘴唇动了动。他相信了褚宜的话，涨工资可能真的跟她没有关系，这么一想，又觉得有些丢脸。
“你该不会……就为了这个事儿跟我闹脾气吧？”
李雾山的脸色更差了。
褚宜捂着嘴偷笑。这是什么富家千金拿钱砸人的戏码？可她褚宜算不上富家千金，没这个能力拿钱砸人，更不会用这种方式来收买李雾山。
看李雾山沉着脸，褚宜也不敢继续逗他。
“要我跟你一起去派出所吗？我打听到了那个王东发住址，需要的话，可以帮你做个证。”
李雾山摇了摇头，他对于将王东发之流一网打尽不抱什么希望。王东发能在余城四处推销、招揽，保健酒的广告到处都是，背后不可能没有关系。这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盘根错节，不是他一只小蚂蚁能撼动的。他报案也只不过是为了制止韩余庆拿钱打水漂。
“好吧，”褚宜也不坚持，“那你路上小心点。”她松开了压着车头的手，往旁边走了两步，给李雾山让开路。
李雾山踩着踏板刚往前滑了半米，褚宜却突然被一股力量狠狠一拽，整个人失去重心，向一旁仰倒。
李雾山眼疾手快，脚踩着地面霎时将车停住，伸出手一把揽过褚宜的腰。
“等一下！”李雾山按住褚宜要站起来的动作，“你的带子缠到轮子里了。”
褚宜半屈着膝，艰难的扭头去看。果然，自己裙子腰部的系带不知什么时候散开了，说话的时候掉到车轮里，刚刚李雾山踩着踏板，轮子转动，半米长的系带便绞了进去。
她伸手往后摸，拉了拉带子，没拉动。
李雾山的手依然搭在她的腰上，让她松手：“你别动，我给你解开。”他坐在车座上，俯身向前去查看轮子上的辐条，另一只手伸过去解。
随着他凑近的动作，两人间的距离变得极近。褚宜因着衣带的束缚，直不起身，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半靠着李雾山，李雾山的头就在她颈侧，几乎像一个拥抱的动作。
褚宜鼻尖传来洗发露的薄荷气，混合着夏日男孩身上的一丝丝汗味，却并不难闻，让她想起很小的时候回农村老家过暑假，村口堆着的稻谷，在酷热的阳光下，升腾出一种干燥的气味。外婆说，这种晒得干干的味道，就是太阳的气味。
“好了，”过了半分钟，李雾山身体后仰，收回了放在她腰上的手，看她还凝固着不动，提醒道，“带子解开了，你可以站直了。”
褚宜这才反应过来，慌乱的去摸身后的系带，果然，带子已经从车轮里松开了。
她垂着眼睫站了起来，手在背后快速的将衣带绑成蝴蝶结，小声地说“谢谢”。
“没事，”李雾山的脸颊不知何时也升起一层薄红，目光盯着车头，说，“以后小心，不要再绞进去了。”
气氛有些微妙，褚宜也移开了视线，四处乱瞟，忽然发现正对着他们的一排树下好像有个影子掠过。她眯着眼睛仔细去望，却没动静了。
“怎么了？”李雾山看向她，问。
“有什么东西……好像在那边，”褚宜指着那一列高大的树，“可能是松鼠什么的吧，我看错了。”
夏天太阳晒久了，有点眼晕。褚宜收回了目光。
“那我先走了。”李雾山脸上又恢复了平静的神色。
褚宜最后叫住他，确认了一遍：“不生气了吧？”
李雾山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嗯”。
褚宜满意了，脸上挂着笑，问他：“下周六有时间吗，我过生日，请你和雨水吃饭呀！”说完她又想起李雾山周末是要打工的，“啊我忘了……没事！我请雨水吃饭也……”
“我有空！”李雾山反应很快，“下周六是吗，正好我和同事换了班。”
现在还没换，但是随时可以换。
第45章 曝光
走出警局大门，来时还活蹦乱跳的韩余庆像越冬的蚂蚱，耷拉着脑袋，脸上没几丝活泛气儿。
见状，李雾山嗤笑一声。
接待他俩的警官竟是韩余庆的熟人。前两年他刚被骗到运城的传销组织，没隔两天就被蹲点收网的警察一锅端，参与那次跨省缉案的余城警方团队中，正有这位张警官。
张警官记性奇好，一看韩余庆进来就指着他诧异道：“怎么又是你？”
又问，“现在还打牌吗？”
两年前，韩余庆跟着警方从运城一起回余城，八九个小时的火车，他嫌太无聊，居然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一副扑克，愣是要几个警察陪着他打牌。
“炸金花会不会？不会？没事！很简单的，我教你！”
起先还只是消遣几把，谁知韩余庆玩了会儿又开始嫌没意思。
有位年轻的辅警好奇地问：“怎么有意思？输了脸贴条？”
“脸贴条？那都是你们小孩玩的东西，”韩余庆鄙夷道，“咱们玩钱吧，一把十块，五十封顶？”
小辅警人懵了，一把看向自己师傅张警官。
张警官也惊了，当了这么些年警察，还是头一回有人邀请他赌博。
从外套里掏出警官证甩到韩余庆的脸上，张警官笑得微妙：“怎么，穿着便衣就不把我们当警察了？”
时隔两年再见面，小辅警刚刚转正有了编制，看到韩余庆也想了起来：“你不是那个……五十封顶？还打牌吗？”
“不打了，早不打了！”韩余庆缩着脑袋，怂起来的样子倒和两年前在火车上一模一样 。
既然是熟人，张警官自然是对韩余庆“关照有加”，在会谈室给他做了两个小时的思想工作，出来时韩余庆双目呆滞，活像是丢了魂。
“你看看你！多大的人了，不正经找个事干，天天净想着歪门邪道，走捷径！快四十岁了，还要你外甥替你操心！丢不丢人？”
韩余庆麻木地点头，反复保证自己再也不会参与这类非法行为，断绝和王东发等人的来往，做积极向上好公民。
临走的时候，张警官也跟李雾山说明，会联合工商行政部门对王东发进行深入调查。李雾山点了点头，后面的事他管不到，能制约韩余庆，对他来说就省心了。
“你去哪儿？”出了门，韩余庆小跑着从后面追上李雾山。
“我能去哪儿？回学校上课。”
韩余庆鲜有地露出心虚的模样，偏偏还要教育李雾山几句：“那你好好上课，别逃课捣乱，知道没有？”
他说完，李雾山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韩余庆揉了揉鼻子：“你最近小心点儿啊，发哥……王东发听说在黑道也有势力的，要是知道你举报他，小心……”
这几句还算是人话。李雾山收回了目光，扫码跨上车座，一脚踏板蹬下去，说了声“知道了”，滑出了几米远的距离。
“你学校不是在那边？”韩余庆看李雾山往相反的方向走，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李雾山没回头，他沿着这个方向径直骑了三公里到达市中心，在一家商场前停下了车。
韩余庆的事解决了，李雾山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竟觉得过上了一段平静遂意的日子。
成绩有起色，各科任老师对他态度明显回暖；荟园那边的兼职工资涨了百分之三十；甚至连李雨水的班主任都表示，最近李雨水同学艰难的学业之路呈向好之势，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就能看到质的改变。
质的改变？李雾山不敢想，他觉得李雨水大概是个有点笨的小孩，好在还算听话，实在读不好书，初中毕业送去学挖掘机算了。
李雨水当然不知道他的打算，不然一定会跳起来欢呼：“我喜欢挖掘机！我现在就要去学挖掘机！”
这样充满希望的“以后”，光是想想就让人心里满满当当，李雾山少有地放纵自己沉浸在这种幻想中，直到后脑勺被什么东西击中。
他转过半边身子，隔着三排座椅，一条过道，秦猛对他龇牙咧嘴地笑，手指比划着让他看地上。
这节是语文课，整个班里听课的人不多，看似都在全神贯注学习，其实语文课本底下几乎都藏着张数学或者物理的卷子。秦猛在班主任的物理课上不敢嚣张，就指着不受重视的语文课大闹天宫。
李雾山无奈弯腰，捡起一个皱巴巴的纸团。打开看，几行歪歪扭扭狗刨字，一看就知道出于秦猛之手。
“今天一上午鲁蔓看了你七八次了，不是暗恋你就是想去老田那儿举报你，小心点！”
嗯，很善意的提醒，但我又不是个瞎子。李雾山心想。
他当然不会注意不到自己的同桌一个上午频频扭头，欲言又止的反常举动。
李雾山把纸团揉瘪，往抽屉一扔，继续埋头学习。他的语文课本下面，是张英语卷子。
下课铃响，等了半节课没等到他回复的秦猛像被抛弃的王宝钏，正要身骑白马跨过三排座位一条过道来“追夫”，却被林菁菁截了道。
“秦猛！你语文课又在传纸条！当我看不到？”
林菁菁坐在第一排，但她后脑勺长了眼睛，就没有看不到的违纪行为。
秦猛的气势萎靡了一半：“我找李哥问个题。”
“呵，你找李哥问语文题？”重音落在语文两个字上。
秦猛被她笑得汗毛都立了起来，嘴硬道：“对啊！就是找李哥问语文题，怎么了？是吧李哥？”
李雾山淡然地站起来，举起双手很诚实地表示：“没有，不是。”他语文成绩好不到哪儿去，秦猛脑子抽了问他题。
“好哇你！”林菁菁发飙上来就要锤人，秦猛抱头鼠窜，两个人打打闹闹出了教室。
李雾山垂下眼，看上一秒偷偷瞟了自己一眼又火速收回目光的鲁蔓，手指节敲了敲她的桌子。
“有空吗？出去聊聊？”
课间通常很少有学生去天台，李雾山身后跟着鲁蔓，两人一起上了楼。
“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推开天台的门，李雾山背对着鲁蔓问。
“我……”
鲁蔓两手垂在身前，手指头纠缠在一起，几番张开嘴唇又合上，眼神里充满了犹豫。
李雾山转身看她：“说吧，一直憋在心里，不难受吗？”
“我最近收到了一些照片，是你……还有褚老师。”鲁蔓扬起下巴迎向李雾山的目光，声音里是浓浓的担忧。
李雾山眉头皱紧。
“昨晚，有人突然加了我微信，给我发了好几张照片，全都是你和褚老师。”
“那个人不说自己是谁，发完了就立马撤回，我只来得及存下来一张。”
鲁蔓看向四周，天台空空荡荡，但她怕有遗漏的摄像头。李雾山表情凝重，将她拉到角落：“这里摄像头拍不到。”
鲁蔓会意，很快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相册举起来递给李雾山。
照片有些模糊，构图是很明显的偷拍，屏幕上李雾山推着共享单车，褚宜站在车头旁，上半身微微前倾和他说话，两人之间的距离大约只有二十厘米，的确不是一个合理的社交距离。
这是上周一褚宜在校门口拦住他的时候，当时他们只是在正常说话，距离也没有这么近，这张照片应该是利用了借位的角度，看起来格外亲密。
“我只存下来了这张，还有…还有一张是你抱着褚老师……”鲁蔓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一个字几乎被她吞进了喉咙。
“没有！”李雾山抬高音量，“没有抱她，这照片是借位，我和她…褚老师没有过界的动作。”
鲁蔓点点头：“这张照片我会删掉……你要小心。”
她知道，如果这张照片被曝光，对李雾山和褚宜两人会有多大的冲击。
“我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要发给我，但是他发完就把我删掉了，我只能看到一个微信号，再加也加不上，”鲁蔓解释说，“抱歉，现在才告诉你。”
李雾山摇了摇头，又说：“谢谢你。”
“你赶紧告诉褚老师吧，说不定能查出来发这个照片的人是谁，他能给我发，说不定就能给其他人发。”鲁蔓建议。
李雾山脸色很不好看，他思考了一会儿，说：“你能把这张照片发给我吗？”
这人手握着照片，肯定不只是为了发给鲁蔓解闷儿，他还会发给谁？老田，王大马？还是直接发到校长信箱？
李雾山不敢想下去，但他知道当务之急是拿着这张照片直接去找褚宜，然后告诉老田，提前向他说明照片有问题，他和褚宜之间……什么都没有。
他拿出手机加了鲁蔓微信，鲁蔓还没有发送照片，他的手机顶部却跳出微信弹窗，是褚宜发来的消息。
【明天吃火锅吧！李雨水跟我说想吃这个～】
李雾山飞快地打字。
【你在哪儿？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大课间休息时间有二十分钟，下节课是褚宜的英语课。
褚宜的回复是一段语音。
“我刚开完会，现在在行政楼这边，一会儿要上课，有什么事我们中午说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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