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kok,”晓瑄催促道,“你后来上了他的车?都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是谁先开口来着?哦,应该是李雾山。他问她住哪里,褚宜报了小区名字,怕他不知道在哪儿又补充了一句家附近的地铁站。
李雾山很快调整了导航,在前面路口调了头。
之后两人都没说话,褚宜刚要开口打破沉默,刚出口的音节却恰和李雾山的撞到一起。
“你现在……”
“你说。”李雾山及时停住,示意褚宜先说。
“你现在……在上班吗?”
“嗯,刚毕业半年,现在和朋友一起创业。”李雾山手扶着方向盘说。
时隔五年,他的声音里少了一丝清冽的少年气,和他变长的头发一样,让褚宜产生了不确定的感觉,“李雾山”是否还是“李雾山”?
“你呢?”李雾山时不时透过后视镜看她,“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褚宜不自然地挪动了一下位置,不敢抬头看:“回来三年了。”
“三年了啊。”李雾山叹气似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现在复盘起来,整件事情有着巨大的疑点,李雾山怎么能准确地报出她的手机尾号?
褚宜五年前使用的那个手机号早在去英国的时候就已经长久停机变成了空号,回国的时候为了解绑各种 app 和银行卡,还费了一番功夫。过去的同学朋友,都不知道她现在的手机号。
“他是怎么知道的?”晓瑄很敏锐,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褚宜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当时,有点震惊,也没问。”
晓瑄瞪她:“你是人傻了吧!”
晓瑄的评价一向精准。昨晚的整个过程,褚宜头脑空空,最后车停在她家小区门口,李雾山从驾驶座侧身递过来他的手机,说“加个微信可以吗?”于是褚宜就加了。
她只记得车里很暗,李雾山的眼神却亮亮的,她对着这样的眼神突然开始习惯性画饼,说完却想把自己舌头咬掉。
她对李雾山说:“好多年不见了,以后常联系。”
她话音刚落,李雾山的双眼噌地亮起火焰,烧得褚宜心脏砰砰乱跳,慌不择路地下了车。
“你就这么走了?”晓瑄不可置信地问。
她嗓门儿很大,褚宜连忙看了看四周,还好其他桌子的人都没有注意到这边。
“你小声点儿!”
晓瑄压低了声音:“这就完了?”
“啊,”褚宜答道,“还能干什么?”
“看你这脸色,我还以为他直接上楼了呢。”
褚宜刚开始没懂“上楼”的意思,明白过来后涨红了脸,骂她:“你想什么呢!他是我学生!”
“现在可不是你学生。”晓瑄提醒她。
“你不要侮辱我们之间纯洁的师生情!”褚宜义愤填膺道。
晓瑄笑了笑:“你对他是纯洁师生情,他对你可不一定。”
五年前李雾山做的事,晓瑄是听说过的。那时候褚宜在首都上语言课,跟她就住在一起,她听到过褚宜跟李雾山打电话,知道这男孩儿有多疯。
褚宜搅着杯中的饮料不说话,晓瑄也知道点到为止,说起来别的:“我说真的,你要不要见见贺正的堂弟。”
“有照片吗?”褚宜兴趣缺缺,但出于礼貌还是愿意看一眼照片。
晓瑄很快开始翻手机相册,滑了半天没找到,干脆给未婚夫发微信,让他赶紧发张过来。
贺正回应速度很快,没过两分钟晓瑄就收到了照片,点开给褚宜看:“看看,青年才俊!”
照片里的男人看起来与褚宜同岁,五官端正,一双桃花眼衬得人自带风流劲儿。
“我恐怕……把握不住。”
这话晓瑄就不爱听了,“你有什么把握不住的?你年轻漂亮学历高,性格又好,不是真的质量好的,我都不敢介绍给你,这个是我老公堂弟,举贤不避亲,你先见个面看看,万一合适呢,咱俩还能接着做妯娌。”
褚宜失笑:“行行行,那你把我微信给他吧。”她并不排斥通过相亲的方式认识异性,自己的生活圈太小了,交个朋友也不错。
“这才对嘛!”晓瑄满意地将她的微信推了出去,忽然又想起来件事,“我差点忘了,我之前给你内推简历,往他公司也发了一份。”
褚宜失业在家,晓瑄自告奋勇帮她找工作,要走了她的简历,说是让贺正帮忙推荐一下,他的生意伙伴比较多。
这倒是实话,晓瑄自己家底不错,但跟她未婚夫比起来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在外人看来,晓瑄的婚姻属于嫁入豪门,但褚宜知道,晓瑄还真就不是图钱,她图的是安稳。
“没事,先见面,成不了男朋友说不定能成老板!”晓瑄自有一套理论。
没等褚宜反应,微信很快收到了好友添加通知,晓瑄又催着她赶紧通过。
褚宜添加了好友,问晓瑄:“他叫什么?”
“贺方,正方形的方。”
“他们家不会还有个兄弟叫贺形吧?”褚宜调侃道。
“那倒没有,”晓瑄说,“只有个妹妹,叫贺婷。”
褚宜想了想,修改备注为“四号-贺方”。
晓瑄盯着她加上好友,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但不是贺方。另一行聊天栏跳上来,右上角冒出红点。
信息栏上是两个字母 WS,没有备注,头像是一片空荡荡的白。
褚宜轻轻瞥了一眼,息了屏。
“不回消息吗?”晓瑄问了一句。
“不用。”褚宜说,同时将手机屏幕向下放在桌上。
晓瑄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我们小宜的春天,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第49章 相亲和下次一定
室外的冷风钻进脖子,冻得人打了个哆嗦。褚宜看着满地的落叶,心想春天一时半会儿应该来不了。
和余城不一样,这个城市的冬天缺乏绿色,但走路时常能踩着各种质感的落叶,有的踩上去会发出吱嘎的声音,有的则悄无声息。
每次看到路边的落叶,褚宜总喜欢去踩一下。这是她过去在余城体验不到的小小愉悦。
吃完饭回到婚纱店,晓瑄最终还是点了几套礼服,预定了下来。她翻看着手机里的照片说“回去给贺正看看”。她的未婚夫太忙了,连陪她试婚纱的时间都没有。
该办的事情都办了,晓瑄说要送褚宜回家。她刚换了新车,很低调的颜色,但价格并不低调。晓瑄也已经过了喜欢花里胡哨跑车的年纪,褚宜笑她越来越有富婆的样子。
“不用,我坐地铁回去更方便。”
五点了,商圈附近都堵得厉害,开车确实不如地铁快。两人在一层告了别,一个去地下停车场,一个推门离开。
一出商场,冷空气糊上了褚宜的脸。
手机揣在大衣温暖的口袋里,褚宜没拿出来。一方面是室外温度太低,手拿出来三五分钟就要冻僵;一方面是……李雾山给她的微信她一直没回,这事儿总挂在她心上,让她有些焦虑。
李雾山后来又问她什么时候有空,要不要一起吃饭的话题,褚宜没法答。她觉得李雾山变了很多,以前都是她发很多条消息,李雾山给面子才回个一两条。
怎么长大了,人设都崩了?
倒是四号,也就是晓瑄未来的小叔子──贺方,褚宜跟他居然挺聊得来。
贺方的头像是只柴犬,老大一张脸傻不愣登地贴着摄像头,这就是一个很好的聊天话题。
【这是你养的狗吗?】褚宜问他。
贺方说是,然后给她发了一段柴犬拆家的视频。
褚宜喜欢狗,看着视频不自觉姨母笑。一来二去,和贺方也算相谈甚欢。
贺方和褚宜同岁,现在和朋友合伙开了家互联网小公司,具体业务褚宜不懂,只知道是类似于英国 Unidays,联合高校和各个品牌商家,为学生提供折扣和优惠。
褚宜在英国常用 Unidays 的折扣码,对此挺感兴趣,就多问了几句。
听说褚宜还往自己公司投了简历,贺方更是表示明天一去公司就要找人事把褚宜的简历拿到手,要亲自面试。
不管是闲聊还是调侃,贺方始终表现得很有分寸。他说话风趣,大大方方地喊褚宜的名字,既不是生疏客气的褚小姐,也不是令人腻歪的美女或宝贝,这让褚宜很满意。她几乎开始期待与这第四位相亲对象的见面了。
聊了两天后,贺方果然主动约她一起吃饭。
【周六中午可以吗?褚宜你想吃什么?】
收到消息,褚宜答应邀约并选择了一家港式茶餐厅。到目前为止,她对贺方的印象很好。但她和贺方聊天的时候,时不时蹦出来的李雾山的消息总是在她心中生出一股惆怅。
李雾山每天都会发来一条消息,有时只是简单的早安晚安,有时会分享一下照片,办公楼外面的云或者午后的咖啡。
褚宜觉得他有点没话找话,因此不是每条都回复。
实际上,她没想好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跟李雾山相处,做一个老师还是做一个朋友?五年没见了,李雾山个性变了很多,她也不是原来的自己,长久不联系的发小再见面宜觉得生疏,何况她和李雾山。
褚宜就这么淡淡地对待李雾山的消息,即使那天晚上明明是她先说“以后常联系”,微信上的回复依然是“早安”、“晚安”或者没有意义的表情包。
失业让褚宜拥有了大量无所事事的时间,在首都她朋友不多,曾经关系不错的同事在公司裁员之后跳槽或者回家,也不怎么联系了。因此除了偶尔出门陪晓瑄逛街备婚,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平躺,顺便给朋友圈动态点赞。
李雾山发微信邀请她看电影的时候,褚宜正在挑第二天相亲的衣服。
现代人不喜欢“相亲”这个词,他们更喜欢用 dating 之类的摩登词语来描述这类求偶活动。褚宜倒觉得相亲没什么不好,不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偶遇和碰撞,两个人坐在一起,交换意见,互相了解,再没有比这更有效率的交友方式了。
刚拿起一条乳白色的针织长裙,褚宜想起上一条在相亲局中壮烈牺牲的浅色裙子,最终还是放下手中的织物,换了件红棕色材质易清洗的上衣。
静静卧在床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褚宜拿起来看,李雾山问她【明天有空吗?最近有部电影上映,听说很好看。】
最近最火的是一部国产科幻片,据说票房节节攀升甚至有可能打破国产票房纪录。李雾山说的应该就是那部片子。巧了,上周和三号相亲的时候,三号也约她一起看来着。
褚宜思索了几秒,使用了同样的拒绝话术。
【明天有点事,抱歉】
她在努力克制自己说“下次一定”的习惯,没有下次的“下次一定”就是画饼,画多了会出问题。
但李雾山和三号一样不好敷衍,他又追问:
【急事吗?】
褚宜皱着眉头打字。
【嗯,有个朋友要结婚,我陪她试婚纱。】
晓瑄是个很好用的挡箭牌。
还好李雾山没有继续问她周日或者下周是否有档期,简单地说了句“恭喜你朋友”就退出了本次谈话。
褚宜松了口气,凝视手机片刻,继续挑选明天的出装。
第二天,褚宜在约定时间到达了茶餐厅,贺方比她来的稍早一些,看到褚宜很殷勤地迎了上来,顶替侍者的位置接过她的外套。
见到本人才知道,贺方很不上相。
他的五官比照片里还要清秀几分,头发认真打理过,身上散发着须后水清爽的味道。尤其说话的时候一双桃花眼落在褚宜的身上,任谁都要心荡神摇。
褚宜在心里狠狠给贺方打了个九十五分,这在她丰富的相亲史上还是头一回。
只是聊着聊着,褚宜觉得不对劲了。
不是贺方不好,而是太好了。他说话妙语连珠但不自顾自输出,经常停下来引导或是倾听褚宜说,时时有回应,没让她任何一句话落到地上。
仅仅几个回合,短暂的上头之后,褚宜反应过来,贺方段位太高了,恐怕不是她能降服的。
她重新审视面前这个聪明漂亮的男人,心里盘算着和他在一起的可能性,计算了半天,发现风险与收益并存,可惜她冒不起风险。
再与贺方交谈时,褚宜将相亲状态的指针调整指向交友状态,气氛愈加轻松。
聊得正酣畅,贺方的手机忽然响起,他拿起来看了一眼,起身跟褚宜道歉说要去接个电话。褚宜也大气地挥手,让他尽管去。
过了几分钟,贺方就回来了。
“公司有点事,不好意思。”
褚宜一口一个虾饺,无所谓道:“没事,那你现在要回公司吗?”
即使贺方现在要走,褚宜也不会太失望,她已经把预期放得很低很低。
“当然不,”贺方将刚上桌的点心碟子挪到褚宜面前,“我同事过来一趟,我把东西给他就行。”
褚宜点点头,专心吃饭。
贺方却有点心不在焉。刚刚他的合伙人给他打电话,说客户急要一个最新的文件,这个文件只有他和另一个技术骨干有。公司还在创业初期,加上两个老板一共才十个人,周末他们都是能不打扰员工就不打扰,合伙人只好给他打电话,问他现在能不能发一下。
发是不好发,但是他的笔记本是在车上的,干脆就让对方直接过来取一趟。
褚宜差不多吃饱了饭,贺方也恰好收到合伙人的消息说到附近了,他让对方在停车场等一会儿。
“褚宜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可以吗,我去把笔记本给我同事。”贺方将外套搭在手上问道。
褚宜也跟着站起身,她吃饱了想起来走走:“正好都吃完了,我跟你一起去吧。”
贺方歉疚地笑笑,两人乘着电梯到达停车场。贺方一边往自己停车的地方走,一边四处张望,还跟褚宜介绍:“我合伙人是我一个学校的学弟,非常厉害的技术人才,一会儿介绍你认识一下。”
“又一个青年才俊”,褚宜撇了撇嘴。
走到贺方的车旁,周围没见人影,贺方抬手拨了个电话。
停车场另一个入口处有人向这边走来,褚宜低着头看手机,没注意到人影靠近,再抬头时整个人惊得往后退了三步。
李雾山先喊了她的名字:“褚宜。”是带着疑问的语气。
“你们认识?”贺方的目光在李雾山和褚宜之间打转。
褚宜难以置信地扭头看他:“李雾山是你学弟?”
贺方莫名地点头:“对,原来你们也认识啊,那真是巧了。”
一旁的李雾山眯起了眼睛,他想起来贺方好像跟他提过,周六要跟未来嫂子介绍的女孩相亲,没想到,居然是褚宜。
褚宜站在贺方和李雾山之间,感到脸上的表情难以维持,忽听见李雾山冷冷地对贺方说:“恐怕还得你回公司一趟看看,那个客户我有点搞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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