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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宜对家里人只说是有个朋友假期也回余城，正好蹭个顺风车，没敢说这个朋友是李雾山。
“不用了不用了，我吃完了，现在就下去。”褚宜赶紧擦擦嘴，拎着行李箱就要走。
“朋友”在楼下等着，褚宜刚要出门，爱女心切的褚正强一把脱下身上的围裙，抢过她手上的箱子道：“急什么，我送你下去。”
李雾山的车就停在楼道口，人靠在车上，刚吃完一个包子。看到褚宜，他快步走上前去，要帮她拿行李，随即，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褚宜身后。
李雾山愣怔在原地叫了声“叔叔”。
褚正强的眉头微皱，看眼前的男孩觉得眼熟。他对五年前的李雾山的印象还停留在圆寸头，如今李雾山头发长了，衣冠楚楚，一时间没想起来是谁。
还是褚宜介绍道：“爸，这是李雾山。”通常后头应该加一句“这是我朋友”之类的，但褚宜话到了舌尖打了滑，后半句没说出来，只是干巴巴表明了李雾山的身份。
褚正强很快将名字和人对上了号，原本笑着的脸忽然沉了下来，也不寒暄，直直地冲李雾山点了点头。褚宜没跟家里讲她和李雾山在首都碰面的事，一下楼看到李雾山，褚正强也吃了一惊，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褚宜一眼。
褚宜双手合在下巴底下，摇了摇手腕，无声地做了个拜托的动作。这是父女俩之间小小的默契，小时候褚宜犯错就会做出这么一副小老鼠求人的样子，老褚心领神会，在刘海莉面前会帮她遮掩。
“你爸看到我，没事吧？”李雾山开着车，偏头跟褚宜说话。
褚宜一笑，说：“你又不是鬼，有什么好怕的。”
李雾山也跟着她呵呵地笑，两人默契地不再提这件事。
来时的路上褚宜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返程她却一直很清醒，看着公路两边的农田，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李雾山聊天。后座的李小毛还没有从晕车的状态中解脱，蔫搭搭地躺着不出声，褚宜偶尔扭头地喊它两声，李小毛就慢吞吞地挪动着后腿，跟褚宜打招呼。
“小毛晕车太严重了，”褚宜忧心忡忡地说，“回首都赶紧带它去宠物医院检查一下吧。”
李雾山有些犹豫，说：“我一会儿要急着回公司，有个重要的问题要解决，恐怕没时间照顾它。”
褚宜当即自告奋勇道：“没事，我带它去，我明天才上班，你要是下班太晚了，小毛就在我家住吧。”
狗窝狗粮都是现成的，如果李小毛愿意，褚宜甚至不介意它在自己的床上睡。
七个小时的车程，刚到首都外围还没进城，李雾山的电话就跟催命一样响，是贺方反复确认他什么时候能到公司并催他快一点，再快一点。
褚宜见识到了贺方浪荡不羁的外表下属于资本家的丑陋灵魂，替李雾山不平道：“不能再快了，再快两人一狗都要进局子了。”
贺方聒噪的声音短暂地停歇，转而跟褚宜打招呼：“哎哟，忘了你还在车上呢。”
褚宜还想跟他聊两句，李雾山却关掉了外放，戴上了蓝牙耳机，跟贺方谈起了工作细节。
连着几个红灯和堵车路段，李雾山将车停在小区附近的宠物医院门口，把褚宜和李小毛都安全送进去，嘱咐道：“李小毛的笼子和喂食器太沉了，你一会儿别自己提着，打个车回去。”
褚宜连连点头，把他往外推：“我知道，你别耽误了，快去上班吧。”
李雾山神色轻松，完全没有打工人被迫加班的痛苦，临走前像薅李小毛一样薅了一下褚宜的头，上了车。
宠物医院的医生是李小毛的老熟人，很快给它做了个身体检查，确认只是晕车导致精神变差，没有呕吐和其他症状，在医院观察了半个小时就让褚宜领回家了。
褚宜度过了半个难得悠闲的下午，在沙发上快活地撸狗。到了晚上，李小毛状态好起来了，闹腾着要出门，褚宜只好牵着绳子带它在小区里逛了两圈。
李小毛的大长腿别具标示度，一路上被不少遛狗的住户认了出来，看到牵着绳子的人是褚宜，还有些疑惑。
“姑娘你不是小毛的家长吧？”
褚宜在二十分钟内第三次被问这个问题，腼腆地向面前的丝毛卷发型的阿姨解释：“对，小毛的主人有事，我帮忙照顾一下。”
阿姨牵着一只发型和她如出一辙的贵宾犬，李小毛看到贵宾，很是兴奋，围着它疯狂绕圈圈，贵宾却高傲得很，一个眼神都不给李小毛。
“我就说呢！小毛的家长我们都认识，高高大大一帅哥，可显眼啦！以前都有小姑娘故意等他遛狗的点儿下来转悠呢。”阿姨热情地说道。
果然，具有标识度的不只是李小毛的大长腿，还有李雾山的大长腿。
眼看着李小毛已经不满足围着贵宾绕圈，开始有往它身上扑的架势，褚宜赶忙收短了手上的绳子，把李小毛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阿姨看她的动作，和气地说：“没事的没事的，小毛和我们妙妙可好了，是好朋友！是不是啊妙妙？”
叫“妙妙”的贵宾犬转过它高傲的头颅，对李小毛投来不屑的眼神。
李小毛像是被这眼神刺痛了，伤心地缩回到褚宜的脚边。
褚宜怒其不争，真没想到啊李小毛，你背着你浓眉大眼的主人，居然在外面当舔狗！
和阿姨打完招呼，又和小区里几只比熊金毛小西施打过招呼，褚宜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拉着李小毛回家了。
李雾山在小区里只住了半年，竟然有这么高的人气，导致李小毛这只平平无奇的小串串，都能被人一眼认出，还要附上一句亲切的询问“那个怎么帅哥不在？”，甚至有人以为褚宜是小毛的另一个家长，李雾山的对象。
对此，褚宜一律回以礼貌的微笑，“啊对，帮忙照顾一下……也住在这小区……不是同居……”
九点多的时候，李雾山发来消息说今晚预计要在公司通宵，要让李小毛寄宿一晚上，褚宜自然是满口答应。
撸着狗，玩着游戏，吃着外卖，褚宜享受着自己上班前最后的美好时光，却被一条工作信息打破了宁静。
吴知春知道她回了首都，给她发来一封邮件，又是一堆未经整理的材料，和一句轻飘飘的“有空吗，帮忙做下 ppt，明天上午会议要用。”
听到李小毛“汪”地一声，从她手中挣脱出去，褚宜才意识到，刚刚她怒火上头，不小心捏疼了李小毛，赶紧来回搓揉安抚它的情绪。
只是她自己的情绪却没人安抚。
她认命地打开电脑，做着日复一日的 ppt 纺织工作。吴知春极其吹毛求疵，在褚宜看来 ppt 只是一个内容呈现的载体，没有必要过于抠细节，但吴知春就非要一个个挑出格式、字体、动画设置上的小问题，让褚宜返工。
关系不错的市场部的同事给她发了表示同情的消息。
【刚看到抄送我的邮件，吴知春好恐怖。】
褚宜向她打听，【她是怎么了？放假回来就这样？】
【放假回来脸色比之前还差，下午在办公室跟老周吵起来了，好像还摔了个杯子。】
褚宜心想，我这是什么大怨种，吴知春的气净撒在我头上了。
一个 ppt 做到凌晨一点才过关。
第二天出门上班前，褚宜艰难地起了个大早，按照李小毛的作息带它出门解决生理问题，并且拍了张照片发给它家长。家长回复也很快，发了张办公室窗外的日出照片，约定晚上下班后来接李小毛。
褚宜一边遛狗，一边还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不要怕，吴知春是人，不是鬼，要是她太过分，就去找周总告状，都是总助，虽说吴知春资历比自己深，年纪也比自己大，但职位上两人是平等的，谁还比谁高贵呢？
她这边鼓起一腔勇气去上班，吴知春却没来。
上午开完会，褚宜按部就班做好会议记录，抱着电脑正要回工位，却被周总喊住。
“听说小吴昨天晚上让你做的 ppt？”
褚宜在告状与不告状之间犹豫了一刻，垂眼看周总的神情，似乎不带什么考验的意味，还是老老实实点了头。
周总嘴角扯出一个笑，眼睛里却没有笑意，“哼，她倒是越来越会推活儿了。”
褚宜没借这个机会添油加醋。她在职场上算不得精明，但也并不傻。吴知春放肆不是一天两天了，老板能容忍她这么久，一定有特别的原因。
“以后她把自己的活儿给你干，你就推回去。”周总轻描淡写地说。他的头发看起来比面试的时候又稀疏了些，眼角也爬上了不饶人的岁月痕迹。
褚宜点头答应，看周总没有其他的交代了，手刚握上门把手要出去。
“等一下，小褚。”
褚宜转身看向周总。他拉开了右手边的柜子抽屉，掏出一个黄色的扁盒子，伸手给褚宜递过来，说：“这个你拿去用，你们小姑娘应该喜欢。”
第70章 香水
褚宜迟疑地揭开盒子，里面是一瓶香水。她把盒子又推了回去：“太贵重了周总，我不能收。”
“拿着拿着，”周总挥着手，说，“别人送的，放我这儿我也用不上。”
这是款女香。
褚宜视线瞟过周总桌子上摆放的全家福。夫妻两个紧密地靠在一起，两旁坐着一儿一女，一家四口笑得温馨。她默默地收回了手，说道：“那谢谢周总了。”
捧着盒子出门，走过人事部门的工位，招她进公司的 HR 小姐姐最先注意到她手上的香水盒，拉住她，轻声问：“周总给的？”
褚宜便以为这是公司福利，人手一份，今天给她补上，于是点头说：“你们昨天发的？”
HR 姐姐噗嗤一笑，说：“想什么呢，我们哪有这种待遇，就你和吴知春有。”
褚宜忽然觉得手里的香水盒有些烫手。走回自己的工位，随手把香水塞进柜子的抽屉，不准备带回家用了。
吴知春一整天都没来上班，褚宜不用看她的脸色或是被强行安排多余的工作，舒畅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下班。难得不用加班，她麻利地将随身的东西塞进包，推开椅子就要走。
在楼道等电梯的时候，周总竟然也从公司里走了出来，笑呵呵地问褚宜家住哪里。
“离这儿不远，我坐公交就两站路。”褚宜拘谨地说。她想到刚进公司的时候因为到点下班，被周总叫到办公室批评了一顿，有些不安。
周围是一群同楼层其他公司下班的职员，闹哄哄地在讨论一会儿的聚餐。电梯一直不到，旁边又站着领导，褚宜急得连按了四五下下行的按钮。
周总外套搭在手上，和褚宜搭话，语气十分温和：“是往北边走吗？”
褚宜是南方人，不太能分辨东南西北，于是报了小区附近公园的名字。
“那就没错了，跟我顺路，我开车载你一程。”周总似乎一点都不记得不久前还劝褚宜留在公司多学习，笑得格外和蔼。
“我坐公交挺方便的。”褚宜委婉地拒绝道。她入职不到一个月，对周总隐隐还有些畏惧，不愿下了班还要提心吊胆地坐领导车回家。
周总却好像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坚持道：“挤公交多难受，我车就停在负一层，五分钟就到了，送你到小区门口。”
话说到这个地步，再拒绝就有些不礼貌了。
“那就谢谢周总了！”电梯停稳前，褚宜捏着肩上的包带说。
坐领导副驾驶的体验就谈不上愉快了。周总是个很会“说话”的人，不到十分钟的车程里，他握着方向盘跟褚宜聊天，从她住的小区周边变迁史聊到褚宜的家庭构成。
他说话间总有意无意地打听褚宜的个人生活情况，虽然可以解释为长辈的关心，但还是让褚宜感到不太舒服。
“正是最好年纪，应该多谈恋爱。”快到褚宜家小区门口的时候，周总提起她没有男朋友的事。
这样的话褚宜听过很多，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嘴上糊弄道：“嗯嗯，看缘分吧。”
周总便说：“你们年轻女孩子眼光都高，都想找灵魂伴侣，这就难找，其实可以放低一些要求，实际一些，找个能过日子的，比找个又高又帅的靠谱。”
好在这个话题持续的时间不久，车停在路边，褚宜舒了一口气，下车后就把车内的对谈抛到脑后。
工作，还是要离生活远一点才好。
直到晚上八点多，李雾山按响她家的门铃来接李小毛，褚宜给他开门时，忽然想起周总的最后一句话。
找个能过日子的，比找个又高又帅的靠谱。
她很自然地代入了李雾山，随后发现李雾山不止非常会过日子，还又高又帅。
李雾山的下巴冒出了一层青青的胡茬，眼下还有两道无法忽视的黑眼圈，手里却提着一个环保纺织袋，装着从超市刚买来的蔬菜和肉。
褚宜侧过身子，让他进来，问道：“你昨晚一整夜都没睡吗？”
“五六点的时候眯了会儿，大概两三个小时吧，”李雾山说，“起来冲了个澡继续工作，今天把问题解决了，测试了一遍没问题，贺方才肯放我回家。”
褚宜同情地摇头，不由自主就替他生气：“贺方真是毛孔里都透着资本的腐朽气息，血管里流的都是资本家的黑水！”
李雾山听着她的形容笑出了声音，笑完了提醒她：“我也是公司股东。”
“你和他能一样吗？”褚宜自然地把李雾山和贺方划成两类人。贺方让员工加班是剥削劳动力，榨取剩余价值，李雾山就不一样了，他就是那个被剥削的劳动力。
看着褚宜气鼓鼓的样子，李雾山觉得很有趣。进了门也不急着带李小毛走，反而将手上的袋子提起来，在褚宜眼前晃了晃，诱惑道：“我准备做点吃的，要一起随便吃点吗？”
褚宜想起之前李雾山做的面条，迫不及待地点头并大方提供自己的厨房，只是她忘了，自己的冰箱除了牛奶饮料和一盒鸡蛋，什么都没有。
“有米吗？”李雾山拉开冰箱门，叹了口气，转头问她。
“有的有的。”褚宜立刻弯腰从厨房的柜子中拖出一袋米。
李雾山这次做的是番茄芝士焗饭。
第二次看着李雾山娴熟地烫番茄皮，褚宜想的却是，番茄真是种了不起的食物！当水果吃已经很不错，炒鸡蛋、做汤、下面条或是焗饭，更是加倍美味。就像李雾山，外表出挑就算了，做饭还特别好吃！
褚宜家里没有围裙，李雾山便只穿着一件灰色卫衣和同色的休闲裤做饭。他在公司有备用衣物，洗了澡换上了干净衣服，也是不想带着一身过夜的二手烟，来敲褚宜家的门。李雾山很适合这种休闲简约的风格，配合着手上不紧不慢的动作，像一位优雅的番茄刽子手。
在美味的加持下，褚宜觉得一天工作紧绷的身体都放松下来，一边吃饭一边絮絮地跟李雾山分享自己今天工作发生的事。
“只送给你和那个同事？”听到领导无故给褚宜一瓶香水时，李雾山稍正了正脸色，表达自己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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