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似痛非痛地轻哼。
无意的一声冲出喉咙,调子酥人的骨头,虽然吟得几不可闻,但声响在听的人耳中无限放大,要把人压下去的念头再全都勾出来。
纪淮周嗓子瞬地发痒,一不小心又有心思了。
他沉下口气,迈上楼梯,去向自己的房间,刚走过她的房门口,身后就有声音温柔响起。
“阿玦。”
纪淮周顿步,在过道里回首。
周清梧因客厅的动静出来看一眼,一下楼就瞧见他公主抱着妹妹,妹妹脸挤在他颈窝里,看着像是睡着了,但又瘪着嘴。
“不是说在镇长家吃晚饭吗?”周清梧一身睡衣,走过去:“宝宝这是怎么了?”
目前为止情况都还算合情合理,纪淮周淡定自若地回复:“一杯倒。”
周清梧悬着心:“那快些抱她回屋里睡。”
“嗯。”
见他还往前迈,周清梧提醒:“过头了。”
前面是他的房间,在她眼皮子底下,纪淮周只能止住步子,退回两步,将怀里的姑娘放下。
他搂腰让她靠着自己,另只手去开她的卧室门。
许织夏不听使唤了,满脑子都是他掐自己,正委屈着,稀里糊涂地又想起白天。
她昂起脸,将他瞧着。
纪淮周开了门往里推进去,忽而身前传来一道女孩子闷闷的低怨声。
“今晚我可不给你亲了……”
纪淮周保持了几秒握把手的姿势。
余光感受到周清梧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他扯唇,若无其事回眸:“说耶耶呢。”
可能是他没搭理,他方说罢,许织夏就递出一根指尖,戳戳他的脸颊:“哥哥,你听见了吗……”
纪淮周嘴角不易察觉地僵了下。
周遭死寂半分钟之久。
圆不回了,纪淮周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上周清梧盘问的眼神。
周清梧的面色已经从诧异变到了凝重,她一改往日温和,严肃道:“把宝宝放好,我在客厅等你。”
周清梧转身下去。
这是要跟他沟通了,显得他是什么诱哄她女儿的野男人。
纪淮周垂眸,逸出一声笑。
他的好妹妹还一脸无辜,长发蓬松散着,两腮连着鼻头都是酡红的,双眼迷离,跟晃着水似的,黄油果绿小吊带显衬她的冷白皮,红晕随之更明显了。
她这么醉着也不宜洗澡。
纪淮周脱掉她开衫和鞋子,拧了热毛巾,将她露着的肌肤都擦拭过一遍,许织夏坐在床边上由着他擦。
他去浴室换水,许织夏自己虚飘飘坐着。
不胜酒力的人一醉体温就热得难受,她从腰上把牛仔裤扯下去,踢到地面,又从吊带里面解开小衣裳,也丢地上。
只留着两件。
一条黄油绿的吊带,一条白色的小蕾丝。
舒坦了,许织夏侧躺到被子上,山竹肉般雪白的双腿并拢着蜷起来,犯困地合上眼。
纪淮周再回到卧室,就看到这幅画面。
对于一个正常男人而言,要说没心思是不可能的,他在车里就有了,但不是时候。
他做了个呼吸,过去挽着腰抬起些她身子,抽出被褥盖住她。
许织夏没睡沉,处在朦胧状态,一胡思乱想就成了浅层梦境,他在问她,不是要给哥哥种一院子的罗德斯玫瑰吗。
“我种的……”
她发昏地呓语:“我一会儿就给你种……”
感觉到人被裹住,许织夏微微掀开眼睫,模糊的视线中,男人在给她掖被子。
他俯着身,松着几颗纽扣的衬衣领口垮下来,肌理轮廓在她眼前晃。
见她睁着眼发呆,纪淮周在床边坐下,手掌压在她枕边:“我积德,你造孽,净给我招罪。”
他唇形漂亮,唇色健康浅红。
许织夏眨巴着眼睛,盯住他翕动的唇,头脑被酒浸麻木了,所有行为都变得直白坦诚。
在纪淮周眼里,她这眼神是在向他强调,今晚不给他亲。
纪淮周哼笑:“别看了,今晚不亲。”
许织夏犯着迷糊,说一句忘一句,这会儿听着觉得是他不想亲的意思。
她闷声唱反调:“……我就亲。”
纪淮周听她不知所云,伸手去捏她的脸肉:“你还真是无事小神仙。”
许织夏勾下他脖子,嘴唇压上去。
猝不及防被她亲,纪淮周愣住,而后挑唇瞧住她:“不是不给亲么?”
许织夏抿抿唇,学着此前他亲吻她的样子,张开唇,带着唇舌的潮湿,含了一下他的下唇。
纪淮周呼吸微重,喉骨动了动。
他低下脸,嘴唇在她唇上虚虚碰着,声音笑意轻哑:“等我一会儿,你妈妈要找你情哥哥谈话了。”
第71章 暗室逢灯
这句话,许织夏只听进去了前三个字。
他关掉晶亮的灯,离开房间,门一合上,一团黑黏稠过来。
真丝被套掖到下巴,许织夏手指头捏着被沿,只露着颗陷在枕头里的脑袋。
没睡,眼睫毛虚敛着,想得出神。
“夏夏,要遇着心眼儿好的就跟人回家,自己乖点儿。”
黑夜的胡同,画面虚虚实实,有张模糊的脸,蹲在她面前,泛着泪光。
许织夏眼神光涣散,涌出一些难过和惆怅的情绪,都融进了这片漆黑里。
……妈妈。
天好黑,许织夏侧过脸。
两副窗帘没合严,他留了几寸宽的缝隙,一道月影映进,像一盏小小的灯,送进来柔和的光。
光源不亮,但能让这间暗室不那么黑。
也能让她阖上眼,安稳睡一觉。
因酒劲,许织夏睡眠很沉,对那晚客厅交谈的事情一无所知。
宿醉后头脑不记事,许织夏能想起的部分,只到他说带上项目计划书去说服他为止。
不过许织夏没多心。
翌日周清梧仿若无事地给她泡了蜂蜜水,煮了小米粥,一贯温柔地关心她难不难受,并未多言。
一切都稀松平常,没有值得蹊跷的。
除了那天清晨,他叩门进屋,叫她下楼吃早饭,许织夏醒过来发现自己身上空荡荡的,害臊地裹在被子里,冤枉他。
“哥哥是不是耍流氓了?”
他抱着胳膊站在床边,嘴角勾起一点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我倒是想。”
接着他又跟了句:“我敢么?”
许织夏狐疑地瞄他一眼,再瞄他一眼。
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她像一棵秧苗,被人养进了温床,之后的日子依旧过得风平浪静。
白天许织夏在浙校的心理健康中心,晚上回到别墅,她和孟熙陶思勉开着视频,讨论拉投资的事。
虽然棠里镇的长辈们都在想办法,但这主意是她出的,她不能扔个救生圈,就袖手旁观了。
又一个休息日,江南的宅院,檐下“修齐书院”的匾额高悬。
门庭之外,桥头巷尾人山人海。照壁之内,四水归堂,中间围出方院子,隔绝喧嚣,敞亮又宁静。
天井中央布置着一张红椿老木雕花大长桌,桌上有茶具和几只四宫格果盘。
许织夏和孟熙陶思勉并排坐着。
陆玺,纪淮周,明廷,乔翊,在对面同排依次坐开。
一个别有仪式感的谈判现场。
端正的气氛中,桌上有人幽怨,声音搅进来:“你们这样子,很像在吃我的席啊。”
立在桌面的平板方方正正。
因公司事务时间冲突,牵绊在港区不能到场的陈家宿,穿黑白正装的上半身,占据着视频画面。
陆玺被戳中了点,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这一笑乐极生悲,交椅后仰,尖叫一声连人带椅倒了个四仰八叉。
就在右手边,纪淮周斜睨过去,一个和他出席同一场洽谈会而感到埋汰的眼神。
许织夏他们三个都立刻去扶了。
可别出状况少个投资啊。
一段小插曲过后,进入正题。
许织夏抿住笑意,和孟熙陶思勉一同起立,郑重地向他们齐齐深鞠一躬:“各位老板们好——”
“这是我们的项目计划书。”陶思勉捧着他通宵五日做出来的项目书,一人一份送上去:“请各位老板过目。”
孟熙跟着提供倒茶服务。
坐下后,许织夏正经强调:“小姨父,哥哥们,你们现在是投资商,站在利益角度评估价值就好,不用徇私情。”
纪淮周笑了下:“行。”
计划书随手丢回去,他长腿闲散地搭起,一只手落在桌上,一只胳膊肘往后支到椅背上,派头很足。
“来个人讲讲吧,太长了,老板不想看。”纪淮周朝她抬了下眉骨:“小姑娘,就你了。”
他一眼望过来,眉梢都漾着风流气。
一副上司对待下属的禁忌姿态,有种配合她玩角色扮演的感觉。
感受到他有意无意的调戏,许织夏悄悄瞪他,但老实巴交表达:“棠里镇有着丰富的非遗资源,和许多传统手艺人,非遗是无可替代的稀缺资源,很有历史意义……”
纪淮周曲指叩了叩桌面:“不要讲空话,老板只想知道市场前景和回报可不可观,说说你们的盈利模式。”
话一岔,许织夏思路乱了套。
哥哥肯定是故意在为难她,这简直是场实力悬殊的较量。
许织夏吸口气稳住,挺着腰背坐得端正:“我们会做好非遗产品的设计,比如将传统手工与现代文创结合,成立品牌,通过电商平台,以宣传保护文化遗产的形式,进行线上推广。”
她在面前忙中有序地讲述着。
纪淮周一双蓝调的眼,看着自己养大的女孩子,明媚的阳光照在她身上,他笑意似有似无。
等她说完,他又一径变回审视的目光:“但据我所知,棠里镇目前一项申报过的非遗都没有。”
许织夏措手不及地失了语。
纪淮周落地的那只鞋有节奏地踩着拍子,唇角微扬,瞟了她眼:“空手套白狼呢?”
纪淮周不用说,除了陆玺混一些,明廷和乔翊也都是业界有头有脸的精英,这几个人同时坐着,空气中每个分子都带着压迫感。
尤其气场最强的那个正在步步紧逼,孟熙和陶思勉都埋下脸不敢吱声。
“老大你……”陆玺欲言又止,余下一声叹息。
视频里的陈家宿也听不下去:“哎呀二哥,这项目也没几个钱,我们投一投就完了,今宝开心最重要嘛。”
明廷笑了笑:“就投资来说,的确得实在点,非遗名录证书就像人的履历,是你们不可或缺的底牌。”
乔翊默默阅览过一遍计划书,推了推眼镜,相继表态:“非遗文化市场规模很大,潜在的经济价值很高,但目前还处于起步阶段,风投需要胆量。”
许织夏听着听着就苦了脸,心情颓丧。
不是因为他们没有投资意向,而是因为他们句句在理,让她觉得这份策划都是稚嫩的空想。
不过他们投资与否并没有当场敲定。
许织夏知道只要她想,他们一定无条件支持,但她那样说了,他们就以最客观的态度对待,是对她的尊重,没有当成是小孩子的玩闹。
其实最该在意的是方案,如果不可行,结果也是一滩烂泥。
当晚回别墅,纪淮周开的车。
许织夏在副驾驶座歪着脑袋,看着窗外,一路上冥思苦想。
“怎么还不来找哥哥打感情牌?”
他云淡风轻,柔柔的尾音勾着似是而非的调情:“哥哥等着呢。”
许织夏回神,望过去。
车窗降着,眼前的男人胳膊一只倚着窗,一只搭着方向盘,神情透着几分散漫。
这会儿他又是哥哥了,在书院的时候摆顶头上司的架子,半句不让,每个字都在逼她后退,主动权全在他那里。
谈判桌上怨不得谁,但下了桌,许织夏难免对他有一点无伤大雅的埋怨:“不和你说,你坏。”
纪淮周被她这评价引得一笑。
心里头品了一品,想起了那天晚上。
他人刚到客厅,还没来得及在沙发坐下,周清梧也是劈头盖脸一句谴责:“混账!你……”
话在喉咙里盘了又盘,终究是出不了口。
“几时的事情?”周清梧严肃问。
恋爱没谈几个月,但他想了想,把小姑娘那份也都算在了自己头上,回答说:“她成年后,我追的。”
周清梧一惊:“怎么你们还分过手了?宝宝当年那么难过要去美国,是因为失恋?”
纪淮周无言。
要他如何讲,她那时确实是为他失恋。
“您就当我们旧情复燃。”
毕竟是为人母的心情,周清梧端坐在沙发,心口起伏,见他还是懒散样子,训道:“你站好!”
他笑,站姿端正了些。
没想到自己这岁数了还得挨批。
周清梧冷静住,郑重其事道:“你们不是亲兄妹,是亲情是爱情都合情合法,可宝宝年纪小,和一个年长她十岁的男人在一起,她要承受的比你更多。”
听着这话,纪淮周垂着眼逐渐静默。
“我知道。”
周清梧接着认真说:“你是哥哥,多十年阅历对她来说是保护,但你是男朋友,甚至未来是丈夫,这十年就是对她的欺压。”
“爱情要平起平坐,你们之间各方面的差距,如果她追不上,她会很辛苦。”
纪淮周当然都想过。
“我会弯腰,不需要她回应。”这是心里话。
周清梧看了他片刻:“阿玦,爱情这东西,偶尔就是头脑发了下昏,就发生了,本能是人天生的反应,这没什么。”
“小姨不是要拆散你们,只是希望你们在一起的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说:“只是对爱情一时发热的话,那谁都可以,假如是这样,我不答应。”
周清梧是信他人品的,何况妹妹在他心里的分量,比任何人都要重。
但个中原由务必要讲清楚。
纪淮周陷入一段长时间的沉默,而后抬眼:“我怎么感觉在见丈母娘呢?”
“你少贫!”周清梧嗔怪。
他笑了下,缓缓说道:“您放心吧,不是谁都可以。”
在周清梧的注视下,纪淮周逐字逐句。
“我爱的不是爱。”
“——我爱的是人。”
爱是一种情绪,情绪谁都能给,但人是唯一的。
有他这句保证,周清梧的心也算是定了,不多追问,那晚就到这里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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