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记得上次来栖梧宫请安时,裴皇后就让人交给她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匣子,当时她还以为是什么首饰,结果打开之后竟然是一沓子避火图。
宋枕棠一朝被蛇咬,此时警惕地盯着那匣子,问裴皇后,“阿娘,这又是什么?”
裴皇后替她接过那匣子,撂到桌上打开,宋枕棠探头看过去,里头装着的竟然是一身衣服。
看那单薄的面料,仿佛是一件寝衣。
裴皇后笑了笑,然后重新合上盖子,交到宋枕棠手上,嘱咐道:“今晚回去,你就穿这件寝衣。”
“若是萧琢仍旧什么也不做,那你回来告诉阿娘,阿娘再替你找个新的夫君。”
第49章 寝衣
49.
用过早膳, 宋枕棠便回了明华殿,她昨日已经叫紫苏同萧琢约定过时间了,想来萧琢应当很快就到了。
谁知等了半晌, 却等到了萧琢半路遇到了宋长翊, 先去东宫的消息。
来回禀的是明华宫的首领太监徐英,和紫苏、秋桑一样, 都是打小伺候宋枕棠,最是了解自家公主殿下的性子。
一说完,就猜到宋枕棠要不高兴,徐英试探道:“要不奴婢派人去东宫问一问?”
宋枕棠虽然脾气不算好,但也分得轻重,她拦住徐英,“二哥定然知道萧琢进宫是为了来接我, 这时候还将人传到东宫。想必是有要紧事,否则他不会不提前打招呼的。”
说曹操曹操到, 宋枕棠这话刚说完,便听到门外有动静, 她示意徐英去外面瞧一眼,果然是东宫的孟值。
孟值进来打了个千儿,恭敬道:“参见公主殿下。”
宋枕棠嗯了一声, 问:“是二哥有话要你来传?”
孟值陪笑,“殿下说驸马这会儿在东宫, 公主殿下必然惦记着,这才派奴婢来接您一道去东宫,说是备了您爱吃的点心。”
她都多大了, 二哥对她还像是哄小孩子似的,宋枕棠撇了撇嘴, 哼道:“我早就不吃点心了。”
可话虽然这么说,实际上她已经扶了紫苏的手起身。
孟值也算是看着宋枕棠长大的,对她的性子也算了解,此时见她故意表现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险些没忍住笑出来。
到了东宫,萧琢正在含章殿,宋枕棠以为他在和宋长翊议事,本不欲打扰,不料孟值道:“太子殿下吩咐过,您到了之后,就请您进去。”
宋枕棠疑惑地看他一眼,孟值上前两步替她推开门,宋枕棠走进去,却发现萧琢和宋长翊只是在对着闲谈,手边并没有奏折文书之类的。
“阿棠来了。”
宋长翊正面对着门口,听到动静看过去,笑着道:“阿棠来了。”
萧琢跟着侧过身子,正看到宋枕棠款款而来。
在不同人跟前,宋枕棠总是不同的样子。
此时面对着宋长翊,就和在萧琢跟前不一样,有点乖,有点娇,亲昵贴人,看着像是一只摇尾巴的小猫。
萧琢甚少见到她这般模样,有些新奇地扬了扬眉。
宋枕棠走过来,先朝宋长翊问安,“哥哥。”
萧琢听到她的这个称呼,忽然想到很久之前宋枕棠说的梦话,当时也是叫“哥哥”,原来是叫宋长翊。
早已遗忘的别扭稍稍减轻了些,但看着这兄妹俩亲密的模样,萧琢随即又生出新的别扭来。
他紧紧盯着宋长翊抚在宋枕棠头顶的手掌,不可抑制地轻咳了一声。
宋枕棠这才回头看他,漂亮的眸子里写满了疑惑,她看向萧琢手里的杯子,猜测道:“这茶不合你的口味吗?”
萧琢无奈地睨她一眼。
宋长翊忍俊不禁地拍了宋枕棠一下,“傻子。”
而后在她肩膀上一推,正好将人推到萧琢的跟前,“你夫君进宫来就没见到你,现在是想你了。”
骤然被宋长翊拆穿,萧琢坦然自若,宋枕棠却是红了耳尖,她不好意思在宋长翊跟前与萧琢太过亲热,正要挣开他,宋长翊倒是先起身,“你们两个难得过来,中午就留下用膳,外间还有些杂事,我去瞧瞧,你们夫妻俩说悄悄话吧。”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萧琢一眼,道:“多陪陪阿棠。”
宋枕棠并未注意到宋长翊的神情,她仍然有些不自在,抬手想要拦,但宋长翊已经带着孟值离开了。
殿门阖上,宋枕棠将要起身就被萧琢拉回来,旋身一坐,正好跌在萧琢的膝盖上。
在宜秋行宫的最后几天,因着宣成帝病倒,萧琢早出晚归,宋枕棠也基本上日日待在万寿园,夫妻二人白日很少见面,夜里同榻而眠,却也没心思谈情说爱。
算起来,他们也有快十来日没有这般亲近了,宋枕棠坐在萧琢膝头,享受着萧琢的环抱,却又有些不好意思。
这毕竟是在东宫的含章殿,她二哥处理政务的地方,宋枕棠抬手按在萧琢的肩膀前,不让他靠得更近。
萧琢抱着她,看着她警惕的模样,低声道:“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宋枕棠敲他一下,“放规矩些。”
萧琢自然也不会在旁人的地方对她做什么,何况,他现在也没有这个心思。萧琢伸手搂紧了她的腰,脑袋正好埋在宋枕棠的肩头,低声道:“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宋枕棠感觉到他的奇怪,抬手覆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问:“怎么了?”
萧琢敛去眼底的情绪,平静道:“没事,想你了。”
难得见到萧琢露出这般情绪,宋枕棠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只是搂着他的脖颈,安静地让他抱着。
两人就这样在殿内抱了许久,直到外面孟值来敲门,说是宋长翊请他们去用午膳。
两人立刻分开,宋枕棠抚平衣服上的褶皱,佯装方才一切都没发生,而后和萧琢一块去了用膳的偏殿。
除了回门那日,这仿佛是三个人第一次坐在一张桌子上用膳。
宋枕棠坐在萧琢和宋长翊之间,莫名有些局促,倒是那二人姿态坦然,仿佛像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一般,萧琢甚至还记得给宋枕棠夹菜。
宋枕棠一开始有些不自在,总想着去看宋长翊的目光,担心他会故意打趣自己,但慢慢的也就习惯了,甚至还悄悄附到萧琢的耳边,指名要吃那道蝴蝶虾。
从前萧琢自己很少吃虾蟹,但是宋枕棠爱吃,一日三餐几乎餐餐都有河鲜,萧琢与她在一起这么久,已经习惯了替她剥虾,并且这项技能已经练得又快又好。
此时听着宋枕棠的话,他无奈地看她一眼,吩咐侍菜太监把那一盘蝴蝶虾端到跟前来,而后开始一只一只的替她剥虾。
宋枕棠半倚在他身上,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偷笑。
宋长翊看在眼里,忍不住摇头,“难怪这丫头近来越发娇纵,原来是被你宠坏了。”
宋枕棠立刻瞪大眼睛,不承认,“我哪有?”
宋长翊嗔怪地睨她一眼,还未再说什么,萧琢已经主动回答道:“公主殿下生来金枝玉叶,臣自然不敢怠慢。”
宋枕棠得意地哼了一声,而后略带挑衅般看着宋长翊,姿态万分高傲。
宋长翊抿唇轻笑,道:“你这丫头,看日后深玉不在你身边,你自己怎么办。”
听了这话,萧琢和宋枕棠齐齐一愣,而萧琢几乎是当即变了脸色。
宋长翊轻咳一声,面上带着失言的抱歉,宋枕棠拧起秀眉,直接问道:“二哥,萧琢不在是什么意思?”
宋长翊道:“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深玉如今虽然供职兵部,但到底还挂着抚远大将军的职衔,保不齐哪日就要出征边关,届时你怎么办?”
新婚不到三月的夫妻就说这样分别的话,宋长翊本以为宋枕棠听了这话会不高兴,可没想到她似是早就想好了一般,道:“我自然陪他同去。”
宋长翊一怔,“边关艰苦,阿棠,你……”
一直沉默的萧琢忽然出言打断了他的话,“太子殿下放心,公主不过说笑罢了,就算陛下和殿下舍得,臣也不敢让殿下陪着臣去受苦受罪。”
宋枕棠想说自己没有开玩笑,萧琢却直接端了半碟刚刚剥好的虾放到宋枕棠手边。
“太子殿下想来也是随口一说,何必纠结这样没影的事呢,继续用膳吧。”
宋长翊立刻道:“正是,随口一提罢了。”
说完,他也给宋枕棠盛了一碗汤递过去。
宋枕棠一向不爱去发愁以后的事,此时听了两人的话,便也没再纠结下去。
何况,她心里明白,父皇是不会让萧琢离京的。
当初赐婚就是为了让她联姻笼络萧琢,想来父皇拿根绳子拴住他都来不及,怎么还会主动把人推出去。
她摇摇头不再多想,夹起一颗剥好的虾仁吃掉。
一顿饭用完,已经过了午时,宋长翊没再留这夫妻俩,又关切了几句,便亲自将二人送出东宫。
马车就在东宫外的朝晖门,两人本想直接过去,但走到一半,宋枕棠忽然想到裴皇后送给自己的盒子还在明华宫搁着,她倏地顿住,对萧琢道:“我还有东西要去明华宫取。”
从宜秋行宫带回来的行李昨天都直接送回将军府了,宋枕棠两手空空进了宫,这会儿要拿什么东西。萧琢奇怪地看她一眼,问:“什么东西这么宝贝,叫底下人跑一趟不行吗?”
宋枕棠坚决地摇了摇头。
萧琢拗不过她,自己又不能随意踏入后宫,只好道:“那我在这里等你,让紫苏陪你回去。”
宋枕棠说:“你先去朝晖门,我很快回来。”
明华宫离着东宫的确不算很远,大约两刻多钟,已经等在朝晖门的萧琢便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他抬头望过去,便看见宋枕棠和紫苏一前一后地拐去甬路,紫苏的怀里还抱着一方不算小的盒子。
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让宋枕棠还要亲自取一趟,难道是陛下和皇后新赏的宝贝?
萧琢胡乱猜着,宋枕棠已经走近,那方盒子也从紫苏的手上转到了宋枕棠的手上。萧琢下意识地伸手要替她拿,不料宋枕棠竟然抱着盒子往后推了一步,明显的警惕姿态。
萧琢原本对于这东西并不感兴趣,可是看着宋枕棠此时的态度,他忽而生出几分好奇,盯着乌黑的盒子眯了眯眼睛。
宋枕棠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动作有些过于明显,她轻咳一声,掩饰道:“不沉的,我自己来就好。”
她都这般说了,萧琢便也没有拆穿,他没再要去拿她手里的盒子,只是伸手给她扶着,“先上车吧。”
宋枕棠一只手抱着盒子,一只手在他掌心撑了一下,俯身上了马车。
车帘落下,萧琢翻身上马,吩咐车夫驾车。
回将军府的路上,萧琢没有纵马走在最前面,反而是并行在马车的左右,透过偶尔撩起的车帘一角,萧琢隐约能看到宋枕棠将那个大盒子珍视地放在了膝头。
看来确实装的不是常物。
宋枕棠上了马车之后,抱着盒子回想裴皇后对她说的话。
……
“今晚回去,你就穿这件寝衣。”
“若是萧琢仍旧什么也不做,那你回来告诉阿娘,阿娘再替你找个新的夫君。”
……
看阿娘那笃定的姿态,仿佛知道她们今晚肯定要圆房似的。
不,应该说是,在她穿上那件寝衣之后。
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让阿
娘语气这般笃定。
方才她在栖梧宫只是匆匆一眼,只瞧了个颜色和布料,却没有看到具体的样式。
此时不免有些好奇这衣服到底是什么样。
她确认车门和车帘都阖着,这才悄悄打开了盒子的锁扣,露出里面的水红色薄纱寝衣来。
她双手拎住两角打算好好欣赏一番,结果才刚拿起来一半,手指就像是被烫了一般,猛地缩了回去。
那根本不是她寻常穿惯的上衣下裤,甚至不能说是寝衣,只能说是两片不算完整的布料。
一件巴掌大小的心衣,上面绣着红澄澄的荔枝串。还有一件类似于披帛的外裳,看着那大小仿佛只能盖住腰胯。
柔软的寝衣落回盒子里,宋枕棠双耳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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