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背着书包的孩子忽然大叫一声,说明早要检查背诵的课文他忘记带回来了。
母子二人只能又折返。
电话在长长的沉默后,传来梁恪极度不可思议的声音:“灵真?”
嗓音微微颤抖,带着显而易见的沙哑。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向靳聿珩。
他看她一眼,不顾手上的脏污,接过她手里的手机,举至耳边,“我刚好在市区,她家里停电,过来帮忙看看。”
的确是实话实说。
梁恪又是一阵沉默,不知道信没信,低低应了声:“知道了。”便挂了电话。
阮灵真终于如释重负,恢复了呼吸。
他将手机放回口袋,问她:“你紧张什么?”
阮灵真一时哑然。
他看着她,“不坦荡的是我,你紧张什么?”
一盏顶灯恰好在他头顶,暖黄灯光在他身上镀一层融融光晕。
他面色柔和,眼含浅淡笑意地看着她。
第25章 拖鞋
出于地主之谊, 阮灵真请靳聿珩上楼坐了会儿。
家里很少有外客来,没有准备客用拖鞋,大多用一次性鞋套, 连梁恪偶尔来都如是。
靳聿珩站在玄关的地垫上,等阮灵真蹲在鞋柜前翻找鞋套。
她都已经记不清上次待客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逢年过节超市大促销凑单带的鞋套, 她基本都随手丢在了门前的鞋柜里。
但见了鬼了, 今天怎么都翻不着。
想起自己前不久整屋大清扫, 不确定是不是随同一些无用杂物,给裹挟着丢掉了。
在她鼻头微微出汗之际,终于如愿在底层的收纳盒里看到了熟悉的深蓝色物件。
两眼放光,激动地抽出。
将卷陈一小团的鞋套展开, 正准备递给靳聿珩。
却忽然发现这是一只独苗。
她看着手中孤零零的一只鞋套, 她顿了顿。
鞋套不都是成双的嘛?!
是谁!
是谁多穿走了一只!!
内心将那个连鞋套都能拿错只数的人疯狂鄙视了一遍后, 表情略囧地看向站在身旁的人。
靳聿珩低头看过来,视线掠过她举在半空的那只蓝色鞋套, 最后看向她的眼睛。
“我蹦着进去?”说完,停顿几秒,准备接过鞋套, “也行。”
阮灵真急忙收回手, 将鞋套重新捏成一团,丢进一旁的垃圾桶, 从鞋柜前站起来。
“不是——”说着,看一眼自己脚上毛茸茸的羊驼公仔拖鞋,“那个, 我还有一双拖鞋,你要穿吗?”
靳聿珩也跟随她的目光看了眼她的脚, 正欲开口。
阮灵真忽然补充道:“别担心,那双没这么毛茸茸!”
说完,就转身,小跑着去书房。
平时她用书房比较多,那边打扫的也更勤些,于是便多备了双专用拖鞋在里面。
靳聿珩站在原地,看她的背影消失在内室廊道,他又看了眼那只电视柜前的羊驼毛毡,浅浅勾了勾唇。
几秒后,阮灵真折返,手上提着双玉桂狗大头娃娃棉拖。
的确不毛茸茸。
就是在靳聿珩看来,和她脚上那双没什么区别。
她将拖鞋放下,示意他穿。
他轻笑一声,“你是不是低估了我们鞋码之间的差距?”
她的鞋,他怎么可能穿得上去。
阮灵真忽然意识到这一层,“不好意思。”前后看了看,有些犯难,“可是家里没有男士拖鞋。”
靳聿珩笑一下,“没关系,不用。”
说罢,脱了鞋,穿着袜子踩上了地板。
阮灵真点点头,“也行。”
家里她装了地暖,不会冻脚。
进屋,靳聿珩问洗手间在哪里,他要洗一下手上的脏灰。
她拿杯子给他倒水,随手指了指具体方位。
阮灵真家装修得很简约,却被她布置得很具雅致情调。
过道间的圆拱吊顶,垂了幕帘,淡淡茉莉香氛弥散。
他掀开幕帘,走进半开放式的洗手间。
微躬脊背,站在洗手台前往手心挤压洗手泡沫,白桃果香随着泡沫的打散飘出。
他看眼洗手液瓶子泵头上,装着的卡通羊驼头自动打泡器。
她挺喜欢小羊驼的。
第一次猜到,是在大学刚加上她旧微信号时,她的头像和如今用的是同一张图。
连朋友圈背景都是。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她的喜好是一点没变。
阮灵真坐在沙发,看着面前茶几上摆着的两只冒着热气腾腾的杯子,听着洗手间的方向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她在想,待会儿要不要再请他吃个夜宵?
但是,那多不好啊。
每次感谢人家都是请吃饭,也太没诚意了。
脑子里正搜寻着他这个年纪的男性可能会需要些什么。
前前后后麻烦他好几次了,送个小礼物也不过分。
门铃忽然在这时响了起来,她疑惑地转头看一眼入户门的方向。
这么晚,还能有谁来?
这个念头刚掠过脑际,整个人倏地一怔。
不会是梁恪吧?
目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向洗手间。
靳聿珩此时也从里面出来,看向沙发上正襟危坐的某人。
门铃声还在不知疲倦的一遍遍回响。
他问她,“你不开门吗?”
阮灵真深吸了口气。
想起他刚刚说的,她为什么要紧张。
她坦坦荡荡,更何况,她和梁恪已经分手了,无论哪种情况,该羞愧的都不该是她。
强撑起“坦然”,起身走去玄关。
电子可视门锁,门把上的小显示屏上,却赫然映着阮怡然的脸。
应是疑惑为什么这么久还不开门,整张脸都凑到了摄像头前,左扭扭右扭扭。
最后实在受不了了,站直身子,喊了声:“姐!快给我开门!你家楼道好冷!”
阮灵真一时没从预期与现实间转换过来,迟疑了几秒,才开了门。
阮怡然站在门口,见到她后,将那只提着满满烧烤外带的手举起来,笑嘻嘻开口:“噔噔噔!知道你家停电,我来陪你过夜,还顺带从超市带了好多蜡烛,家里所有充电宝我也都给你带过来。”
一边说,一边缩着身子往屋内挤,嘴里还念叨着:“好冷好冷!”
“哎?你家里有打火机没?刚在超市忘记买了。”低头穿上阮灵真刚从书房拿出来的玉桂狗拖鞋,走到沙发前,将手上的东西放到茶几上。
又摘掉围巾,丢到沙发上,最后将自己重重抛到柔软的沙发上。
大喇喇半躺着,舒了口气,“累死我了,这些东西看着没多少,可重了。”
说完,指了指压在烧烤外带下的小袋子,“蜡烛在那个里面,你找找看家里有没有打火机,没有的话我再去买。”
阮灵真还站在门口,抬头看了看已经恢复照明的灯,正准备开口提醒她,家里还有第三个人在。
让她起码不要这么——不顾形象的放肆。
小妮子已经先一步看见了站在洗手间门口的人。
整个人先是愣了三秒,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后,倏地瞪大双眼,“靳医生?!”
说完,看了看站在门口的阮灵真,随后又将视线移回来。
靳聿珩轻轻点头,走到玄关前,对阮灵真说了声:“我先走了。”
阮灵真点点头,回好。
穿好鞋,站上门前地垫,靳聿珩看向还瘫坐在沙发上的阮怡然,开口道:“在吃中药,辛辣刺激要忌口。”
说完,眼神看向她面前茶几上层叠的打包盒。
阮怡然立刻坐直身子,对天起誓,“绝对没有,都是蔬菜,我还让老板少放油了,辣椒是一点没放!”
神情真挚坚定。
靳聿珩轻笑一声,转身开门打算离开。
阮灵真送他到门口,他转头看她,低声道:“走了。”
她点点头,看着他踏出门外,入户门缓缓关上。
阮怡然放下起誓的手指,看着紧闭的大门,满脸震惊,问出心中狂想,“姐,你该不会是,和靳医生谈恋爱了吧?”
阮灵真看她一眼,指了指屋顶,“人家只是来帮忙看看电路。”
阮怡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才发现灯是亮的。
“哦。”了声,“那我蜡烛岂不是白买了。”
说完也懒得管,跪到茶几前的地毯上,一个个拆开外带盒,“哟嚯!让我们来享受美好时光吧!”
先前为了试试看是不是客厅灯坏了而打开的阳台灯,这会儿因电路的恢复也亮了起来。
阮灵真走去关灯。
落地窗外,昏黄路灯撑起一片夜幕橙光,靳聿珩的身影从单元门走出,似是有所感应。
他的脚步停在路边,回身看过来。
阮灵真倏地收回视线,“啪”的一声关掉阳台灯,走回客厅。
阮怡然见她反应奇怪,问她:“怎么了?”
她摇摇头,拆开一罐可乐喝一口,“没事。”
-
靳聿珩如常在回到静园后,收到了阮灵真发来的询问是否安全到家的消息。
她的消息每次几乎都很准时。
总是在他进入冬园时收到吗,他回:【到了。】
阮灵真那边刚陪阮怡然解决完夜宵,阮怡然先去洗澡了。
她趴在床上给靳聿珩发消息,晚上喝了点红酒,到现在都还感觉兼着果香的酒气飘散在鼻息间。
她觉得他刚刚肯定也是闻见了的。
果不其然,下一句就收到了他的提醒,【服药期间,禁烟禁酒。】
她回:【热红酒,在朋友家喝的,就一点点。】
他坚守底线:【那也不行。】
她无奈:【好吧,下次不喝了。】
回完,想起自己打算给他送个礼物,但又怕踩雷,于是问他:【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虚拟具象的都可以。】
靳聿珩刚走上东楼,推门进入房间,她的这条消息就这样出现在视线中。
走到书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问她:【你要送我东西?】
阮灵真本就没打算悄悄准备,毕竟不了解对方喜好,随意准备的东西可能并不能称得上合心意。
她回:【是。总请你吃饭也太没诚意了。】
靳聿珩笑起来,【我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阮灵真有些犯难,发了句【啊……】
像是为了确定一般,【真的没有嘛?】
他回:【我该有吗?】
阮灵真笑了,回他:【没事,我就想着问问你。】
与她这条消息同时出现在聊天框里的还有靳聿珩的下一条消息。
他说:【你送的都行。】
“你送的都行——”耳边忽然幽幽传来一声,她吓了一跳,急忙将手机扣到床上,谴责阮怡然这种偷看别人信息的行为,“阮怡然同学,偷看别人手机,很不道德。”
阮怡然大言不惭,“你趴着,我都不用故意偷看的好吧。”
自己出现在面前的,不看白不看。
说完,狐疑眯起眼睛,“姐,你真的没有骗我吗?你真的和靳医生没什么嘛?你嘴角刚刚都咧到耳朵根了。”
阮灵真不信,捂着脸颊,“哪有。”
她刚刚只是笑他的那句反问很有意思而已。
阮怡然一副看破不说破的表情,竖起食指摇了摇,很笃定道:“有。”
阮灵真从床上爬起来,拿起睡衣,看了一脸八卦的人一眼,懒得理她,径直进了淋浴间。
第29章 初衷
岁末过半, 时近年关。
元初忽然接了个大case,南临本地最大的生物科技公司年后要联合多国医疗行业,举办个“众医精诚”的大型医疗交流会。
与会的医种从中西医, 涵盖到各国的名族小医种,规模之巨大,算是史无前例。
从听到音讯元初有望拿下翻译任务, 整个公司就开始了业务板块的细分。
成立专门的“众医”项目组, 再划一部份人员留驻公司, 接手交流期会期间其他的翻译项目。
俄语组黎远峰陪产假没结束,这个带组的任务自然落到了阮灵真的身上,但阮灵真一走,俄语组就没了领头人。
沈佩然让她推荐个临时组长, 总不能让她既要忙交流会又要处理公司内部的事情。
阮灵真想了想, 推荐了岑露。
沈佩然起初还有点犹豫, 上次这姑娘差点造成翻译事故,这事儿让她对这个决定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阮灵真明白沈佩然的顾虑, 于是说出自己做这个决定的初衷,“上次那事之后,岑露不是被你派到远城的分公司呆了半个月, 远城那边的反馈也挺好, 纵观整个俄语组,且不说努力程度, 只按能力来看,岑露也是当之无愧的。”
其实在决定推荐岑露之前,阮灵真也做过综合考量。
职场必然是残酷的, 更何况还是元初这种业内龙头公司,岑露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人非圣贤, 孰能无过。”她始终相信,每一颗冉冉升起的巨星,都必然经历打磨与挫折。
机会与机遇都是每一个翘楚成长过程中所必不可少的。
沈佩然自己心里也清楚岑露的能力,考虑了一晚上后同意了阮灵真的提议。
项目组与内部业务组划分完成当天,元初全公司集体开了个大会,宣布每组细分后的组长人员安排,以及后续相关工作的进展规划。
从会议室出来,岑露追上阮灵真,跟她道谢,姑娘声音轻轻的,却也难掩兴奋感动,“灵真姐,谢谢你,虽然佩然姐没说,我猜应该是你推荐的我。”
阮灵真转头看她,浅浅笑起来,“你应该感谢的是你自己,而不是我。”
岑露神色不解。
阮灵真接着道:“感谢努力的你自己。我也并非盲目举荐,能得到这个机会,你自己占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因素,我只是那百分之一的助力。”
闻言,岑露眼眶翻红,点点头,还是说了声:“谢谢。”
阮灵真笑了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继续加油!”
岑露重重点头,“好。”
-
交流会要到年后才举办,时间最终定在春分。
大地回暖,万物生长,也寓意着生命最繁荣的新生期到来。
项目会开完的那天晚上,元初全公司大团建,方圆和岑露两人还特地拿手机查了“春分”的具体古语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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