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天的半个月之后。
她因重感冒,被爷爷带来的华椿堂。
冬季流感频发,那天他俩都戴了口罩,他给她做的初诊。
她当时还在发烧,因风寒之邪入里化热,是感冒里比较严重且不易好的。
他看出她昏昏沉沉,极度不适,他想告诉她小狗他带回家养了。
家里有个妹妹很喜欢它。
也想告诉她,他给小狗取名茯苓。
中药里的一味药,药性甘淡,性平不偏。
他希望茯苓如“茯苓”寓意一般,拥有强健体魄,健康成长。
但那次,他终是没有勇气开口。
他想下次吧,下次她再来,他把茯苓带给她看。
可自那之后,她再也没来过医馆,也再没回过他给她发的有关茯苓的视频。
只是她的爷爷还是偶尔会来,与他爷爷两人闲聊时说起,她去了莫斯科留学,两年后才回来,以及——她有稳定的男朋友,两家关系要好,等她念书回来,就要商讨婚事。
时间太久,他已经记不清那天听闻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只记得那年的冬,下了好大的一场雪。
弥天盖地,不见天日。
怯懦犹豫,总要为此付出点代价的。
那年的冬末,他过生日,筱瑶和峥琪给他买了个雪山拟景的蛋糕。
巧克力做的茯苓小模型坐在雪山脚下,对他吐着舌头。
峥琪让他许愿。
他想了想,自己好像没有什么想实现而没实现的愿望。
只有——
看着晃动着火苗的蜡烛,他闭上了眼睛。
那便祝她——
祉猷并茂,铮铮昂扬,来日可期,所得皆所愿。
-
阮灵真是在机器一声工作结束的提示音中醒来的。
脑际清明之时,她眼睛还没睁开。
暗自算了下,艾灸仪刚结束理疗,自己应该没睡太久,。
又闭目养了会儿神,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线微微朦胧,模糊的光影中她看见一抹身影坐在靠窗的位置。
惊了一下,双眼全然睁大。
靳聿珩对窗而坐,仰头看向窗外的烈日阳光。
听见动静,转头看过来,浅笑起,“醒了?”
她点头应了声:“嗯。”从床上爬起来,才发现身上盖了床被子,有些不确定地反问;“我——应该没睡太久吧?”
靳聿珩抬手看一眼腕间的手表,回答她:“一小时,不久。”
她顿了下,忽然想起来要送阮怡然去琴社,急忙起身下床,穿上鞋,“怡然的药好了吗?她今天要去你妈妈的琴社面试。”
靳聿珩起身走过来,安抚她的着急,“已经去了,玉泽刚好要去送药,我让他带她一程。”
听他这么说,阮灵真这才松了口气。
那丫头期待了那么久,总不能搞砸了。
再次放松下来,刚刚睡醒的惺忪重返,她坐在床边休整了会儿。
靳聿珩看着她,忽然问她:“你冬天总是容易感冒的旧疾好了?”
阮灵真神情茫然,“嗯?”
继而又立刻反应过来。
她之前小时候很容易生病,最多的就是各类感冒,一到了冬天她就成了家里的重点保护对象,因为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发烧或者肺炎了。
也是那个时候外婆去道馆上香,人家道长让她改名字的。
她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他笑,“你不是来看过感冒?”
阮灵真惊讶的神色染上记忆空白的茫怔,转头看向他,“我是来过,但我好像,对你没什么印象。”
随后又想起自己那天在发烧,具体见了谁都不记得,怎么能确定他没出现过。
无奈一笑,“我那天发烧了,大概率没记清。”
他嘴角微扬,低声道:“风寒入里化热,你当时的确病得挺重。”
阮灵真更加惊讶了,些微不可置信,“那天,你给我看诊的?”
他点头,“之前不是和你说了,医大毕业前都是我初诊,我父亲复诊。”
惊讶之色停驻片刻,她又是一声既讶然又无奈的笑,“不好意思,我是真的不记得了。”
说完,看着他,语气微微打趣道:“以表歉意,中午请你吃饭?”
闻言,靳聿珩笑起来,微微点头,“我们之间除了你请我吃饭,没有别的活动了吗?”
阮灵真思考了片刻,实在想不出他们之间,这种关系下还能进行的活动。
“那——你请我吃饭也行。”
靳聿珩看着她眼角眉梢那丝灵动的俏意,笑意更为明显了,肯定似的点点头,“行。”
-
中午,阮怡然回来了。
看起来还挺开心,挥了挥受众的琴谱,“同志们,下周我就可以去上课啦!”
温祈很捧场,激烈鼓掌。
阮怡然颇有格调的意绅士礼致谢,而后看向阮灵真,神情疑惑,“哎,姐,刚刚最后我要走的时候,修老师忽然问我有没有你照片,可不可以给她看一下。”
阮灵真神色不解,“嗯?要看我的照片?”
阮怡然点头,“嗯,然后我就给她看了你朋友圈里的那张,你坐在翻译席上的照片,她夸你漂亮来着。”
说完仰天沉思片刻,“还说什么真有眼光还是真有福气来着?我忙着庆祝通过面试呢,反正没听清。”
阮灵真闻言沉默了几秒。
靳聿珩先一步走进了药房,复核今天早上的药方。
她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没说话。
-
中午,靳聿珩请客。
因下午还有预约,以防有病人中午就提前来,五人就在漓水街的一家菜馆吃了饭。
阮怡然问了靳聿珩,能不能加他一个联系方式,以后她要来自己和他预约。
靳聿珩点头应好。
加上微信,她先点开他的微信头像看了眼。
“小鸡毛!这是你家的狗吗?”
靳聿珩点头说是。
阮怡然忽然想起什么,看向阮灵真,“姐,我记得你说你大学时候捡到过一只小狗哎,好像也是金毛。”
阮灵真当然记得,就是因为那只小狗,她感冒了好久。
“嗯,不是告诉你送给别人养了吗?”说完,看向坐在对面的靳聿珩,“茯苓今年几岁了?”
靳聿珩看着她,轻轻掀唇,“七岁。”
她回想了一下时间,而后惊讶地发现两只小狗如今应该同岁,“那算起来那只小狗应该和茯苓一样大。”
恰逢老板娘来上菜,几人腾桌面放盘子。
阮怡然看一眼阮灵真,“你不是留了那个同学的微信吗?”
阮灵真拿起筷子,也想起来这件事了,“对哦,不过我之前的那个微信号去莫斯科时丢了绑定的手机卡,就没再用了,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找回密码。”
倪玉泽闻言积极发言,“我有朋友搞数据恢复的,说不定可以帮你找回来。”
她笑了下,“行。”
靳聿珩看着她嘴角浅浅的笑意,须臾,也跟着微微扬了扬唇。
-
吃完饭,阮灵真带着阮怡然离开,她明天要返岗,得先把阮怡然送回城北,她自己再去市中心,做一下明天返岗的准备工作。
下午忽然接到了沈佩然的电话,问她今天要不要和她一起去看一看黎远峰夫妇俩新出生的小宝宝。
阮灵真这才惊觉自上次出差,小宝宝临期早产到现在已经半个多月了。
沈佩然和她说:“老黎总说得当面谢你,不然还没人能接手他留下来的摊子呢。”
她应了下来,下午便提前去了趟母婴商场,给妈妈和宝宝都带了点小礼物。
沈佩然直接到商场来接的她。
一上车就问她那天莫斯科返程后的庆功宴,她本说看完医生就去的,最后为什么又没去。
她戳了戳放在腿上的母婴大礼包,“沈老板,不只你有人情要交际,我也有的好吧?”
沈佩然开着车,偏头看来一眼,“不至于你还得给医生送礼吧?”
说完,想起那天方圆说的那个“强过男模”的医生。
一脸八卦,“真的假的啊?”
阮灵真在翻看手机上方圆给她发来的近期工作记录,冷不丁这一声给她问懵了,“什么真的假的?”
沈佩然挑眉,“强过男模啊,帅没帅过那个什么凌帝我不在乎,就想知道是不是真的强过男模?”
阮灵真:“……”
无语地瞥过一眼,“你还说我被方圆带坏了,你也没好到哪里去,方圆那嘴巴你还信?”
沈佩然“哦”了声,“那就是比男模次点儿?”
阮灵真不打算回她了,低头专注查阅工作记录。
沈佩然却忽然想起来好久没见到梁恪了,于是提了一嘴,“哎?梁恪最近忙什么呢?他公司上市那事还没弄完?”
阮灵真滑动屏幕的手停在某一页,从工具箱里调出红笔圈了几个词汇出来,发给方圆,告诉她这几个地方解释不当。
“分手了。”
慢漫不经心的一声,差点把沈佩然炸飞,“不是,你不会真看上那个强过男模的小医生,甩了相恋多年的竹马男友吧。”
阮灵真从手机上抬起头,无奈叹了口气,“你能不能有点儿正常思维?”
沈佩然:“所以呢?”
阮灵真不知从哪开口,重新低头投入到工作记录中,“就是分手了,原则问题。”
语罢,接着补充道:“他的,不是我的。”
沈佩然神情依旧惊讶,但忽然想起前不久她在外应酬是有听过关于梁恪的一些传闻。
但她当时根本就没放心上,事业有成的青年才俊,多少都会有人造谣这方面的风流感情史。
她觉得梁恪不会,毕竟她亲眼看着他和阮灵真从学生时代走过来。
对于熟悉他们的人来说,结婚才是两人最终的结局与归宿。
她没想到,最终会是这样收尾。
拧着眉头,轻“啧”了声,终是欲言又止。
第25章 酒局
黎远峰夫妇在家设宴。
保姆阿姨从婴儿房把小宝宝抱出来给阮灵真看。
虽临期早产, 小宝宝长得还挺好,窝在小毯子里睡得香甜。
阮灵真碰了碰小团子的手,粉嫩嫩地挠了下她的手指。
黎远峰忙着帮阿姨摆碗筷, 朝这边看一眼,笑道:“我记得灵真也和男朋友在一起好多年啦,有结婚的计划吗?”
沈佩然摸着宝宝的小胳膊, 暗暗瞧了阮灵真一眼。
阮灵真收回手, 保姆阿姨笑了下, 又将小宝宝抱回了婴儿房。
她坦然答道:“没有,而且,我现在没有男朋友。”
黎远峰神色微微讶然,正欲询问详情。
站在一旁监督他干活的嘉嘉, 悄悄拧了他的腰一下, “灵真可是咱元初的门面担当, 结不结婚还不是她自个儿愿不愿意的问题,要你多嘴!”
黎远峰嘿嘿一笑, 连说了两声是,前菜全部上完,还剩几道热菜, 阿姨折回厨房继续准备。
黎远峰问沈佩然和阮灵真要不要喝点红酒。
嘉嘉不用哺乳, 最近天冷,便自己煮了些桂皮水果红酒, 暖身养胃的。
沈佩然说自己要开车,喝不了。
黎远峰笑,说自个儿今天做东, 肯定保证给她们送回去。
于是,只有三位女士如愿尝上了热红酒。
阮灵真知道自己的酒量。
水果浸煮过的红酒, 加了盐渍话梅,口感醇厚酸甜,太过容易贪杯。
好喝是真,后劲大也是真。
她只喝了小半杯就打住了,沈佩然却是没刹住车,在她第二杯下肚后,阮灵真开始担心明天还能不能在公司见到她。
但见她神色如常,料想久经应酬场合的Super Lady应该不至于被区区几倍红酒撂倒,也就没管。
直到她面色平静地看着婴儿房的方向,开口道:“黎远峰,你儿子从房间走出来了。”
三人才大惊失色,急忙给她把酒杯拿走了。
结束饭局,黎远峰送阮灵真和沈佩然回去。
虽说沈佩然已经喝到大脑不清醒,但好在还能自己走出门外。
但她这状态应该也是不宜独自回住所了,阮灵真便做主给她送回了她爸妈那边。
沈母来开的门,瞧见满身酒气的沈佩然,嘴上不饶人道:“死丫头,这又是喝了多少啊?”眼里却满是不舍。
阮灵真将沈佩然送进门,说今天本是朋友小聚,没成想给沈佩然喝多了。
沈母笑了笑,说没事,客气地留阮灵真下来喝杯茶。
她摆了摆手,说还有朋友在楼下等,便告辞出了门。
黎远峰将沈佩然的车停在了楼下,钥匙阮灵真刚刚塞进她口袋里了。
从沈父沈母的社区出去,黎远峰问阮灵真怎么回去。
她的住所离这边不远,没必要打车,便回:“坐公交,我家离这边不远。”
黎远峰打的网约车,来得比较快,上车前不忘叮嘱阮灵真,“到家发信息说一声。”
她点头说好。
黎远峰走后,她看眼手机上的公交实时站点提示,还有五站。
走到站台坐下,吹吹风,好以消散微醺酒意。
今夜的月亮很圆,月辉皎洁。
晚上她虽喝得不多,脸颊依旧能感受蒸腾的温热,用冰凉的手背贴了贴双颊。
就在此时,某位醉鬼的电话忽然打了进来。
许是酒意终于稍稍褪去,先前强壮的镇定全然不见,声音朦胧微哑,意识却是清明了不少。
嘟囔了声:“你怎么给我送我妈这里来了,回头又得叨叨我了。”
阮灵真打趣,“你都看见黎远峰儿子会走路了,我可不敢送你一人回华庭。”
华庭是沈佩然自己买的房子,和沈父沈母的住所只隔了两条街。
与阮灵真在市区买房是为了通勤方便的目的不同,她是为了不被沈母每天念叨。
元初规模起来后,作为头号合伙人,沈佩然的应酬自然不少,酒局文化是深入民族骨血的东西,不喝也不行。
沈母虽念叨,本质也是心疼女儿。
沈佩然哼哼了两声,问她:“你到家没?”
手机提示公交还有三站,她回:“还没,在等公交。”
沈佩然翻了个身,放松地呼了口气,想起正事儿,“你和梁恪分手的事,打算怎么和家里说?”
八年。
她简直难以想象,人生能有几个八年用来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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