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人说话是很有趣,什么都藏着掖着。
杜容泰听来听去意会到了两个意思:
一、楚韵要发了。发的是一笔大钱。
二、楚韵要做大事了。她可能会隐藏女人身份,秘密进入皇庄为老主子做事。
要问天下什么最值钱,杜容泰只有一个回答——土地。
土地会源源不断地产出财富,农民的地会丢,皇庄的地么,除非改朝换代,不然它就一直在!
杜容泰不觉得去皇庄做奴才有什么好,这份差事没有当官体面。
但能赚钱啊!
能源源不断地赚钱啊!
能想捞多少就捞多少啊!
他不会为差事心动,但他为钱心动啊!
杜容泰对女人抛头露面仍然不习惯,但看看接粮的对于和翘着兰花指的公公,他的心情别提多复杂了。
唉,怎么不知不觉自己也沾了她的光呢。
第142章 发财了
毛地主是个聪明人, 毛家以前靠毛家妇女在乡下跳大神赚钱,所以毛家的家产都是传女不传男,代代毛家女也都招赘, 然后继续把手艺传给女儿。
毛家姑娘什么都干, 保媒拉纤算命测字接生看病抓药样样都来, 不过这里头就接生是真本事。
毛地主记得毛家三代老太太的手都小得跟十来岁的小丫头似的, 本来毛家这一代是要交给他的姐姐毛姑奶奶手上。
谁让时运向他呢?突然乡下把女人管得越来越严了, 突然跳大神也是萨满赚得更多了, 毛家是乡把式, 渐渐没人找了。
毛地主看准时机在一起的吃喝嫖赌穷得裤子都掉了的旗人手上逐渐买了一些地, 十几二十年下来竟然也有上百亩,其他几个地主也跟他差不多。他们这样的地主,地东一块儿西一块儿的特别散,在乡里说话也没有整片地的旗人老爷算数。
但没关系, 关着门过日子, 谁在乎谁呢?
毛地主满脑子都想做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他想把姐姐弄到别的什么地方去, 几代人下来, 家里的驴都听女人使唤。可毛地主想在毛家做真正的老爷。
姐姐是不能留了, 他叫了个媒婆要把她嫁出去。
毛大姐在家又跳又闹又上吊跳河,成功把自己折腾病了一场,醒来之后似乎是认了命。她跟弟弟提了个要求说:“给我找一个俊的死得早的,等他死了,给我弄块贞洁牌坊,贞洁牌坊要在城里, 至少要三间大屋子两个丫头两个婆子。”
毛大姐要死要活毛地主可不怕她,她条理清楚地说话他就怂了, 没人比毛家男人知道毛家姑娘厉害起来能有多厉害!
很快毛大姐成了毛姑奶奶,毛家彻底归了毛地主。
毛地主要供养这个祖宗,要维持乡绅排场,谁拦着他赚钱,打他的老爷脸,就是要他的命!
当然,毛地主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日子能更上一层楼,他在马车里躲着是想抬着脑袋看看来的究竟是什么人。
等眼珠子扫到一个“粮”上,毛地主的心就开始狂跳。
他就知道!这么好的稻子不可能没人要,之所以没人要,只能是因为有人不想让稻子流出去!
毛地主有时候觉得什么劳什子红毛黄毛做的带子挺人来疯,好好的日子放着不过,成天斗这个斗那个,是肉不好吃了还是衣裳不好穿了啊?
他回家匆匆把粮商小老鼠似的关在瓶子大的柴房,转转眼珠子去了秦家。
在野牛沟,没有人比秦家更亲近楚三奶奶。
秦家很热闹。
先是老主子给种地的佃户发了一些赏银,种地的是二两银子一户人,找稻子的是二十两银子一个人。
名单楚韵整理得很仔细,她是出了找种子的力气,但把病殃殃的种子种出来,是农人集体的功劳。
参与研发的农人最后数出来有二十五个。
秦老一听,跟儿子嘀咕道:“来闹事的粮商并他们的狗腿子也是二十五个人。难怪说好事成双,那边刚被抓,咱们就来喜讯,可见那些人真死了,也是天要收他,跟咱们没关系。”
秦老爹数着银子连连点头。
研究那个稻子,秦家出的人最多,秦老、秦老爹、秦好女、秦好男都忙得脚不沾地。所以他们家不算稻子的收入已经多了八十两,这笔钱,足够他们宽宽裕裕地过二三年。
再加上种了十亩地的稻,朝廷规定的税是二十税一,但这个数目太平年间也不能满足朝廷的胃口,偏远地方征到三十四十都稀松平常,野牛沟离京城比较近,沾了点龙气,一直交的是三十税一,但今年要打仗,交的税达到了四十税一,本来十亩地按五百斤十五文算,交了杜容和三成田租后,秦家人还能有五十二两五钱银子的收入。
交完税,那就大大缩水了。
最后秦家人到手的稻银是三十一两五钱银子。
往年秦家人累死累活,一年下来能赚够十五两已经是天菩萨保佑,所以秦家人身上到处都是补丁。
而乡里其他人大多数都可以说是衣衫褴褛。
有了这么一笔钱,谁能不高兴呢?而且一年还可以赚两次。
今天是野牛沟的大好日子!
秦老在田里走了好一会儿才嘿嘿笑着回来,拍着罗老爹的肩膀说:“老弟,我说怎么着,田是天下最值钱的东西,这话对不对?”
罗老爹点头,道:“说得对!”
秦老长叹一声:“咱们苦尽甘来啦!”
乡里人听不得这个,也没别的,吃苦吃久了只要人习惯了就不觉得苦,过了苦的时候往回看才是真的苦。
一些人听到秦老说得,人还没反应过来,眼泪已经砸在鞋子上。
如果衙门允许,他们甚至想给楚韵立一个长生碑。
毛地主背着手远远地看看,一会儿听见银子哗啦啦地响,一会儿看见五大三粗的汉子扛着粮食一袋一袋往车上运。
他眼冒绿光,张张嘴,想说:别走啊,爷这里还有!
但他又不敢冒冒然凑上去,原因无他。
这个粮是他偷偷种的,本来他的主子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不让种这个了。但毛地主太眼馋了,他不仅种了楚韵的粮,还跟在皇庄的车后边捡人家掉下来的穗儿。所以更好的粮食他也种了,只不过他的人本事不行,种出来倒跟楚韵这个差不多。
他还不敢卖!浅绿色的米太特别了!
毛地主做梦都想把这些粮食换成银子。看着机会上门,一会儿就年轻了二十岁,他觉得自己现在跟大小伙子也没什么分别。
毛地主找到罗老爹和秦老,和蔼地说:“老爹,我家里还有几十亩地的粮食,种的没你们好,算下来也有四千多斤,这头一年师出无名,我种这么多粮对外头不好交代,我想着这个粮不如就说是你们种的,赚的银子咱们还是三七分,我拿七你们拿三,风水轮流转嘛,二老我常常当地主的滋味儿,如何?”
其实毛地主也想过找别人销粮,但找谁都没找这两家人保险。源头在楚韵那,她的人种得多也情有可原。其他人种这么多,是不是偷的抢的?到时候怎么说?
白送上门的钱不要白不要,傻子才往外推。而且秦老和罗老爹看毛地主不顺眼很久了,能逮住机会叼他一块肉跟赚了钱一样痛快。
他们也知道毛地主心里的小九九。
但不要紧,毛地主这事做得一点不得罪人,四成粮有多少,他们佃户再清楚不过了。
那是很大很大的一笔钱。
野牛沟发了大财,乡里打算做一个乡宴,挨家挨户都掏了一些钱买鸡鸭鱼肉、买蜡烛、请厨子。
他们不好意思请楚韵和杜容和过来一起吃。
以前不觉得,银子落在袋子里,立刻就感觉乡下地方招待楚韵是亵渎了她,所以就让罗阿城第二天带着一车精挑细选的水果给楚韵送过去。
这个有他们自己种的,也有街上买的。
罗阿城人还没走呢,李叔带着一群人来了。
红光满面的罗阿城抓着只鸭翅膀吃得鼻尖冒汗,通宵没睡的罗阿墙人都傻了,看看弟弟又看看过年似的乡里,结巴道:“这人怎么了?不是说有人来闹事吗?人呢?”
罗阿城嘿嘿笑着,把事儿一说,拉着李叔就要去喝酒,他说:“哥,你吃屎也赶不上热乎的,等你来了,咱家人都埋了。不过来得也好,乡里给了这么多东西,我一个人,细皮嫩肉的哪扛得动。”
李叔看这边没事,还发了财,也高兴,吃了顿饭就要拉着东西回去跟家里报信。
楚韵这边正乱着,杜家人一会儿要敬天地敬祖宗,一会儿把她拉过去夸,问她还有没有稻子卖,又操心楚家里是不是以前有农官什么的。
尤其郎氏还偷摸把八宝树改回了一枝独秀的样子。
楚韵苦不堪言,杜家鸡屎大的地方,愣是把她腿都跑细了。她躲回屋子里道:“我地都没有哪还有稻子给!”
杜容和听了,默默捏着地契不吭声,其实他有一桩事一直憋着没说。
要说楚韵的稻子,十乡八里,自然是他杜小荷的地里种得最多!而且他不仅在京郊种,还让人偷摸那到运到更远的地方种。
京里的地买不到,穷乡僻壤不一定买不到,杜容和一个人美了会儿,忽然说了句:“我在外头还有一百亩,全都雇人种了你的那个新稻子。”
楚韵吸溜着何妈做的手擀面,一怔,道:“哪来那么多粮种。去年一共就出了那么多,你的地不是都让种完了吗?”
杜容和吃茶顺了下气说:“是你卖给街坊的粮种。虽然大家都是汉人出身,但种地的本事早还给祖宗了,人家嘴里说信你心里倒不一定信,我一直惦记着这个,怕他们把粮种糟蹋了。有人想拿出来吃、送人,我就找人买下来。结果收了一二百斤的粮,这么干放着太可惜,我就在更远的乡下买地让人种。”
穷乡僻壤,当差的连官话都说不顺溜,上头放下来的告示都是由当官的本人去看了告诉下边,这么一个乡县,县太爷也吃不起多少好肉。
那个官被杜容和拉着吃了几顿烤鸭肘子大排骨炖牛肉什么的,竟然同意帮他看着地不让别人给偷了。
不然这么远,真出什么事,他也鞭长莫及。
之前他没告诉楚韵这个是怕她听到稻子没卖出去伤心,二来,他没钱,所以买地种地都是忽悠着那个县太爷,让他去跟周围乡绅说通赊了一百亩地,说是按每斤十五文、每亩四百斤算,缺的算他的,地里的东西卖了钱也都跟乡绅地主四六分,头五年四七分,乡绅四,往后逐年减少一层,所以只要九年,这一百亩地就彻底是他们的了,他还只花了几顿饭钱。
这买卖怎么想都划算,就是赌性太大,万一遇上灾年颗粒无收呢?说不定连裤子都得赔掉。
最初杜容和是不想让楚韵担忧,等粮食卖不出去,他那里又堆那么多,他就变成不敢说了。
听到大哥二哥过去收粮食,杜容和这口气才算吐出来。
交代完了,他就等着楚韵的话。
赌狗是什么下场,楚韵看多了!一回卖地二回卖妻,三回卖老娘,输多了什么干不出来?
旗人待遇这么好还有流落街头讨饭吃的人,不就是因为赌吗?
她气得两口吃完面,高声骂道:“要死了你!敢跑那么远跟乡绅地主玩这个把戏,人家玩死的人比你吃的米都多!要是今年没有卖出去呢?你拿什么赔给人家!”
杜容和由着她骂,呵呵道:“我没有我爹有,他这辈子没立什么功,钱是一点没少赚,杜家收入就那样,你何时看家里真穷得吃不上饭了?儿债父偿,有娘在,他不会不给替我赔钱,他要是不拿,咱们就在他门口上吊,慈父如此,能看着我死?”
楚韵:你孝顺你了不起。
第143章 好多元宝
杜容和赌赢了这一回, 眨眼就在肚子里算了笔账,那一百亩地今天头一回种,佃农伺候得也不精心, 得出来粮食远远不如野牛沟多。
楚韵跟李二还有一份协议, 当时说的是大王庄的地有三成要用来跟楚韵一起种稻。这份稻子作为李二的私产, 可以通买卖, 但去年李二说稻种少, 愣是把种稻的事往后挪了一年。
现在想起来, 杜容和只能说有的人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 如今一看他哪里是嫌稻子少, 分明是想等着今年秋天跟着大家一起种,不起眼地占个先手,在楚韵这靠着契约多拿粮种子。
杜容和想着就来气,要是等到今年李二跑过来说要种三成地的粮, 他绝对不会同意。
而他们当时呢?背地里做梦都笑醒好几天觉得占了个大便宜。
把给李二的部分和给地主的分成除开, 一百亩还能剩个五十亩,大概能出二百六十两银子了。旗人不用交税, 这个钱是实打实的。
杜容和慢慢跟楚韵算着账, 道:“乖乖, 咱们今年发大了。”
楚韵作为乡下土包子,二百六十两银子对她本人是巨款,但她也知道这个钱在城里压根算不了什么,于是,对杜三爷这样子颇有些好笑,道:“小荷, 你不如往年长得金光闪闪了。”
去年刚来他那清朝阿哥样,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多神气啊!见人三分浅笑,眼神七分看不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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