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太疯了, 比秋收都疯!
想必两个疯子一定有许多知心话, 马格嗅了下鼻烟醒神,拍着杜容和的肩,说了句“杜二爷,我老马出去如个厕。”就跑得不见踪影。
杜容和没管他,还慢条斯理地磨着骨灰粉,优雅得如同在斗茶。
他把陆家人分成一二三四和“零”, 哦,“零”这个话不是楚韵告诉他的, 是康熙在他算错了一个大臣家私的密折上说的。
说这个是在一之前的数。
他说过自己打算做一本算数的书,让宗室阅览。
杜容和敏锐地察觉,皇帝似乎很喜欢算学,宫里也有海那边的皇帝派过来的数学家和天文学家,皇帝不仅自己学,还嘱咐皇子们都要学这个。
后来跟楚韵说了“零”的事。
楚韵给他的解释是——零是一的爹。
杜容和就理所当然地把陆老爹称作“零”。
至于那两块传教士的骨头,则被他叫做黄鼠狼一二。
想想就知道这些人没安什么好心啊。
杜容和磨完粉以后就把粉和着谷物喂给了老鼠,吃了零一二三四的老鼠都醉醺醺地在笼子里又跳又叫。
有的老鼠还形容下流,杜容和小心地把它们关在一起,他诧异地发现,它们竟然会交|配。
吃了“黄鼠狼骨灰粉”的老鼠从容淡定多了,还呸了两口转头去找水喝。
这下可以断定,陆五确实是用花来让人发狂,趁着别人神智不清陷害别人成为杀人犯。
还有一件让他感到有趣的事——传教士没有食用这些花,或者说,他们食用的程度很轻很轻。
他们知道这是有害的,为什么要把这些花传给陆五呢?
这话没法问陆五,陆五被捆起来之后就一言不发。这样冷静的歹徒,想从他嘴里套话太难了。
杜容和直接叫了葵娘过来。
葵娘已经被一连串的事吓懵了,她缩在屋子里关着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比陆一小十岁,比陆五大五岁。
陆五幼时常跟在她身后转悠,当年葵娘就察觉这个孩子不对劲。
他看自己的眼神总是格外热烈,看兄弟们的眼神也格外凶狠。
陆家的男人慢慢都死光了之后,她就不敢这么“敏锐”了,只老老实实的在陆家洗衣做饭,盼着陆五能把她嫁出去。
陆五没有,他在□□走了后就把她带回了自己的屋子。
过了好几个月,两人成婚后,族里说要她把前头生的孩子过继给陆一二三四。
这么多年下来,她竟然没有怀过孕。
陆五有时会笑着问她——我们以后收养一个孩子好不好?
葵娘就知道她不能反抗这个男人,他太狠了!对自己也能下得去手。
葵娘支支吾吾地不说话,只垂头问他们:“陆五在哪?”
马格想把她抓到牢里去慢慢问。
杜容和以前不会管这些事,有了楚韵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楚韵跟他说,女犯人在牢里很可怜,吃不饱穿不暖就不说了,男女都一样。但最可怜的是,她们的尊严得不到保障。
比如,有的女犯人被审问时想要如厕,衙役不敢当场扒了这些犯人的衣裳强迫她们做下流事,但他们会很享受姑娘媳妇们哀求的神态,会故意不理会她们的需求,让她们尿在裤子上、裙子上,欣赏她们的丑态和窘迫的眼泪。
有的姑娘媳妇,为了获取隐秘如厕的机会,会主动宽衣解带,这样他们连恶名都不必担了。
杜容和能理解“人的尊严”,葵娘被陆五养得很好,穿的是绫罗绸缎,喝的也是虫草茶——她泡给他们的就是。
这个小媳妇估计都不知道外头一根虫草卖多少钱。
她又是陆一的童养媳,多香艳的奇闻,要是去了牢里,楚韵说的那些事,十有八九会真的发生。
他拦住马格道:“人我先带回家让夫人照顾,女人之间总比审来审去的好看。”
马格没拒绝,他也不爱跟妇人拉扯,杜容和愿意揽下这事,他求之不得!
最初马格是真想立功,现在事情变了,这里死了两个传教士。
这个比用兄弟亲爹的骨头种花更让人震撼。
不管京里京外,随便抓个人问都知道,大家都怕这些漂洋过海来的“鬼”。
三亩园竟然有人杀“鬼”,太骇人听闻。
马格点头,还跟杜容和商量,让他暂时别把这件事往外说:“等会儿我把那个汉官叫过来喝酒,等他一进来,我就他爷爷的往外跑,留这孙子一个人在里头呆着,这事儿让他头疼去,咱们千万别往里掉。”
马格也想坑杜容和,他现在不想了,宁得罪小人不得罪疯子。
葵娘是被三亩园的妇女扭送到李家的。
杜容和在尸体上挖了两朵肥硕的花用花盆装了给楚韵带回来。
楚韵边听他说边看花,不得不说,陆家把罂栗照顾得很好,这个季节都能开花也不容易。
杜容和道:“下头烧着炕,有一点热气。”
秋冬京里流行洞子货,能在屋子里种出反季节的花菜,也不是稀奇事。
楚韵看着花肥,以为这个是小荷老师从尸体上扒的,还捻了一点在指腹上搓开闻了一下。
她奇怪道:“怎么没味道?”
不是说尸体腐败的味道会很重吗?
杜容和看她这样就笑了,走过去抓着她的手道:“难怪老天让我们两个做夫妻呢。”
看看她的反应就知道,自己注定是属于她的了。
要是不小心落到别的女人手上,他小荷过的还不知道是什么日子。搞不好会孤家寡人过一辈子也说不定。
楚韵看他又在发疯,瞪他一眼,把人撵出去了,转头叫何妈:“葵娘呢?”
何妈朝外努嘴:“还在洗澡,我去看了。”
下人们已经招呼人烧水把人洗了一通,快十一月,天气已经变凉,李家四处都挂了棉帘子。
何妈怕外头的人不干净,给楚韵沾上什么病,在屋子里等了会儿,看时候差不多了,还亲自进去看了下葵娘洗出来的汤。
白白的很干净。白鹭朱雀说:“她不脏,看着跟胡同里的奶奶差不多,就是没那么阔气,也没那么从容。”
总之,一点也不像乡下人。
葵娘害怕了一路,她怕自己被卖到脏地方去,路上都想好要自尽了,到了地方才知道不是。
白鹭和朱雀边给她洗澡边安慰她,告诉她是家里奶奶要跟她说说话。
葵娘被陆五圈在屋子里都快圈傻了,她听了后就放心了,还羞涩地跟何妈解释道:“妈妈,我在家也日日都洗漱。”
何妈看人素着一张脸也跟水蜜桃似的,一下也回神了,她带着人回去就小声跟楚韵说——我的娘,那个陆五还是个痴情种子!
楚韵:“可能大清专出痴情种子吧。”
她还缺德地跟何妈八卦起来。
楚韵:“一个女人得不得丈夫的爱,要看她有没有死丈夫战绩。”爱新觉罗祖上是有的,到了葵娘身上。
楚韵:“她没有死丈夫战绩,但有死未婚夫、死叔叔战绩。”
何妈啧啧两声,感慨葵娘是女中豪杰,还跑出去炒了两个菜让葵娘吃。
葵娘……,她看着眼前的清炒玉兰片,奶饽饽和三鲜面有点想哭。
她以为楚韵和何妈会看不起自己。
人家不是都说吗?男人做了坏事都是家里媳妇没用,不教爷们儿好。
有时陆五缠她缠得紧,葵娘每回都要哭,哭自己淫|贱,哭自己是罪人。
她想过要寻死,但她不敢,也不想。
她想活着,就算当个罪人贱人,她也想活着。
杜薇是正统的古代女儿,她心里确实有这样的心思,但被何妈那天“男人天生欠女人”一骂,德行就坏了不少。
她给葵娘端了杯花茶,满不在乎道:“我们是无知妇人,无知者无罪,你别想那么多,要是衙门要对你要杀要剐,你就跳起来捂着肚皮说‘我还能生,我还能繁衍子息’。我看谁要抓你。”
这种话可以说不要脸到了极点,杜韶听得眼睛像铜铃。
她尖叫:“姐,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变成了粗鄙的、无赖的、不讲道德的、不择手段的姑娘!
第077章 小韵的功德
葵娘也惊呆了, 来的路上三亩园的奶奶们都跟她说杜家、李家如何如何好,规矩如何如何大,嘱咐她过去要听话, 给三亩园长脸。
这几个姑娘的话把那些话全部推翻了!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大户人家的姑娘过的都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神仙日子。
这样的话让她说出来, 衙门饶得了她, 乡里乡亲也不会放过她。
葵娘低头叹息。
那边杜韶还在说杜薇不听话, 嬷嬷走了几天就变了。
杜薇笑着听, 不反驳,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她就是想着好不容易出来一次, 总要做些让自己高兴的事吧?
自己翻过年就要十一岁了, 爹娘已经在背地里悄悄给她相看丈夫,只要等到小选过了,这件事就能放到台面上,敞亮地说开。
闵氏看不起杜家的亲戚, 觉得他们穷, 她想把两个姑娘都嫁回江南去。
许多疼爱女儿的母亲都会把女儿嫁回娘家,为的就是保证那头有自己的兄弟姐妹、亲爹亲娘在, 女儿有人撑腰。
闵氏甚至在过年时把娘家适龄的小兄弟领到杜薇跟前, 让她看过。
杜薇被嘱咐给给这些表兄妹分糖、聊天, 带他们窜胡同。
但她对这些十二三岁的表哥没什么感情。
男孩子许多家里都有通房丫头了,晚上偶尔还会夜尿,太幼稚了!
这些都是杜老爷告诉她的——他会带着姐妹们出门溜达,那些男孩子忍不住会跟与自己有肌肤之亲的姑娘说笑,这个时候杜老爷就会悄悄指给她们看。
他慈爱道:“江南的公子哥儿最会享受,家里谁没有十个八个姑娘?你娘想盼着你吃穿不愁, 长寿安康,但女孩子看娘家人, 天生少几个心眼子。你要自己多留神,看清楚他们是什么人。要是嫁错人,那么远,老爷怎么帮你呢?”
杜薇想,即便嫁在京里,日子又能好过到哪里去呢?杜家嫁出去、嫁进来的女儿,又有几个过得好的?
自己不能一直跟着叔叔婶婶,她当然要做最疯、最没有规矩的姑娘了!
杜薇不出声,拉着妹妹听楚韵和葵娘说话。
杜韶太傻了,说不定多听听,多看看也会变聪明呢?
楚韵是最没有规矩的那一个,她只在乎自己看中的东西,其他多出来的,随时可以抛弃不要。
杜韶如果能明白过来,她会为由衷祝福,如果明白不过来,她也不会再去插手了。
楚韵等葵娘慢慢把饭吃完,又漱了口才接着问她,她问:“你知不知道陆家姐妹都嫁到哪里去了?”
葵娘:“陆家姑娘聪明,她们发现家里有古怪之后就陆陆续续跑掉了。陆大姑娘是跟过路的货郎跑了,陆二姑娘是趁着清明节,外地的陆家人回来祭祖,她趁机把跟着姑母探亲的表兄弟给睡了,当时乌泱泱拉了一大群人来看,陆二姑娘哭得梨花带雨,当时就跟着陆姑母走了,这么多年连门都没回过。”
陆家一共有五个姑娘,前头两个姐姐跑掉之后,后边剩下的三个名声坏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自荐枕席给土财主做妾去了。
陆五也打探过这些姐姐妹妹的下落,还想过去送点嫁妆。他恨哥哥们占家产,但姑娘们又不抢这些。
所以,他对姐姐妹妹没有恨。
反而还想让她们认自己,——一个人的胜利是孤独的,陆五希望自己战斗的成果被亲姐妹肯定。
但是,人家从来不见他。
葵娘听陆五说过,她们过得都还不错,做妾的那几个都儿女双全站稳脚跟了。
等孩子长大了分一点儿薄业,母子搬出来也是不错的前程。
不过她们不认这个弟弟,陆五送过去的东西都被丢了出来,从此对外陆五就说这些姑娘们都死了。
楚韵想,这也算歪打正着,要是陆家姑娘们认陆家,还跟陆家有来往,以后事发,她们能有什么结果她都不敢想。
现在知道她们嫁得远远的,活得好好的,那陆五即便被挫骨扬灰,也妨碍不了她们。
至于葵娘。
楚韵想了下道:“你就说自己是被他抢过来的良家妇女,只要你是受害人,就不会出事。”
“等事情结束以后。”她道:“如果你愿意,就去野牛沟秦家,跟秦好女一起种地种花静悄悄地过日子,外边的人没怎么见过你,你过去了就说是秦家远房表妹也不会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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