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简素英也知道,老韩头把前边这排房子租出去一半做诊所了。开诊所的大夫还把他们家老祖宗藏在房梁上的金器给找了也来。这种具有传奇色彩的故事,哪怕是中年人,也是极感兴趣的。
所以,简素英对这个开诊所的大夫也极好奇。但她刚来,哪有不先去见见公婆的道理?
“韩沉,东西我拿一点。”简素英回头,看到韩沉手上和怀里全是东西,便从他手上接过来两样。
韩沉年幼时,他妈妈在农村中学教书,在那边待了七年才回城。这么长时间里,她要一两个月才能返城一次,根本没机会照顾唯一的儿子韩沉。所以韩沉当时经常在简素英家里和他堂弟一起生活。
当年物资贫乏,大家日子都不好过。简素英在副食商店当售货员,待遇还不错,经常能带点好吃的回来。有什么好吃的,韩沉他堂弟有,韩沉也会有,简素英也没有亏待他,所以韩沉和二叔二婶的关系很不错。
一行人穿过大门,很快进了后院那套房子里。老韩太太站在门口迎接,二儿子一进门,就跟他妈唠叨:“妈,我爸刚才还特意去门口等着,下回他再这样,你拦着他点,别让他在那儿站着了。现在是秋老虎,天还热着呢。”
老韩太太愣了一下,看了眼老韩头,没错过他脸上心虚的表情。她当即就明白了,二儿子这是误会了。
她只好含糊地答应了:“行,下回我一定拦着他。坐了这么长时间火车,都累坏了吧?”
“时间倒是不长,两个省挨着,火车也就五个来小时。就是太挤了,人挨人人挤人的。”
简素英这话刚说完,她那小孙女就绘声绘色地说:“都快挤扁了。”
小孩说话奶声奶气地,无论说什么,都极讨人喜欢。老韩太太自然欢喜,把准备好的糖果和零食都拿了出来,陪着俩孩子玩。
老韩头则感慨地说:“这俩孩子一转眼一个三岁,一个五岁,时间过得可真快。小辉也真是能生,我记得他比韩沉还小四个月呢,现在他这俩孩子都能到处跑了。”
老韩头平时倒不催婚,只是看到孩子,感慨了一句。但他二儿子还是怕韩沉听了不自在,就岔开了话题,问起了老父母的身体情况。
老韩太太告诉他:“你爸的身体,你们不用担心,没啥大毛病,他一天高兴着呢。”
韩沉二叔只当他父亲想得开,心境宽广,倒也没想那么多。
韩家人在聊天的时候,罗裳这里已准备给病人拔针了。
还剩五分钟,罗裳这时已神色如常,恢复得差不多了,她就主动跟崔凤山说:“这个病人待选穴有十几个,实际治疗时,我一次一般不会用这么多,要考虑病人身体的承受能力。”
“他的病程较短,只有两个月,以实证为主,又年轻,所以选穴稍多一点,也用了重刺激手法。要是换一个病程长达几年的患者,那针刺选穴的方案就要变了,一次可能就选一两组,两三组,下次再来,可以换其他穴位行针。”
崔凤山由衷地朝罗裳伸了个大拇指,感觉自己真的找到了一个极为难得的同行。罗裳的理念,有不少与他不谋而合,两个人在一起说话时,又能很轻易地弄懂对方要表达什么。所以,他在和罗裳聊天时,很愿意多聊一会儿。
他这次过来,是应崔三叔的要求,过来向罗裳示好的。罗裳自己能解决掉曹治平,还能靠着自己的能力把诊所办得这么有人所了,崔记那边实际上已经放弃了招揽罗裳的想法。
但罗裳这样的人才,他们还是要提前示好的,谁也保不准,哪天会有用到别人的时候。
崔凤山带着任务而来,但他在这儿待了半个小时,那种完成任务的心态就全变了。
听完罗裳的话,崔凤山点了点头,面带微笑,说:“你这个想法我很认同。有机会的话,希望你能去我那里看看,我那儿有个情况相似的患者,但她的病情要更复杂些,我暂时不太敢冒险。你如果能去,咱们一起看看,或许会更有把握些。”
罗裳好奇地道:“哦,那位患者什么情况?”
“就像你说的,病程有点久了,大概有四年了吧。早已不是简单的实证,虚实错杂,这且不说,关键是患者现在还怀了身孕,是孕早期。”
罗裳:……
这个情况属实是复杂了些,难怪连崔凤山这样的高手都会投鼠忌器。
但她有些不解,就道:“病人这种情况,怎么还会怀上孩子?”
崔凤山无奈地道:“她这样的人于家人来说,就是负担,不是所有的家属都愿意长期照顾这种患者的。她家里也是这种情况,前年家人把她嫁出去了,听说她丈夫快五十岁了。”
对此,罗裳也是无话可说,想了下,她就说:“那行,国庆节后,哪天方便的话,我去看看这位患者,不过得先忙完四院那边的事。”
作为业内资深人士,崔凤山怎么能不知道四院这次的选拔呢?在现在中医不受重视的背景下,四院领导层敢为人先,破格举办了这次中医专家组成员选拔,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去试试。
但很多人在最初的筛选中就被筛掉了,能有资格进行第一轮考核的就是青州有实力的中医。
至于他自己,对这个专家组倒是兴趣不大,主要是家里摊子大,他有点顾不过来。
但罗裳能过第一轮,在青州市中医届,已经引起了不少专业人士的注意。罗裳本人可能不知道,崔凤山却是知道的。
他笑着说:“恭喜,能过第一轮,不容易。”
罗裳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恭喜,随后她站起来,去给那位病人拔针。
此时,病人的状况比刚来时强了好几成,吵闹的声音明显减轻,但凡眼神正常一点的,都没办法否认罗裳的针刺是有效的。
两个家属连连向罗裳道谢,这才带着病人离开。
快到五点时,罗裳终于送走了最后一位病人。她就跟方远和江少华说:“都下班吧,明天休息,都好好放松下。”
为了让方远和江少华好好过节,罗裳提前在月底发了这个月的工资,江少华没干满一个月,但也发了半个多月的钱。
方远便站了起来,准备问问罗裳要不要送她。
这时韩沉却出现在门口,跟罗裳说:“下班了吧,我送你?”
这时崔凤山已经走了,罗裳就站起来,点了下头:“行,那就麻烦你了。”
罗裳跟在韩沉身后出了诊所,韩沉直接过去,打开停在路边的吉普车门:“上车吧,外边晒。”
韩沉刚走出去,他二叔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他想向韩沉打听点事。可他出来的时候,韩沉却不在。
“韩沉呢,去哪儿了?”韩二叔腰上系着围裙,疑惑地问道。
老韩头不以为然地道:“去送罗大夫了,一会儿就能回来。”
“啥?送罗大夫?她不是在这儿租房子开诊所吗?房东还需要送租客回家?”
老韩太太眨了下眼睛,跟二儿媳妇一起笑了笑。刚才韩沉说有点事要开车出去,转眼那俩孩子就跑回来说,他们大伯开车带一个漂亮阿姨走了。
那一刻,婆媳两个脸对脸,全都定住了似的。就连老韩太太都有些服气,大孙子这要不是有情况,又该怎么解释他这段日子的反常。
她这段日子不怎么在家,家里就老头一个,他心太粗,根本想不到大孙子那点说不出口的心思。
韩沉二婶跟老韩太太说:“妈,我去帮忙做饭,做完了咱们先吃吧。韩沉忙,他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再吃。”
老韩太太也站起来:“我也去帮忙剥点葱蒜。”
第46章 扬帆
脱发问题
“节日礼物, 给你的。”在一个路口,红灯亮了起来,韩沉踩下刹车, 随后拿出了几天前准备好的礼物,递给了罗裳。
“还有礼物啊?”罗裳惊讶地接过一个扁平的锦盒,打开来看了一眼, 便看到盒子里躺着一个透明的黄色手链。这手链看着像黄水晶, 不过是颜色较淡的一种。
罗裳拿在手上, 对着光察看。韩沉在旁边侧着头观察着她的神情,感觉她应该是喜欢的。
很快,绿灯亮了, 韩沉启动车子。罗裳则拿着手链问他:“会不会很贵?”
韩沉连忙说:“不贵, 我有个老战友老家就在水晶产地。是他给我寄过来的水晶料子,我前几天找人帮忙加工的, 你要是不嫌弃就戴上。”
罗裳想着,水晶确实不是很贵的珠宝。韩沉要是有这个门路的话, 花费也就不太多。她这才戴在手腕上,还在韩沉面前展示了一下:“大小正好, 很好看, 我还挺喜欢的,谢谢啊。”
韩沉冲着她笑了下, 继续开车。
他之前就听方远唠叨过, 罗裳很喜欢各种五颜六色的石头,连方远去花惜路进药材时,都让他问问崔老板有没有什么好看又不贵的石头。不管能不能做药, 都带回来点。崔老板还真配合,又给罗裳找了些空青和曾青矿石以及其它料子。
方远只是在吐嘈, 韩沉却记在了心上。如今看来,罗裳是真喜欢这种东西,她脸上的开心不像是装出来的。
车子开出去不远,韩沉问罗裳:“天色还早,要不要找个地方转转?”
问出这句话时,他一只手紧抓着方向盘,面上的神情隐隐透着紧张。
“附近有没有花卉市场,有的话过去看看吧?我想买两盆茉莉,要小一点的就行。”罗裳说。
韩沉看了下表:“有啊,市场就在老县衙旁边,也挨着以前的关帝庙。现在那些建筑都没了,不过老庙会还在,旁边就有露天的花鸟鱼虫市场。”
“还挺近的,就是时间有点晚了,买倒是能买到,但有些贩子已经走了,不知道能不能买到你满意的?”
“不会啊,普普通通的就行。露天也挺好,花应该皮实、好养些。”
听她这么说,韩沉就打了下方向盘,转向老县衙的方向。
花卉市场外围停着不少倒骑驴和手推车,这些车子摆放得有点乱,本来就不宽的路对于韩沉开的吉普车来说,有点窄了。
“不远了,车不好走,容易撞到人,咱们走过去吧。”征求了罗裳的意见后,韩沉把车停在路口附近的一个招待所。
车子底盘挺高的,韩沉担心罗裳对这车高度不习惯,下车后立刻绕到副驾,伸出手想扶一把。罗裳却很自然在扶着车门,轻松地跳了下去,并没有把手搭在他伸出的手上。
韩沉一只手伸在半空,只好假装去摸自己后脑勺,掩去了尴尬。
罗裳不确定韩沉为什么就看中了她。但她感觉,韩沉对她的感情是认真且不设防的,没有她那么多的顾虑和戒心,这可能是这个年代一些人的特征。
但罗裳对未来还不能确定,她感觉最近两个人之间发展得有点快了。而她还没见过韩沉家人,这让她有点担心,万一哪天她不想再和韩沉继续下去,韩沉会很难接受这个结果。
她有意放缓两个人之间的发展速度,至少要在见过韩沉家里人之后,才会确定接下来该怎么走。
所以这次出来,她跟韩沉之间始终保持着一些距离。韩沉是个聪明人,下车走了一段路就看出来了。
他没再提两个人之间的事,反而跟罗裳说:“气功师关一贺你还记得吧?”
“当然,他现在怎么样了?”罗裳问道。
自从那天离开胜利剧场,韩沉便没再跟罗裳提起过这件事。但罗裳猜测,韩沉应该对关一贺保持着关注。
像关一贺这样的人,会对很多人的思想产生影响,在社会治安上肯定是个隐患。职责所在,韩沉对此保持关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时两个人已经快到花卉市场了,韩沉就道:“也没有什么大的进展,不过我们公安部门会收紧相关活动的审批。以后他要再进行这种大型的发功活动和集会,在场地审批上肯定会受到限制的。”
罗裳想着这多少也是个措施,要是没什么明确证据的话,一时半会也不好给他定什么罪。
但要想限制关一贺的行动和发展,韩沉他们还是有办法的。
她以为韩沉做的也就这些了,韩沉却又告诉她:“我们已经查明,关一贺最近一年放了不少高利贷,利率跟九出十三归差不多。目前还在整理和补充证据阶段,还要看看他是否有其他不法行为。”
九出十三归?这个利率确实高了。
应该有很多有钱人给关一贺送钱送礼物,不然短短的三年时间里,他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钱放高利贷?
罗裳默默地听着,听完之后,才跟韩沉说:“关一贺认识的有钱人多,你查案子也要注意点,免得会被人使绊子。”
有钱人的能量不小,即使韩沉是处突大队长,他也不能完全避免受到某些人的蓄意报复。
不管是出于他们两人之间的私人关系,还是出自于对韩沉所从事行业的敬佩,罗裳都想提醒一下。
她这句话倒是让韩沉的心情莫名地好转起来,两个人边聊边走,走得并不快。
一对中年夫妇从他俩旁边越过,两人并肩而行。男的身穿背带裤,上身是一件格子衬衫,脚上的皮鞋擦得锃亮。他的头发也被梳成了三七分,头上应该抹了些头油,油光水滑的。看得出来,这位大叔挺在意外形的。
这年头社会越来越开放,大街上随处可见穿着时髦讲究的人。所以韩沉和罗裳在看到这位大叔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一阵风来,从脚边卷起、上扬,继而吹到人的头发。风把罗裳的头发吹到脸颊边,罗裳伸手拢了拢,将碎发拢到耳后。韩沉留的是寸头,自然没什么影响。
突然,韩沉和罗裳都觉得眼前一花,随即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那位大叔头顶猛地飘起来,往路边飞,一直飞到一辆三轮车厢里摆着的发财树上。
那东西就挂在那棵发财树顶部,风从旁边拂过也没有把它吹下去。
三轮车座上坐着的大哥目瞪口呆,看着自己那棵发财树上的东西,仿佛陷入了沉思。
那中年大叔只感觉头顶一凉,随后他听到身边的中年妇女放声大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他这才知道,那风竟然把他花了大价钱买的假发给吹跑了。
看着大叔茫然捂着发凉的头顶,窘迫地站在路中间,罗裳和韩沉都面无表情,像没看到一样继续往前走。
等走了一段,把那大叔甩在身后,罗裳才不客气地笑起来。
但她只笑了几声,便看到韩沉面色略微沉重,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哎,怎么了?”罗裳见他面色不大好,觉得很奇怪。韩沉的心理变化似乎跟刚才发生的事有关系。
韩沉嘴唇动了动,等罗裳再次催问,才犹豫地道:“你懂医,那你说,秃头遗传的概率会不会高?”
罗裳疑惑地看了看韩沉的头顶,他的头发还是很密的,老韩头的头发也很好,只是年纪大花白了,但没有一点脱发的样子。
所以罗裳也不知道韩沉在担心什么,她就道:“这个不好说,一家几代人确实都有脱发的话有可能会遗传啊。但韩爷爷头发不是好好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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