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担心她不记得自己,他将伞面周宜宁那边倾斜,主动自我介绍:“我是谢意泽。”
眉眼俊朗,笑意轻柔,周宜怔了片刻,从模糊的角落找出记忆:“……好久不见。”
见她面露疑惑站在原地没动,谢意泽温声解释:“家母让我在这里等你。”
原来那位刺绣师是谢意泽的妈妈。
毫无准备遇见曾经的同学,周宜宁还没适应和他离这么近,只能不动声色避开他的注视,礼貌应声:“麻烦谢先生带路。”
短短的一段路,谢意泽始终落后她半步,保持好分寸。
进入客厅,她看向坐在右侧穿墨色旗袍的女人,微微颔首示意:“丁老师。”
两人早在微信聊过几次,丁芳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孩非常投缘。
如今面谈,周宜宁正如屏幕里表现得那样,恭顺乖巧,让人很难不产生好感。
于是,她不动声色看了眼正要离开的自家儿子,眼底明显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别这么客气,坐吧。”她弯起唇角,把泡好的茶递过去,“试试看。”
周宜宁双手接过,轻轻抿了口,淡淡的茉莉清香很快在口鼻间四散开来,很神奇的,散去她今天所有的疲惫。
“好茶。”周宜宁放下茶杯,柔声夸赞,“您的手艺很出色,我很喜欢。”
两人聊了几句家常,周宜宁全程保持耐心,并不着急扯到工作,丁芳面上的笑意越来越深切。
难怪那小子火急火燎赶回来,敢情有点心眼子都用在追姑娘身上了。
不过这姑娘灵动秀气,心性又沉稳,谁见了能不喜欢呢?
想到这,她忍住安利自家儿子的冲动,倒没忘记今天的主要任务,拿出空白真丝面料,先试试周宜宁的基本功底。
原本从入门到精通的时间,少说也得以年为单位衡量,但周宜宁宣发的内容都和非遗相关,每期她都会提前去学习。
不说达到入门水平,起码指法和针法,她都能做到不出错。
女孩侧脸清俪白皙,眸色专注认真,甚至准备了笔记本记录遇到的问题,哪怕一下午的时间耗进去,都没有露出任何的不耐。
丁芳越看越惊喜。
也总算知道自家儿子为什么拒绝无数追求者了。
有宁宁这样的珠玉在前,其他普通女孩又怎能轻易入了他的眼?
就是不知,那闷葫芦有没有本事把人追到手了。
—
一下午都在绣房度过,不知不觉间,天色暗沉下来。
和丁芳敲定好每周三次的指导学习后,周宜宁婉拒了晚饭的邀请,却没能拒绝谢意泽送她回去的好意。
毕竟高中毕业后,满打满算也有七年没见,即使坐在后排,周宜宁还是有些不自在。
谢意泽主动打破尴尬的氛围,“宜宁,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虽然……不太熟,但一个称呼,周宜宁犹豫几秒并未找到拒绝的借口,索性答应。
不得不说,谢意泽的情商很高,没几句就打破了久别重逢的那种陌生,恰到好处的分寸感,和他聊天会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很早之前我就刷到过你的作品,”谢意泽轻笑出声,“很优秀的制作者。”
刚才从丁芳那,周宜宁得知他从清大信科院毕业后,以独到的眼光和手段创设了新智科技,目前已是圈内认可度极高的新贵。
“谢谢,”周宜宁腼腆弯唇,“能被一向眼光独到的谢总肯定,荣幸之至。”
“我们这算是商业互吹吗?”谢意泽半开玩笑调侃道,趁等候红灯期间,试探性问:“宜宁,我能加你微信吗?”
总归以后要经常去他们家,周宜宁打开二维码名片递过去。
“叮”一声,添加成功。
卡宴拐过路口,稳稳停在「悦秀湾」小区门口。
谢意泽绕过车身来到斜后方,手背撑住车顶,方便周宜宁下车。
她有些窘迫:“……你不用这么麻烦的。”
“这么客气啊?”谢意泽挑眉,没等她搭话,把手里的伞递给她,“这把伞算借花献佛了,快回去吧。”
许是他的眸色太坦荡,周宜宁本就不是擅长拒绝别人的性格,再次道过谢后快步进去。
她转身的动作太着急,并没注意到路对面停了辆张扬的帕加尼。
江从南人生爱好之一就是豪车,恰巧这两超跑是他高价拍到的,所以一有时间就出来兜风,结果接了通对象的电话,视线正巧看向对面小区。
谢意泽这几年也混得风生水起,他自然不陌生,就是一直寡着,没听过有对象啊?
江从南原本抱着八卦的心思,想看看被他弯腰护着的女孩是谁,结果越看越觉得眼熟。
像是……
“操,这不宁妹妹吗?”
江从南惊得烟盒都从手里掉下去,他心里咯噔一跳,连忙想下去看看什么情况。
只是刚摸到把手,周宜宁就快步离去,他只好坐回座位,摸着下巴寻思几秒,他掏出手机拨通。
停顿几秒,那边才接通。
“裴裴我要给你说个惊天大八卦,和你家宁妹妹有关系的,你还记得谢意泽吗,就每次被你甩开十几分的那小子……”
裴京闻:“……”
刚结束一场长达四个小时的手术,连手术服都没来得及换下,他倚靠墙壁,右腿曲起,眉眼间难掩疲惫。
结果听筒里还传来一堆喋喋不休的废话,他修长的指尖捏了捏眉心,忽然有些后悔浪费时间接这傻逼的电话。
本想直接挂断,敏锐捕捉到“宁妹妹”三个字的称呼,有些不耐的眸色顿住。
而后,他凉凉出声,“三秒钟说不到重点,你就死了。”
江从南:“……”
知道这位爷心情不佳,他没敢再铺垫,绘声绘色重复了刚刚看见的画面。
末了,他明显看热闹不嫌事大:“啧啧,情敌都知道追女孩要登堂入室了,您老既然对人旧情未了,就别死装不在乎了,万一被人捷足先登,你哭都没地方——”
话还没说完,只剩“嘟嘟”被挂断的提示音。
“……”
他是服了这位的少爷脾气。
不过看少爷这反应,他这话明显是戳进心窝子了啊。
江从南仰躺进椅背,好心情发动引擎,决定去找程泽扬好好嘲笑一番。
—
周宜宁现在住的「悦秀湾」,是刚在京北落脚时和裴舒语合租的。
只是裴舒语经常在外赶通告,她也因拍摄工作不常在京北,所以一年的多半时间都是空着的。
她换好鞋子,刚去冲完澡,手机铃声不绝如缕响起。
她一手用毛巾擦着头发,一手摁下接听键。
是房东公事公办的态度:“不好意思啊周小姐,原本房租还有一周才到期,但装修公司刚好后天有空,我想你肯定介意,为了避免住的不舒心,你还是尽快收拾东西搬出去。”
噼里啪啦说完后,房东直接挂断。
干脆利落,不容拒绝。
周宜宁:“……”
她看了眼时间,不算晚。
而后,她给裴舒语把电话打过去。
等了半分钟,那边才软着嗓音接起:“宁宝,怎么了?”
听这样,像刚睡醒的状态。
“抱歉啊,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没关系啦,”裴舒语摇摇头,强撑着困倦从被窝里爬起,“睡了一下午,刚醒。”
周宜宁这才放心,言简意赅把刚才房东的话复述一遍。
“怎么这样啊,通知的这么突然,是想让人睡大街吗?”裴舒语瞬间清醒,气呼呼说,“不行,我要找他理论。”
“算啦舒舒,我没事的,”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没地去,周宜宁连忙宽慰,“我先去酒店住,过两天再找其他房子。”
房东能让她连夜搬出去,说明这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她不想让裴舒语无辜受气。
“不行,你一个女孩子住酒店多不安全?”裴舒语连忙阻止,“你先过来住我家,等找到合适的房源再说。”
周宜宁有些迟疑:“可是……”
知道她怕添麻烦的性子,裴舒语语气强硬:“你是不是不认我这个闺蜜了?”
“没有。”
“那就对了,”裴舒语弯唇,一语敲定:“那就不要可是了,限你一个小时打包好东西,等我来接你。”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再拒绝就显得矫情。
于是她默默把这份感动藏在心底,快步进入卧室。
好在她们东西并不多,很多东西怕落灰都放在收收纳箱里,所以收拾起来并不麻烦。
—
一个小时后,裴舒语开了辆招摇的玛莎拉蒂停在楼口。
乘坐电梯上楼,她摘掉墨镜,和周宜宁来回跑了好几趟,才把所有东西都搬进车里。
“宁宁,有件事我得和讲清楚,”她驱动车子,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人员组成:“我暂住的地方总共二层,我哥读大学时住过一阵子,不过他现在已经在医院旁边盘了套房住。”
听到前半句时,周宜宁的心跳倏地僵住。
昨晚被裴京闻送回去的途中,她知道了他好巧不巧,竟是好友从小关系就很亲近的堂哥。
好在后面的话,让她紧绷的思绪缓缓放松开。
“你别紧张,他就是出了趟国才变得凶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对象甩了,”裴舒语自然注意到她的异样,安慰道:“别担心,他最近比狗都忙,肯定没时间回来。”
周宜宁:“……”
耳畔不自觉地浮现了重逢以来,他和她说话时夹着冷讽的语调。
可她动了动唇角,实在不知该怎么拒绝闺蜜的好意,又怎么去表述她和裴京闻的关系。
毕竟,他现在要彻底和她保持距离,再提七年前的旧事,如果被他知道,指不定要怎么想她。
……她不想再让自己给他的印象更差了。
自尊心作祟,周宜宁纠结半晌,最终还是寄希望于裴舒语的那句“肯定没时间回来。”
……应该,不会遇见的。
同时她下定决心,不管怎么样,这几天还是尽快找好住处。
—
可能她的自我安慰起了效果,等回到枫禾公馆,她甚至都做好了及时跑路的最坏打算,里面确实安静没人。
悬着的那口气总算放松几分。
来到二楼,周宜宁暂住在裴舒语的隔壁。
两人笑闹了几句,看见手机屏幕亮起助理让她明天去拍广告的消息,裴舒语只得早些去睡觉。
室内暖气很足,她脱掉长裤毛衣,只穿了件杏色的及膝睡裙,躺进柔软的床铺。
久违的困顿袭来,她闭上眼,脑海里难得没被那些凌乱的回忆缠绕。
只是睡到半夜,她忽然觉得有些口渴。
打开台灯,她小心翼翼推开门,借着脚灯微弱的光芒,轻手轻脚下楼走到水吧处。
刚喝完水,只听玄关处很轻的转动声。
转身的脚步顿住,心头没来由的紧张,脑海里忽然浮现了最不想发生的可能性。
没工夫去想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周宜宁正思索该怎么用最快的速度避开时,一股浓郁的酒精味瞬间缠绕住她的鼻尖。
等她理智回笼,只见最不该见到的人,高大的身形半倚墙壁,眼尾泛红,状态明显有些迷醉。
不知是不是室温太高,他扔掉臂弯的大衣,单手扯开衬衫领口的两颗扣子,露出锁骨。
昏暗的灯光下,他低低的喘息起伏着,凸出的喉结有着致命的性感。
周宜宁从没这么近距离和异性接触过。
除了视觉直观的冲击,更多的是不知该怎么应对再见他的不知所错。
周宜宁的耳根通红得几乎滴血。
怔愣间,只见那双讳莫如深的黑眸定定望向她,而后扶着墙壁,一步步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的气息太具有侵略性,周宜宁只觉整个人都变得燥热,意识到不该再待下去。
然而转身的那一瞬,裴京闻忽然快步走近,不由分说将她逼近角落。
紧接着,他俯下身,双手倏地禁锢住她纤细的腰肢,滚烫的呼吸落在她的耳尖。
四目对视。
周宜宁从没想过他的眼神会这么炽热,她稍稍偏过头,却避无可避。
他声线低哑,下巴搭在她的头顶,模糊的尾音更加撩人。
“……别走。”
第18章 交缠
明明没喝酒, 周宜宁却觉得自己有些酒精上头,大脑都变得不清醒。
否则怎么会在他说出“别走”两个字僵住,任由自己被他单手搂住腿弯。
倾倒在进沙发时, 交缠滚烫的心跳,灼烧她所有的感官。
手链落在地面很轻的碰撞声,才让她回过神,偏头躲开男人近在咫尺的呼吸。
后知后觉和他距离只剩几寸,周宜
宁不知用了多大力气, 才避开那双满满倒映着她的黑眸, 不让自己彻底沦陷。
而就在她想起身时, 腰肢却被男人紧紧禁锢住, 动弹不得。
黑暗中,那双如墨的瞳仁, 没了记忆里的痞性和疏离,只剩原本的纯澈昳丽。
更像深邃的漩涡, 引人沉溺。
耳畔的心跳声太剧烈,勾起她为数不多的理智。
周宜宁看不清他的神色,却也明白他如果没被酒精麻醉,不可能会对她如此亲昵。
这一刻,周宜宁才知道,七年前烙印在她心上的少年, 哪怕经过几千个日夜的洗礼, 她终究不能如愿释怀。
甚至内心的卑劣想法,差点让她产生一个不如就这样沉沦的念头。
但心脏密密麻麻的阵痛, 让她不得不从这样日思夜想的亲近中, 挣扎脱身。
“……不要躲开我。”
察觉到她逃离的动作,男人似有恳求, 手腕的力度又加深了些。
恰是这蒙了层恳求的声线,让周宜宁迷乱的意识瞬间回归现实。
……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她无力牵了牵唇角,满心的期待,瞬间被失落取代。
男人眼尾的温度染红了冷白的皮肤,浓密的眼睫轻轻颤动,周宜宁闭了闭眼,用力从他劲瘦的臂弯处挣脱开来。
宽敞的沙发,似乎放不下男人修长的双腿,周宜宁快步离开时,余光瞥见他轻颤的睫羽,终究没狠下心。
见他的呼吸逐渐平缓,周宜宁轻手轻脚从榻榻米扯过毯子,迟疑着覆盖在他身上,又悄悄帮他脱掉鞋子。
全程,他似乎毫无察觉被人摆弄,前所未有的顺从。
做完这一切,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幸好。
他喝多了,不会记得今晚遇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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