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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宜宁又陷入过往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中,一夜难眠。
隔天她早早醒来,避免与裴京闻撞上,她躲在门口,仔细注意外面的动静。
光亮穿进窗帘的没多久,周宜宁听到了很轻的关门声。
裴舒语的拍摄在下午,应当不会起这么早。
看来是他。
走得这样干脆利落,看来他似乎忘记了昨晚发生的凌乱。
明明该感到轻松的,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低落,隐隐压在她的心间。
好在手机铃响起,才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余老?”屏幕显示是余振秋来电,她讶了一瞬,主动问好。
“小丫头还记得是我啊?”余振秋气定神闲打趣:“我还当回京北有了工作就忘了老头子我了。”
知道小老头开玩笑,周宜宁弯了弯唇,“您这是什么话?您对我这么好,忘了谁都不会把您忘了啊。”
这倒不是她恭维。
在南临市的两个月,余振秋除了指导她制作折扇外,生活上也像长辈一样待她,让她感觉到了家的温暖。
周宜宁是发自内心敬重他。
听这话,余振秋心情很愉悦,“你这丫头,哄人开心一套一套的。”
闲聊了几句,余振秋气定神闲抿了口热茶,悠悠出声,“丫头,上次给你推的那小子,你们有没有联系啊?”
猝不及防转移话题,周宜宁愣了片刻,回想起确实有这么回事。
连忙打开微信,往往下翻了好几页,才看到对方通过好友验证请求的消息。
见她沉默,余振秋就知道这丫头左耳进右耳出。
就在周宜宁有些心虚,都做好要被小老头“训话”的心理准备,哪知对方长叹一声,耐心道:“宁宁啊,我看你自己抗下所有生活压力着急,总归有个人陪伴你更放心些,这小子也算我盯着长大,品性肯定端正。”
“一米八八的大个子,长得也算合格,”余振秋顿了一下,补充关键信息,“他跟你是高中同学,别怕没有共同话题。”
捕捉到“高中同学”这四个字,周宜宁心念微动,脑海里不自觉又被浮现的人名影响着。
“总之,你先跟他见一面聊聊看,”余振秋叮咛,“如果他敢欺负你,老头子帮你出气。”
话都说到这份上,周宜宁收回跑偏的妄想,点头答应下来。
就当是让真正关心她的长辈不再为她担心。
人要向前看,七年阔别重逢,她早该认清和他再没可能的现实,放下过去。
何况余振秋的好意,她实在不知该怎么拒绝。
周宜宁组织好语言,才打开那个纯黑头像。
只是在看到昵称“W”时,指尖微微怔住。
而后,她又扯了扯唇。
大概她真有些魔怔了。
不然怎么看到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字母,都能联想到他呢?
摇摇头,强压下心底的慌乱,她主动发了句:[你好,我是周宜宁。]
[方便见一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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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裴舒语发过消息,她打车前往「华信大厦」。
这些年她靠极高质量的作品,实现经济独立的第一步,就在寸土寸金的高新产业园,买下一间中型工作室。
因为每期视频,从初期录制到最终在平台发布,幕后配音和剪辑也需花费大量功夫,必须有稳固的居所供摄影师工作。
前不久刚付完尾款,为了留足够的资金周转,她还不能用余钱单独购置房子。
总不能长期麻烦裴舒语,何况枫禾公馆还跟裴京闻有关,他说过不想再遇见她,周宜宁只能拜托中介尽快找合适的房源。
到了工作室,剪辑师言念将南临折扇的初稿打开给她看。
短短的七分钟,从接触余老的第一面,到扇面和扇骨的选材,再到成品的完成,以及她在庭院中作画,完美展现了这项非遗艺术的魅力。
“太美了宝贝,”言念不吝夸赞,“你这张脸要是营业再主动点,只怕涨粉更多。”
毕竟这张脸纯天然,镜头前,简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美。
尤其是大雪天的侧影,就像传闻中的仙女,让人移不开视线。
“哪有这么夸张啊,”她轻笑出声,“大家的关注点都在非遗制作上,和谁入镜没多大关系的。”
她选择入视频拍摄这行,为了生存,更为了把很多不为人知的民间瑰宝发扬光大,并不为自己出名。
知道她一直坚持的初心,言念倒没再多说。
吃过午饭,周宜宁打开电脑,寻找有关「纸鸢」的视频认真观看。
毕竟一项素材的录制时间太长,为了提高效率,通常都得好几项制作同时进行。
当一个人的状态完全沉浸工作,时间往往流逝飞快,等她摘录满满十多页笔记,天色已渐渐黑沉下来。
看了眼时间,已是晚上六点。
只是想起回枫禾公馆,眼前难免会浮现昨晚的尴尬。
……还是不回去了吧。
想到工作室那间狭窄的休息房,她默默叹了口气。
就在她犹豫着该用什么借口不回去时,裴舒语的电话率先打过来。
听筒传来的声线有些委屈:“宁宝,你在哪呢?”
她下意识关切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刚刚在片场,不小心扭到脚了,”可能在换药,裴舒语痛呼出声,“……呜呜呜好疼。”
“你在哪个医院?我现在过去看你。”
得知地址后,周宜宁没再耽误,连忙拿起背包赶忙拦了辆出租。
今天运气比较好,路上没堵车,不到二十分钟抵达京大附医。
轻车熟路找到电梯,只是看向屏幕里不断上升的数字,最初的担忧和着急,随着她逐渐加快的心跳,逐渐转变为慌乱。
熟悉的科室,因为多了一个人,变得让她更坐立难安。
何况他还是好友的堂哥,遇见他的概率岂不是更大?
周宜宁垂下眼眸,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好小。
即使她控制自己离他再远些,巧合却将她推向和他更近的位置。
可能这几天猝不及防的再遇太多,周宜宁颇有几分“摆烂”的念头。
反正他已经完全不在意她了,再多一次不如他意遇见他的次数,又有什么
关系呢?
“叮”一声,到站的提醒打断她纷杂的思绪。
走出电梯,她暗暗做足心理建设,刚抬眼,视线正巧落在熟悉的身影上。
是谢意泽。
看样子,他要准备下去。
四目相对。
愣了半秒,那张俊秀的眉眼舒展开来,主动和她打起招呼。
“谢总,”周宜宁弯唇笑了笑,以示回应:“我来探望朋友。”
他微微俯下腰身,清澈的眸子里晕开细碎笑意,“需要我等你吗?”
“谢谢,不过不用啦,”周宜宁摇摇头,轻声回绝,“我晚上在这里陪她。”
谢意泽了然,温声聊了几句,主动目送她离开。
两人颜值本就出众,站在一起自然有足够的吸引力,贺之让眼尖注意到,摸着下巴寻思半晌,倏地想起什么。
“老裴你看,”丝毫没注意到旁边的人不对劲,他兴致勃勃问,“那妹子是不是有点眼熟?”
裴京闻并未答话。
只是落在谢意泽身上的视线,多少沾了些晦暗。
沉默几秒,贺之让灵光一闪,满脸八卦:“我想起来了!那不是你读京大那会儿,经常跑南临去找的女孩吗?”
犹记得刚进京大,这位少爷凭一张侧脸照爆火表白墙后,各类美女围绕在他身边,偏偏对谁都提不起兴趣。
只是每隔一段时间,裴京闻就跟中邪似的,哪怕翘课也要去南临。
恰巧他老家在那,一次和裴京闻同行,总算知道原因。
原来看起来像渣男,骨子里却是痴情种。
每次远远望着人姑娘,有时候站在雨中,浑身被淋得湿透,也站在那一动不动。
跟自虐似的。
有几次那姑娘察觉到,却一语不发回避。
印象最深那次,是雨夜难行,几个傻逼男开那姑娘黄.腔,裴京闻正巧听见,直接上去揍得那些人亲妈不认。
作为裴京闻的好室友,他把人拽回家后,没好气给他递了瓶酒:“喜欢就去追啊,还世上还有不喜欢裴少的女孩吗?”
“您这魅力,大学城想追你的都能绕京北三圈,干嘛畏手畏脚的?”
裴京闻一语不发闷完。
就在他絮絮叨叨很久,以为裴京闻不会回答时,忽然出声。
“她让我别纠缠。”
这是第一句。
印象中的天之骄子,从未有过的挫败和颓废。
“我不想她看不起我。”
尾音模糊不清,他又闷头喝完。
这事没多久,裴京闻就答应了学校公派留学的推免。
之后几年,他也没听说他和谁在一起过。
他和那姑娘只有一面之缘,所以后来许多年,都挺好奇她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裴京闻这样念念不忘。
思绪回笼,他忽然反应过来,那姑娘旁边还站了位异性。
好歹久居情场,贺之让几乎一眼看出,那男人的眼神不清白。
“裴哥,你心上人是不是有情况了?”贺之让摸着下巴,决定刺激他,“啧啧 ,他俩看起来配一脸啊。”
果然,这话一出,裴京闻脸色肉眼可见加深了几分。
眼尾掀起的弧度,隐隐勾着戾气。
贺之让单手靠着他的肩,意味深长:“你再嘴硬,小心老婆真给你亲手做作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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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是视线盲区,周宜宁并未注意到拐角两人。
VIP病房内,裴舒语仰靠着床背,灵动的手指操控屏幕。
见周宜宁手捧鲜花进来,她眼前一亮,掩饰不住的惊喜:“宁宝你终于来看我了,感动死了。”
“怎么样?还疼吗?”周宜宁坐在她旁边,担心问道,“怎么回事啊?”
“品牌方让我站在椅子上拍摄,用时又很长,我没看清踩空了。”
以免周宜宁挂念,她省略了事件起因,只简单叙述完主要过程。
末了宽慰道:“不过美女来探望,我瞬间就不疼了。”
见她的右脚腕打着石膏,周宜宁仍有些不放心。
“医生怎么说?有没有伤到骨头?”
“当然没有,”似是怕周宜宁不信,她看向正巧出现在门口的人,“不信你问我哥。”
周宜宁:“……”
虽然早就做好可能撞见他的心理准备,但真正再见时,呼之欲出的心跳声仍控制不住。
感知力也像在他的脚下装了定位,清晰分辨他一步一步靠近。
以免裴舒语察觉到她的反常,只能在暗处收紧指尖,勉强保持淡然。
四目对视。
她的眸色不自觉颤了一下。
第一反应却是低头,佯装若无其事伸手捋了捋耳畔的碎发,担心发型受到影响。
然而裴京闻只扫了她一眼,不着痕迹收回视线。
周宜宁放在发尾的指尖一顿,情绪很快被淡淡的失落萦绕着。
裴舒语自然没注意到两人的异样,她主动给裴京闻介绍:“哥,这是周宜宁,我最好的闺蜜,排除那天在车上匆匆一见,今天你也算有福,能正式认识宁宁大美人了。”
“第一次”三个字一出,不知是不是那道视线的穿透力太强,周宜宁只觉身形微僵,头皮发麻。
她低垂着眼睫,眼前不禁浮现初遇那天。
那是裴舒语在场,他们第一次的照面。
……他连多余的话都不想和她说,应该,不是很想让别人知道他们以前认识。
尤其是他的亲人。
形成这个认知,她只能强压鼻尖的酸涩,保持礼貌主动打招呼:“……裴先生。”
只是,他紧紧盯住她避无可避的视线,倏地仰起眉梢。
而后,他的嗓音,染了些熟悉的痞:“今天吗?”
“我怎么觉得,跟这位周小姐,好像认识很久了。”
第19章 迷乱
等裴京闻离开好一会儿, 周宜宁凌乱的呼吸都没恢复正常。
她这样的不淡定,裴舒语离那么近,自然尽收眼底。
她摸着下巴, 也不说话,唇角弯起意味深长的弧度,直勾勾盯着周宜宁。
“……怎么,我脸上有东西吗?”耳根好不容易散去的燥热再次回笼,她不自在躲避注视。
细密的汗, 已经浸润了整个手心。
似乎仍不足矣平复慌乱, 她佯装拿起手机, 指尖硬邦邦划拉着。
一秒, 两秒。
足足好几个呼吸的空档,裴舒语倏地勾唇, 双手环臂靠在床背,一字一句, 故意拉长尾音:“你不对劲。”
她笑吟吟的,意有所指重复道:“很不对劲。”
“……”
果然。
躲不过裴舒语。
不过,她的确不该在瞒着闺蜜。
尽管那些过往,是裴京闻不愿提起的。
或许说出来,有个倾诉对象,她心底的压抑就能释然一些。
悬在心口的那根弦陡然松缓, 她张了张口, 纠结着该用什么样的措辞。
裴舒语倒也不着急,笑语嫣然等着她交代。
病房内, 只剩两道轻缓的呼吸声。
良久, 周宜宁抬眼,晶莹清透的眼眸里, 渐渐被失落取代。
“……舒舒,你还记得我提过的,我有一个十七岁喜欢上的少年。”
她轻轻道出,耳根微红:“他对我很好很好,但毕业那天……”
回忆编织成网,浓烈的苦涩涌向鼻尖,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眼尾也渐渐泛红。
“我说了好多伤他的话。”
尽管时过境迁,那些刺耳的词语,仍旧像尖锐的利器,深深刺向她的心口。
周宜宁低下头,纤密的眼睫轻轻颤抖,柔和的语调也变得空灵。
“他大概,再也不会喜欢我了。”
不用说清“他”是谁,即使刚才裴舒语已经猜了个大概,但如今亲耳听周宜宁娓娓道来,仍旧被震惊得说不出话。
眼前不禁浮现裴京闻那些反常的举动。
……难怪。
原本他对自己投资非遗拍摄兴致缺缺,被她拉着去注册工作室也不情不愿,还在半道改变主意。
以为裴京闻会拒绝,结果当晚就给她转了七位数的资金。
之后也会旁敲侧击他们的一举一动。
好嘛!她还以为自家哥哥顾念兄妹之情支持她,原来她才是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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