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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酲——晕雀【完结】

时间:2024-10-28 14:51:59  作者:晕雀【完结】
  甚至某些时候,他也明白芙提的动机。
  但她既然听见了这些话,就不可能没感觉到那个吻,却至始至终没有计较半句。
  “别讨厌我。”
  他离开前留下这样一道脆弱的声音。
  等那人走了,芙提却又睡不着了。大概是因为下午睡了长长的一个觉,现在闭上眼睛都有点嫌累。
  她做了一个梦,梦回一个多月以前,段昱时捧着蛋糕被她拒绝的时候。
  当年他在的城市暴雨,航班无法起飞,而段望舒在美国生死未卜的时候,芙提也没能从电话里感受到他一星半点的情绪波动。他总是这样游刃有余地安排好他生活里的一切,什么意外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有计划有对策,有永远靠谱管用的plan ABCD。
  如果一面镜子真的为她破裂,芙提是会觉得烦躁的。
  她当年其实很耿耿于怀他口中的“宋流玉是是希望我做自己”。那他们的爱情呢?芙提的存在有剥夺他的自我吗?
  显然并没有。
  但这份“没有”不是芙提不想要,而是她没做到。她确实有这个意图,甚至觉得自己的意图丑陋。
  他的自由是有生命的,如果芙提企图占有他的自由,那么它就会反噬到段昱时身上,淹没他的理想帝国,颠覆他的正常生活。
  芙提不愿意这样。但她又找不到办法处理自己的野心了。
  所以她松手了。
  可现在段昱时在告诉她,她的意图并不是她想象得那么不堪。他能够为她做到。
  芙提便更耿耿于怀起来——为什么从前不告知她有这样的影响力,偏要在彼此忍痛分离后告知她有突破对方原则的天赋。
  需要的爱没有在需要的时间来。
  她便理所当然地认为,错过是一个正确选项。
  段昱时这两年没再一头扎入幕前,原因除了疲于与资本博弈,更多的还是因为自身对艺术向往产生了质疑。
  再加上段舒华有意让他继承一些东西,他便听话地承受下来。
  段氏的一些项目与合作有时候需要从他这里得到批准,于是谈判桌上就少不了他的出席。会议和饭局坐多了,没一张面孔他记得牢,都是过眼云烟。
  昨天应卿在医院里和他打招呼的时候,他并没有认出来这位前段时间还碰过头的男人。
  在合同的交接会议上,他站在他大哥身旁,低调收敛,不见锋芒。
  段昱时对他的印象只是浮光掠影。
  起码在他将车靠停在私密病房楼下,看到应卿提着保温盒之前,段昱时对这个人的轮廓都是模糊的。
  他看见那辆曾在芙提剧组门口和自己争持不下的库里南,想起他昨天朝自己走来的方向。
  太迟钝的神经将不愿意承认的答案浮上来,他看了眼副驾驶上摆放得小心翼翼的菜品,竟是没有选择下车。
  直到段望舒打来电话,好奇地问他事情进展得怎么样,段昱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在车里坐了近一个小时了。
  “她不需要了。”
  爱玫瑰的人这样多,他不算什么。
  “你都没有试试,怎么就知道不需要了?”
  段望舒一大早就看他在厨房里忙来忙去,锅碗瓢盆用得乒乓作响,一道道色香俱全,被他小心翼翼地装进盒子里。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弟弟不是去送饭,而是去送自己的心。
  “就算她现在想要吃月亮,也有人愿意为她掰下一块。”
  可月亮只有一个,别人做了,他再做就多余了。
  “爱怎么会多余呢?”段望舒好奇怪,“没有人会嫌爱多余,只有施舍爱的人才会去考虑对方需不需要。从以前到现在,你都不断在考虑她的需求。万一猜错了呢?”
  总认为没有万一,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可往往就是这份志在必得成为他失去的理由。
  于是芙提又在入睡前见到了这个人。
  他每次来都很晚,大概是害怕看见别人责怪的神色,又或者是很忙。但身上总带着一阵落寞,好像被谁委屈对待了似的。
  “吃过饭了?”
  芙提眼珠往上看,对面的白墙上挂着一面时钟,“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今天开不开心?”
  “一般吧。你有话就直说。”
  段昱时昨天嘱咐了李医生,记得提醒她低血糖的事情。但他清楚没人能够轻易改变芙提的坏习惯,比如吃早饭这件事。
  “中午饭吃了,晚饭也吃了,早饭不能不吃。早饭很重要。尤其是你有低血糖的……”
  她听到一半就皱眉,“你怎么知道医生说我低血糖?”
  段昱时顿了顿,才发现自己露馅了。
  芙提问:“你调查我?”
  “不是调查。”
  他想知道她的病历和健康状况简直轻而易举,芙提觉得自己问了个废话问题。
  只是一直都没来看过她,最早也是昨天才露面的人,对她的情况却了如指掌,这多少让人觉得诡异。
  或许这就是他追人的手段。
  她眼神看向他一直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今天竟然安分到生疏。
  “藏了什么?”
  他没想到会被她看穿,神色有些意外。却没藏着掖着,从口袋里抓住一把糖果来。
  都是荔枝味的。
  “晚上就不要吃了,平时吃一点。我问过医生了,牙齿不会坏的。”
  他塞进她的枕头里。
  不爱吃早饭不吃也可以。
  低血糖就多补充糖分。
  芙提甚至忘记了阻止他。
  曾几何时,段昱时能纵容一个人到这种地步,竟帮着不听话的小孩助长不良的焰火。
第77章 雪藏
  芙提出院那天,是季明信亲自来接的。
  这些年他一直甚少干涉自己的工作,一是认为芙提长大了,二是觉得伏玥说的话很有道理。她已经具备独立的能力,就没必要给她套上无形的枷锁,哪怕上面镌刻着亲情的记号。
  “多注意点。”
  “知道了。”
  “拿着。”季明信突然从口袋里丢出一样东西给她。
  芙提捧在手心里,问,“这是什么?”
  “护身符,保平安的。”
  上了年纪就开始吃这套芙提没想过新世纪男性代表也会这样迷信。但她什么都没说,乖乖塞进包里,像从前中高考时接过季明信给她准备的铅笔橡皮一样。
  她今天要去公司报道,车停在马路靠边,不能待太久。
  下车前季明信叫住她,“芙提。”
  “嗯?”
  “离段昱时远一点。”
  她沉默以对。
  季明信了解她,有所顾虑的事情她就会犹豫,于是皱着眉又说了一遍,“他不适合你。”
  这些年他一直都对这个男人闭口不提,曾经也没露出过任何责备神色,但芙提知道他很清楚,清楚自己的心动和心碎,清楚自己每一个难捱却捱过来的分与秒。
  或许所有人都会让她不要这样做,不要那样做,但季明信始终在相信她的选择。
  如果不是太担忧,他是不会开口的。
  芙提垂下眼。
  “嗯。”
  她应了,但不知道是指哪一句话。她跟季明信说再不走就要被贴罚单了,一边朝他挥手告别一边离开。
  季明信隔着一个车窗看她生龙活虎的样子,做了个深呼吸,才把肚子里的斥责消化掉。
  在剧组待了将近两周,芙提慢慢把事业搬回生活的正轨。而这段时间里,段昱时都没出现。宋宛也是。
  直到某天清晨,趁着露水霜重的时分开机,去穷乡僻岭出差的女导演才姗姗来迟。她看到芙提先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很慢地想起了一件事。
  他们有一段情节比较血腥暴力,在京都没办法拍,便找了个山旮旯,由段昱时领着组里的人进去了。宋宛紧随其后,却先回来了。
  段昱时怕时间对不上,于是托宋宛把他在寺山求的平安符交给芙提。
  她给忘了。
  宋宛还记得当时她问:“如果她问这是谁送的,我该怎么说?”
  那男人眼睛都没眨一下,“随你。”
  他好像根本没考虑过芙提会不会收,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可宋宛知道,他的无所谓是无畏的无。
  如果芙提收下了最好,就当是他的关心揉碎半颗陪在她身边。即便芙提不收或是丢掉,他也无畏自己的真心被嫌弃、抛失。
  所以当她找到那枚平安符,拿给芙提的时候,硬着头皮尴尬道:“段昱时忘记给你的。他说祝你大病初愈。”
  出乎意料地,芙提把那小玩意往手心里一勾,“替我和他说谢谢。”
  后来宋宛时常能看见她带着类似的符祉,也不知道为什么松了一口气。
  那是一个烈阳高照的中午,宋宛坐在取景器前,看着在操场上奔跑的一对男女,忍受着即便头顶有把大伞撑着也无济于事的头晕目眩,只是一眨眼,原本就该站着的芙提突然摔倒了。
  她陪同着几个工作人员把芙提带到大学的医务室,白色的窗纱被风吹得翻飞,空气里一阵青草的味道。
  春天要过去了。
  所幸伤口不大,但是沥青跑道上碎石太多,医生正用沾着棉签的酒精一点一点给她揩去。宋宛看了都觉得痛,在她旁边不断抽凉气。
  校医听了觉得好笑,“怎么小姑娘都一声不吭,你先喘上了?”
  她大概是知道最近有个剧组在这边拍摄,但不知道芙提的年龄,见人穿着校服又粉黛不施的,像一根剥了皮的白嫩小葱,说是高中生也不会违和。
  校医和蔼着语气分散她的注意力,“小姑娘疼不疼啊?”
  芙提说:“还好。”
  “这么热的天,容易中暑,还往操场上跑……嗯?这是你家里人给你求的平安符啊?看着倒是挺别致。”
  校医拎着酒精起来去找纱布,宋宛靠在窗边看了一眼,和那天交给她的并不是同一个。
  她的眼皮跳了一下,校医已经拿着工具回来了,“在哪里求的,我也想替我孙女求一个。”
  “我也不是很清楚,是我叔叔给我的。”
  宋宛听到这里,伸直了膝盖,背过了身。
  段昱时这一去就是半个多月,宋宛每天都在和他联系,也每天都和芙提待在一起。芙提也就算了,偏偏这男的也绝口不提,两个人明明一起经历了一个突发事故,却陌生更甚从前。
  她不懂,索性撂担子不再理会了。
  谅在芙提今天受伤,戏份也不多,宋宛就让她先回去。等上了保姆车,助理突然告诉她黎慈找她有事。芙提没什么表情,反倒是黎慈看见她受伤的腿蹙了蹙眉。
  “小祖宗,你这又是怎么了?”
  嘴巴一边关心,一边挥手让人给剧组打电话。营销组的同事键盘一敲,有关于芙提因为工作太辛苦而中暑摔倒的通稿就发布在了互联网上。
  当然这是后话,芙提被她搀扶进会议室里,黎慈给她端了杯水,让她先坐着等一等。
  芙提便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处理忙碌中无法及时回复的信息。
  久违地,看见了齐灏南的来信。
  自从那次擅自跑过来要和她过圣诞,被芙提的冷脸碰了一鼻子灰以后,他便乖巧了许多。从每天发很多消息变成了每天发少一点。当然,更多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他的乐队在那边忙着巡演。
  他说她家阳台的花要开了,附带一张图片。
  是一盆木兰,当初季明信空运过来给她的。
  芙提一开始觉得他真是年纪大了脑子出问题了,怎么连这样的东西也要寄过来。她平时工作忙,根本没时间理会自己,更别说一束盆栽。
  可是那名贵到令人咂舌的品种竟还真在她的粗糙照顾下活了下来,只是三年里,没能成功开出一次花。
  每次都是结出一个花苞就草草退出春天,像个不争不抢的隐者,满怀美丽,却无心盛放。
  芙提回了个“哇”的兔子表情,翻了翻上面的聊天记录,发现齐灏南当初离开的时候居然还给自己发了消息。
  他的花芙提没收,圣诞节彼此也没能一起过,这人却一点不难过,也没有抱怨半句,反而小心翼翼地害怕她会生气,留在国内的那几天都没给她打过电话。只在被家里人抓回家坐饭局的时候发微信过来抱怨了几句,再聊已经是在回去的航班上了。
  “国内的天气好舒服。”
  他总是这样单纯烂漫,和煦得芙提一想起他就会联想到冬天的太阳。
  “那你下次再来。”
  齐灏南和家里关系并不太好,种种关系使他从小生长于美国,回国对他来说和受刑差不了多少。
  芙提没去送他,只能留下客气的一句。
  他其实懂的,只是不去深究。
  还在想关于木兰的事情该怎么回复,会议室里面的门就突然被打开了。芙提微微吓了一跳,看到段望舒那张绝尘斐然的脸,心跳又瞬间拔到嗓子眼。
  “你……”
  脑子里灵光一闪,发现她们第一次见面好像确实是在公司,于是芙提捂到嘴边的手又放下来。
  那人身上带着点轻微酒味,不浓不重,不呛不沉,混着她身上的香气,有点像浸在白兰地里的柠檬,微醺的味道。
  芙提皱了皱鼻子,恰好看见她纤长的十指压在唇中心,对她说:“嘘。”
  办公用地不准员工吸烟,更别说喝酒。芙提受她蛊惑,慢慢地松懈下来,点了点头。
  “你出院了?”段望舒很自然地挑起一个话题,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迫,“身体还好吗?”
  芙提有些惊讶她会知道这件事,“还好的。”
  段望舒看出了她的迷惑,却没有解释,“听说是脑震荡?”她提步走过来,单手撑在会议主编,五指纤长漂亮,像一朵蝴蝶落在冰瓷板面。芙提紧张地看了一眼,另一只同样精致的手就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温凉的,带着细腻的触感。
  女人弯起来的长眸极具魄力,像蕴含笑意的月牙,声音缓柔:“没事吧?”
  她被这瞳孔里晃荡着明显的勾引弄得失神一瞬,还没来得及退开,就被及时赶到的黎慈一声尖叫划破了局面。
  “段总监!”
  女人平跟鞋踩得又快又急,听起来恼怒至极的节奏到了段望舒跟前,还是忍辱负重地咽回去,变成一句:“段总监……”
  黎慈作为金牌经纪人,在业内算是明星人士,更别说在星遥,地位可见一斑。只是连她都要对眼前的人保持三分尊敬,芙提很难不去猜测段望舒的身份。
  “我只是路过。”段望舒并未被她的插入展露半分不悦,甚至还在芙提被遮挡的视线朝她挥挥手,“那下次见了?”
  芙提愣愣地点点头,她才满意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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