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芬克斯迷宫里,ῳ*Ɩ 竟有血族。
千面摸着下巴:“血疫的胃口越来越大了呢。”
白薇不禁蹙眉,乍听之下,仿佛血疫不是一场瘟疫,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大人,陛下请您过去一趟。”门外那人道,“看看能不能治好那些人。”
千面有些惊讶:“那些人?”
“还有人活着么?”
“有三个人活着,大人。”
千面点了点头:“稍等,容我换一身衣服。”
门再度合上。白薇这才惊觉,自己错失了最好的逃跑时机。
千面却仿佛没有看到地上的白毛小猫,自顾走进了房间。
白薇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房间里的另一个女人哪儿去了?客房不大,轻纱另一端也不过是一方浴桶、一张床、一把椅子,以及打开的衣柜,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藏得下一个大活人。烛火映出的窈窕女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我要换衣服了。”千面忽然道。
白薇一愣,这是在和谁说话,和她么?此地除了她,再无第二个活物。
千面又道:“你要看我换衣服么?”
谁会介意被一只猫占了便宜呢?除非他知道这不止是一只猫。
白薇心中警铃大作,但依旧不敢轻举妄动,若她动了,岂不是承认自己听得懂人话?
“啧。”千面不再二话,当着白薇的面脱下了浴袍。
这太过突然,白薇条件反射地蹦了起来,捂住眼睛背过身去。
低低的笑声从背后传来。
恶劣!太恶劣了!白薇几乎恼羞成怒,当即转回身,就要给那人狠狠一爪子。然而,当她转过身的刹那,千面已穿戴齐整,好整以暇地望着她。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之中。
“怎么生气了?”他又笑了起来,“我提醒过你了呀。”
一副无辜的模样。
说话间,他打开了客房的门,对门外的侍者说:“烦请带路。”
“大人,这边请。”
千面跨出了房间,也不管房间里的白薇,就这么跟上了侍者的步伐。
一股气堵在了白薇的胸口,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侍者边走边问:“大人能救他们么?”
“呵”千面耸了耸肩,“我可没那么大本事,倒不如让地火烧个干净。”
侍者瑟瑟地垂下了头。
白薇一口气还未捋顺,又听“地火”二字,当即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
一行人穿过昏暗的长廊,从一条幽静的石阶小道往上走,终于停在了石阶尽头的一间暗房外。
“大人,到了。”侍者与暗房门口的守卫耳语了几句,侧着身打开了铁门。
铁门开启的刹那,门内一人迎面走来,正是守备军的头领贝里恩。白薇正要借着昏暗的光线溜进暗房,见是贝里恩,心内暗叫一声不好。
果然,贝里恩一眼便瞥见了阴影中的小猫,皱着眉头就要伸手去捉。
然而贝里恩的铁掌未至,千面却晃到了贝里恩跟前,挡住了他的动作。
“这是在做什么?”千面问。
贝里恩答:“这里不得有外物入侵。”
“噢,”千面突然左脚一伸,勾住小猫的肚子,将猫儿往上一挑,“你指的是这个吗?”
白薇还来不及反应,已整个地腾空,掉落到了千面怀中。
“喵呜——”她一口咬住千面的手腕。
千面按住白薇的脑袋,面不改色地对贝里恩道:“这是我的猫,不是外物。”
贝里恩的眉头皱得更深。
“我可以进去么?”千面又问。
许久,守备军的头领终于松了口:“请。”
暗房内没有窗,四面的石壁燃着火把,照亮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房间中央有一个巨大的铁笼子,笼子里关着三个衣衫褴褛的男人。笼子正对面放置着一把铺了软垫的靠背铁椅,帝王就坐在那张椅子上。
“你来了。”原本皱着眉头的帝王在看到千面的刹那,顿时眉目舒展,“你来看看这三个人。”
千面走到了笼子前。白薇缩在他的臂弯里,探出了半个脑袋。
笼子里的三个人皆神志不清,并伴随着不同程度的狂躁。其中一个甚至拿头撞击铁笼,企图冲破笼子,但他的努力显然是徒劳的,血从他的脑袋上汩汩地往下淌,将干涸的血痂再次浸湿。
“原本感染血疫的人不这样。”帝王的眼中露出些许困惑,“为什么这次的会是这样?”
千面道:“先前感染的人都死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如果活着该是什么样子。”
“这次发现的一共有七人,都是城外涌入的佃农。另外四个在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断气了,其中一个尤为严重,身上一滴血也不剩,成了一具新鲜的干尸。”贝里恩说,“这三个人就在死去的那四个旁边,抽搐、狂躁,都丧失了自我意志。”
笼子一旁还站着一位老人,似乎是个医者。他颤巍巍地拿棍子去拨笼内一人的脑袋,得出结论:“这三个人大概也是要死了。”
白薇心道,这三个人或许不会死,因为袭击了他们的吸血鬼似乎并不打算将他们吃干抹净,而希望把他们转化为“同伴”。
但这在血族内是较为罕见的。白薇曾听费舍尔说过,他们一族绝不轻易将人类转化为自己的同伴,因为转化需要血族自己的部分血液作为媒介,而血族最宝贝的就是他们的一身血。因此,血族在对人类进行转换之前势必精挑细选。笼子里这三个平平无奇的佃农,实在不像是血族能够看得上的同伴,况且也极少有血族会一次性转换三个人。
道理是如此,然而现实又是另一副模样。
莫非罪魁祸首不是血族?
白薇百思不得其解。
但眼下最棘手的问题不是怎样才能让这三人活下去,而是如果他们活下来了,该怎么办。这三人若顺利度过转换期,他们将成为货真价实的血族,以吸食人血为生。
“能救下他们么?”贝里恩问。
医者摇了摇头:“那得看千面大人有什么法子了。”
一时间,房间内的人都望向了千面。
白薇也仰头望他。
“救不了。”千面淡道,“最好的法子就是趁他们现在还没恶化,将他们烧死。”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打了个冷颤。
“可……可是他们还有一口气。”医者有些不忍。
千面说:“但也正如你所言,他们大概也活不成了。早死晚死,终归是要死的。”
白薇心念一动,千面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非要如此不可么?”贝里恩皱眉道。
千面不答,只侧过身去看铁椅上的帝王:“陛下,您来定夺。”
帝王沉吟片刻,摆了摆手:“烧了吧。”
贝里恩登时面色煞白。
“但也不能总是一烧了事,”帝王话锋一转,“得弄明白血疫的根源,这样才能彻底清除这场瘟疫。”
千面摸了摸下巴:“根源么?是得好好找一找,否则大概只能像女巫之子预言的那样,让地火烧掉整个王城和村落才能彻底平息血疫。”
帝王听罢,瞬间沉下了脸:“那纯粹是一派胡言,根本就没有地火。”
“既然没有地火,为什么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让城外的佃农进城避难?”
暗房内落针可闻。
这是许多人的疑问,但也只有千面才敢当着帝王的面提出来。
帝王的脸色果然更加难看,就在白薇以为狂风骤雨即将到来,帝王却笑了:“不管地火是真是假,也不能拿子民的性命冒险。”
“陛下仁慈。”千面微微躬身。
“还得劳烦阁下找到血疫的源头。”
“那是自然。”
白薇算是听明白了,帝王请来千面并不是为了地火,而是为了血疫。而地火到底是什么,似乎没有人知道。
那么她要找的火种又在何处?
白薇已无心听千面与帝王商议如何处理血疫,可暗房内没有窗子,她想走也走不脱。
不知过了多久,暗房的门再度打开。门外进来一列士兵,将笼子连同笼内的三个可怜人一并抬走。这时,帝王终于肯放千面离开,又命贝里恩送上一程。
白薇如获大赦,一离开暗室便急不可耐地从千面的怀中挣脱,三两下消失在了夜色中。
“大人,看样子您的猫与您不太熟。”贝里恩不无讽刺地说。
“是么,”千面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臂弯,“或许她只是少了点良心。”
***
趁着浓浓的夜色,白薇再度回到了花鸟市集。
夜间的花鸟市集寂静无人声,她熟门熟路地找到了那间鹦鹉小铺。
铺子里的鹦鹉们竟也未入眠,一个个瞪着圆溜溜的小眼睛,安静地注视着白薇。
白猫蹿入铺子内,毫不犹豫地跃向墙壁的藤条。原本一动不动的藤条瞬间裂开了一条缝,将小猫一口吞了进去。
当白薇的视野再度清晰,眼前已是诺兰的房间。她恢复了人形,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接着走向门边,拧开了门把手。
忽然,白薇一顿。
只见阿方索一个人抱膝坐在房门外的走道上。房间里的光从白薇身后漏了出来,洒在少年的身上,显得他越发孤独。
“怎么坐在地上?”白薇问。
“薇,”好半天,少年开了口,“我的房间外有一只眼睛。”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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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12
Chapter12. 落空
白薇愣怔片刻, 接着大步向客房走去。
她来到窗边,颇有些急切地攀住窗沿往外看。然而窗外依旧是无边的夜色,半空中并没有悬浮着那个呆头呆脑的大眼睛。
怎么可能会有呢?这个空间无法复制诺兰, 自然也无法复制鸟居。
“你说的眼睛在哪里?”白薇平复了心情, 转头问道。
阿方索不声不响地跟在她身后,闻言露出了困惑的神色:“刚刚还在这里, 怎么就不见了?”
“你当真看见了?”白薇挑眉。
阿方索答:“确实看见了。”
他站在月光中, 粗制滥造的铁皮面具扣在伤痕累累的脸上,只一对浅碧色的眸子是干净的,身上的伤口也未好全,新长出来的肌理透着淡淡的粉色。
莫名令人生怜。
白薇下意识软了语气;“很晚了, 去睡吧。”说罢,一股浓浓的倦意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她累了。
阿方索却道:“我睡不着。”
白薇侧眸看他。
“我……我一个人,害怕。”少年磕磕绊绊地说, “如果那只眼睛又回来了呢?”
连死都不怕的人, 竟怕莫须有的东西, 白薇自然不信,但她也不戳穿。
“带上你的被子和枕头。”白薇说, “跟上。”
阿方索一个激灵, 快速抱起毯子和枕头, 小跑着跟上了白薇。
白薇没有回到诺兰的卧室, 她径直下楼来到了大厅。大厅内, 黑鸟正趴在巢里呼呼大睡。白薇躺倒在沙发上, 说:“你找个地方休息吧, 我们三个都在这里, 这下不害怕了吧?”
阿方索小心地挪到沙发边,将毯子铺在了沙发脚的地上, 挨着沙发躺了下来。
小楼的穹顶是透明的,仰躺着可以看到穹顶之上的星星。深蓝的夜幕和一望无际的星云,有着令人屏息的深邃的美。
阿方索下意识握紧了毯子。
“阿方索。”
少年一愣:“我在。”
“还记得我们之间的交易吗?”白薇合着眼睛,懒懒地问,“我帮你脱困,你帮我找到女巫。”
毯子悉悉索索地响了一会儿。
“记得的。”阿方索轻轻地说。
“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女巫在哪里了吧?”
阿方索却问:“你找女巫做什么呢?”
白薇答:“我要找一位女巫先祖,向她讨一样东西,顺带问一个谜底。”
阿方索沉默片刻,说:“东西或许可以拿到,但谜底大概是问不出来了。”
“为什么?”白薇有些意外。
“因为她已经死了。”
白薇惊愕得坐起了身,不可置信地低头望向他:“你确定?”能带着火种遁入斯芬克斯迷宫的女巫先祖,就这么死了?
“我确定。”阿方索平静地说,“她就是我的养母。”
白薇彻底地愣住,阿方索的养母,那位坠崖身亡的巫医?这听起来更荒诞了。
“我要找的……可能不是你的养母,”白薇不死心,“或许你还知道其他女巫吗?”
阿方索摇了摇头:“厄尔蒂斯没有女巫,就连她也不属于厄尔蒂斯,她来自域外。”
白薇心里一咯噔。
“域外是哪里?”她问。
“我不知道,”阿方索再次摇头,“她提起过一次,但我没听明白。”
白薇忽然想起一事:“你所作的那个预言,是她告诉你的?”
“哪个?”阿方索茫然。
“你预言,地火会吞噬这里的村落,无一人能幸免。”
“错了,”阿方索耐心地纠正,“是地火将焚毁整个厄尔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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