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做什么?”路易警惕地瞪着诺兰。
“不做什么,”诺兰说,“只是看在一位朋友的面子上,我想告诉你一些事。”
诺兰拿起石台上装着“眼睛”的玻璃罐子:“你知道黑魔法是如何存在的吗?”
路易一愣,他显然没想到诺兰会与他说这个。
诺兰并不期待路易能给出像样的回答,于是继续往下说:“中古时期,大陆上各族并存,人类是弱势的一方。为了获取更多的资源,一小部分人类决定与魔鬼做交易,他们就是最早的那批黑巫师。黑魔法虽然赋予了他们无穷的力量,但也给他们带来了隐患。”
“知道为什么黑巫师的数量越来越少么?”诺兰低头看着路易,“因为他们都遭到了黑魔法的反噬。所以路易,不要轻易和魔鬼做交易,它给你的,终有一天会加倍地取走。”
路易愣了一瞬:“可是,可是如果没有了它,我就不能保护我的姐姐。”
“路易,你的姐姐已经死了。”诺兰说。
“她没有死!”路易激动起来。
“就算她活着,她也不希望看到你走这一条路。”
两人一时僵持。
半晌后,诺兰率先开了口。
“还有一件事。”诺兰淡道,“不要轻易尝试用迷药对付异族,因为普通的迷药对他们没用。”
路易不甘心地咬了咬牙,他以为自己成功地迷昏了诺兰,但显然他错得离谱。
“我该走了。”诺兰正了正帽子,“我得去找我的那位朋友。”
此刻,他的那位朋友大概正在前往荒郊城堡的路上,她也许将要给费舍尔带去最后的致命一击。
第026章 25
Chapter25. 骨钉
多伦城外,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大火是从城堡的花园烧起来的,大批大批的平民涌入了花园,愤怒、咒骂、哭喊不绝于耳。
城堡内的侍从早已跑了个干净, 但费舍尔没有走。他异常平静地坐在塔楼的某个房间里, 看着火舌一步步向他逼近。
他不能走,因为他在等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 火光中走出了一道纤细的身影。
“你终于来了。”费舍尔掀起眼皮看了来人一眼, “我就知道是你。”
白薇踩着火苗走向费舍尔:“别来无恙,费舍尔大人。”
费舍尔轻轻嗤笑了一声:“是我的失误,我不该把你从笼子里放出来。”
“你确实有许多失误。”白薇眸光如水,“你当初就不该把我抓进你的笼子。”
费舍尔讥笑:“你设了这么大一个局到底想做些什么?就算我是开膛手又如何, 你大可让警署的人来抓我。”
“我从未想过要把你关进监狱。”白薇摇了摇头,“我这么做只是让你失去你引以为傲的地位、财富和声望。”
费舍尔一愣。
“你就算活着又如何?你将用你的永生见证自己成为过街老鼠,你再也不能堂而皇之地走在街道上, 人人谈起你将面带憎恶, 那些曾经因你的皮相和财富而爱慕你的姑娘将对你避之不及, 只要你在多伦一天,你就只能缩在你那见不得人的棺材里苟延残喘。”
费舍尔胸口起伏:“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些吗?”
白薇轻轻地笑了起来:“费舍尔, 我太了解你了。你热爱名望、财富和美色, 失去了它们, 你将生不如死。”
“你这么了解我?”费舍尔仿佛被踩到了痛脚, 怒极反笑, “你以为利用平民的怒火和皇室的力量就能摧毁我么?”
白薇歪着头, 不说话。如何利用那些迂回的关系网, 如何从错综复杂的利益间取得博弈的胜利, 这些都是她在费舍尔身边时,从他身上学到的。没有人比费舍尔更清楚, 这到底有没有用。
“小薇,我太惯着你了。”
毫无预兆地,费舍尔突然从椅子上暴起,单手钳住白薇的脖子,一把将她掼到书架上。
但白薇的反应与他预想的完全不同。
她不再如往日那般露出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神色。这一次,她直直地望进了他的眼底,仿佛要看到他的灵魂深处。
她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声音:“我原本只筹谋着剥夺你的所爱,但现在我后悔了。”
“什么意思?”费舍尔眯起了眼。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能取走你的性命。”
费舍尔放肆地笑了起来:“你以为这场大火能烧死我?”
“当然不能。”白薇说,“所以我亲自来了。”
话音未落,白薇握住了费舍尔掐住她脖子的那只手腕。费舍尔本不在意,但手腕上突如其来的剧痛令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白薇竟生生捏碎了他的腕骨。
“啊——”费舍尔怒吼着撤回了手。
空气重新涌入白薇的胸腔,她一边咳嗽一边冷笑:“费舍尔,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你所见的乖顺的我,那是已经死去的瓦多佛小姐,而如今的我是白薇。
瓦多佛小姐只拥有地藏血,而经由死亡洗礼的白薇则成为了完完全全的地藏,此后的每一次死亡都会给她带来更完美的身体与更强大的力量。
“那又怎样?”费舍尔嘴角一挑,“我单手就能捏死你。”他猛地一个鹊起,曲肘撞向白薇的腹部。
白薇敏捷地侧身,躲过了费舍尔的攻击,反手一个手刀砍上费舍尔的膝盖。她还在适应这具充满力量的身体,所有的动作未经训练,皆凭借着身体的本能。
费舍尔一击落空,双眼爆红,咆哮着向白薇扑去。
白薇知道自己并不占上风,于是靠身体的柔韧与敏捷一次次有惊无险地躲过了费舍尔的攻击。
这一打就跑的路数彻底激怒了费舍尔,他不再有所顾忌,蕴起所有的力气向白薇的头骨击去。
白薇就等这一刻。
她一个翻身,双腿盘住了费舍尔的脖子,又从挽起的头发上抽出了一根状若簪子的东西,毫不留情地插进了费舍尔的颈动脉。
费舍尔撕裂的尖叫贯穿了整座城堡。
插入费舍尔脖子的不是簪子,而是一枚骨钉。
莲夫人留给白薇的楠木小妆奁中装的就是三枚骨钉。
据汉文手札所载,地藏九命,不死不灭,世间唯有地藏骨可取其性命。此刻,费舍尔脖子里的这枚骨钉就是地藏死亡后留下的一块尸骨。
日光、十字架、马鞭草,甚至地藏血都无法杀死这只吸血鬼。
那么地藏骨呢?
诺兰赶来的时候,见到的恰是这一幕。熊熊火光中,纤瘦的少女盘住了男人的脖子,一把刺穿了男人的脖颈。没了那根骨钉的束缚,她满头青丝一倾而泄,像热浪中唯一的一抹清泉,就这么淌入了诺兰的心脏。
很快,费舍尔的身体一寸寸崩裂开。
“小薇,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吗?”烈火中,费舍尔竟笑了,他扭曲的面容里带着一股莫名的兴奋,“我会回来的,小薇,我会回来的。”
“不要紧。”白薇凑近费舍尔的左耳,低声说,“你回来一次,我杀你一次。”
话音未落,费舍尔在极度痛苦中化作了灰烬。
白薇失了支撑,跌落下来。她没有跌落在烧红了的地板上,她跌在了一个清凉的怀抱。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果然,她抬眸便见到了诺兰的脸。
“对不起,我来晚了。”诺兰说。
白薇蜷在诺兰怀中,一眼就看到了他身上被绳索捆过的痕迹。她低声笑了起来:“你这是去打架了?”
诺兰想了想:“算是吧。”
“打赢了?”她问。
“赢了。”
诺兰看了看怀中还有心思坏笑的姑娘:“也恭喜你,你也打赢了。”
白薇将脸埋进诺兰的胸口,笑得肩膀震颤。
诺兰抬头看了看即将崩落的房梁,揽紧白薇,一个纵跳离开了这摇摇欲坠的房间。就在他们离开房间的下一秒,整个房梁架子塌了下来。
白薇缩在诺兰怀里,只听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她不知诺兰要将她带去哪里,但她一点儿也不担心。
诺兰停在了一座山坡。
从这片山坡可以清晰地看到燃烧着的荒郊古堡。天色已晚,古堡四周浮动着密密麻麻的火苗,像无数星火将城堡团团围住。
那些燎原不尽的星火正是举着火把的平民。
白薇平静地看着火舌如一条巨龙,将城堡里所有的罪恶吞噬得干干净净。然而就算城堡里的恶魔被烧成了灰烬,那些逝去的生命也不会再归来。
“诺兰,”白薇轻声说,“我杀了费舍尔。”
“干得好。”诺兰说。
白薇闻言,诧异地抬眸。这可不像是诺兰会说的话。
诺兰捕捉到了她的目光:“看我做什么?”
白薇忍不住翘了翘嘴角:“诺兰,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应该多笑笑?”
“没有。”
“好,那我现在告诉你,你应该多笑笑。”
“为什么?”诺兰不解。
白薇眨了眨眼:“你笑起来才更讨姑娘们喜欢。”
“我为什么要讨姑娘们喜欢?”诺兰越发困惑。
白薇无奈地捂住脸:“木头啊。”
诺兰看着白薇,认真地问:“如果我只对你笑,能讨你欢心吗?”
白薇一愣,下意识开口道:“要讨我欢心,这可远远不够呢。”
“还需要什么?”诺兰好脾气地问。
白薇定定地望向那对浅碧色的眸子,那里似浅似深,叫她探不出究竟,但不得不承认,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他下巴上的小沟,他的一切,皆是她最喜欢的模样。
这个令她怦然心动的男人啊。
“这得你自己慢慢琢磨。”白薇笑眼弯弯,“只有你琢磨出来了,才有意义。”
诺兰皱起了眉头,仿佛碰上了异常棘手的难题。
诺兰一筹莫展的模样让白薇觉得有趣。她与他的距离近极了,她的鼻翼间皆是他的气息,这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他们已亲密无间地走过了无数个日夜。
“诺兰。”她忽然唤了他一声。
“唔?”他显然还在思考刚才的问题。
白薇踮起脚尖,亲了亲诺兰的唇瓣。这个吻如蜻蜓点水,是她在梦里才敢做的事情,但倘若现在不做,她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偷罢一记香吻,白薇迅速往后退了好几步,好似怕他发怒要打她。
诺兰站在原地,眉目间微有些愕然。这副模样同白薇梦里一样,像极了不开窍的木头。
白薇遥遥地看着他,心里百转千回,她有无数话想说,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诺兰,再见。”
诺兰瞳孔一缩,下意识就要握住白薇,但他依然慢了一步。
他眼睁睁地看着笑意盈盈的少女忽然变成了一只白猫儿,转瞬间消失在了夜色下的丛林中。
第027章 26
Chapter26. 尾声
沸沸扬扬的开膛手连环杀人案终是在一场大火里落下了帷幕。
恰在大火熄灭的那天, 连着下了整整一个月的雨停了,雨雾缭绕的多伦城破天荒地放了晴。
见证了那场烈火审判的人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皆不寒而栗。据说, 当他们冲进城堡的废墟, 第一眼便看到了堆积如山的少女尸骨。甚至有人绘声绘色地描述,装饰着城堡墙壁的是一个个白森森的骷髅。
流言传到了最后, 已辨不清哪些是真, 哪些又是假,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臭名昭著的费舍尔与城堡一起烧成了灰烬。那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来自城堡深处有如野兽般的嘶吼,那大概是那位血伯爵最后的声音。
此外, 还有一个小道消息传遍了多伦城:瓦多佛子爵的儿子失踪了。
第一个发现路易小少爷失踪的是府上的园丁。一日早起,他见后花园里本属于路易的小帐篷塌了。他过去一看,里面什么也不剩。
接到消息的贝拉夫人起初不信, 她雄赳赳气昂昂地闯进路易的房间, 然而房间里空无一人, 只有一条美丽的博罗绒长裙静静地躺在路易的床上。
就在贝拉夫人靠近的瞬间,那条长裙突然着了火。火烧得很快, 不到片刻, 床上只剩下了长裙的灰烬。那些余烬仿佛有生命般自发组成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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