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片刻,终是合上了先知书。
半晌后,他毅然决然地拉开抽屉,将先知书放进了最底层。
抽屉猛地合上,隔绝了所有的光亮。
第115章 04
Chapter04. 租屋
贝恩的话颠三倒四, 白薇无从得出奎茵的下落。安格鲁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于是凑到女人堆里,跟着她们做纸偶。他本就生得一副好皮相, 一口一个姐姐地叫着, 哄得女人们心花怒放,也肯和他分享做纸偶的心得。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赤金色的霞光印红了一片窝棚。
白薇也加入了做纸偶的行列, 偶尔闲聊几句,倒也和几个年轻女人混了个脸熟。
“你们找奎茵顶什么用,”一位满脸雀斑的短发女人小声告诉白薇,“奎茵做的纸偶早就不是最好的了, 就算她是赛西亚嬷嬷亲自教出来的学徒又怎么样,做得不好就是会被比下去。”
白薇用胶水将手中的纸片粘起来,闻言好奇道:“那现在做得最好的是哪一个?”
“喏, 那个扎辫子的。”短发女人低声道, “她叫麦迪娜, 原本是奎茵的好朋友,后来不知怎的就不再来往了。”
白薇顺着女人的目光望去, 那是个年纪很轻的女人, 厚厚的棕色卷发被分成好几股, 束成了无数根细细的脏辫。她手中的纸偶已初具雏形, 此刻她正低着头往纸偶的脸上画五官。
安格鲁悄摸摸地打量了那个脏辫女人好几眼, 凑到白薇耳边冷哼道:“这就叫最好的手艺?比起我还差得远呢。”
白薇自动过滤掉这等酸溜溜的无用言论, 转头问短发女人:“那你知道奎茵到底去哪儿了么?”
“我哪知道, ”短发女人说, “我自个儿都忙不过来,还有这么多纸偶要做, 哪里有空管她?”
白薇不免疑惑:“你做了这么多纸偶,还不够么?”法雅节一说是为了接续丰收的火种,一说是为了送别冬令时、迎接夏令时,但无论哪种说法,都没有硬性要求一个人得做多少纸偶。就算是为了市政大厅的奖金,也不必做这么多。
短发女人叹了口气:“我的手艺不好,不多做一些纸偶,恐怕今年被进献给法雅的就是我了。”
“什么是‘进献’?”白薇没明白。
短发女人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嗓音道:“每年法雅节霍克里奇街都要离奇消失几个人,据说就是被选中进献给了法雅。”
这些捕风捉影的说法,白薇是不大信的,每年多伦都有大把的人失踪,更别提像霍克里奇街这样秩序混乱的法外之地。霍克里奇街消失几人并不稀奇,但是否与法雅节有关那便另当别论了。
白薇又聊了几句,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安格鲁倒得了趣,同那些女人探讨起历年法雅公主的奥秘来。
只贝恩一个人孤零零地缩在水沟旁,执拗地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短发女人见白薇在看贝恩,于是忍不住道:“这个男人还算有几分意思,不过与奎茵睡了几觉,还能惦念到现在。”
“倒也可怜,脑子出了问题,有家不回,天天赖在我们这里。”
白薇忽而想到了什么:“他的住处在哪里?”
短发女人努努嘴:“就租在霍克里奇街对面的那幢房子。”
天色越发暗沉,天边的晚霞烧成了浓烈的紫红色。
夜幕虽然尚未降临,但此刻已临近晚上八点钟。白薇有心要离开,于是拎起安格鲁的后领子,把他从女人堆里提溜出来。
两人走出霍克里奇街13号,安格鲁还在喋喋不休:“我看今年我有望夺冠,奎茵失踪了,剩下那些人实在不足为惧……薇,你去哪儿?”
他眼睁睁地看着白薇向着街道对面的房子走去。
白薇在门房前站定,仰头看了看这栋老旧的砖瓦房,如果短发女人说得不错,贝恩就住在这里。她走上台阶,推开了大门。
房子内的光线昏暗了下来,白薇踩着嘎吱作响木质楼梯,往楼上走去。
“你打算干什么?”安格鲁跟在她身后,忍不住四下打量,“这房子也太老了,至少得有一百年了吧?”又老又破,墙面的漆都脱落了,斑驳的墙体甚至还长出了青苔。
白薇停在了一扇房门前。
D347H,贝恩的房间。
贝恩说奎茵是在他的房间被带走的,说的应该就是这里了。白薇握住门把手,试着拧了拧,房间没有上锁。
“那是什么?”安格鲁指着门把手附近的一个图案。
白薇垂眸一看,那是个被红色怪圈包裹着的断角山羊头,与贝恩笔记本上画的一模一样。
安格鲁的神色有些微妙:“所以那傻子说的都是真的?”
两人对视一眼,正准备推门而入,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白薇与门内那人正面相对,两人俱是一愣。
那是个年轻的金发男人,穿着亚麻长袖衬衫,外罩一件深棕色的马夹,他似乎也没料到门外会有人,雾霾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
白薇暗道不好,这莫非是贝恩的室友?但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这样小而简陋的房间,根本不可能容纳下两个成年男人。
“你们是?”金发男人问。
安格鲁正着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听白薇平静地说:“我们来看房子。”
男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他笑起来:“巧了,我也是。”
安格鲁干笑两声:“巧啊。”
“伊莱。”金发男人伸出右手,短促地握了握安格鲁,面对白薇时,他微一顿,接着执起她的手行了一个吻手礼。
白薇和安格鲁也报上了姓名。
伊莱晃了晃手中的钥匙:“房东老太太没空领我看房子,直接让我随便看看。”
“你们喜欢这间屋子么?”伊莱问。
白薇笑了笑:“还没来得及看呢,不过这间屋子似乎有人住着。”她从门外往里看,狭小的卧室里明显残留着生活的气息,房内唯一的单人床上还摊着几件男式衬衫。
“啊,是这样的。”伊莱说,“原来住在这里的人不见了踪影,房东太太准备另找租客。”
伊莱接着说:“我小时候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因此对这里还算有感情。你们知道吧,这间屋子曾经死过人。”
安格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白薇摇头,状似惊讶道:“还有这种事?”
“住在这间屋子里的原是一对姐弟,他们是被一场大火烧死的。火从房间里烧起来,房门从里面被反锁,外面救援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就这么被活活烧死。”
“哦,”伊莱似是想起什么,“起火的时候好像就是这个时节,法雅节还未到,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摆放着纸偶。”
安格鲁面有菜色,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他不想找什么奎茵了,他只想离开这个阴气森森的鬼地方。
白薇却笑起来:“那是不是意味着,这间屋子的房租便宜些?”
伊莱一愣。
白薇又说:“先生这么说,是不是要我们知难而退,不要和你抢这间屋子?”
伊莱捂住心口,满目哀愁地说:“哎呀,被看出来了。”
突然,窗外传来刺耳的警笛声。
三人皆是一惊,纷纷往窗外看去,只见一群训练有素的警探封锁了街对面,领头几个往霍克里奇街13号鱼贯而去。
好事者围了过去,没人知道为何摄岚街警署的探员会在这时候闯入霍克里奇街。
不过须臾,那些警探押着一个人从通往霍克里奇街13号的窄巷里走了出来。
白薇眼皮一跳,警探带走的人是贝恩。
“哎呀。”伊莱倚着窗框,似笑非笑,“看样子这间房子的前租客不会回来了。”
白薇不禁瞥了伊莱一眼。
伊莱也正看着她,蓝色的眸子里笑意不减:“薇小姐,你说我们以前是否见过?”
白薇礼貌地笑了笑:“如果有,我一定不会忘记。”
“是吗,”伊莱笑眯眯地说,“那真是我的荣幸。”
白薇和安格鲁先行告辞,离开了那幢老房子。两人一踏上大街,便听四面行人在讨论刚才的一幕。
“据说是杀人了。”
“死的是哪个?”
“肯定是13号里的女人。”
白薇正凝神听路人说话,便听安格鲁忿忿道:“刚刚那个家伙居然调戏你!”
“小事而已,不重……”
“他怎么都没想过调戏我呢?”安格鲁不满地托了托沉甸甸的胸脯,“是我不够好看么?可我分明比你长得好看。”
白薇无言了片刻,忽然后悔押了安格鲁赢,这样的脑子能夺冠才有鬼。
***
两人回到查令街58号时天已完全黑了。白薇急匆匆地跑上塔楼,脑海里酝酿了一百种借口,然而当她蹑手蹑脚地走进诺兰的卧室,耳边没有如往常那般响起无奈的训斥声。
房间里没有开灯,诺兰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温莎椅里。
白薇乖巧地凑上去:“怎么不开灯?”
诺兰转头看她,好似才发现她回来了。
白薇见诺兰不说话,心里不免发憷:“今日有事耽搁了,下不为例,我保证。”
小骗子。诺兰心想,若保证有用,她便不会这样忐忑,只差把心虚二字挂在脸上了。
她还在叭叭说个不停,全是为自己开脱的借口,一看便知打了许久的腹稿。
诺兰轻笑一声,扣住她的腰,将她揽进怀里。今夜的小猫格外乖顺,他忍不住在她的脸颊印下一吻。
“薇,我爱你。”他轻声说。
白薇趴在诺兰怀中,怀疑自己听错了。这是干什么,先给个甜枣,然后再上刑?
“我自然也爱你呀。”她眼观鼻鼻观心地说。
“小骗子。”诺兰哼笑了一声。
白薇直起身子,满目不忿:“打也好骂也罢,可是凭什么说我是骗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话是说得理直气壮,但脑子却不敢细想,一想就要心虚,一心虚难免就气短,此时最重要的就是气势。
诺兰摸了摸她鬓角的乱发:“那我问你,如果我不是千面,你会不会爱我?”
白薇愣怔了片刻:“我爱不爱你,和你是不是千面有什么关系?”
她觉察出他今日情绪不对,于是环住他的脖子,轻声问:“今天心情不好?”
诺兰没出声。
“为什么心情不好?”白薇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因为我吗?”
“我又干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诺兰垂眸看着她,问:“如果,当初在圣玛丽恩教堂的葬礼上,目睹你重生的不是我,你还会……”顿了顿,他又重新组织语言,“如果没有先知书……”
然而他失败了。他无法做出假设,如果没有先知书,他就不可能去到那场葬礼,也就不可能遇上白薇。他直觉自己陷入了死胡同,但偏就无法走脱。
“如果什么?”白薇皱起眉头,“没有如果。说好了的,诺兰,你是我的,重来一次,你也是我的,我们立了字据的,没得商量。”
诺兰看着她蛮横无理的样子,不禁莞尔。
白薇依然不满:“如果先知书现在告诉你,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你是不是就要抛下我,去找你真正的心上人?”
诺兰蹙眉:“胡说什么。”
“无论有没有先知书,你都会爱我,对不对?”白薇问。
“那是自然。”诺兰答得毫不犹豫。
“那你为何认为没了先知书,我便不爱你了?”
诺兰一怔。
白薇有些生气:“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话。”说罢背过身去,不想理他。
“我错了。”男人从她身后将人拥进怀里,“你别生气。”
她板着脸:“那得看你怎么哄了。”
他低笑出声,将她打横抱起。
“你要去哪儿?”白薇抱紧了他的脖子,却见他路过床时并未停留。
诺兰好脾气地说:“等了你许久,浴缸里的水该凉了。”
寂静的夏夜,放凉的水反倒解了当下的燥热。微凉的水珠从滚烫的身躯划过,随着他的动作融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浴缸里的水溢了出来,在地板上晕出一汪水泽。湿漉漉的黑色长发蜿蜒而下,像勾人心魄的海藻,很快又被一只劲瘦有力的大掌捞起。
所有的潮热都被这一汪水吞咽了下去。
夜深,白薇裹着浴巾坐在床畔,任诺兰细细地擦干她的长发。
“诺兰,”她忽而想到什么,“是不是先知书又有了新的指示?”
诺兰平静地回答:“没有。”
“先知书没有给任何指示。”
第116章 05
Chapter05. 图腾
用过早餐, 白薇例行去院子里看了看她种下的草莓和番茄。在鸟居的悉心照料下,这些幼苗长势喜人,大概过不了多久黑莓就可以如愿以偿地吃上草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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