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颜姝也很纳闷,一脸莫名。
翁荣的三哥,翁家三公子翁霁,是翁府唯一一位还未娶妻的嫡系公子。颜姝听翁荣提过一次,翁霁是如今京里年轻郎君中文采数一数二的。更在去年的秋闱乡试中高中解元,名满京城。
他怎么会跟自己的妹妹打听颜姝呢?偏偏翁荣还没来得及问,惹得两位姑娘大眼瞪小眼,都茫然不解。
第16章 打听
不说颜姝的名头有没有大到人尽皆知,就是今日上午,也没见翁家三公子出现过,可能不爱凑热闹,早与一群文人学士去林中踏青作诗去了。
涉及到翁荣的哥哥,颜姝没随意揣测,但她也很好奇,因此和翁荣商量:“能问问他是何缘由吗?”
翁荣说过,方才身边来了人不方便盘问,所以她先紧着过来告诉颜姝这件事,看她什么猜测,有无旧故。既然颜姝没有,那只能找三哥要缘由了。她点头道:“我待会儿问他。只是,我这三哥向来醉心学问,沉默寡言惯了,他竟问我‘你那豫州来的朋友,最近和秦家姑娘都发生了什么事’。”
这就更奇怪了。
颜姝犹疑猜测:“翁三公子与秦家姑娘……”
翁荣断然否定:“不应当,我三哥最不喜跋扈泼辣的女子。”
越分析越是觉得离奇,翁荣回头望了望,轻拍颜姝的手腕:“你等着,待我问清楚了再来告诉你。”颜姝点头应,“应当是有缘由的,或许是帮别人问的。”
她倒不着急,就算翁三公子因为秦相宜来盘问,有翁荣在中间,翁家人不会为难她。
翁荣回了雅间,颜姝站在原地,望向翁家人所在之处沉思。她方才去向翁夫人问好时,也与翁家人草草见了一面,但因为不能失礼所以并未细看。她不记得翁霁面貌,只模糊留了个印象。
他身形颀长,气质清雅如琼枝玉树,人淡淡的。颜姝笼统见过翁家众人时,他也并未开口。
越是分析,颜姝越觉得,翁霁不应该是出于自身的原因问的。最大可能,是旁人见翁荣与她走得近,所以托了翁霁来问。从前听翁荣提起她这个文采斐然出类拔萃的哥哥,颜姝都下意识觉得自己与这种文曲星下凡的清贵郎君没什么关系。
正巧,她思考完毕,颜淙也来唤她回房去。颜姝便把这事先放下了,只等翁荣问出答案来告诉她就好。
京中这些远近闻名的大酒楼,各有各的特色。说楽锦楼是雅致珍稀,太丰楼便是大气奢靡。送上的这些菜,盛放在特制的餐盘上,占位宽阔,菜肴如画。将熊掌做成山水,鳜鱼做成腾蛟。
让人下筷都有种亵渎感。
饭到末尾,酒饱饭足时,窗外依稀传来乐声。围坐饭桌的人只需回头,便可透过矮窗看到从远处走来的花神游行队列。
据郑云淑介绍,为了确保全城都能观赏到游行,有六家乐坊被授予了扮花神的资格,六支花神游行队同一时间从不同方位出发。因此只要在皇城主道上,时间到了都能看到游行。
颜姝站起来离座,来到窗边看得仔细。
十二花神各有各的美,从头饰到服侍都特别制作,与对应的花相关,这是平时见不到的特殊妆扮。寻常人若扮成这样是会怪异的,因此只有花朝节能看到。
花朝节这天,颜姝从小就最期盼看花神游街,欣赏自然、风俗与文艺融洽结合。
郑云淑来到她身边,也静静欣赏。她侧头看向颜姝时,看到她的专注,以及沉浸的眼神流露的陶醉与着迷,感受到了颜姝对于“美”的热爱。
再联想她要嫁入高门的志向,郑云淑越来越能懂,颜姝所求,并非寻常人以为的荣华富贵,她是在追求能够极尽所能享受世间美好事务的权力。
这世上精工巧艺尽奢尽美之物,除了送进宫里的御供,余下的,按照权贵阶梯,一级一级,皆为上层垄获。颜家如此富贵,已是凤毛麟角,但仅有钱两也不足。
底蕴深厚的世家勋贵所积攒的御赐尊品,或是前朝传下的历史悠远的瑰宝,远非钱能买到的。若能观赏、能触摸,对于颜姝这样衷爱世间之美的人来说,在人间活一遭,也不虚此行。
待游行车队驶到太丰楼前,翁荣带着丫鬟来了颜姝她们这间厢房一起看。
此时,太丰楼下街道两边已经挤满了人。从下面向上望,也能看到酒楼外层的露台上空无一隙,里外里两三层人。只有雅间的窗边是宽松的。贵人们安静看着下方,间或耳语两句。
多亏了翁荣,颜姝她们一家子才能在视野大好处欣赏游行。见翁荣过来,颜夫人和郑氏都对她格外客气。
翁荣来找颜姝,是来和她一起看游行说话的,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先前两人说的那事。
三位姑娘站在一起,颜姝被一左一右夹在中间,两位夫人看到三个小辈亲密相处的背影,都是一脸欣慰。并未注意她们在说什么悄悄话。
翁荣和颜郑两家人娴静地打完招呼,待转过身面朝大街,神情霎时变得丰富,她压低声音,口吻急促:“臻臻,是奚世子!是奚世子让我三哥问的。”
奚元钧?
第一时间,颜姝并未像翁荣这样情绪高涨,她甚至觉得其中有猫腻。找旁人来打听她,怎么想也不像那位的行事。尽管她并不认识奚元钧,甚至也没注意到他的外貌如何,但她听那群姑娘们的描述,奚元钧不像是背后差人来打听她的人。
“真是他吗?”颜姝不由发问。
翁荣点头:“三哥说,有人找他,说是因为你和陆知燕闹不快,听闻你是外地人士,所以奚世子想知道你来京之后都发生了什么,跟谁有过节。”
颜姝敏锐捕捉到“有人找他”四个字,在这句话里并没有用“奚世子找他”的说法,证明找到翁三公子的人并非奚元钧本人。
不过颜姝并未追问翁荣细节。一则,翁荣并没发现这其中的蹊跷,所以如果问她,她还得再去问她哥哥。二则,是谁问的好像也不重要。总归是认识奚元钧的人,才会做出这种事。是奚元钧派别人打听也有可能。
这件事,颜姝她们三个意外一会儿也就没下文了。
然而事实真相是如何呢?
一个时辰前,来花神庙游玩的人陆陆续续下山返程。碰巧的是,秦少珩还真巧遇了翁霁那群书呆子。他还没忘记之前的好奇心,上前唤了翁三,把人带到远处。
一番交代前情后,秦少珩没忘专程给奚元钧挖坑。他嘱咐翁霁:“我帮奚元钧问的,要是别人问起来,你就报他的名讳。”
翁霁不像他们,有这么多花花肠子,他只是浅浅点头,一应都答应下来。
后来,翁霁在给家妹讲述情况时,也并未说清缘由。他的心思不在的地方,任何事一应与他无关。翁荣没问,他便不会特地解释。
因此,翁荣就这么被亲哥哥给蒙蔽了也不知情。转而以为颜姝引起了奚元钧的注意,还为此畅想了一番。
更加不知情的郑云淑更为激动,猜想说:“是不是因为他不喜欢陆知燕,不喜欢她在诗笺上回的诗,阿姝指出来过后,恰巧就获得了他的好感?”
已经察觉到不对劲的颜姝是唯一清醒的。她没好意思打消朋友们的积极性,心想,原来郑云淑娴静的外表下,也掩藏着浪漫又不切实际的小女儿心思。如此天真单纯,颜姝心想,往后她要好好保护她,不能被人随随便便地骗了去欺负。
这件事,讨论了一番过后就不了了之了,因为颜姝没有大做文章的意愿,就没有延伸出后续。
下午,众人在酒楼吃茶闲聊度过,到了夜里,又有热闹夜市、放花灯等活动,休息沉寂了一段时间后,城中百姓恢复元气,赶赴夜晚的繁华。
夜市与早市多有区别。早市卖菜卖肉、吃喝玩较多,夜市除了有各色夜宵铺子,更有勾栏表演、戏班子卖艺,唱戏、木偶、皮影、杂耍等视觉盛宴。
在放花灯的河边,还有各式纸灯、花灯铺子,灯火辉映,金澄连绵。
因此夜里比白天还要更加热闹。
颜姝她们几个又与长辈们分开,几个年轻爱动的姑娘自己玩自己的,这里看看,那里凑一凑,只恨眼睛都不够用了。
巧的是,三人因为要看皮影,从人多的大道换到小巷,抄近路穿行,穿过窄道后,来到有一大片空地的景阳门前,意外看到这里围了一片地出来,弄成了蹴鞠场。
正在场中激烈竞技的,赫然是以奚元钧为首的贵公子们。
三人停下来看了一会儿,因为场地有限,这夜里蹴鞠与平时的蹴鞠微有区别,平时只能用脚踢,但是这夜鞠,既是没有球门的“白打”,也是可以用身体各部位碰鞠球的“花弄”。
观赏性比正经的蹴鞠升了好几 个台阶不止。
公子哥们传球投入,周围看热闹的围得水泄不通。寻常没有练过的人玩“花弄”毫无章法,连玩杂耍的猴儿都不如。但这群日日习武骑射,身法过硬的贵公子,能玩出许多让人眼前一亮的花样来。
皮影戏常常能看见,高门子弟免费的鞠球表演却千载难逢。更何况还有奚元钧在场。颜姝她们几个好不容易找到一处有人离开后留下来的空隙,一点一点挪到前面,就听见有人高喊一句。
“元钧,你行不行啊!”
第17章 激将
朗声大笑激将奚元钧的人,正是武威侯府世孙秦少珩。
球场中,此时有五位公子在争夺鞠球,上一个耍球的人就是秦少珩。颜姝她们挤进来的时候,看到他把鞠球踢得高高的,腾飞半空中,然后在球落下时,来了一招“滚弄”,身体微微前倾下沉,胳膊向后展开,令鞠球从右手手腕横跨肩和背,再滚到左手腕,落下,旋即踢出。
刚那一声叫喊,正是他在把球传给奚元钧时喊出来的。
秦少珩利落流畅的一招“滚弄”赢得满场喝彩,颜姝她们也被感染跟着呼了一声“好!”。
这样花哨又惊艳的蹴鞠玩法,颜姝之前还没见过谁耍得这样好的。秦少珩不愧是武将世家之后,身高腿长,矫健又有力。鞠球在他手里仿佛活了一般听话。
再看奚元钧。他们两人身高相差不大,秦少珩更魁梧强壮,奚元钧则高挑昂藏,长身鹤立。接球时抬腿提出,衣摆飞扬,劲风横扫。又是一幕奇景。
直到此时,颜姝才看清这位国公府世子的面容。
在此之前,她听过无数次这个名字,也听翁荣说过他肤白。此刻,看到本尊蹴鞠时身形矫健的豹姿,一晃而过的脸因为立体冷硬又面无笑容,显得有几分疏离感。
这确实是一位龙章凤姿的谪仙人物,不怪陆知燕那样上心。
也不知道他平时就这样郑重,还是因为秦少珩质疑过后才这样。接球过后的奚元钧既专注又认真,秦少珩玩了一招滚球,他更厉害,踢球之后以膝盖接住,使鞠球轮流被膝盖、鞋底、脚踝抛起,再循环,鞠球和他同时旋转转圈,高难度的动作在他的掌控下却行云流水,一步一动。
一旁围观的人都紧张到屏息,生怕鞠球没接住滚落,但奚元钧镇定依旧,并且速度越来越快。直到完成四圈后,他一脚将球再次踢出,传给别人。
秦少珩双手垮腰,笑道:“奚元钧啊奚元钧,不刺激你一下,这招什么时候才肯露给我们看?”
只是一句友人之间互相调侃的玩笑,颜姝听着,却骤然醍醐灌顶,有了思路。
她看向秦少珩和奚元钧,视线紧紧盯着他们的神情变化。秦少珩豪迈,奚元钧缄静,面对前者的调侃,后者不为所动。
尽管他不露分毫,颜姝却看出来了,方才秦少珩那句话,成功激将了奚元钧,诱使其大显身手。这就说明,奚元钧是个要强自傲的人,他不允许自己落入次要。
这样的性格是向好的,是优点,不过,被颜姝抓住,就会成为她攻城略地,征服奚元钧的突破口。
颜姝正看着他们想得入神,冷不丁没躲开秦少珩瞥过来的视线,和他撞个正着。颜姝没躲闪,淡定自若地保持原状,直到秦少珩眼睛挪开。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秦少珩看过来的视线似乎并不是意外无意的。此时的颜姝,还以为秦少珩认识她是因为秦相宜的缘故。
因为先入为主,她甚至以为秦少珩看她的眼色带着排斥。
几位贵公子玩了一两轮就下场了,换成另一批人,围观的人群散去,颜姝她们也随人流离开。
再之后,游玩夜市的过程中,颜姝没再完全专心过。她试图通过别人的零星描述,和刚才短暂的遇见,拼凑出奚元钧的性格。既然无论是柔软还是强硬都没有用处,她只有另辟蹊径。不说令他改变心意,起码要掀起波澜。
三人带着丫鬟,沿着热闹的大道走到底,最终顺着人流前往河岸边,放花灯祈福。
颜姝之前买过一个并蒂莲模样的花灯,因为满意,她又买了一个类似的。
花朝节的花灯祈福是不写祈语的,只在花灯内写上自己的名,点燃灯芯,让花灯顺着水流漂浮浮沉,顺遂天意。只要花灯在视线内不打翻也不熄灭,就是好兆头。
今日水流波动不算大,水面上顺流而下的花灯安稳前行。颜姝和一众放花灯的姑娘站在河边,望着属于自己的花灯,默默祈愿。
随着花灯远去,并蒂莲的轮廓逐渐模糊。颜姝默默地想,从今往后,有了清晰的目标,先不管结果如何,只要尽力而为即可。
*
花朝节过去后,颜姝在京中多了几位可以互相递帖子邀约的朋友。昌义伯府的四姑娘柳明昭,刑部侍郎夏大人的独女夏玥。这两位是花朝当日主动结识颜姝的人中节后来往比较密切的。
不过,颜姝并不是每个邀贴都去赴约,她正在家收拾长兄从豫州为她寄过来的箱子。衣裳、首饰、还有她那些归置成一册一册的图纸。都是颜姝自己画的首饰样式和花样。
“雨水”过后,天气就没大寒时那样冷得刺骨,颜姝需要稍薄的春装来穿,谢氏也在京中找了成衣铺子为她做新衣。女儿来京城后的交际只会多不会少,每次出门最好不能有重复的妆扮。
正因为提前就有这些准备,所以接下来颜姝接到一个重要邀帖时,才没手足无措。
进入三月的第一天,颜姝先后收到来自翁荣和柳姑娘的帖子,帖中为的是同一件事。
四天之后进入惊蛰的那日,明和长公主在她郊外的桃花涧设桃花宴,广邀京中各个府邸的家眷赴宴赏花。
京里有点地位的人家都知道,明和长公主最爱桃花,每年到了桃花盛开的时候,都喜欢邀请许多人去她的桃花涧赏花,欣赏她育花的成果。
这么多年下来,桃花涧的桃花林越种越广,纵横两个山头。到了二月至四月,漫山遍野一片粉云,是京中最著名的花林。这么大的地方,自然是去赏花的人越多越好。所以每年惊蛰,几乎所有勋贵官员家中都会收到长公主派的帖子。
明和长公主已到不惑之年,为人慈厚,允许受邀赏花的人携人一同赴宴。
像颜姝这样收不到帖子的,可以由亲戚领着。但郑氏要带着郑云淑,因为如果以郑家的名额,是轮不到郑云淑前去的,她只能跟着已经嫁为人妇且没有多位子女的嫡姐。除此之外,颜姝若是想去,只有让受邀的朋友携带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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