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归一不动如山,啄了啄陈窈的唇珠,将她挡住,轻蔑地看向何商岐,“越界?我从无界限,不知越了哪条界?”
何商岐抓住陈窈的胳膊,“你他妈放手!”
江归一反手钳制他,稳操胜券地说:“我就是不放又能如何?何大校难道要在闹市知法犯法?”
陈窈手抵在江归一胸膛,触摸着他西装下方坚实的肌肉,焚香味和雄性气息包裹,而侧面属于何商岐气味,略微粗糙,更野性。
两种气味对峙,言辞像冷飕飕的利刃互刺。
她嘴角悄然、慢慢上扬。
第九环。
何商岐在她身上也放了定位,至于在手机里,还是遗落在江归一家的饰品里,无从得知,但只要他找到她,撞见她与江归一亲密,那么这颗棋子就不得不淌过楚河汉界,捍卫尊严与主权,从而制裁江归一。
还需再加把火。
江归一端详陈窈的微表情,骨节因用力泛白,心脏慢慢被攥紧。但他什么也没说,垂下浓长睫毛,颧骨海藻般阴影浮动。
“何商岐。”
刚出声,陈窈头被江归一猛地摁进胸口,几乎透不过气的力道,她嗓音发闷,“何商岐,你疯了吗?收起那东西,很危险。”
何商岐甚至还没吃饭,此时憋了一肚子火,但他本就在争取路上,如果不听话,她回到江归一身边,他就没有机会了。
他深呼吸数次,双手从兜里拿出,垂在裤缝两侧握成拳,“陈窈,你别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我才是你的丈夫。你要在另一位男人怀里呆到什么时候?”
江归一无法忍受何商岐用这种语气质问陈窈,听起来就像他们才是合法光明正大的关系,而他是“另一位”,是外人。
他忍耐黑暗暴力的想法,说:“自然是呆到白头,呆到死。”
“我跟你说话了?放手!”
“你放手!”
何商岐拳打脚踢,江归一见招拆招,两人过了数个回合,谁也没讨得便宜。而陈窈反复被搂住扯出,搂住扯出,几番折腾,她头晕眼花,气喘吁吁地说:“能不能把我先放一边再打架,我要吐了。”
江归一:“......”
何商岐:“......”
江归一退至半米外,何商岐越看他越像美艳的男狐狸精,阴阳怪气道:“没看出来大名鼎鼎的江二爷喜欢当小三。”
“哈?到底谁是小三?”江归一觉得何商岐和巴瑶族的黑皮猴子多少沾亲带故,满目讥讽,“第一天见面就想翘墙角,天天想法设法勾引我女人,我真替何老爷子悲哀,教出你这种没道德没素质没教养的杂碎。”
两人长相出众,气度不凡,当街不顾形象地叫骂实在稀奇,惹得路人驻足看热闹,有年轻女孩掏手机,卡嚓一声,两人同时转头,异口同声地吼:“拍什么拍!删了!”
简直气吞山河,不说路人被震慑,女孩的手机掉到地上,思考下一步计划的陈窈也吓了一跳,她下意识抖了抖。
江归一以为雨天降温冻到陈窈,脱下外套从她背后往前围,就在这时
何商岐揪着衣角使劲一掀,江归一立刻黑脸,双手下压非要盖到陈窈肩膀。
以前在军校两人都属于非常蛮横粗暴的人,高档的天然布料很快在拉扯之下变形。
江归一眸中闪烁精光,使出浑身力气,何商岐也效仿,陈窈被两人手劲压得肩膀发沉,正想骂人,江归一倏然松开,大幅度摆手,反作用力,何商岐条件反射后仰头,但为时已晚,袖子上的钻石袖扣啪地弹到鼻梁,鼻血从鼻腔缓缓流出。
江归一若无其事摘掉袖扣塞进陈窈上衣口袋,嫌弃地把外套扔到地上,语气无辜,“哎呀,何先生火气真大,激动到流鼻血了。”
陈窈:“......”
何商岐也是犟种,鼻血不擦,双手抄兜抬腿,一脚猛跌到江归一面前的水洼,脏水溅飞半米高,江归一本能为陈窈挡,侧边西装都湿了,还有几片粘泥的破叶子挂在打湿的长发。
“江先生火气也很大,我先帮你祛火。”
江归一瞟了眼头发,表情明显想杀人灭口,陈窈内心无语至极,轻轻拂掉他头发的叶子,怜惜不已地说:“没事哦,不是硫酸,死不了。”
江归一低头,顷刻之间换上受宠若惊的表情。
何商岐一看,使劲捏了下鼻子,弯腰,脸凑到陈窈面前,“我鼻子好疼,带我去看医生吧?”
世界上居然有这种不要脸疯狂加戏的男人,以前训练时他可是鼻血流到嘴巴都要干架的糙汉子。
但莫名觉得这幕眼熟,江归一沉吟须臾,该死杂碎竟然偷师,心里不爽到极致,看到陈窈从荷包掏纸巾准备一碗水端平,他忍无可忍,一记直拳照着何商岐鼻子猛击。
何商岐正美滋滋等陈窈给自己擦血,猝不及防被抡了拳,鼻梁差点骨折,狼狈地弯下腰,大骂道:“江归一我干你娘!偷袭算什么男人!”
江归一轻挽袖管,腕素白,骨节像玉做的兵器,漂亮又凌厉,他慢悠悠活动腕骨,姿态优雅,“兵不厌诈。”
陈窈受够幼稚的你来我往,还是决定自己上马结束战斗,挽着江归一的臂弯,笑吟吟地说:“有点困了,走吧。”
江归一惊喜又匪夷所思,而何商岐怒不可遏,两种截然不同的目光黏在同一处。
雾蒙蒙的灯光下,雨丝透明,陈窈一身白色兔毛显得柔软,整个轮廓散发温暖微光,连脸庞、脖子的细小汗毛都绒绒的,可爱极了。
“嗯?”她略微疑惑,继而松开江归一,挽向何商岐的臂弯,“抱歉抱歉,习惯成自然,牵错人了。”
无论有意无意,这话非常没情商,两人同时有种,一顶绿油油的帽子从天而降扣向头顶,连带冷冰冰的雨水浇得透心凉。
陈窈自我感觉良好,拉着何商岐往车方向走。他的司机连忙上前撑伞。
“陈窈。”
她挑眉,当何商岐的面回头朝江归一飞了个吻,用口型说: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霓虹与烟火浓重,男人高大的身形截截僵硬,表情在雨幕里堙灭,模糊不清。
给人一种即将客死他乡的错觉。
陈窈抿唇,抄在兜里的手指摸到冰冷的钻石袖扣,原本兴奋愉快的心情似乎被一种偏移内心的失温反噬。
何商岐将陈窈的表情尽收眼底,沉默地看了眼衣领下方的吻痕,她发间的清香穿梭于空气与鼻腔,他不动声色将衣领拉高,当作什么也没看见。
陈窈回正头,不自在地说:“怎么了?”
“天冷了,怕你感冒。”
沉默须臾。
“严云朝......”
“已经回去了。”
消息这么快。
何商岐说:“江归一会付出代价,他不该在这种时候动他。”
那两颗钻石有体温加持,竟有灼烧感。
她心不在焉,“哦。”
夜色下,两人背影渐行渐远,盯着看他们的那双眼睛,从疯狂诡谲逐渐变得冷静落寞。
第097章 连环计097
是夜。凉川一处带刺铁丝网围住的大院, 六幢红砖砌的小楼,院内种满桂花树。
一辆宾利和奔驰SL300停在门口,黑金标族徽就是通行的人身份牌, 门卫放行, 车停在最里面的院子。双胞胎先下车拉开后座门, 撑起一把黑伞, 鳄鱼皮鞋踩地,男人出车门, 黑发高束,探照灯扫过,天珠和刀熠熠生辉。
三人在保安带领下穿过长廊, 进入一间宽阔明亮的房间。墙壁挂着两幅南宋时期的佛教画像, 看似仿作,实则全是真迹,一幅价值上亿。江归一从小耳濡目染,一眼瞧出门道。
进入房间, 浑身是血的严云朝狼狈跪地, 坐他前面的老者耳鬓发白, 几乎和他一个模子刻出,气质和蔼却不怒自威。
此人便是凉川一把手。他慢慢锨茶盖, 品着茶,面前一盆火烧得噼啪作响。他没抬眼, “归一, 十年不见, 记得当初你与阿朝、商岐来这吃饭, 我与你们评说历史,你与阿朝争得不可开交, 我岁数大了,那时你们讨论哪位人物来着?”
“年少高位,权臣帝师,张居正。”
“是他啊,可惜面对非盛世。”
江归一实在聪慧,立刻明白严老爷子的话里有话。
“没有绝对的盛世之说,人无完人,水无至清。”他话锋一转,“可绝不能污浊。张居正非清官但却是能官。”
“嗯。先坐吧。”
房间内有且只有一把椅子,就在严云朝旁边。对方给足面子,江归一坐下,严云朝抬头看他,两人地位此刻分明。他在位与他老子平齐,他只能跪地负荆请罪。
严老爷子抬头,随手将空杯给管家,淡淡从头到脚扫了眼江归一,“你还是年少时一般颜如美玉,翩若惊鸿。那把与秦始皇相比的鬼刀如今可还是出刀必见血?”
江归一沉默,双胞胎看着他沉默。
“看来有人让你破了例。我猜是那位引得你和商岐相争的姑娘吧。”
他说是。
老爷子瞧江归一为情所困的表情,笑道:“她一定是位没眼光的姑娘,选了商岐那莽夫,唉,她若看过你年少演练控三军的意气满襟,定会为你倾心。”
严云朝脸色苍白地说:“控完就被开除的丧家犬,那女人不嘲讽就不错了。”
茶杯砸过去,严老爷子中气十足地骂:“混账东西!还说风凉话!是不是让严家为你的愚蠢陪葬就满意了?!”
气氛凝固几秒,严老爷子一笑,“抱歉,让各位看笑话了,家丑不可外扬,还望各位多多包涵。”
这意思,严云朝所做之事,请守口如瓶。
“归一啊,港口本就不是严家涉足之地,江家与山间株式会社为利益相争,两虎争斗非死即伤,日后多加小心。”
三言两语撇得干干净净,姜还是老的辣。江归一略微抬眼,“江家一向谨小慎微,除了个别妄想登天的人,譬如江亚卿。”
跪地严云朝心一惊,他什么都知道。
“倒是严家我瞧方才那两幅佛像画不像凡品,不知——”
严老爷子打断,既是
给台阶也是遮掩,“有需要只会一声,就当我谢你帮我管教阿朝这混账东西。”
等的就是这句话。
江归一向来步步为营,严家之所以不敢来硬,自然最近凉川已有变天趋向。他摆手,闻确将牛皮纸袋呈过去,神情尽显商人狡猾本色,“自然需要您的帮忙。”
严老爷子戴好眼镜,纸上白字黑字,确凿证据与索要利益一比一呈现。
这混小子有备而来趁火打劫!
他忍着脾气浏览足足十分钟之久,将所有纸张扔进火盆。
“胃口不小。不过那块建设用地阿朝已经奉上25亿当你掌权江家的贺礼,再加一国家级科研实验室基地,姑且算江家想做慈善为国家做奉献。”他伸手,双手放置火盆之上,“但你把阿朝绑了去折磨,有违情理,人还得讲究公平些才能和睦相处。”
江归一绑了严云朝那一刻就知道后果,严老爷子睚眦必报,爱子如命,就算不以此为由,必想法设法让他付出代价。
本可以推诿,但那块地江归一非要不可,实验室的审批时间也迫在眉睫。
无论如何,从踏进严家他没想过完好无损返回,否则也不会只带双胞胎。
但江二爷何许人,当年回国恒悦百货那事闹得人尽皆知,想从他手里拿到一分钱绝无可能。
“日后竞选,只要严云朝恪守法律法规,江家提供全媒体宣传。”江归一扫了眼严云朝衬衫透出的血印,淡定地说:“外加他受的二十鞭,三瓶药,我还四十鞭。”
严家父子同时看向江归一,神色惊讶万分,当年江归一被军校开除,就是因为演练中手段太阴险狡诈,丝毫不留情面,事后不服管教、不认罚,简单来说,惊才绝艳本就招人眼红,但一身坏骨,行事作风恶劣又缺德,得罪太多人,江之贤也懒的管,这才被开除。
“没带鞭子。”就是这样的硬茬,取下腰间的无鞘之刀,“用我的刀。”
“归一啊,你认真的?”
江归一双指并拢回勾,闻确欲言又止,还是从随身烟盒掏出一条雪茄,烤燃放他指间。
他起身,刀扔给闻彻,闻彻二爷已说出口,被不耐烦的眼神警告。
所有人看着江归一走到房间最宽敞的侧门,转身,面对大雨滂沱的庭院,背影挺拔硬朗,轻易窥见西装之下的铁骨铮铮。
他将高束的长发捋到胸前,天珠晃了下,“闻彻,四十下,不必手下留情。”
命令的口吻。
闻彻咬牙,心里把陈窈骂得狗血淋头,走到江归一背后,“二爷,冒犯了。”
绷带透出的雪亮刀光一闪而过,划破阴沉的雨夜。
啪!
沉闷钝重的一声。
不用验证也能知其力道绝无参杂水分。
江归一高昂的头颅上方冒出团浓重白雾,素来平整的西装出现一道褶皱。
闻确抿唇,扬起手臂,落下。
第二下、三下,四下,五下,六下......
他心里默数,怕打断江归一的脊梁,换不同方位来,天然羊绒本就易皱,顷刻之间数道折痕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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