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关系好。”
“不熟。”
“那他帮你压脚?!怎么可能,好像跟秦棠在一起都没帮她压过……”
黎也侧抬头,压着女生的手放松,往向篮球场走远的那道揣着兜,吊儿郎当着步的背影看,“他有点儿什么病吧,爱凑热闹,爱显着自己。”
第31章
篮球场暂停休息, 几个男生猜拳决定一个跑腿去小卖部买冷饮,上卫生间,躲树荫下, 球丢给李聪, 又传到刚走来的靳邵手里。
“你什么情况?”
天热, 李聪手一搭上来就黏黏糊糊的汗, 靳邵踹他脚脖子, “憋什么屁?”
“我看见了!我两只眼睛盯着看!你抓她的脚!”李聪露出个铁定的眼神, 作挖眼珠的动作,挖向后边远到只有米粒大小的女生, “真就这么到手了?”
靳邵脱外套塞他怀里,“你只带眼睛不带脑子?没看见给她压脚?”
李聪一切尽在掌握地哼:“你什么时候给女生压过脚?这跟耍流氓有什么区别?!”
“……没事多吃点药。”
“你又这样!跟你好好说话!”李聪两步追上去, 跟他两个人在球场上一攻一守。
他心不在此,靳邵带球过他跟无视障碍物似的,最后一下还扣了个蓝装自己的逼。
“你要不承认我就当你默认,我回头跟姚子说道说道你这横刀夺爱的畜生!”
靳邵捞了把头发,右肘间夹篮球,单手叉腰,嗤他:“先不论我夺不夺,人就放这,你撩得走?”
“我为什么撩不走?”李聪小脸耷拉,“你是不是小瞧我!我在你眼里, 不, 我在她眼里这么没有魅力吗?”
靳邵毫不给面地调笑:“我以为你至少心里有数。”
李聪啧他:“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我不就没你长得好点儿!”
“嗯对对对。”靳邵不屑跟他唠, 拍着篮球走去树荫下。
“靠!你个臭渣男你不配拥有爱情!”
-
这周休息日回陈兰静那儿吃饭, 黎也刚出校门就收到了陈兰静的来信,主动的来信。
她跟秦棠一起回, 上楼梯走在秦棠后边,掏钥匙开锁时,随口问她句有没有家里的钥匙。
“我只在这种时候回来,舅妈没给我配。”
也仅是个拙劣的理由,在孩子思考单一的世界里,钥匙是一种意义,并不是只在哪个时候回来,需不需要,而是一种你随时可以回来,不用顾及家里有没有人开门的意义。
她没被赋予拥有这种意义。
秦棠开了门就看着她,想回点什么,陈兰静在厨房烧菜,听见开门声提着铲子就出来诶了声,黎也拍她一下,先进门。
放下背包,黎也捞袖子去厨房洗手帮忙,把辣椒葱蒜之类的切好,橱柜里拿三只碗,开水龙头冲洗,陈兰静对她说了什么,关了水,黎也啊了声。
“一会儿吃了饭别着急走,到房里,舅妈跟你说点事。”她说。
黎也不解,但点头,走出去。
秦棠坐沙发里玩手机,黎也把碗放桌上,到她身旁摊出作业写。秦棠往厨房看一眼,贴近黎也身边,说:“我刚刚就想拉住你,你干嘛每次都要去帮忙?不帮也可以的,她不会说你,你就忙自己的。”
明明自己事情也很多,但回回来就是目标明确地先进厨房帮些力所能及的杂事,秦棠之前没叫住她,但总觉得奇怪,在她的思维里,他们这个期段的孩子是不需要插手那么多家事的,孩子也总有自己的“正事”,有一万个理由让大人们理所当然地把一切处理好。
“而且你是客人,你算客人吧?”
客人怎么能干活呢,她妈妈是拿了钱的,她知道,所以黎也完全可以去享受这个居所、这个环境带给自己的便利。
可她主动到甚至让陈兰静觉得理所应当,帮厨洗碗是基础,有时陈兰静不在,她也理所应当地过来做一顿饭,跟秦棠吃,再留给陈兰静回来吃。
这不应该,太不应该了。
可是。
“秦棠。”黎也说她之前说过的那话没错,“这是你家,不是我家。”
寄人篱下所施加的就是一种不平等的空虚,她不踏实,就好像非得做点什么让自己踏实,心安理得地吃饭,心安理得地踩在这块地上。她们聊起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聊起她被拒之门外的那一晚,被推出来的行李箱,她说,秦棠,我比你更不想让自己住在这。
“对不起……”秦棠蜷起身子缩在椅子一角,眼神像只受伤的鹿,看起来比倾诉的人还难过,“我补偿点什么给你吧,你想要什么?”
“想要你好好念书。”
秦棠咽了口苦药似的啊了声,“换一个,你缺钱吗?要不我给你点儿钱吧?”
前段时间还要跟她借钱的,现在上赶着把自己的仨瓜俩枣掏出来,黎也哭笑不得,“不缺。”
是假的。
她吃饭的时候想起,她已经很久没跟秦文秀联系了,秦文秀也没来主动联系她,哪怕一条信息,卡里的数额也没变。
吃完饭,黎也等在客厅写作业拖延,跟着洗了碗后,秦棠回房间,陈兰静也拉着她进门,贴身坐在床沿。
“前些天给你妈打电话,她说你还跟她闹矛盾呢,怎么回事?”
“没矛盾。”黎也更想不通,过去那么久,只是两个不联系的人而已,在秦文秀那里还是闹着矛盾吗?她要这样跟自己的女儿相隔千里玩起冷战吗?
这让陈兰静听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你卡里还剩多少钱啊?你妈就没再打给你?”陈兰静突然这么问。
黎也摸不透她,只摇头,说没打钱,“但是我还够用。”罢了,猜到什么,问:“你这边,她还有转钱吗?”
“不是才跟她通电话嘛,今天给我打过来了。”陈兰静苦口婆心地拉着她的手劝导,“你抽空就跟你妈服个软,哪有母女结仇的?我看她也只想要你一个态度,她在外打工挣钱,养你不容易,毕竟不如你爸爸――”
“舅妈。”黎也出声打断,低着头站起来了,“我知道了,我有空给她打电话。”
那是一瞬间陷入的混沌,所有的错误都反扑,把她原本的思维逻辑打乱,她其实根本不明白为什么她还在和秦文秀“冷战”,最终需要“更正”的居然还是她。
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回到旅店的小客房,在窗边又吹了一小时的风,手机里电话还是没播出去。
-
校运会日子掐得很好,办三天,卡到周六,连着休息日,消息一经公布,众学生大喊人性教育。
当天王晴跟体委带头组了个班级小队,负责盯各项比赛进程,拿着一份打印出炉的三日比赛项目安排,提前在黑板上写好当日的,叫大家有项目的不要乱跑,看准时间,不要到点找不到人。还把重点项目打上星号,踔厉风发地喊今年咱班一定能在年级组大杀四方!
操场上早早架起横幅阵仗,木桌并在空地上作裁判席,广播里如旧传出又粗又重满是颗粒感的音响。
下楼集合,没有统一着装,大家怎么舒服怎么穿,五颜六色在一块大空地成排聚拢,各班有专门领头的举牌人员。
五班是王晴,她刚跟体委从裁判席那拿号码布跑回来,牌暂时叫前排的人替举着,从头走到尾,给参加项目的学生分发。
校长一边进行开幕式演讲,底下号码布分发完毕,用别针扣在衣服上任意亮眼部位。
大部分人都有模有样地扣在了背部、臂上,只有秦棠,黎也刚把号码别好在右臂,秦棠从队伍前排插过来,让她看看号码布别在右裙边好看还是左裙边好看。
“你不是跑三千?会掉的。”黎也说着,还是不理解但尊重地给她两边对比,“而且你为什么穿裙子?”
“三千的项目在明天,但我也有后手的好不好。”秦棠左顾右盼凑她近点,让她弯腰,悄咪咪给她掀了裙角看里头的牛仔短裤。
大庭广众掀裙子,黎也不知说什么好,号码布给她扣好在右裙边。
“这玩意掉不掉是一回事,好不好看是另一回事。”她傲首挺胸说,“我一定会是跑道上最靓丽的风景。”
“……”
秦棠弄好第一件事就是拍照,也不顾前头王晴大嗓子喊整队了,拿后边的树作背景自拍,黎也在低头整没扣牢实的号码布,入镜半张不对焦的脸。
抬头看她还在,说:“老马一会儿要亲自下来催了。”
“诶呀你怎么也这么烦。”
黎也的身高在女生堆里挺拔,队伍由矮至高,她站最后,秦棠刚摇着裙摆回前排整队,旁边的男生队列从前头毛头毛脑冲来个李聪,两张号码布一摊手又伸黎也面前。
“……”这是什么特定任务,不定时刷新?
“帮忙别后背上,谢了!”李聪喊完,手里号码布揣回一个进口袋。
黎也看他们这排队列,没找到人,问:“靳邵呢?”
李聪没好气地说:“他啊,还没来,号码布都得我帮拿着。”
“哦。”
黎也接过他的号码布,他背过身把外套脱了,里头是件蓝T。
他不吝啬地分享说自己长裤底下还有条短裤,“跟T恤对搭,特帅。”他手就伸下去要脱个角给她看。
一个掀裙摆一个脱裤子,黎也当场吓退了两步。
李聪立马张嘴“嗷”了几声:“不是,我是说,短裤!短裤你知道吧?就那个短裤……”他急于上手自证,裤子往下拉,倏地露出条运动裤边的条纹。
黎也起一胳膊鸡皮疙瘩,尬笑一下,李聪还在喜气洋洋地展现运动裤,翘臀姿势极其妖娆,没眼看,侧边突现一团物件,劈头盖脸地朝他砸,不薄不厚的外套,把他脑袋盖住刚刚好。
“我靠!”他大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扯下外套。
“磕春药了大早上发骚?”
更多的脏话没骂出口,被这声随脚步踏至的,懒倦疲乏的音嗓堵住喉。
第32章
黎也跟李聪同时闻声找人, 他呆头愣脑左右鼠标键似的滑一通,才跟着黎也定眼到后边楼洞穿出来一男生。
黑T黑长裤,发丝随风飘, 扔完外套的手回收, 插进兜里, 步子随意松散, 下颌扬起的角度把脸部线条在所见视野里勾勒得极优越。
“操, 你他妈别装了。”李聪把他外套团一团又丢回去, “才来,快给咱体委急疯了。”
正中脸部, 这个b范儿砸得分毫不剩,他也不骄不躁摊开衣袖再穿回去。黎也不知道他什么毛病, 早上还吹着凉风,边穿边颤肩。
体委在前面招手,李聪先看到,抓过靳邵的手举高示意,两边信号对上才安心。李聪把兜里的号码布塞靳邵怀里,回去排位了。
入场仪式进行中,各班方阵在话筒里轮流人声播报,班级与班级之间整顿队伍后都界限分明。
男生队列两竖溜,黎也依稀记得跟靳邵隔了一排,再看他, 哪时候默不作声把个男生扯另一边换了个位, 他捏着看了眼自己的号码布, 又瞥黎也的。
黎也正看他, 措不及防对脸,她不觉尴尬地掠视他衣服, 外套拉链没拉,他插兜,T恤一角被捋起,她看那个角琢磨。
“性骚扰?”
黎也一激灵收眼,看他摆一副“你果然是个胆大包天的变态”的表情,眉梢挑高,“偷偷盯人裆,你是不是女的?” 还真有那么回事地把身侧了侧,娇得像个被占便宜的姑娘。
黎也哽住之后脸更瘫,“……谁偷偷盯你?”
他扬额,了然地“哦”了声长音,啧啧:“光明正大盯的。”
“……”
黎也觉得自己能忍着不揍他到现在真的好棒棒。
早阳初露,晒着暖和,一片焉着的学生活过来,他俩在班级队列的最后排,高挑,突出,视野开阔,一看前边还有几个班才轮到高二年级。
黎也看靳邵还在研究自己的号码布,也不知道研究个什么东西,分外认真。
“你是不也叠了两层?短袖短裤内搭?”她想着,还是把刚看他衣角琢磨里面的着装实现在口头上。
奇奇怪怪的关注点。靳邵看她的眼神,就像觉得她被李聪那个二愣子附身了,然后,波澜不兴配合地点头:“嗯对,完了比赛就站那把裤子一脱,光个腿就上去了。”
黎也凝住了几秒,慢慢把脸别开了,肩膀不易察觉地一颤一颤。
一直不正回脸,靳邵朝她诶,她还没看清,他不容分说地把号码布递她眼下,“给我扣上。”
他把右肩外套掀下去,垮在臂弯,号码布还没被接走。
“就非得扣背上?”黎也手都没想抬。
靳邵索性搭她肩头,左肩也垮下去,“给李聪能扣,给我扣要你命了?”转过身,留一面宽阔脊背对她。
那边轮到了高二梯队,黎也本着不耽误事的意思,两个曲别针快速帮他扣好。
他一耸肩,外套束回去,冷笑一声,“这不是挺会扣。”
语气转得莫明其妙,转头就把刚刚拔萝卜似的拔去另一队列的男生再拔回来,位置复原。
黎也:“……”
-
报名的时候全凭一脑子热血,事后连项目都记不全,黎也特意还去体委那把自己出现在项目安排表上的所有名字过目一遍。
上午跳高跳远两边跑,她身高腿长,优势显明,名次手到擒来。冲她来观赛的人特多,哪个年级的都有,认识的不认识的都高呼两声。
秦棠被挤在外边,根本找不到空隙进去,一直在踮脚探头招手,黎也出来都没看见,像只没头苍蝇,就看着人散了大半,黎也从不曾预料的方向跑来找她,俩人结伴加入观赛群众。
跑道上在比女子1500米中长跑,秦棠看得心惊肉跳,欲哭无泪,最后干脆瘫在了草皮上,在不断拥挤的人群里凌乱。
人势必会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黎也深知这点,她试过了,将手臂绷紧,用力,微微的不适,另外两个项目在隔天,不是一次比完,硬着头皮能拼过去。
大不了重在参与,她也这么劝导秦棠说:我看你也不用考虑什么名次,十几圈在跑道上走T台都没有一点点问题。
秦棠更崩溃了。
黎也笑她怎么想的,“你只是回来上课了,又不是被雷劈了觉醒异能。”
秦棠盯着一众脚脖子陷入深思,不屑地笑一声,站起来,视线对准被挡住的跑道:“区区三千米,你说得对,大不了老娘走T台,比不过人家我还美不过人家?”她一边说,兜里随身掏出个补妆镜对脸照,问黎也自己的妆花了没。
黎也:“……”
她第一反应是这人又被雷劈了。
操场各处响起哨声,人流涌动,俩人光站着就被晃得找不着东南西北,是刚才她比田赛时,四围聚集而来的场面。
此时的聚集点在篮球场,篮球赛是最早开始预热的,学生们从这边挤到那边,又从那边赶来这边,只有此刻,两边场地的人流量形成鲜明对比,几乎拥成包围圈,剩下在靠近另一球场的都显得稀稀拉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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