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也跟秦棠都看过去时,包围圈突兀地开了道口子,口子处跑出道黑影,黑T,运动短裤,额发飞扬,每一寸肌肉都松弛有度,强健劲瘦,身姿轻盈地小跑绕到跑道一边。
有人在跑道外接应,靳邵手里脱下的衣服摞一坨甩臂抛过去,连连点头伸臂作了个OK手势,继而转身埋进人浪里。
……
呵,看吧。
他果然套了两层。
刚才这片飞奔拥挤,秦棠坐那地方躺的两瓶矿泉水都被踢远了一两米,黎也看尸体完整,捡回来。
秦棠还站在原地,身边多了个女生,黎也认样貌也是五班的,俩人视野抛远,直向乌压压的篮球场。
高二组的比赛引起的反响相对激烈,或者说是某个人,往场上一站就效果卓群,男生女生都凑过去,两块场地交相响哨,尖叫呐喊热血沸腾,喊帅的,喊牛逼的,排山倒海铺满场地。
骄阳的热息在草皮地上蒸出一股闷躁,远处涌动人潮追随局势左右岔开跑动。黎也臂弯夹一瓶,拧开喝一瓶,站在她们后边一些观赛。
只在偶然间看见几道飞驰而过的身影,女生眼睛都直愣,“你前任诶。”秦棠被她蹭一下,谐谑:“这等姿色,你当初怎么没多挽留一下呢?我听说别班好几个女生都开始追他了。”
“追就追呗。”
“这么无所谓?要真有哪个追上了,你不后悔啊?”
秦棠抱臂无动于衷的姿态,听了哼一声:“我差在哪儿?我就没人追?就不能是他后悔吗?”
女生捂嘴笑,笑得特具嘲讽,一脸“你就自我安慰吧”,刚要走,被秦棠一把拽拉小臂,女生嗷叫,秦棠比她先发气,立眉竖眼地:“我,可以被渣,可以被甩,就他妈不可能再当舔狗!”
“你干嘛!”女生嗔怒甩开,“你这脾气,有没有人追你心里没数啊?”
秦棠又一口气吸到嗓子眼,女生快步跑离,黎也竖起耳朵听了全程,递水过来,“自己拿。”
“我、你……我他妈?”秦棠气得不行,说话你我不分,口吃一顿骂出口:“我这条件的,我还缺人追?!”
黎也试图制止她的无能狂怒,她抢过水就泄愤地猛猛灌,漏了一下巴,边用袖子擦水边骂街。
球场哨声又响,哪班进球得分,四边很给力地呼喊炒气氛。黎也目光一转,有个人穿过跑道,一手捧团衣物,一手夹抱两瓶矿泉水,飞奔近了看清是姚望,跨越半个操场准确地锁定到她们。
边跑还边掉装备,一长条裤子从手里飞出去,黎也一眼认出是靳邵的那条。姚望傻呵呵地跟她招手,转去捡裤子时已经被踩了两脚。
秦棠不死心又抓着黎也问:“我差在哪儿了?”
黎也懒得应付她,“人都跑远了,别喊了。”
“啊?喊我吗?”姚望把裤子捡回来灰都不抖一下,卷一卷就重新抱怀里。
“你又从哪儿冒出来的?”
秦棠这郁悒口气让姚望直抓脑门,“谁惹她了?”
黎也耸肩,无声胜有声。
姚望揣两瓶水想给她俩来着,才看见俩人都有,干脆自己开盖喝起来。
都一致继续观赛,球怎么打的不清楚,人倒是挤得很,姚望摇头啧叹:“看这人气,人比人不能比。”
篮球赛比两天,初赛是抽签制,姚望他们班抽到的队伍在下午比,这会儿除了他,其他人都挤到观赛前排分析战术去了,拼得很。
秦棠斜过脸:“那你怎么没去?”
“你看得来也学不来啊。”姚望老神在在往前点了点颌,“能有什么战术,舍车保帅呗,关键水平线断层的也就你们班了,他妈一上场全是防御,老鹰抓小鸡似的专盯靳邵一个,搞笑的,谁抽到谁倒霉。”
说着话,场上尖锐哨声响起,几个志愿者将围起的人墙疏散,高喊秩序。球场的局势渐次明朗,目光汇聚处,篮球落在李聪手里,进退有度地控球,靳邵配合地跑到他斜对角,双臂高举,拍掌两下。
李聪手一振,作个假动作,球脱手而出稳稳传接,几个对手显然心态炸了,火力调转,靳邵从侧边突进,连过三人,满是挑衅地,直穿人裤.裆下,从其背后抓球,无视最后一个防守拉杆上篮。
起跳落地那一瞬间,全场拍手叫绝,他在呼声阵起里捞衣摆擦汗,肩颈线条流畅到腰腹,小跑慢走到球场边缘,那时候姚望已经冲过去了,从外围把水往里抛。
靳邵慢慢倒着走,单手伸高接住,扬脖,从姚望的位置往后眺,拧瓶盖仰头灌水,眼侧斜,在层层叠叠的障蔽抓住一双眸子,紧紧抓着,不松。
周身有如浪汹涌的人潮,各处的哨声,跑道上的发令枪响。黎也眯起眼,确定他看过来,忽视所有,分毫不偏地在看着她,疑怪,也这么盯着,盯着水混着汗沿着他滚动喉结淌下,浸透的衣领,和大片紧紧跟随他的视线。
他高大,醒目,无法忽视,无法隐没人群。
很装,他一直那么爱装。
现在一定爽死了。
第33章
围在篮球场边的人逐渐散开, 高二组接下一场,刚结束这场的三三两两勾肩搭背走向跑道外。姚望跟着一块活跃地像个敌特,手里最后一瓶水被渴得不行的李聪一把抢走, 啐他没良心, “三个人的友谊果然还是太拥挤。”
“我搁裁判席拿的, 本来给黎也她俩。”
李聪灌得猛了, 短暂失聪, 跨到跑道外的树下, 姚望往后边儿指,他顺着看过去, 两个女生慢吞吞地走到跑道前转战观赛场地。再一转身,靳邵没停, 看也没往后看,直直地走向卫生间那。
……
黎也现在亟需休息,两场田赛项目都豁出去地比,没那么大精力陪着秦棠这里走走那里瞧瞧,她看她的,黎也就着场边草皮就坐下来了。
刚从一棵树下收回眼,才发现秦棠也在看那棵树,随后不顾形象地跟她一起坐下去。
“诶。”蹭她一下肩。
“放。”
秦棠盘着腿,小女生坐姿,裙子往胯.下塞一塞, 贴着黎也讲话:“靳邵那边, 你帮我道歉没?”
“道了。”
“他说什么?”
“不记得了。”
秦棠一掌拍黎也肩上, 她当真是暴的, 力道不轻,“这你怎么能不记得了!”
“我说, ”黎也皱眉,捂着肩揉,“他说不记得了。”
“这什么回答?”
“他没放心上,你也别有芥蒂,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黎也撑起来拍干净裤腿,捡起自己的水,低眼看她,“别跟自己过不去,没人怪你。”
秦棠大脑超载地呆眼发懵。
“诶等等!你说清楚点!”
她一个狗爬式起身,追着黎也往跑道外去,黎也人都到对面了,她跨出去两步,侧边正比赛的跑过来,一愣眼又退回排水沟盖板后,脚底一滑,惨叫一声,踩着自己放草皮上的矿泉水,往后踉跄扭拐。
黎也一回头,就看见那么一幕两脚朝天,屁股砰地着地的尴尬场景,她简直要痛晕,又托屁股又托脚,还他妈的够不到脚,整个人蜷起来打滚,拉她的时候,实打实地热泪盈眶。
-
天岗的条件还不足以支撑一间医务室的存在,只能问到老师那儿要一个医药箱。
黎也在办公室给她就地处理了,小卖部买瓶冰饮敷了会儿脚踝,上药膏,那儿积了一处淤青,秦棠哭爹喊娘说自己是不是瘸了,骨头是不是断了,喊着要去医院。
黎也洗完手揉了团纸擦水,想直接堵她嘴巴里,“断不了,你怎么跟土拨鼠似的爱瞎叫?”
“那我屁股呢?我屁股也疼啊!”
黎也无语地再捞出收好的医药箱,“来,裤子脱了,我给你屁股上也抹一圈?”
“……”有事她是真干,秦棠缩着脸没声了。
“还有你那些比赛项目,挺牛逼,长跑接力样样不落,你电动马达呢?”黎也懒得多说她,反正这事儿传到王晴他们那边,集体两眼抹黑。
秦棠撅嘴气她:“还不是你,干嘛跑那么快!”
黎也:“……你再多嘴我现在就把你晾回操场上去。”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框被人扒得砰响,王晴领着一众班级小队赶来了,几个人观猴似的把秦棠围着看,知疼着热的关怀下雨一样浇得她不知所措,她几次无助地看黎也,自己那只脚还踩在鞋上等药膏风干。
黎也没回应她的眼神,径自出去,到门口被叫住:“黎也。”
王晴惋惜地拍拍秦棠,退出观猴队列,出来拉了把黎也,靠到墙边,抻眼往里看两三遍,“她明天上午就跑三千了,现在这情况看来没办法。”
黎也冷漠地应了她一声“嗯”,抱肘靠着墙,显然洞悉她这个把主意打过来的眼神。
果不其然接的下句就是:“我们打算跟检录处商议一下,把人换下来,保留参赛资格。”
黎也指自己:“我?”
王晴愣一秒,坚定地点了点头。
确实第一个该想到她,班里不是谁都跟王晴似的把集体荣誉看得那么重,没什么人愿意跑三千,再说到秦棠,能想到与之关联的也就黎也了。
“长跑名次其实……挺好拿的。”王晴脸不热心不跳地劝说:“往年的那些人都特焉巴,你只要速度均衡,跑下来就是胜利。”
“……”难道年年三千报不满是因为名次不好拿吗?
她不表态,王晴有点急:“替接力赛的还好找,三千……五班那帮人你也知道,你不接锅,可能就得弃赛了。”
黎也破罐破摔说:“那就弃赛,有什么影响?”
“有!我们班三千都没争到过名次。”
黎也扯扯嘴角,特奇妙地看着她:“我上去跑就能争到了?”
王晴不放弃,“今年有篮球项目加分,靳邵他们肯定没问题,咱们在别的单项,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希望! ”
“……”
黎也右掌暗自收紧,不露辞色,还是退一步:“我明天还有田赛。”
王晴一听有希望,“我看了!在下午!时间完全不冲突!”
“……”
你他妈当我电动马达呢?
-
校运会能刺激到的热血少年心,那是从挥洒激情的比赛,囊括到躲在教室玩手机打游戏的忙里偷闲,一窝一窝地扎堆堆,人人见了都得直言一句真是他妈的爽爆了。
还有女生们组织在写加油稿,绞尽脑汁发挥毕生所学,用尺子对平撕成一张张小薄纸送去广播室。以激励班级、项目、个人为主,选用一张就可作于班级团体加分。
写之前体委就说,写东写西都少写两张靳邵,他的个人加油稿,自有别班女生出手,请给我们其他广大男性同胞一个机会!
李聪为此就差把项目都往自己身上过一遍了,五千米那茬,王晴顶头担保一定给他写加油稿才安慰住。
结果一天下来从篮球场跑到田赛,下午又在五千米那儿绕,差点儿在跑道上当场去世,偏是立着耳朵都等不来一张个人加油稿。
当广播里再次想起“高二五班靳邵”的投稿前缀,李聪直了一天的腰终于弯了:“我服了!我他妈真服了!”
姚望在边上笑得满地找头,说:“兄弟你看开点,人气乃身外之物。”
挂满“身外之物”那哥凑过来冷冷一句:“求你前女友给写几张。”
姚望觉得可行:“我记得她文科还蛮好的,文笔不得绝了!”
“滚蛋!”李聪把姚望贱兮兮伸来的手打掉,魔咒一般的加油稿播报完毕,他脑筋一转蹭靳邵那儿,欠打的语气来了句:“你说我要不去求求我前桌好了?就她写检讨那威力,这要交上去……”
靳邵撇了个要吃人的眼神,后话都给他干没了。
-
项目结束,李聪还是马不停蹄地跑回班照王晴兴师问罪,抓到一群写稿子准备收摊的小女生。
女生们面面相觑,很是无辜:“哥,真写了,咱文笔不行,上不得台面呐。”
李聪心说可去你妈的上不得台面,“那怎么他妈的靳邵就能上台面了?!”
女生难为情说:“他基数比较大嘛……”
“人不行别怪路不平。”
秦棠在后边躺了一下午的尸,沉沉闷一句出来,给李聪吓一跳,然后就是黑脸,秦棠托着俩腮帮子真诚建议说:“你现在照着靳邵整个容,就能赶上下个校运会了。”
几个女生看着李聪一个健步就冲过去叭叭,咯咯笑得合不拢嘴。他俩吵起来纯给人添乐的,但往日最要强的秦棠反倒焉了,李聪坐她前桌,她脸就侧开,浑身透着“莫挨老子”的邪门儿气。
“你这是忘吃药了还是吃错药了,这么个鸟样就一个人埋这儿?”李聪摸着下巴好奇。
秦棠颓萎看手机,“别烦。”
他又在她前后左右看,依依不饶:“那黎也呢?你俩好姐妹黏一上午就散伙了?”
秦棠掀了下眼皮,笑了:“你还想求她给你写?疯了吧。”
李聪本来没那意思,但被她这么贬低意思地一说,一股劲提上来:“那怎么了?我不配?”
秦棠:“你不配。”
李聪立马撸袖子,要跟她非吵一架不可的阵仗,虚掩的后门被推开,俩人一齐往那看。
“找我?”黎也进来顺带把门又虚掩上遮阳,身心俱疲地走回位置上,李聪极快反应给她让座。
“诶,回来啦。”秦棠精神抖擞地眼前晃一下,问她:“怎么样了那边?”
“说通了,明天我上。”
李聪坐回她后座,加入聊天频道:“上什么?”
黎也看秦棠说:“三千,她脚摔了跑不了。”
“摔了?”李聪噗一声哈哈笑出来:“我说呢,怎么没上外边儿野。”
秦棠一掌拍过去:“你少给我嘴贱啊李聪。”
李聪又捂着脑袋在那我草,说今天怎么谁都跟他的脑门儿过不去。
这时后门又开了,这回进来的人没那么自觉,阳光和他一起走进来,竖长一条影子斜到他们这的桌角边。
李聪喊了声“邵儿”,两人才抬头看,靳邵脱了外套架肩头,甩自己桌上,另外抛了瓶饮料给李聪。
座位都没碰着,又要出去,李聪喊他:“过会儿就开校门了。”
“知道。”他回头,眼睛在仨人脸上来回扫,停黎也那儿几秒,拉着脸,说完就走了。
“他怎么怪怪的。”
秦棠幽幽盯着空空如也的后门,肩被李聪拍地搭住了,慨叹:“前任的心思不可猜。”
秦棠一巴掌就过去:“我去你的!”
“操!狗脾气!”
他俩互啃这功夫,黎也东西都收拾好了,拉链一拉,包放桌上,拉了下秦棠,暂时止住了战况,“晚上我搭你回去,要请假还是什么,你自己看着办。”
她人绕开座位,秦棠转头问:“你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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