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的动作很快。这白毛先是积极地宣布,他为庆祝,特地定制了一套游戏手柄作为礼物——不过手柄是存放在他那里,之后真理来玩可以直接用。说完不等其他人说话,就又塞了这个他一眼相中的搞笑连体小恐龙过来。
真理把这套居家服展开,发现这衣服居然还带一条尾巴,看起来傻得不行。
相比起这人,家入硝子就靠谱许多。她送了一套很好看的茶具,白瓷的茶壶搭配四只鎏金茶杯,正好是他们四人可以一起使用的数量。
夏油杰则送了一双手套,他前几年陆陆续续送了围巾和帽子,今年正好凑齐一整套。少年还转送了香川父母邮寄回来的巨大玩具熊,今年因事务繁忙没能回国的香川夫妇提前把礼物寄回了国内老宅,夏油杰前段时间特地跑了一趟,把这只比真理人还高的玩具熊接了过来。
五条悟不知怎么的,就是看那只熊很不顺眼。
他盯着玩具熊看了好几眼,双眼微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天早晨,高专一年级四人和天内理子、黑井美里一起,拿出已经在冰箱里呆了一整天的圣诞节蛋糕,大家一人一块瓜分干净,吃完才各自回房睡下。
脑中划过杂乱的回忆,真理扯紧被子,把自己更深地埋了进去。
第二天一早,在门口敲门久久无人应答的家入硝子破门而入,就看到一只“人形恐龙”把自己缩在厚厚的被褥里,眼神迷离,神志不清。
小姑娘出了满身的冷汗,却还坚持裹着被子,碎发被汗水沾湿黏在脸上,秀丽的脸蛋涨得通红。
家入硝子当场又冲出门,下山去买了退烧药——咒术师从来用不上这东西,医务室竟然没有存货。
她毫不心软地把人从被褥里拎起来,督促看起来还不太清醒的女孩子把药吞了下去。
真理对熟悉的人递来的东西来者不拒,乖乖张嘴吞掉药丸,又小口喝水,她头晕眼花,被人拉起也不抵抗,只呆呆地坐着。
全程配合得不可思议。
家入硝子摸摸她发烫的额头,对着软绵绵靠着自己的病患啧啧称奇:
比特级诅咒师还凶恶,掀翻了整个咒术界的咒术师,现在她只需要一根手指就能戳倒。
这事说出去谁会相信?
香川真理竟然发烧了。
第68章
人在病中,各方面表现都难免和平常有些差别。
真理早晨时被喂了药,又被在额头上贴上退烧贴,家入硝子还拿湿巾替她擦了擦头颈处的汗,然后才把她塞回被褥中。
整个过程中,她顺服地任家入硝子随意摆弄,整个人愣愣地发懵,被家入硝子戳了一下额头,就直直地倒下去。
明明白白是有点被烧糊涂了。
昏昏沉沉地睡了好一阵子,意识再次回笼不知是在多久之后。她醒来时,室内一片暗沉,外面大约还是白天,阳光从窗帘的缝隙投入细细的一条光柱,落在她的被子上。
真理勉强睁开眼睛,模模糊糊地听到耳边传来刻意压低了声音的对话。
“……还没醒……”
“硝子,反转术式……”
“不行,这不一样……”
“……水我先放这里,等会……”
“喂,悟,你别……”
伴随话音,有人在她脸上戳了一下。
真理呆了片刻,才慢吞吞地动了动脑袋,还不太清醒的目光落在床边的人身上。
五条悟伸出去戳人的手还没收回来,就和被戳的人对上视线。
这家伙倒是半点也没有被抓包的心虚,反而更加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又在真理热度未消的脸颊上戳了一下。
“终于醒了?”
“……”
真理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
她喉咙又干又哑,刀割一样火辣辣地痛。五条悟这回没再戳她,少年朝一边书桌处勾了勾手,被放在桌上的水杯立刻主动飞入他手中。
他伸手把正费力撑起上身的真理扶起来。
水杯被递到手里,刚倒出没多久的热水还有些烫,但在病时,这种温度就显得正好。
真理低头小口小口地喝完,捧着杯子小声发出感慨:
“……‘苍’真的好方便啊。”
或者应该说,“无下限”真是好方便。
从一个理论延展出去不止一种使用方法,从重火力输出到日常琐碎小事,似乎“无下限”总是能派上用场。
“这算什么,都是小意思。”
白发少年看着她得意地扬眉。
他视线扫过把人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恐龙装,又落在女孩的侧脸上。
真理的鬓发未经打理,又被汗水打湿,此时不驯服地胡乱翘着,女孩子脸颊上睡出了一块红印,在周围白皙肌肤的映衬下格外显眼。
五条悟心里莫名有些发痒。
他动了一下手,却又一时搞不懂自己要做什么,手停在半空中。
真理看了看他,犹豫片刻,将喝空的水杯又放回到他手上。
五条悟瞪大眼睛看她。
真理:“……?”
不对吗?不是这个意思吗?
两人的动静立刻被其他人察觉,家入硝子走上前来,直接伸手把堵在床前碍事的男生推开,她伸手摸了一下真理的额头,很快做出判断。
“比早上好多了。再吃两粒药吧,今天好好休息。”
家入硝子拿了只靠枕给病号垫在身后,想了想,又把放在床边的巨大玩具熊拖过来,塞给她抱住,细细叮嘱,“想躺下就往后靠,想换其他姿势但又没力气的话,就靠在熊身上好了。”
早上的时候被烧糊涂了的女孩子软绵绵地挨靠了半天,让家入硝子已经有些了解了对方的习惯。她瞟了一眼旁边的两个男生,在心底对这两个不中用的家伙发出了一声嘲笑。
“可惜反转术式不太适合在这种情况使用。”
反转术式持有者有点遗憾地摇了摇头,“这就像是外科和内科是两回事,外伤和病毒也是两回事一样,现在我还不敢说有把握能治好病毒性的疾病……一般来说,也没怎么听说过有咒术师会这样发烧的。”
“大概是因为之前玩雪没有注意……”
真理对自己为什么忽然病倒这事有些猜测,她把脸靠在玩具熊上,小声叹气,“太冷了,但是当时很开心。”
五条悟在一边指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插嘴:“可是我可以直接治疗大脑。”
“那是你自己的体内系统,你那是特殊情况!”
家入硝子瞪了这开挂的家伙一眼,没好气地说,“而且你的脑子是中病毒了吗?五条,我还挺好奇的,你有感冒过吗?”
“没有啊。”
白毛诚实地摇头,“别开玩笑了硝子,我哪有那么弱。”
真理迷迷糊糊地嘟囔:“笨蛋不会感冒……咒术师都是笨蛋……”
“没什么事就好,下午我留下照顾她吧。”
夏油杰温和地出声,将一直投注在真理身上的目光转向其他人,“每年到了冬天,真理总会生点小病。不过应该不要紧,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们不用太担心。”
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忍不住隐蔽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又来了,这家伙。
什么叫“你们不用太担心”,这说的是什么鬼话?
家入硝子深吸一口气,转而看向一边的“六眼”,眼中流露出无声的质疑。她自认自己不算瞎,平安夜当天晚上明显发生了点什么,那之后这白毛就很不对劲——倒不是说他之前就对劲了,只不过是之前还不至于这么明显。
总之,如果这种时候这家伙还能无动于衷,那她觉得五条少爷不如这辈子就打光棍算了。
被家入硝子审视中的五条悟正搓着下巴,盯着夏油杰若有所思。
他手里还抓着真理喝过水的水杯,盯着面色自然的夏油杰,只觉得浑身上下都难受得很。可对方分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什么问题也没有。
五条悟锁紧眉头,凝神苦想。
这种感觉,总觉得之前也曾经有过。是什么时候,又是因为什么来着?
“……那我也留下!”
思索片刻无果,索性不再考虑。五条少爷凭借直觉果断拍板,直接拉过房间内唯一一张椅子坐下,两条腿朝前伸直,被嫌弃他碍事的家入硝子抬腿踩了一脚也纹丝不动。
夏油杰神色微动,他伸手接过五条悟手里的水杯,先拿了放在抽屉里的湿巾,把杯子里面残存的水渍擦干,随即不知从书桌什么地方找出了房间主人惯用的小杯架,将杯子挂起收好。
“悟,你今天没有任务要做吗?”
他做完这些,才转头看向对方,“你不清楚这里的摆设,可能会不太顺手……放心,这边有我一个人看着就足够了。”
夏油杰朝他笑了笑:
“实际上也没有太多要做的事,只是以防万一而已。”
“……”
五条悟隐去笑容,眯起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
“……怎么回事,忽然觉得你说话好讨人厌啊,杰!”
沉默片刻,白发少年忽然夸张地搓了一下手臂,朝他龇牙咧嘴,“现在我知道歌姬为什么会讨厌你了。”
“……歌姬更讨厌的是你吧,悟。”
夏油杰微微汗颜,当即指出这一事实。
他还想再说什么,五条悟抢先一步截过话头。
“还好啦,今天很闲。现在不是那种超级难搞的角色,一般也不会随便报到我们这里来。”
这家伙连说带比划地盘算起来,“总之就这么定了!所以我们要做什么?要不要拿点漫画来?或者干脆把我房间里的游戏机和电视抬过来……”
夏油杰:“……”
夏油杰伸手扶额:“悟,搬电视机还是算了,这不是在玩!”
五条悟看了眼靠着玩具熊,吃了药已然开始昏昏欲睡的真理,自觉地压低声音小声嘟囔为自己辩白:
“我知道……但是反正也不耽误,或者杰你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夏油杰一时语塞。
陪护病人时还能做什么?一般来说,不过也就是读读书……漫画可以,但不管怎么想,打游戏都还是太超过了。
他不说话,对面的白毛更加认定自己的想法毫无问题。
平常总把聪明的脑瓜全用在使用咒术上的家伙这时候歪脑筋动得飞快,五条悟眼珠一转,迅速又想出一个“好主意”。
“算了,搬电视确实太麻烦。”
他眼睛一亮,语气上扬,显出几分跃跃欲试,“养病在哪养都一样吧?那不如干脆——”干脆直接把人抱去他房间好了!
这么一来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没什么熟悉不熟悉,顺手不顺手的,也不用担心会不会无聊。对了,这样的话杰也可以不用留下,他这段时间不是一直忙着和那些老头打交道,忙得不行吗?
“你闭嘴吧五条。”
已经完全听不下去的家入硝子当机立断,在他说完整句之前喊停。
“是我不好,不该给你们两表演的机会。”
反转术式持有者冷静地承认自己的失误,并迅速订正,“下午我有空,真理我来照顾就好。夏油,五条,这里没你们的事儿了。”
她把药拍在桌上,轻轻冷笑一声:
“照顾病人哪里有这么简单?行了,都走吧,你们两个别在这里添乱。”
两个男生面面相觑,颇有一些不甘不愿。家入硝子才不管他们愿不愿意,不由分说,将两个巨大障碍物扫地出门。
抱着玩具熊昏昏欲睡的真理则被同级生摇醒。对方把她提溜起来,拉紧窗帘督促她擦掉身上的汗渍,又帮忙翻出干净的衣服让她换上,最后才又倒给真理一杯温水,盯着她全部喝完。
“这样就差不多了,继续睡吧。”
家入硝子动作俐落地将所有东西收拾妥当,才不过花掉十来分钟,她看着真理躺下,又补充说,“下午我会在这里陪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直接说就好。”
真理毫无异议,乖乖点头。
她仍然算不上很清醒,抱着家入硝子塞给她的玩具熊不放手,就这样再度睡下。
疾病是很恼人的东西。
真理意识到自己的脸颊发烫,手脚却锁不住半点温度。她在被子里缩起身子,把自己塞进玩具熊的怀里,逐渐沉入梦乡。
意识在一片朦胧中逐渐坠落。
一片片闪闪发亮的碎片从脑海掠过,每一片都映着过往的景象。那其中有父母,有常年的友人,也有新结交的同级生。
浮沉的回忆逐渐定格在某个片段。
说不清那时候,她看到的是破碎的庙宇,还是洁白的雪。
不甚清醒的回忆中,只记得有人抱着她一路走出薨星宫,刺骨的寒意轻松被驱散。
真理呼出一口气。
身躯渐渐舒展。
真奇怪,她不再感到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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